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玲:以雕塑“再现”时间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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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字:记忆,思索,光影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22-10-06 20:48
“记忆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不会以固定的形式封存在脑海中,每一个记忆都模糊不定,而又互相缠绕,随着时间变迁而变化。然而就在生活的不经意间,一个细节、一种声音都会击破尘封已久的印记,释放灵感的源泉,当记忆碎片与现实碰撞、游戏,想象便‘再现’。”许玲时常会在记忆里找寻创作的灵光,并将那些捕捉到的印记化作一件又一件雕塑作品,展示内在的思索与变化。
去年,许玲在首个展“光之轮廓”中展出了自己近三年的雕塑,“竹影”“石影”“花非花”“非器”等系列作品,她 “将竹子、山石、花瓣、器皿进行概括,变成由直线、曲线和几何块面构成的简洁形体,经过理性分析、重新组合,在简约中有着抽象的巨大空间。”受西方立体派的影响,简化形象、寻找线条的力量感是许玲在雕塑创作中的精神追求,她的作品蕴含了丰富的内部空间和记忆的光晕,不动声色地拨弄时间的光影,飘逸且精巧,素雅又洗练。
“我的雕塑创作为记忆的拟像,在追求刻画记忆的形态中,不断地感受当时的状态、想法,将不同时间的混沌主体进行重叠。比如在塑造竹子时,将竹节、竹叶进行几何分解、碎片化,再进行糅合、重组、叠加,在线条和体量上引用了互相穿插的结构,使其在视觉上有叙事性,从而进入真实的状态。”以泥“塑”记忆之形,许玲关注的“真实”恰如康斯坦丁·布朗库西(罗马尼亚雕塑家)所言,“很多人认为我的作品是抽象艺术,但我的作品是写实的,因为真实指的不是事物外在的形式,而是它的概念和本质。”
跳脱出具象的写实,走向抽象的写实,许玲的雕塑作品运用的是“非器之器”的艺术语言。她通过“器与内部空间”的探索,“将造型的外部空间与内部空间打通,或向内收缩或向外打开,从而形成动态张力。”先“破”后“立 ”,让 “器”的“内部空间”展现更多的可能性,并与不同的艺术元素相融相碰,实现一种全新的创造。
CHIC:描绘一下你工作室的创作环境?
许玲:工作室所在的楼只有两层,楼前面是一片树林。阳光穿过树林洒在我的雕塑上,若隐若现,光影婆娑,我会呆坐着看半天,所以我很爱一整天泡在工作室,看书、做创作、听音乐、喝茶。
CHIC:你会如何形容自己的创作过程?
许玲:当一件作品完成后,下一件作品动工(我喜爱这个词)前,我都会去寻找不同的记忆状态,比如在竹林里不同时间、不同季节的感受,或是花开花谢的各个瞬间。当捕捉到最想表现的状态时,会将以往的记忆碎片拉出来,或稿子或文字或图片,再进行拼接、重组,在不断设计、修改后,便开始备泥动工。当然,我的创作过程有很多变动性,往往设计稿与成品有很大的差别,又因一件作品的创作历经数十日,每日的心境、所阅读、所思也会影响创作的变化。创作竹影、石影系列时,晴天,影子穿梭于烈日,透过飞流的云;阴天,影子穿过柔和的光,闯入到梦乡。
CHIC:不同的材料与你的创作主题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许玲:我的雕塑创作基本用陶或瓷,有的上釉、涂化妆土、贴箔,有的直接保留泥土的肌理,经常做一些釉彩喷涂实验,与造型尽量完美融合。用紫砂泥“紫泥”塑造“沙漠之花”,仿佛瞬间的美丽在沙漠绽放,紫砂本身的炽热红色与砂砾感,赋予了该作品不一样的温度和厚重感。而“云裳”展示云彩的层层叠叠,变幻莫测。每次坐飞机就爱坐窗边看云,从飞机上看云层真的很震撼,这件作品就是想表现这样的情境。流云在阳光的照射下很白,而阴影下的云是蓝色、灰色、银色,我就用银箔来表现阴影。“竹影-光晕”用绿色紫砂泥表现夏日竹林的葱郁,金箔贴出竹叶,如午后竹林中,阳光透过层层竹叶照射在竹节上的斑驳光亮,星星点点。
CHIC:雕塑作为你创作记忆的一种呈现,每当看向那些作品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许玲:我包里都习惯放一本速写本,随时记录我的所看所想,每本本子封面标上时间。时常拿出一年前甚至几年前的本子,去翻看、回忆过去的创作构思。打开我的小本子,就会一次次将记忆从被尘封深渊里慢慢拉出,释放出跳动的灵感小精灵。而在工作室看以前的雕塑创作或翻电脑里的创作照片,则会再次将我拽入过去创作时的心境,如此时阅尽沧桑的心与过去不谙世事的心碰撞在一起,在灵魂之湖泛起涟漪。
CHIC:你的家乡宜兴为你的创作带来了什么样的生命力?
许玲:我的家乡宜兴有“竹的海洋”美誉,小时候家里有幅国画“竹”,因此竹子的美好很早就刻在记忆中。国画中每一笔竹节都简洁有劲道,几笔竹叶疏密有致,层层叠叠。随着年龄增长,我对竹更是倾心,只要步入竹林,心都会静下来。我的梦想就是工作室建在竹林里。我很多年前就想用陶瓷材料、用简洁的线条来表现竹子的美。我喜欢立体派雕塑,将美的瞬间、动感造型定格下来。当我设计抽象人物、动物时,勾勒的富有节奏的线条让我想起了竹节,一下子将我记忆中的竹林拉到了创作中,从此开启了“竹影”系列。
CHIC:分享一个记忆中印象深刻的创作经历?
许玲:我的“竹影-晨曦”创作经历颇为难忘。该作品意在抓住竹林在风中摇曳的瞬间,当烧制完发现与窗外的树林很是相配,便随意搁在窗边的桌上。一天早上刚进工作室,一缕阳光照在工作室的墙上,将窗外树叶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以及这件作品上面,微风中影子晃动,与追求动感的作品交相辉映,当时觉得效果好美,还拍了照片,过了一会,影子没了,我突发奇想,我要把影子画在上面,于是就用了金箔对作品进行装饰,用这样的方式留住记忆中的光影。
CHIC:谈谈你看到的“器”的历史,与当代生活发生着怎样的变化?为什么那么喜欢历史?
许玲:古人“藏礼于器”,对“器” 非常执着,随着时间变迁,“器”逐渐从 “礼”中分离出来,形成自身的审美体系,这也成了思想禁锢打破的形式。当代,“器”更是与现代生活、当代艺术相联系,可收藏、仿制、改造,其材质、造型、纹饰可随便改变、创新,“器”已成为满足人们各种需求的“主体物”。
我喜欢读历史,了解传统文化、艺术,这是做当代艺术的根本,没有历史的熏陶,传统工艺的支撑,便没有民族性、可辨识性。人类的情感是共通的,当我们看见不同时代的人们的所见、所思,则会与过去的人共鸣,这种思想上、艺术上的共鸣将是艺术创作的灵感来源。
CHIC:你的作品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也在积极学习世界各地的艺术文化,在这样的学习过程中,你是如何确立起自己的创作风格?
许玲:我的作品用到了很多传统元素,如竹子、太湖石等,这些都是我将童年的朦胧记忆具象化了,在相似性基础上,不断加以重复,通过符号化语言渐渐形成“自我”的构形。风格形成上受到了西方立体主义的影响,从亨利摩尔、贾克梅蒂,到利普西茨、扎德金,再到当代雕塑家托尼克拉格,空间转换、动态节奏的把握是我研究的关键点。从“非器系列”到“竹影系列”,便是我逐渐跳脱“器皿”,在当下经历过去,在真实与虚无中游戏。
CHIC:关于“器”的功能性与艺术性,在你的创作中有什么样的体现?你的创作关注的是什么?
许玲:几年前研究古代陶器,对不同时期器型的延续性颇感兴趣,后来在陶器制作时进行夸张变化和扭曲变形,创作出具有独特意味的“非器”系列作品。早期更具象还是明显带有某种器皿的影子,后来更加抽象渐渐突破具体器型的约束,达成了“非器之器”,在此破除常态的过程中,吸收了中国传统竹文化、太湖石文化要素,便有了很多新的发现,开启后来的“竹影”系列、“石影”系列、“花非花”系列等艺术创作。
我的非器、竹、石系列作品,背后是竹文化、太湖石文化,不仅寄寓了古代传统文人思想,也包含对当下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而且后者渐渐成为更被关注的意象主题。“花非花”系列作品,其实是展示和思考时间和生命的问题,体现出面向普世生命的深刻关切,其中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也有细腻生动的情感。
CHIC:“光之轮廓”的个展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有什么新的创作经历可以分享?
许玲:“光之轮廓”是我的首个展,在从南师美院毕业十几年后,工作之余一直独自进行创作,安静地构建自己的艺术世界,简单生活、简单捏泥巴。在首展前,陆续参加过国内外的艺术展览,可并未对自身艺术之路进行规划。这次首展,展出了近三年的作品,展示了我的心路历程,认真对自己的创作思路进行了梳理。
去年,我的个展“光之轮廓”,是我对雕塑光影效果的思考。今年的创作延续了去年“花非花”系列,对自然记忆的拟象。自古以花为题的艺术创作并不鲜见,我不仅从女性视角,更是面向生命的深刻关切,我塑造的花,并非常见的女性之花,而是生命之花的寓言,是展示和思考时间和生命的问题,既是有机的生命形态,也是展示抽象时间的流动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