做了快递员后,油然而生的孤单感让小王有些心酸。他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通过手机,接受着电话另一头的远程遥控。
“两分钟就到。”挂了电话,小王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子,往裤子上一揩,跨上了满载快递的小电驴,迎着呼呼作响的寒风,向下一个地点赶去。临走前,他回头嘟囔了一句,“这个礼拜,跟你说的话最多。”
“人累,心也累”
顺丰快递员的工作,小王刚刚做满三个月。
今天,他和平时一样,七点半准时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把要送的快递整整齐齐地放进电瓶车后的木箱子里,再用绳子紧紧地固定住,脚踏板上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离开派送站前,小王心情忐忑。一会儿,把车上的这批快递送完之后,他又要联系那位难缠的顾客了。
昨天上午他第一次和这位顾客见面时,就被劈头盖脸地责怪了一通。“你知不知道我的文件非常重要,没有防水袋我怎么敢放心交给你?”“用完了是你的问题,你现在给我回去拿一个来。”小王二话不说,骑着电瓶车就往派送站赶。
快件多的时候,防水袋用完了是常有的事,没能套上防水袋的,小王也一定会在回到派送站后一件一件包装妥当。“顾客不放心也能理解。”再次回来取件时,顾客已经出门,让他晚上8点之后再来。但最后,忙活了一整天的小王依然没能取到这份快递,“我很忙,你明天再来吧。”临挂电话前,顾客还不忘抱怨一句,“你误了我的事儿。”
“人累,心也累。”小王无耐地摇着头。
因为是新手,三个月以来,小王的工作状况可谓焦头烂额。算错快递费自己贴钱,根本都算不上什么。老手也会犯这类的错误。让他心痛的是,工作第一个月就掉了一份昂贵的快件。一份装有耳机的快递不知去向,小王不得不自掏腰包赔了顾客一千六百多块。小王说,钱是小事,如果被公司知道了,免不了受处分,对以后的发展都会有影响。
上个月,小王在送快递的途中遇到车祸。当时,他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扶着电瓶车,在路口等红灯。一辆摩托车直接从侧面撞了过来,车上的人摔在地上。谁知对方反向他要起了赔偿。“我还有这么多事情,根本没时间跟他耗。只能破财消灾了。”五百块给了对方,两百块用来修车。尽管公司给每一辆电瓶车都上过保险,但类似这样的“小事”,快递员们也都是能不上报就不上报。
就这样,五千多块的工资看着不少,但这里赔一点儿、那里贴一点儿,拿到手里的根本所剩无几。
近些年来,关于“快递员工资高”的话题,一直被传得沸沸扬扬。在小王看来,他们吃的是体力饭,工资直接和送件数、收件数挂钩,多赚一分钱就多一分辛苦。“工作到现在,我只休息过两天。一天是生病,实在起不来,还有一天就是和别人撞车的那天。”越是到了节假日,小王和所有快递员一样,越是忙的团团转。
“顺丰这里的平均工资大概六七千块吧。”小王从同乡那里听说,土豪级别的快递小哥儿也是有的,“吴淞一带就有一个快递员,每个月能赚十几万。他有几个做淘宝的大客户,每天都固定出货。”这一级别的快递员,一定是有着多年的工作经验、出色的工作能力和个人形象,以及广阔的人际圈,当然,还需要不可或缺的好运气。“你想一进来就拿高工资是不可能的。”
有前途,但要熬
“像我这样的小个子,快递员里很少。”他抬了抬包裹在工作服里纤细的胳膊。确实,在装满信封和包裹的巨大木箱子面前,他实在太过娇小了。
回忆起来,小王的入行决定再随意不过了。之前他在广州呆了六年,干过送奶工、服务员,上一份工作是水泥工。三个月前,工地里的活儿告一段落,他领了工资来上海找要好的安徽老乡聚聚。听老乡说,在上海送快递挺好的,一个月能赚许多,便留下来试试。
进了顺丰之后,公司里的同事也都表示,“在顺丰干有前途,但是要熬。”这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比如一个好的地段,之前负责的人离开了,才会选出新的人顶上。而越是资历老、经验丰富的员工,被选中的机会越大。
因此,尽管工作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不如意,但员工流动性并不大。“除非是出了大差错,被公司解雇了,很少有人主动离职。”上个月,他的同事因为没有将所有的快递开箱检查,最后把一份航空违禁品送上了飞机,险些被开除,如今被调到了一个业务量极少的小区工作。
小王现在负责的是宝山区某一片老住宅区,没有电梯。他平均每个月送出一千四百多份快递,其中还不包括收件。三个月里一栋楼一栋楼地跑,小腿不知不觉地粗了一圈。他一心想着,希望年后能够调剂到附近的商务楼片区,“那里不仅业务量大,还可以搭电梯,取件、送件轻松多了。”他甩了甩被犀利的寒风戏虐成爆炸款的发丝,好像在说,去了商务楼片区,造型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从16岁起就离开安徽独自一人在外打拼的小王,像极了随风飘扬、且有着强大生命力的蒲公英,到哪儿都能落地生根。“胆怯”、“陌生感”这一类的词语早已经消失在他的人生词典中。
唯独,做了快递员后,油然而生的孤单感让小王有些心酸。他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通过手机,接受着电话另一头的远程遥控。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奔波着。回到公司后,同事们又各自忙着检查货物、打包、填写记录单。能真正说上几句话的人,少之又少。
“我每天都想着能多睡一会儿。”在小王眼里,幸福就这么简单,但又那么难。
文/杨丽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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