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王 慌了
- 来源:计算机世界
- 关键字:山寨王,惊,乱,烦
- 发布时间:2010-04-28 09:52
这是刘平（化名）做山寨机5年来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从3月中旬开始，这个山寨机方案公司的市场营销负责人突然举步维艰。在深圳市华强北振华路一间10多平米的办公室里，刘平站在一堆随意堆放的手机板卡中间，持续拨打一些国内经销商朋友的电话，寻找可能的销路。他的脸上因为连续几晚陪客户K歌而写满倦容，桌上的烟灰缸积满了烟蒂，右手小拇指缠着脏乎乎的绷带——那是搬运卖不出去的板卡时被割伤的。
3月16日开始，泰国红衫军（反独裁民主联盟）举行示威活动，向当局施压，促使流亡的前泰国总理他信重新掌权。持续的动荡重创了泰国经济，也重创了刘平的生意——他所在公司的主要市场就在泰国，他们长期和泰国、印度的几家运营商合作，向对方提供低端的手机方案，生意一向稳定。但是，“泰国政局这一动荡，和我们合作的当地运营商没法找我们进货，通道一关闭，国外的生意一下减少了将近50%。”无奈之下，刘平只能试图在国内寻找一些订单，弥补在海外的损失。
偏偏国内市场也正在经历寒冬。中央电视台“3·15晚会”曝光了山寨手机厂家与移动运营商的合作伙伴（SP商）联手，在手机中内置收费菜单，神不知鬼不觉地骗取用户信息费的消息，这更对山寨机产生巨大打击。“这简直是内外夹击，现在各种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了。”刘平苦笑道。
随着市场环境的恶化，一种巨大的不确定性开始笼罩在山寨厂商头顶。2009年12月，包括山寨机在内的一批深圳手机，在印度、利比亚等国家遭到严厉封杀。海外山寨机市场的风云突变，也殃及了山寨本，各国的山寨本经销商嗅到风声后，都明显收缩了山寨本的进口和销售业务。在国内，今年1月，一个位于深圳华强北，涉嫌生产、销售假冒iPhone手机的窝点被打掉，千余台高仿iPhone手机和6000余枚手机电池被缴获；广电总局对山寨锅市场不断升级的打击也已经传导到终端市场，很多山寨设备的经销商开始将价格从每套200元下调到每套80元来清货……
“真是比较辛苦。”这段时间，刘平一直在争取降低风险。作为手机方案（PCBA）供应商，一般他会先和运营商接触，拿到定单后再找集成商合作，由集成商做出整机。“集成商的毛利比我们这种单独做方案的高一些，能达到5%。但他们更辛苦，业务风险也更大，开一套模具要几十万元，万一这款机型量走得少，才卖出去几千台，那就一定亏了。”刘平说。
乱：市场饱和，逃之夭夭
深圳龙胜手机城，一幅十几米长的对联自卖场天井直挂而下，上联是“人手一部·国产手机热爆加纳全国”，下联是“倍受青睐·国产手机主导非洲市场”。从顶层往下看去，1~3层卖场还稍显热闹，4层以上却商铺稀少，冷冷清清。
杨乐清（化名）在4层有一个专营山寨本的柜台，这是去年4月承租下来的。一年前山寨本被爆炒的3、4月份，杨乐清在华强北一口气租了3个柜台，分别在赛格数码广场、国际电子城和龙胜手机城。但现在，赛格数码广场和国际电子城的柜台早已被他退掉，惟一保留的龙胜手机城的柜台，主要业务也不再是柜台销售——杨乐清在淘宝开了一家网店，每天他和两个手下的主要工作，就是在淘宝上发帖推广、回答买家提问、处理网络订单。
“我们还活着，这已经相当难得了。”原本希望借柜台招徕国内外经销商加盟的杨乐清，现在对网店每天十几台的销量感到很知足。年初，一款金属拉丝工艺、11.6英寸、仿HP Mini 5102的山寨本在业内颇受欢迎，杨乐清及时进货，受益不少。“现在我的淘宝店才只有两钻，等做到四钻、五钻，形势应该会比现在好得多。”
不过，在接受《计算机世界》记者采访时，杨乐清反复提醒记者，千万不要把他的网店名字写出来。“万一淘宝说我们卖仿冒产品，把我的店给关了，我们就完蛋了。”
被称为“山寨2.0时代”的山寨本，并没有成功复制山寨手机曾有的辉煌。去年山寨上网本开始蔚为风潮时，因单机销售利润往往达到200元以上，至少一半以上的深圳山寨从业者改行跨足上网本的生产行列。但随着供应商的增多，同业间就开始出现杀价竞争。随后，面板、内存、硬盘等山寨上网本的其他关键零部件也跟着出现缺货与涨价问题，销售一台山寨上网本的利润从最初的200多元压缩到仅仅20多元。
“其实供应链根本不是问题，难的是渠道打不开。”杨乐清说。
“玩家太多，我们已经撤了。”巨龙集团国际（香港）有限公司、深圳市兴龙姊妹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吴小龙对自己当时的决定非常满意。巨龙集团从2008年1月开始做上网本，2009年年底就退出这个市场。“我们总是提前别的山寨厂进入，在山寨厂扎堆之前就‘逃’出来。”而现在吴小龙公司的主业已经是平板电脑。
在深圳宝安区旭生工业区某栋建筑中，老式电梯在“嘎嘎”声中直上4楼，这是巨龙集团的一个厂房兼办公地点。约200平方米的厂房中，流水线上十几个工人在进行平板电脑的组装和检测工作，空旷的厂房里四散着一些包装用的纸箱和塑料泡沫。巨龙生产的平板电脑名为“P88”，10.2英寸LED背光触摸屏，多点触控，乍一看，颇似苹果iPad。但这款产品采用英特尔Atom处理器和Windows 7操作系统，功能上又仿佛只是MID的升级版。
吴小龙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宝安日报》的复印件，上面有他3月参加“深圳——郑州” 经贸洽谈会时，与一位深圳市副市长的合影，供来访的经销商观摩。而年初的一次“炒作”，更让吴小龙的生意起色不少。1月27日苹果iPad发布之后，巨龙集团立刻对外界宣布，iPad平板电脑设计抄袭了他们的产品P88，P88早在2009年8月就已经上市，并曾在柏林召开的IFA国际消费电子展上展出，巨龙正考虑起诉苹果。
苹果公司中国总部最终并没有收到起诉书，但这条新闻为吴小龙带来了不少的订单。“现在每个月的出货量达到了10K（即1万台）。”吴小龙在巨龙公司会议室的圆桌一角接受《计算机世界》记者采访时，他的助理正在会议室圆桌的另一角向一个老外演示样机，20分钟后，老外从挎包里掏出几张美元，带走了样机。
但尽管如此，吴小龙对山寨平板电脑的未来也并不完全看好。“今年肯定能做下去，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考虑两年后做什么产品。”吴小龙担心，一旦大量山寨厂家涌入，山寨平板电脑难免走上山寨本的老路。
事实上，从山寨机开始，山寨厂商从未摆脱“扎堆进、再扎堆死”的生存怪圈。山脊咨询首席分析师谭贻国表示，去年80%的手机厂商亏损，除了几家出口较好的企业之外，剩下的20%绝大部分也不赚钱。今年，山脊咨询做了针对号称手机制造之都（深圳宝安）的手机产业现状调研。“统计数据让我很痛苦，也感觉很悲哀。宝安的手机模具、代工、配件、低端元器件等领域的产能严重过剩。”谭贻国甚至认为，即使倒闭80%的企业，供大于求的状况依然很难扭转，“大家已经深陷价额和劣质的怪圈之中，无法自拔”。
烦：搅局者众，难逃诚信危机
“其实，我们不怕外部环境的恶化，只怕产业内部的搅局者。”在深圳市万科富春东方大厦写字楼内，西装革履的洪坤显得比吴小龙更“阳春白雪”。这里是深圳吉祥星数码科技有限公司营销部门所在地，会客室窗明几净，员工办公区还铺上了地毯，办公室墙壁上四处挂着东南亚和非洲各国的国旗，“这是为了让外国客户来谈业务时吸引他们注意力，迅速拉近距离。”洪坤骄傲地说。
10年前，洪坤辞去每月只有几百元钱工资收入的公务员职位，从老家前往深圳。现在，他是深圳吉祥星数码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上网本品牌“爱立顺”的负责人。洪坤的志向很远大，他希望“爱立顺”今年能成为比肩紫光、同方的品牌。“去年，我们卖出了18万台‘爱立顺’上网本，发展了60多家省级代理商，开了47家终端形象店，今年计划把形象店扩到100家。”
但是，行业内投机取巧、破坏山寨本声誉的山寨主，却给洪坤发展新的代理商造成了很大的难题，让洪坤头疼不已。洪坤向《计算机世界》记者透露，2009年，大约60%的山寨本制造工厂处于亏损状态，“很多出于投机目的的厂家一看到市场不行了，就卷款跑路了。”
2009年5月，位于宝安区福永街道骏丰工业园的昌联数码（深圳）有限公司老板，就赶在供应商结账日的前夜卷款潜逃。这家企业拖欠了40余位供货商货款1200多万元，以及百余名工人工资；同期，深圳数星科技公司欠下上游供应商上百万元的货款，并骗走了下游不少渠道经销商的“加盟费”。
即使是现在剩下的山寨本厂商，也有一些每天想着投机取巧的把戏。有的山寨本作坊为了降低成本，采购上网本的各种套件后，“用一把螺丝刀拧巴拧巴就拿到市场上卖去了，没有任何的产品检测环节。”洪坤说。
刘平同样面临着类似的苦恼，因为央视“3·15晚会”对“手机吸费后门”曝光造成的损失，他对一些同行深恶痛绝。“我认识的一些同行，自己的板卡方案做得很差，惟一的来钱法子就是靠这种‘吸费后门’。他们和那些不良SP勾结，抓住山寨机消费者图便宜的心理，在手机里植入‘吸费后门’，再以极低的价格卖给消费者，靠和SP后期分成赚钱。”刘平说，这段时间，他每每在华强北遇见这些同行，总是要在心里咒骂几句。
“要说管，最该管的是电信运营商。在方案商、SP和运营商三者中，运营商获利最大。”刘平为自己的损失感到特别委屈。他一度曾非常骄傲，“我们让很多老百姓用上了手机，但运营商却是山寨机的最大受益者，没有低价的山寨机，运营商在农村这些底层市场怎么能发展得这么快？”刘平更希望，有关部门能对运营商加强监管。
洪坤和刘平一致认为，山寨行业的信誉度不算好。刘平初入行时，还有过两次被骗的经历。现在，他的客户虽然来自全国各地和海外各国，但一旦“有的挑”，他还是会有所偏重。“比如现在做山寨机的集成商和渠道商，温州人和潮州人最多，他们最讲信誉，我也最喜欢和他们打交道，给他们的价钱一定是最低的，甚至有时赔钱都可以合作；反倒如果是湖北、河南或福建方面的生意，一般就很小心。”
慌：谁是下一个明星产品？
“2004年，我们进入数码产品；2006年，我们进入手机行业；2008年，我们进入笔记本行业；2009年，我们进入微型投影机行业；2010年，我们进入……”深圳市源海微电子有限公司主页上的这段自我介绍，折射出这家产品研发、设计公司重心不断转移的轨迹。
源海微是深圳大部分山寨从业者的一个缩影。
虽然山寨产业从未放弃对新产品形态的探索，但走过山寨本遇冷、市场集体低落的2009年，山寨主的探索正变得畏手畏脚。下一步该怎么踏出去，大部分人心中还没有答案。
饭桌上，一家光电科技公司销售部的谢华向刘平透露，公司正考虑尝试做智能手机。“我劝你不要这么早进去。”刘平果断地打断了谢华正在描绘的发展蓝图，“你现在进场一定赔死了。”
虽然自去年年中开始，华为海思、瑞芯微、展讯和中星微等厂商都加入到智能手机市场阵营。其中，展讯更是提供性价比更高的基带芯片，与华为海思和瑞芯微捆绑出击，为山寨手机开始真正智能化打下基础。但直到今天，刘平依旧没有入场的打算，他还劝身边的同行不要着急。
“这和两三百元的山寨机不一样，前期投入大不说，风险还高，老百姓肯买么，经销商感兴趣么？不一定。就算智能手机有市场，你最先进场，就要花大量的精力去推广，增加成本。”刘平乐于安守现在的生意，虽然利润还不到5%，但公司上上下下五六十人，一个月100多万元的支出，让他对尝试新产品颇有顾忌。“我肯定是不会第一个尝试的，等到山寨智能手机起色的时候我才会进场。以我们公司十几个人的研发队伍，绝对不会比先进场的公司差。”
等待，持续等待。究竟哪种产品能让深圳山寨企业重塑昔日的光辉？
“恐怕没有了。”去年3月，杨乐清参加了深圳山寨本高峰论坛，“那会儿山寨厂商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群情高涨，各种模板制造出来的山寨本样机把展台都堆满了；今年3月，我参加了一个国际电子书展览会，这回展台上特别寒酸，山寨主也没去年那么兴奋。”
山寨本虽被称为“山寨2.0”式的产品，但最终出现了厂商大面积出逃现象；山寨电纸书在2009年年底被媒体称为“山寨3.0”，但包括杨乐清在内的大部分山寨主认为，近几年将很难出现撬动巨大市场的山寨产品，深圳山寨也不可能重现前几年的鼎盛。
“当年手机能够助力山寨厂走向鼎盛，是因为手机在当今社会是必需品，而且有更新换代的需求，给了山寨厂一个巨大市场；加上联发科手机平台开放，解决了技术壁垒，山寨手机产业才迅速崛起，成长起来像天宇朗通、金立这样的国内新兴手机品牌。后来，不管是山寨数码相框、山寨本、电纸书还是平板电脑，都不是必需品，其消费群体和市场并不大，很难达到量的飞跃。”杨乐清说。
更何况，与联发科提供低廉而开放的手机平台相比，来自上游厂商的控制力，更让PC、电纸书这样的产品充满风险。
2009年，英特尔对Atom处理器的大规模限货，让山寨本厂商饱受配件奇缺之苦；今年，被广为看好的电纸书，尽管进入门槛低、技术要求不高，但元太科技的E-link墨水屏占了成本的60%——这简直是一颗随时可能被引爆的炸弹。
“电纸书在国内很难发展起来，这和当时做数码相框一样，我们两年前尝试过数码相框，后来发现中国消费者和国外消费者的使用习惯不同。”洪坤对品牌电纸书厂商的未来也不太看好，“这些厂商的市场主要在海外，在国内的销售中，团购送礼占了很大比重，并非长久之计。”
现在，洪坤正在尝试把产品的触角延伸到平板电脑、一体机和家居电脑这几方面。吉祥星幸运地在2009年凭借上网本站稳了脚跟，推出的“爱立顺”品牌上网本卖出了18万台。这些新的产品尝试，似乎也只能说是吉祥星做山寨本的延伸。不过，洪坤现在也做了两手准备。吉祥星准备在4月推出两款平板电脑新品，分别为x86架构和ARM架构，x86架构的产品价位约1000～2000元，ARM架构产品售价不超过800元。洪坤说，要先看看市场更认可哪种产品，再决定重点发展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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