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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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10-19 14:27
因为没有想到更好的名字而暂定乐队名叫“无限乐队”的乐队,是一个四人乐队。这四个人有着迥异的性格:一个带鸭舌帽、画着上翘眼线的女鼓手,一个幽默的男鼓手,一个理智的贝斯手,以及一个忧郁的主唱。
他们都是从四川绵阳的小县城出来的,这成了他们聚在一起的天然原因,而音乐是把他们联系起来的真正原因。他们的吃穿住行都在平均水平以下,但他们有另一种奢侈,难过的时候,他们可以用“旋律”来表达情绪。
聚了又散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未成年的他们,有的走出家门当起了打工仔,有的刚退伍。打工期间因为喜欢音乐而聚在了一起。有一段时间,他们只有一把吉他,就上半夜下半夜地轮流练。他们那个时候想:“如果能把这个当成职业就好了。”因为是零基础自学,大家都不在行,所以有时候即使意见不同,也争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幸吉他的六线谱比五线谱要简单一些,这减少了他们入门的难度。入门了,练好了之后呢?他们心里是没数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经历了丰富的工作替换,在餐厅里跑过菜,在工厂里做过小工,在理发厅做过美发,在工地开过工程车当过建筑工。最后共同在苏州的一个歌舞团呆过,那个时候歌舞团有一辆大篷车,每天拉着他们跑不同的地方演出。“有一次还和宋祖英同台。”鼓手突然严肃地说,当明白这个“同台”是“同用过一个舞台”,中间隔着一两个月时间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哄堂大笑。
出去练摊的时间是2008年,起因是与苏州一个歌舞团的领导起了矛盾,加上歌舞团每天几十块的工资朝不保夕。于是,在一位师兄的倡议下,他们几个离开歌舞团“闯”了出去。但是当地酒吧这类他们的目标“公司”一开始拒绝了他们,“几个人就没有饭吃了。”于是师兄便提议去上海做流浪歌手。带着走投无路的悲壮和对新世界的好奇,他们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
但做流浪歌手却并没有那么容易。第一次练摊,当师兄在摆乐器的时候 ,他们三个因为怯场,跑得远远的,“就装作不认识的。”这个过程长达十几天。之后,才渐渐敢去帮忙摆一点乐器,“但还是不敢上去唱。”之后,这条全然陌生的路就在他们眼前打开了。但开始得并不顺利,“没唱多久就走了。”因为当时上海的流浪歌手都在地上铺上一张白色的“状纸”,在上面写一些悲惨的经历,博取同情心,他们觉得这种行为让流浪歌手变质了,使得在街头唱歌挣钱变成了乞讨,这伤了他们的自尊心,“不太受得了别人看你的目光。”
后来,没顶住压力,贝斯手去琴行当老师了,主唱离开上海重回工厂打工,只有鼓手去唱了。鼓手是一个既幽默又乐观的人,2008年至今4年左右时间,他单枪匹马地背着吉他一直唱,每天唱4到6个小时。“唱着唱着就习惯了。”比起来,主唱的小心脏脆弱一些,他辞去工厂的工作之后,又到贝斯手的琴行门口摆起了烧烤摊,依然没勇气开唱。“血本无归啊。”鼓手用夸张的语气为主唱的最后一份工作做了总结。在一些宿命论者看来,这些失败就像在冥冥之中为主唱指了一个方向。在他感到不太好意思再和贝斯手借钱的时候,终于向这个“方向”妥协了,“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唱歌吧。”距离他重新把唱歌当饭碗,已经过去4、5年了。同时,上海的行人,用了4、5年的时间学会了不再把流浪歌手等同于乞丐。
主唱还记得自己重返上海时见到他们的情形,因为找工作奔波的缘故,鼓手和贝斯手大夏天被晒得很黑,“跟从非洲回来的一样。”
喜欢,在做
终于,这个曾经雨打风吹去的乐队又像浮萍一样被同一阵风吹到了一起。没变的是他们依然对其他歌手写状纸演苦情戏很反感,“我就是在这里唱歌的,你愿意支持就支持。”鼓手当年演出的时候还会在吉他套旁边放一张纸,上面写着:“流浪歌手,街头献艺,谢谢支持。”现在,他们连纸也不放了。
以前他们一个人出去,车显得并没有那么必须,现在他们一群人加乐器出行,没有车就会很不方便。如果遇上城管,还要转战别的地方,有了车,一大帮子“家什活计”挪起来也比较方便。他们交付的是没有固定停车位的停车费,每月100元,这在上海算便宜。“不管是去商演还是去街边唱,我们回来都会比较晚,基本上都是12点多,1点多,只能停在路边。”这样就有被贴罚单的风险。
出去练摊时,他们一般不会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库,他们在地铁的出口后面找了一个隐蔽的停车点,是交警违章停车的盲点,这样,就节省了一笔停车费。
也许,这辆有点年岁的二手车开起来并没那么顺手,但却是他们在上海各个街头用音乐讨生活的伙伴,载着他们的乐器,也载着他们前行。就是鼓手真的很不厚道,竟然因为当兵时开的是坦克,就很嫌弃地说开车“没什么意思。”
贝斯手已经有了身为“音乐人”的自我意识,说自己喜欢休闲的城市越野,不喜欢商务车,“因为玩音乐的人都不太喜欢受约束。商务车是当老板的人开的。”
乍眼一看,他们和普通年轻人之间并没什么不同,但因为志同道合,他们之间肯定又多了一层什么。除此之外,他们更不缺互损的年轻人相处之道,并乐在其中。因为贝斯手个子不高,但他既会弹又会唱,还会作曲,能力比较全面,其他人就挤兑他“浓缩就是精华”。地震后他们的县重新划分了,鼓手就嚷嚷着:“你跟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贝斯手说自己给一个“小网络歌手”写了一首歌,另一个人冒出来叫着:“人家是内地著名歌手好吗?”当回忆起2002年、2003年的往事时,鼓手站在窗口,脸上打着逆光的阴影,用川味很浓的普通话说:“那时我还没有剪去长发,也还没有留起胡渣。”令人冷峻不禁。当问他们都唱一些什么歌时,鼓手又立马鬼马地接上去说:“唱红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在我们的要求之下,贝斯手唱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歌,歌名叫《请你爱上我》,低头拨弦的时候,贝斯手突然抬起头调皮地笑着说:“这首歌是我自己的单曲。”之后开始唱起“我没有洋房和保时捷,但请你爱上我。”
相比贝斯手和鼓手善于用开心的自嘲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主唱显得深沉很多。“有人问我做什么的时候,有时候我会说,我是搞街头艺术的,有时候我会说,是卖唱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主唱笑得有点勉强。他是一个内心比较细腻的人,行人说的一句“谢谢你们的歌,这是门票钱”让他感动至今。他希望将来能学编曲、出专辑,但现在看来都还太遥远。“喜欢,在做,就好。”他说这句话的语调很温柔,坐在床边抱着吉他散发出一种安宁的气质。
无论他们内在的性格如何,出于自我保护,也出于投入,更出于“不太会讲话”,当他们的身份转换为街头艺人抑或流浪歌手的时候,他们一般无太多言语,只是沉默地唱歌。
文 / 林淑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