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毛一君一直暗恋着同桌马小雅，马小雅一笑就露出漂亮的小虎牙，一低眉就让毛一君觉得千娇百媚。可马小雅的的千娇百媚不是对毛一君开放的。马小雅迷恋的是忧郁英俊的语文老师。语文老师一上课，马小雅就目不转晴，连枯燥的古文言文也觉得活色生香。

　　语文老师不仅相貌俊朗，课也讲得生龙活虎，纯正的京味普通话，听起来像唱歌。语文老师记忆力惊人的，讲起课来引经据典，妙语如珠，娴熟得像自家地里种的菜，随手摘来。这让马小雅崇拜语文老师，像是崇拜明星。

　　马小雅喜欢写诗，也会偷偷写爱慕语文老师的诗。毛一君从前认为写诗的人多是落魄的、没出息的。毛一君觉得像毕达哥拉斯、高斯那样的数学才子才是真正的才子，毛一君做数学题，会做出诗一样的境界。但自从马小雅喜欢写诗后，毛一君也附庸风雅地跟着学写诗，毛一君搜断枯肠，用尽脑汁学着写诗，其实毛一君不是写诗的料，但是他为了和马小雅走得更近些，只得咬着牙写诗。

　　但是马小雅不理乎毛一君那一套，她把毛一君当空气一样存在着。马小雅有时会逃课，她逃课干什么，去听语文老师弹钢琴，语文老师弹起钢琴来，像一个忧郁的王子。回来后马小雅大赞语文老师真是多才多艺，然后请毛一君为她补数学课。内心醋缸波涛汹涌的毛一君，表面也只能装得风平浪静，他耐心为马小雅补课，像一个称职的代课教师。

　　后来马小雅座终于搞明白语文老师忧郁的原因，他大学时爱的水深火热的女朋友，忽然有一天和他断绝了来往，也许另攀了高枝，这让语文老师很是伤痛，伤痛如风，一直抽打着他的心。

　　马小雅迷恋的眼神一直缠绕在语文老师身上，教师节那天，她精心选好礼物送给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很感动，那是老师对学生的感动，不是恋人与恋人间的感动。语文老师也回送了小礼物，一本《茶花女》书，马小雅还要了语文老师的一张黑白照片，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留作纪念，其实语文老师早就看出马小雅的心事。

　　语文老师送给马小雅的书，让马小雅幸福得有些眩晕，夜晚幽幽灯光下，她打开书仔细阅读，却发现书里夹着一枚精致的书签，书签上语文老师用隽秀的字体，写下一个寓言故事：

　　一只雏燕，在灌木丛中安了一个窝，它觉得十分温暖，就对灌木丛说：“我爱你，让我们永不分离。”

　　可是过了两年雏燕长大了，它觉得灌木丛已经太矮，便将巢迁到了一株白杨树上，新家更令它满意，它对白杨树说：“我爱你，让我们永远不分离。”

　　再过了两年，燕子更加成熟矫健了，它渴望到大海上去搏击风浪，把巢安在了高高的海边悬崖。那个巢舒适温暖是前两次不可比拟的，可是燕子却不想说任何话了……

　　最后语文老师写道：马小雅，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好好把握自己，你的前景一定是美好的！

　　马小雅看完，泪湿脸颊……语文老师察觉出她的心思。

　　毛一君的诗写的越来越好了，有时他会在马小雅面前称自己是诗人，马小雅嘴一撇，你毛一君也能称诗人，地球也能倒着转。马小雅说，你还是教我做数学题吧，这是你的专长。毛一君依然教得很认真，马小雅毕竟是他的梦。

　　后来马小雅考上南方一所不错的大学，毛一君考上北方一所不错的大学，毛一君为什么不追随马小雅去南方上学呢，因为北方这所大学牌子比较硬，免得马小雅再嘴一撇，像写诗一样瞧不起他。语文老师也结婚了，还是他原来大学时的女朋友，女朋友后来大梦初醒，回心转意，语文老师不再忧郁了，钢琴也弹得欢快了。但是好景不长，结婚一年后，语文老师忽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因为他妻子把他管得像只木偶。

　　妻子说你去买瓶料酒，十分钟之内必须回来，语文老师不敢放松一点，十分钟内如果买不回来，妻子会和他大吵一顿。妻子说，你不能和女老师女学生多说话，如果我发现了，我就会对你不客气；妻子说，你不能吸烟也不能喝酒，这样对身体不好；妻子说你去哪儿必须向我汇报……语文老师家的规矩多如牛毛。语文老师觉得不是生活在家里，而是生活在地狱里。

　　婚姻第三年，语文老师提出离婚，他妻子威胁他要自杀，而且是真的自杀。有一次割腕经医院抢救才保住了生命，从此语文老师不敢说离婚二字。语文老师突然对生活厌倦了，觉得自己活得没一点意思。

　　有一天马小雅接到毛一君的通知，下周六参加同学聚会，这时马小雅已在南方一家合资公司工作，这么多年她还是感激语文老师，指引她走向美好的生活，是暗恋装饰了她青春的美梦，让她学会成长。毛一君并没有和马小雅走在一起，毛一君后来发觉自己不适合马小雅，但两人仍是好朋友。毛一君说聚会后我们一起去看师母。

　　马小雅忽然觉得咽喉被什么堵住似的，眼泪汪汪，那跳楼而亡的语文老师，再次触起她的心痛。马小雅说了声，我不去了，然后挂断电话。

　　马小雅去了一所教堂，她深深地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嘴里念念有词，她在为语文老师祷告，愿语文老师的灵魂在天堂能得以安息！

　　湖南 孙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