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情妇到索贿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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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11-27 14:07
【√】两人的情人关系只维持了两年。这两年间,许千里不管是出差还是去私人场合都会带着汪君,为她拓展人脉,让她和更多的领导认识,甚至许千里与某些行贿人的特定往来都交由汪君去公关协调。但分手以后,汪君开始成为许千里的索贿对象
广州民政系统爆出窝案,牵出了许千里与汪君潜藏已久的特殊关系。汪君昔日的“情妇”身份在庭审中曝光,并未引起公众太多的惊讶,反而验证了诸多身边人的猜想,一切的疑问迎刃而解。汪女士企业女老板的风光不再,许千里与之的权钱往来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10月17日,因受贿101万元、行贿110余万元,并犯有挪用公款及贪污等罪,广州市民政局原副局长、正局级巡视员许千里被广州中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并处没收财产四十万元。与其保持不正当关系的女子汪君则构成行贿罪和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被判刑三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五万元。
汪君作为许千里一案中的关键人物,扮演了情妇、行贿人、帮助受贿的多重角色,而她行贿的对象亦包括许千里在内。
特殊的合伙人
许千里可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红二代。父亲是第一军医大学第一任副校长,母亲也在部队医院任职,出生在军医世家同时又在部队大院长大,许千里比同龄人受到更多的教育和关照,骨子里也滋生出天然的优越感。
许千里和汪君最初的交集是同属珠江医院军属大院的部队子弟,许千里1952年出生,汪君1968年出生。许千里曾说过,自己是看着汪君成长起来的。而汪君本人对许千里也十分敬重。
检察机关提供的履历显示,许千里在东北长大,在黑龙江某小学当过教员,到部队七年后参加了第一军医大学的学习,后来在第一军医大学普外科任军医,而据相关人士透露,许千里作为医生期间,并没怎么给人治过病。不久后,许千里离开医院,担任岭南画派纪念馆办公室负责人、广东省博物馆副馆长、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馆长。2000年许千里正式进入公务员队伍,起始就担任广州市民政局副局长一职,并曾在一段时期内兼职广州市福利彩票中心的主任一职。
汪君从第一军医大学护士学校毕业后,在第一军医大学珠江医院口腔科做护士。1997年,汪君与人合伙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一直经营得不错。当汪君还在珠江医院时,曾找过许千里帮忙争取医疗培训的机会,当时年轻的汪君给许千里的印象是个“漂亮的女孩”。
到了2001年底,许千里当了一年多的副局长,对福彩中心的业务也轻车熟路,但他眼里看到的福彩业务却只是个“肥缺”。就在当时,许千里萌生想找个可靠的人合伙开公司的想法。同年夏天,许千里的牙齿出了问题,去汪君的诊所治疗。由于彼此之间早就知根知底,许千里觉得汪君是最适合的人选。后来许千里在电话里对汪君说他现在已经是民政局副局长,分管广州的福利彩票,可以分一些业务给汪君做,问汪君有没有兴趣,汪君对许千里的提议表示有兴趣。
完全不懂行的汪君面对天上掉下的“馅饼”起初还是很慎重的。她曾向许千里表示自己不懂福彩这一块,又没钱,公司很难维持。为表“决心”,许千里在第一次约谈时就当着福彩中心主任助理范强(化名)的面许诺汪君就是要做彩票站维修配送的人,安排范强从技术人员技能和服务标准、监督检查方面为汪君把关。“当时我们就商量确定,由我成立公司,许千里负责把福利彩票投注机维修保养和销售彩票物料的配送交给我的公司。”汪君供述称。
摇身一变的女企业家
2002年3月12日,越讯公司注册成立,汪君成为该企业法定代表人。按照约定,这家公司可按其负责维护、配送的投注站电脑彩票销售额的1%提取费用,所赚取的利润与许千里、范强三人平分。那么1%的销售额是什么概念,许千里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联合汪君?
福利彩票中心是政府筹集社会闲散资金的重要机构。作为公益资金,大多用于一些援助和扶贫的项目,这类资金管理严格,给不法分子留下的漏洞很小。但福利彩票中还有一笔发行费用,这本是用来解决福彩管理机构提供服务的经费以及投注站投资人的利润收入。以电脑彩票为例,发行费约占彩票销售额7%,其中6%是福利彩票投注站的收入,剩下的1%就是像汪君这类公司所能赚取的比例。广州福彩中心的数字显示,2002年广州电脑彩票的销量为6.1个亿,2010年达到15.59亿元。记者粗略估计,假如按照2010的销量计算,负责电脑彩票设备维护的公司一年便可赚取金额高达1500万元。
据办案人员介绍,越讯公司只是为了承接许千里事前商定的业务而存在,多年来也只有投注机维修保养和销售彩票物料配送这一项业务。成立之初,汪君甚至拿不出多余的资金把公司运作起来。而许千里的“权力出轨”成全了这家公司和他与汪君接下来的空手套白狼的戏码。
成立公司的时候,买车、雇佣员工、租赁场地等都需要资金支持,许千里和范强都对汪君表示钱不是问题,他们想办法。于是范强向他的朋友借了50万元作为公司的注册资金,除了这笔资金,紧随其后的是一笔来自福彩中心的200万元预付款。
一家刚刚成立、注册资本仅50万元的公司居然通过福彩中心的审核并获得200万元预付资金,难免让人起疑。办案检察官也在取证过程当中发现了其中的猫腻。2002年1月18日福彩中心领导班子开会,会议纪要上显示的内容是把电脑彩票的配送业务交给越讯公司来做。而越讯公司的公司名称是在2002年的2月5日才核准的,3月12日该公司才批准成立,也就是说在公司还未正式审批下来的情况下,许千里已经安排福彩中心把业务交给越讯公司了。
值得一提的是,3月29日,福彩中心与越讯公司在民政局会议室签订配送合同,配送的主合同是详细规范的。但还有两个“隐蔽”的补充协议不为人知,内容是福彩中心需预付200万的服务费以及由民政局提供一个仓库和一辆奔驰面包车给越讯公司。这份补充协议是在几天后签订的,但协议上的日期却与签主合同的日期是同一天。经办案人员调查,200万元的预付资金是在许千里安排下倒推日期伪造的。
微妙的合同关系正好证明了许千里和汪君的特殊关系和利益交换的关键点。而就在此时,坊间正流传汪君是因为有着许千里情人的身份,越讯公司才能承接彩票投注站的维修和配送业务的说法。为了掩人耳目,怕人知道越讯公司是汪君所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2005年汪君以员工的名义注册了灏景公司,公司的业务范围与前公司一致,在许千里的布置下,2005年4月,灏景公司和福彩中心签订技术服务合同,把原越讯公司承接的彩票业务全盘转给灏景公司,同时注销了越讯公司。
私人财物管家
据了解,拥有女企业家身份的汪君平日里是典型的“富婆”打扮,名牌手袋、名牌手表、手链一应俱全。可是她在许千里面前却锋芒尽收,反而是怯懦和胆小怕事的。
汪君很小就听过许千里的名字,原因是许千里本身在军属大院就拥有颇高的知名度,再加上她和许千里是上下楼的邻居关系,偶尔都会打上照面。许千里帮助汪君成立公司,赚取巨额利润,汪君对他从敬重转向依赖,逐渐发展成情人关系。
两人的情人关系只维持了两年。这两年间,许千里不管是出差还是去私人场合都会带着汪君,为她拓展人脉,让她和更多的领导认识,甚至许千里与某些行贿人的特定往来都交由汪君去公关协调。
许千里任职期间曾负责协调中福在线在广州试点的职责。刘天明(化名)想做中福在线的营业厅的装修工程,因为和刘天明家是世交,许千里决定帮忙协调。“我叫汪君带了6万元去公关帮刘天明的设计方案通过国家审核,后来审核通过后,我又叫刘天明把钱还给汪君。刘天明在做工程之前跟我讲,要按照行规送点好处费也就是回扣请我喝茶,但我是他的长辈,所以就客气说不用了,有一次刘天明让我去拿点东西,我就让汪君去了,汪君回来告诉我是存有30万元钱的存折。”许千里供述中称。
汪君拿着存有30万的存折和写有密码的字条回来交差时,告诉许千里这是刘天明给他的工程感谢费,问许千里该怎样处理。许千里让汪君先拿着,之后就一直放在汪君处直至案发。汪君表示,30万元钱曾多次提出要还给许千里,他都没有拿回去,后来她觉得害怕,就把钱取出来,在银行把存折销了户。
后来许千里在接受审讯时说出了这30 万元钱的用意。因为汪君是在他的关照下做广州市福彩中心的业务,再加上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不正当的两性关系,许千里已经很信任汪君,觉得她可以控制,很听话,所以钱放在她那里很安全。另外,许千里也提到汪君也拿了不少钱出来为他打点关系,他觉得可以不急着要回来。
与许千里在金钱上产生牵连之后,汪君感到不安。一方面她害怕许千里粗暴的脾气,一方面他又害怕一旦许千里出事自己所要承担的后果,于是二人的情人关系因汪君提出分手为告终。
从情人关系演变为行受贿关系
2006年,李治臻(另案处理,此前因受贿约400万元一审被广州中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在广州市民政局担任局长,许千里听闻李治臻本人不好相处,为了不丢掉福彩中心这项分管业务,他把对党组成员分工有决定权的李治臻作为他首要“攻克”的对象。许千里挪用公款去行贿李治臻,安排李治臻去五台山旅游度假趁机行贿。
事实上,从2007年开始汪君公司的发展也离不开李治臻的关照。她第一次给李治臻送钱时,专门打电话询问许千里,李治臻的喜好。许千里告诉她,李治臻喜欢6和8这两个吉利的数字。于是汪君准备了6万元给李治臻,第一次的行贿被李治臻退了回来,汪君找许千里帮忙,最后这6万由许千里转交给李治臻后才收下。
除了共同的行贿目标,脱离情人关系后,汪君还需要时不时用金钱去讨好许千里。
2009年8月左右,许千里儿子婚礼筹备期间,许千里和福彩中心的人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吃饭,当时汪君也在。汪君问许千里他儿子婚礼的筹备情况进行的如何,许千里说:“基本上都搞好了,就是筹备婚礼的费用有点吃紧!”同时,许千里还告诉汪君,结婚是他妹妹在负责,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她。汪君听懂了许千里的话外音,不久许千里的妹妹就收到了来自汪君20万元的结婚贺礼。
20万元到位之后,许千里和汪君在办公室谈工作的时候,汪君提出不想参加他儿子的婚礼。她认为一个和民政局下属单位彩票中心有业务往来的公司老板参加民政局领导家属的婚礼会被人说闲话。许千里表示赞成,汪君说不能参加婚礼,就给礼金以表心意,问许千里需要给多少,许千里当即表示可以凑个吉利的数字,汪君说8这个数字好,许千里也觉得很好,马上对汪君表示了感谢,后来许千里的儿子告诉他的确收到了一笔8万元的礼金钱。
有一次更“离谱”的送钱经历。婚礼过后,许千里打电话把汪君叫到了他当时女朋友的家中,他对汪君提出,在这个女朋友的儿子大学毕业了,今后结婚需要买房,现在还差43万元的付款,汪君能否“支持”一下?尽管汪君当面拒绝了许千里的这个要求,后来许千里又在许多工作场合提及买房不够钱的事情,一再让汪君帮忙。最后汪君还是答应了,并亲自把钱送到了许千里女朋友的家中。事后,许千里交代,这笔钱后来放在自己家床底下的抽屉里。
“汪君送钱给我,不是因为她与我儿子、我女朋友有什么交情,而在于她和我们彩票中心的业务往来上,她这么多年来靠福彩中心赚了不少钱,这一切都来源我对她的关照和支持,为了和我搞好关系,她才送钱给我。”从许千里的这段供述中,不难看出两人互相利用的事实。
虽然汪君与许千里的情人关系不长,但是很多人认为汪君是广州民政局的干部,汪君为了能彻底脱身,与许千里保持距离,开始逐步退出福利彩票的维护和配送业务。2010年3月,汪君将公司更名,大部分业务都已停止,只剩下几个彩票营业厅在运营。
但抽身已晚。
大难临头各自飞
案发前,汪君曾对许千里说过这样一段话:如果司法机关调查我,我什么都说了。
正如汪君料想的那样,2012年5月16日,汪君被逮捕。几日后,当检察官与汪君再次面对面时,她的头发早已雪白一片,原有的珠光宝气也全部消散。她对检察官说,自己有很严重的失眠,案发前随时都处在崩溃的边缘,现在事情暴露了,反倒心里平静了许多。
许千里一直做着他的“福彩梦”,那就是退休之前推动福利彩票促进会的成立。奢想着退休之后,自己就可以继续以促进会会长的身份打理彩票业务,继续干老本行。打破他梦想的恰恰是福彩的诱惑。6月18日,许千里刚好60岁生日,检察官为他买了一块小蛋糕,许千里没有想到,临近退休之年栽了一个狠狠的跟头就再也爬不起来。
许千里一度害怕过,2010年年初的时候,民政局出了职务犯罪系列案,广州市纪委曾经要求民政系统自查自纠,发现问题。许千里怕查到自己,就打电话让汪君单独去他家,把之前汪君给他的43万元还到她手上。
案发前,许千里还曾听到风声,有人举报民政局的贪腐问题。于是他找出家中的几幅字画,给了汪君,他想一旦调查到他,便可用字画来掩盖与汪君的金钱交易,钻法律的空子。没想到这阵风头调查的不是自己,于是许千里又向汪君把字画给要了回来。直至汪君正式被逮捕,许千里赶紧又把那批字画交到汪君继母的手上,一句话也没多说。
许千里落马之后从来没有过问过汪君的近况,而汪君也回避与许千里有关的话题。经营私人诊所的汪君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她却选择了许千里抛出的巨大诱惑,妄图不劳而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方圆》记者 蒋佳伽 吴迪/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