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接触陈佩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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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4-11-21 10:05
一被陈佩斯选中
众所周知,陈佩斯是家喻户晓的喜剧明星,却很少有人知道,陈佩斯自诩小学毕业,并没有上过任何专业艺术学校。可是,受上海戏剧学院邀请,他的喜剧实践经验和理论展示,居然走进了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的艺术圣殿,并由他指导大学生们实践和体验陈氏喜剧的风格。此举不但受到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师生们的认同和赞许,同时还得到戏剧界同仁们的认可和推崇。从喜剧小品到电影、电视,再到舞台喜剧的升华,用他自己的话说:演小品不过瘾、也太麻烦;演电影门坎儿高、太繁琐;演电视剧周期长、运作难。比来比去,还是踏踏实实地做舞台喜剧吧,想方设法让观众来看,而且看了能获得快乐!
要说陈佩斯与众不同之处,就是爱放“屁”。不过,这种气是正常排放的新陈代谢之气,是象征着上下贯通的健康生理之气。凡是与陈佩斯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几乎都亲身经历过陈佩斯这种大气磅礴的排气现象,虽不能用震耳欲聋来形容,那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当有人在一旁高声赞叹:嗬!这底气,足——
难能可贵的是,陈佩斯不但不急,反而很谦虚地摇头道:不行不行,没放好。老了,体力大不如前啦!
那还如此响亮,功夫不减当年嘛!
差远去了,当年要是刚才这一声,真有坐喷气式往上一蹿的感觉。
生活中的陈佩斯,依然不失幽默的天性。
不过有一点要说明,陈佩斯放“屁”虽大张旗鼓,可也不是一般人都能随便听得到的。我有过观察,他也有几种场合不放的时候:一是当着媒体不放;二是演出时舞台上不放;三是有生人在场不放。所以,能让陈佩斯当众在你面前放屁,就说明你不是外人。换句话说,只有比较亲近的人,才能领略得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别样风采。
放屁是一种生理现象,也是一种自然习惯,同时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情趣与性格。不像有些人整天琢磨别人琢磨事儿——生怕自己吃了亏,活得假,特别累!看人家陈佩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多痛快呀!
我与陈佩斯第一次面对面交流,还是去看话剧《老宅》的时候。正是有了这次舞台剧观摩的缘分,才有了后来与陈佩斯的近距离接触。
这还要感谢我的好友,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管理中心的主任王楠,要不是他向我推荐去看陈佩斯的舞台话剧,也就不会有这次机缘。
有了这次接触之后,才为我日后加盟陈佩斯的舞台喜剧《雷人晚餐》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在这部剧中,陈佩斯准备让我扮演其中一个角色,税务检察官——吕西安。
在世纪剧院的二楼排练厅,《雷》剧正在排戏。北京大道文化公司的副总刘葆彤女士带着我蹑手蹑脚地走进排练场,坐在演员休息的椅子上,等待着正在排戏的陈佩斯。
冬日的夕阳,透过一排高大的玻璃窗,照到排练厅的最深处,当然也照到了陈佩斯那颗格外耀眼的光头上。只见他上身穿蓝色长袖T恤衫,下身穿灰色宽松的练功裤,脚上穿的永远是富有陈氏招牌的北京圆口、平底黑布鞋。
可能是《雷》剧初期排练的原因,演员对人物还处在摸索行动对词的阶段,陈佩斯的要求并不是很严格,话也不多。有问题只是要求再来一遍,或者说注意接词儿等简单的提示,而且声音不大也不高。这跟我来时心里想的有很大差距:作为一个导演,又是大明星,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子的排戏方式。虽然想象不出,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温和、低调,又不失严谨。
来,咱们喝下午茶啦!恍惚之间,我光顾看戏瞎想啦,陈佩斯竟招呼大家休息。
大家先休息一下,随便补充点儿什么——
顺着陈佩斯手的方向,我扭头看去,嚯!只见排练厅宽阔的窗台上摆放着一溜五颜六色的食品和饮品。
还有些食品没来得及看,刘女士已经陪着陈佩斯行至我身边,并指着我说:吴老师,哈尔滨话剧院的。
没有过分的热情,也没有冷淡。
您演过很多戏吧?相互寒暄之后,陈佩斯用很平和的语气,就将彼此并不熟悉的短暂尴尬化为乌有。
别客气,您要是有兴趣、有时间的话,就来大家一起排,试试看吧。
不过,当陈佩斯接过一个工作人员递来的茶,竟又指着我说,您姓什么来着?
姓吴,哈尔滨话剧院的。刘总又重复了一遍。
真记不住,老啦!要不,您来一杯这个——沱茶,生普,去火。
陈佩斯到底是啥意思,我一时还有些摸不清头脑。
不料刘总却十分有把握地告诉我:准备到剧组报到吧,你已经被他看中了。
二生活中的小品
第二天吃过午饭,我就从家里出发到剧组报到。由于害怕迟到,我居然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了排练现场。
排练厅静静的,阳光依然灿烂。一位女演员与我迎面走来。当我们四目相对时,几乎同时表现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好熟悉的形象和眼神,我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位女演员——伍宇娟。
我有些激动地笑着,没想到她也在这个剧组。
伍宇娟老师用一种肯定的语气看着我说:让我想想,我们好像是在……
二十年前,你那时正在中央实验话剧院楼前的宿舍里住。
对,我们是要一块儿排一个什么剧?好像还有唐国强、倪大宏……
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没想到伍宇娟很健谈,人也很爽朗,我也没有了拘束。
人不怕交流,只要双方有语言沟通,很快就熟识起来。特别是彼此谈到一些过去的事情和一些共同认识的人,真就像老朋友见面一样。
我们正谈得热烈,剧组的演员已陆陆续续到齐,陈佩斯也正点到达。
陈佩斯没有任何人跟着,就一个人一推门进来举腕看表,有些夸张地张着嘴大口喘息着说,还差一分钟,我没迟到吧?
几乎是除我之外的演员们七嘴八舌地纷纷看表,居然有人说陈老师过点啦!今晚就要请客喽!
只见陈佩斯不慌不忙地半眯着眼睛,嘴角两边往上一挑,一歪脑袋晃着光头笑着说:您甭蒙我,半小时前我还对了表,还差一分钟呢。
真不愧是平民明星!一点架子也没有,而且一进门就融入了群体当中,与所有演员没有一点距离感。
那天风有点大,外边有点凉,陈佩斯戴了一顶黑色洗得有些发白的棒球帽,进门就摘下来了。为什么陈佩斯一进门就那么认真地求证时间,后来我才知道这里面有个规矩,就是谁迟到了谁就要请客,而且有一定的标准,所以陈佩斯才特别认真。
一点三十分大家都到齐了,尽管陈佩斯一再让我往前点坐,我还是坐在了与陈佩斯斜对着的方向。于是,陈佩斯便不再客套,而是把我向大家一一做了介绍,同时也把大家介绍给我。
在座的有国家话剧院的演员、北京人艺的演员、武警总部文工团的演员等等。介绍我时陈佩斯挺客气,说吴老师是哈尔滨话剧院的老演员,目前在北京演艺学院担任表演教学老师。
演员才刚刚凑齐,台词还不是很熟,陈佩斯非常民主地听取大家的意见后,演员都拿着剧本对词。出了不顺的台词,陈佩斯除了要求改过来,基本没提什么要求,和我演AB组的北京人艺的老演员有事还没来报道,就由我先来对词。对完第一幕词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陈佩斯说现在休息吃下午茶啦。好!演员们几乎全部起身,瞬间便将各种饮品吃食摆放整齐,犹如茶话会一般,甚是丰富。
陈佩斯也喜欢吃,但并不讲究豪华盛宴,而是喜欢各种特色美食,尤其是地方小吃。至于生猛海鲜、重庆火锅、麻辣热炒等,只是象征性地陪着大伙一起吃,或是看着大伙儿吃。要说佩斯老师的大道公司,伙食绝对是一流的,最起码我认为是这样。舞台剧、影视剧、包括组内国家话剧院的演员们也都是赞不绝口。每日就餐的地点就在世纪剧院旁边的餐厅,餐厅的名字也很好听,叫竹林诗语,多富有诗情画意呀!
陈佩斯也喜欢喝酒,年轻时一顿喝一瓶白酒那是小事一桩,再高兴若是喝美了,那就不是一瓶两瓶的事啦!
我问陈佩斯年轻时喝多过吗?
陈佩斯并不回避,而是斜眼眯着带点儿坏笑地说,年轻时都一样,不一样的可能就是我在外面喝多酒的机会比你多。不行喽!年龄一大,不敢喝也喝不了啦,基本上拍完戏回家喝两听啤酒就一块酱豆腐,然后就睡觉。
配一块酱豆腐?我一时竟有些诧异。
是啊。体内不能缺钠,每天排完戏大量出汗,人显得特别疲惫,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还是拍喜剧《阳台》的时候,演完戏出了一身透汗,就像水洗的一样,整个人感觉发飘脚下没跟儿,晕晕乎乎还睡不着觉。
那是怎么解决的呢?
我爱人是307医院的护士。她说这是汗液大量流失、体内严重缺钠所致。所以我就喝两听啤酒补水,用酱豆腐补钠,才能安稳地睡好觉。陈佩斯不慌不忙地讲着,并嘱咐演员们也应该在排练演出后喝点生理盐水,防止虚脱。
我发现陈佩斯谈到他爱人的时候,语言和面部表情中都流露出一种满足的幸福感。
陈佩斯的爱人王燕玲,身材秀颀,皮肤白皙,看上去有着比实际年龄大约要年轻十几岁的容颜。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么多年来整日素面朝天,什么化妆品也不用,最多用点擦脸油,而且是那种老牌子的,可能是家庭结构和社会结构的关系,从王燕玲的谈话中能听出来,她有过很多的社会阅历,对很多事务性方面的问题驾轻就熟,知道事情该往哪个方向去发展,怎样去解决,找谁去解决。她比较健谈,待人热情而且落落大方,绝没有那种名人之妇、富人之妻的矫揉造作和忸怩之态,是个非常朴素真诚的人,绝对是陈佩斯的贤内助——无论是公司事务,还是陈佩斯对外应酬、明星广告、事务安排,事无巨细,全由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尽管这样她还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除去亲朋好友、熟人聚会,一般是看不见王燕玲的身影的。她决不会轻易出现在那些她认为自己不该出现的场合。有时偶尔出现也不事张扬,静悄悄地坐在一旁。
第一次见到王燕玲,是在竹林诗语餐厅。记得大家要吃饭的时她来了,坐在另一张桌子旁,好像是与工作人员落实票务问题。我不认识她,也没有谁特意地照顾她。可几天以后,在另一家餐厅里,我们却在同一张桌上不期而遇。
陈佩斯介绍给我说这是她爱人,也就是大道文化公司的董事长……
陈佩斯介绍完之后,我有些恍惚的感觉,这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噢,我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竹林诗语餐厅那个处理票务的女人。想不到喜剧大明星陈佩斯的老婆,竟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我十分郑重地端起一杯啤酒,站起身敬了王燕玲一杯,没想到她竟有礼貌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并说谢谢,我不大喝酒。
这可是主人公的“主人公”!她掌握着大道公司北京“结构”喜剧的发展、陈佩斯的生活起居。因为她是陈佩斯的老婆,一个十分文静、贤惠、聪颖、豁达的美丽女人。
也许是身体的原因,陈佩斯近期连啤酒也不喝了,就是他最爱喝的德国黑啤酒,也只看看包装设计,有谁倒出来后再看看啤酒的色泽,闻一闻味道而已。我问他想喝吗?他轻轻地摇摇头道:不想,这就够了,因为血脂已经达到临界点的最高指标啦!然后倒上一杯摆在面前,就算陪大家喝酒了。
陈佩斯吃东西不挑剔,但比较讲究菜肴的荤素搭配,再爱吃的美味也是适可而止。他比较喜欢吃辣但不多吃,像四川火锅类的菜品,他很爱吃也只是慢慢地品着味道吃,直到他的光头上冒出热气,有汗珠往下流的时候基本上就到了打住的时候,然后再喝点汤或喝点餐厅用大玻璃凉杯沏的野菊花茶。这是怕演员们排戏着急再吃得上火,陈佩斯特意吩咐餐厅常备的饮品。放下碗筷,自己倒上一杯,还顺便给邻近的演员也来上一杯。
眼看元旦就要演出了,不光戏没排完,服装、化妆、道具、灯光布景、音乐、音响……还有很多事情等他去看、去定。吃完饭临走时,他一定会提醒大家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和围巾,到门口一定是他先出去顶住风寒,而到了排练厅楼下一定是他开着门让大家先进去。世纪剧院的后门朝北,我真担心他光头上的汗水冻成冰溜子。
所以,凡是跟陈佩斯合作过的演员,都能与他和谐相处。因为他平易近人,爱开玩笑。有时候大家比较沉闷,哪个犯迷糊、情绪低落时他就会说:嗨、嗨,怎么着啦?打蔫了!昨晚上网聊天聊过头啦,还是微博发多了,闹得睡不好觉了吧?
此时大家肯定乐。笑过一阵儿,陈佩斯才会不急不忙地接着说:你们笑什么呀,我说要是男朋友,就少发点议论早睡觉,别耽误排戏。要是女朋友,那咱大伙不光是多担量,咱还得想办法帮他补救……人家还没媳妇呢,这个忙咱得帮,时间得给呀!
于是,这席话又引起大家笑声一片,紧接着俏皮话又是一堆。
被开玩笑的人也笑了,且连连摇头。陈佩斯喝口水又十分肯定地说:得,昨儿应酬喝嗨了?
此人点头承认。
酒大伤身,得多注意身体!
陈佩斯话不多,也不批评你,可在那个特定情境中谁心里都会明白,哪个演员也都知道排戏时的紧张程度,尤其是不能恣意太多、酗酒过度,既要保证身体也要保证工作时间。
晚饭后进行排练,全剧对完词后,按一般规律都是导演先阐述剧本,谈谈自己对剧本的理解、构想、段落的设计、人物的要求,然后演员谈角色,可是没有这些过程,什么都没有进行,陈佩斯就放下剧本开始立戏。
这可能就是陈佩斯的风格习惯吧,可必要的沟通、认知还是需要的。他能让演员尽快、准确地接近角色,更快地进入创作状态。
后来我也问过陈佩斯这个问题,他说不想让大家先有个框框儿,想让大家在排戏的过程中去碰,去寻找人物的感觉,按照生活的逻辑去产生具备笑点的因素,然后再强调并夸张,有时是向极致发展,有时又是扭曲的,有时是违反生活习惯的,这是喜剧的一般发展规律。
陈佩斯的语气是肯定的,可话语之间还带着一些探讨的口吻,让你不但能接受,而且感觉一切都在可探讨的范围之内,绝不是盛气凌人很武断地说谁是谁非。
不知道是陈佩斯从实践中摸索总结出来的,还是从外国喜剧理论中感悟出来的,我认为陈佩斯有一个喜剧理论是很重要的。他说凡是喜剧中的人物,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在他身上一定会有一种明显的人格缺陷,而这种缺陷一定会让观众在心里有一个比较,比较的结果也一定会在观众心里产生一个比剧中人物相当悬殊的优越感;而有了这种感觉观众就会以居高临下的心理,随着剧情的发展去看这个剧中傻瓜的一系列可笑行为。而这种行为有时是违背常理的思维和动作使观众发笑,有时是常理之中的言行观众也会发笑,因为观众认为自己有嘲笑这个“笨蛋”的心理资本——优越感。这就产生了剧中人物行动与观众心理的反差,而这种反差越大,喜剧效果也就越强烈。观众接受了这种反差,身心也格外放松,有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有时笑得前仰后合,有时笑得泪流满面,这才是真正的喜剧。
这就是陈佩斯对喜剧人物的基本定位。另外,陈佩斯对喜剧形式和内容的要求亦特别严谨,哪个地方、哪句话应该是笑点,在排戏过程当中,陈佩斯都能预测出来,而且实践中会让你得到明确的认证。陈佩斯特别强调的是喜剧的表演风格,尤其是结构戏剧的表演,一定要自然、生活化,在这个基础上按照人物的心理、情节的变化去寻找人物的外化表现来达到戏剧的效果。
喜剧一定是需要夸张的,但这种夸张一定要有根据,不是一说喜剧就毫无根据地乱搞笑,尤其是结构喜剧,它是先有人物、性格、情节,事件随着这些元素的变化,人物的命运产生了变化,升华出了情节;而人物有了千变万化的错位,产生出让人们意想不到的结果,然后才会有观众的笑声。在这一点上我特别同意陈佩斯的理论。
尤其是法国喜剧,可谓是典型的结构喜剧,就更遵循这个因素,从剧本到表演大多是这样的。就拿《雷人晚餐》为例,尽管陈佩斯把它最大可能地本土化了,语言、情节、人物都有了很多变化,但就其结构还是法国的,因为你无法改变。一旦改变了喜剧的核心,就构不成喜剧。
因与陈佩斯时常到外地演出,我发现陈佩斯的食欲不错,饮食不但有规律,也有量化的控制。因为多数年轻人不爱按点起床吃早餐,所以我们之间就很方便聊一些生活中的事。
可不论从哪个内容的话题作为切入点,中间都得聊到戏剧,然后都归到喜剧上来,最后竟谈到大道文化公司今后发展的问题。
等我谈完对目前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方向的一些看法以及目前文化市场上存在的弊病时,陈佩斯竟很是认真地问我,你认为大道公司应如何发展?
我说大道公司有两大问题急需解决,一是公司方向性发展的结构问题,这里包括人员的结构和项目结构、主打产品和后续产品结合的问题;二是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陈佩斯听后很耐心地问: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
我说找投资或合作伙伴,扩大戏剧种类或多剧目多渠道经营发展。
他说,我目前也正在考虑这些问题。但是我不想做多大,也不想找投资,我自己有钱,干吗还要别人来投资,然后再分走一大部分利润呢?目前这个市场就这么大的份额空间。
其实他说的没错,可是一个项目,一个企业,尤其是目前文化已作为国家的产业规划来发展了,你不能只看眼前的市场,更不能只看国内的部分城市市场。
那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很简单,但很重要。
说说看。这时候,陈佩斯的笑又变得十分亲切了。
目前您公司能做的事和做着的事,就是您一年或两年出一部喜剧。再就是很少的一些广告,例如“立白”洗衣粉。
陈佩斯点头称是。
正像您自己说的,您的年龄越来越大,越来越演不动啦,《老宅》《雷人晚餐》这两个剧您都想退到幕后当导演,能行吗?不行!您还是得走到台前来,因为您是品牌,观众买的是您的账,更主要是看您的表演。否则您公司的员工即使有再大的市场运作能力、推广能力,他也卖不出票去。陈佩斯的笑此时变成了鼓励的微笑:接着说!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公司的发展缺乏可持续性。陈佩斯的喜剧或者说表演,缺乏可复制性。因为没有了您的表演,就没有了观众。这就是您的大道文化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你说得对,这确实是目前面临的问题。陈佩斯终于认同了我的观点。
您看×××,从目前来说不论他用什么方法来发展的,也不论二人转是什么,更不用说是不是艺术,可是他发展了,他的表演方式有了可复制性,占据的市场份额就越来越大。
可能是我举了不大合适的例子,陈佩斯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见状,我连忙话题一转:您这些年研究、探讨出的喜剧表演方面的成就、方法、风格,得有人往下传承啊!
当时陈佩斯也好像是很不以为然地截住了我的话题,说传承不传承的不重要,我就是做了我想要做的事。等演不动了,我就搞研究,搞点学术方面的事,把中国的戏剧历史好好研究研究,目前我就在整理过去的东西,读一些历史的书,特别是文化、文学艺术方面的东西。
说来说去,我最终还是未能说服陈佩斯。陈氏喜剧还是朝着他预定的轨道发展。不过,我们之间谈论的话题却越来越多了。
一次聊天的时候,我说有一个朋友特想与您有一次舞台剧演出的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佩斯的脸突然一绷,用陈氏喜剧表演里特有的眼神往斜上方一翻,随后又转到斜下方,然后才盯住我问,谁呀?
我说是×××。
谢谢,不敢劳驾,他肯定是平时很忙,与咱们这种演出不合适。我刚要解释,陈佩斯又说,咱别难为人家,同时也别难为自己。接下来,陈佩斯就讲了这样一段往事。
陈佩斯说《日出》中的男主角儿,是中国的一位抒情男高音,歌唱得的确不错,可处理事情的方式却不敢让人恭维——
原来,在一次音乐剧演出的当天下午,本来通知好了的,演出前进行一次合练,可一直到晚上正式演出,怎么也联系不上这位大演员啦。
直到观众入场,这位演员仍然关机,马上就要演出啦,这位演员仍没有消息。最后一遍铃声响过,这位大腕还不见身影。所有参与演出的人员都在努力想办法,可谁都束手无策。救戏如救火,观众就是上帝,陈佩斯果断决定准时开幕!
众人大吃一惊,男主角没到,开幕演什么呀?如果说是话剧,别人还有可能应付一下,可这是音乐剧呀,得连歌带舞啊!
你们甭管,怎么也不能让观众晾着呀!我自己来。与观众说明情况,大幕打开,陈佩斯独自登场,竟一个人连说笑话带演小品忙乎了四十几分钟,人家那位大腕儿才到场。
这位大腕儿来了之后马上化妆上场。问其为何姗姗来迟?这位爷却理直气壮地说是奉中央某首长命令,去职位更高的一位领导家唱堂会,庆祝领导内侄的女儿百天纪念。
其实即便如此,陈佩斯还是能够理解的,谁还没有个人情世故、生理情理闹急的时候。只是这位大腕儿事先应该打招呼,让剧组也好有个安排。
打那以后,陈佩斯就得出一个教训,选择合作伙伴时,一定要看艺术道德,拿戏不当戏的一律免谈。用陈佩斯的话讲,咱是干什么的自己得知道,咱得对得起观众啊!
《雷人晚餐》虽然是喜剧,可剧情并不复杂。剧的原名翻译成中文是叫《超级笨蛋》,故事讲的是法国巴黎的一些有钱人,为了寻开心,以出版商人皮埃尔为首的一伙人定在每周三的晚上,每个人都要找到一名“笨蛋”来讲述他们婚姻失败的故事,哪一个讲的大家都认为好玩儿,能得到第一名,就得到免费的晚餐和奖励。
第一版里陈佩斯演这个出版商皮埃尔,那个傻瓜“笨蛋”比弄由北京人艺和北京儿艺的两个青年演员分别饰演。说实话两个人在表演上可以说都还不错,也挺用功,全剧两小时十分钟的演出时间,从上场就没下来过,光是大量、大段的台词短时间拿下来也相当吃力,还好二人到底是年轻,人物语言、台词上还真没耽误什么事。只是在排戏的时间上不能完全保证——北京人艺的演员有一台本剧院的剧在演出,时间上经常有冲突;而北京儿艺的演员正参加一部电视剧的拍摄,要经常到横店外景地来回跑。大道公司的合同虽然签得很严谨,但合同的最后一条也明确写着,有事可协商但不能影响排戏。
可这两位青年演员由于各种原因,竟经常耽误排戏。
就这个事我和陈佩斯聊过,他在表示可以理解的同时也很无奈:大家都很忙,也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看来,经过几十年的磨砺,陈佩斯已经达到了相当高层次的修养和包容,洒脱与豁达。
谁都知道,只要剧组一开张,吃喝拉撒、场地租金、人员补助、车马劳务,每天都是真金白银地往外流哇!他不知道吗?当然他比谁都清楚,他比谁都急。可是,当别人都为此发急的时候,陈佩斯经常说的一句话却是,别急,光着急也不能解决问题。眼是懒蛋,手是好汉。只要你做,就肯定出活。
陈佩斯喜欢喜剧,更喜欢舞台。他要把自己的喜剧让更多的人来享受,但毕竟年龄已经直奔花甲,有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他还在坚持,坚持着为观众送去笑声。
陈佩斯是能经得住各种诱惑的人,尤其是来自金钱方面的。
面对大把大把的金钱从你的身边流过,看一眼而不动心,且能耐得住寂寞。这就是陈佩斯面对媒体时的真心话。要不怎么能自掏腰包,每次出资一百万元人民币,主办北京喜剧艺术节呢?而且已经举办两届,投入多少能不能收回投资,有多少效益回报,在他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请来那么多的喜剧能人、名人,能号召福建、上海、北京的八台喜剧在北京戏剧节上演,能给北京观众一下子带来这么多的喜剧盛宴,这就是对喜剧发展的最大贡献。
更让陈佩斯感到欣慰的是,在第二届北京戏剧节中,有上溯八百年前就要濒临失传的福建《嘻嘻嘻剧李莫与张氏》。这对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将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同时,能一下子看到中国目前还有这么多年轻人喜欢喜剧、创作喜剧、演出喜剧,而且还涌现出许多出类拔萃的喜剧演员。像《基度山伯爵》这种属于“麻花”系列的搞笑喜剧,几乎全剧满场爆笑不止。陈佩斯就是这样为众多优秀的青年喜剧演员提供了演出实践的舞台,撑起了喜剧舞台的一片天。
陈佩斯是明星更是喜剧笑星,舞台上他给无数的观众带去欢乐。拍戏时虽说一丝不苟,不过私下里也会找机会为大家讲一个小笑话,让演员们放松因排戏而绷得过紧的神经。
在中国广播艺术说唱团,团里组织去南方的一个城市演出,当地政府有关领导、企业老板自然要招待这些明星们。演出前不允许喝酒,可那天人家尽地主之谊,实在是盛情难却。
午餐时,大概姜昆团长也没怎么限制,好在演员们的时间还比较充裕,就此尽兴而散,没尽兴的说演出完再喝。那天陈佩斯和朱时茂演的是《王爷与邮差》,已经是很熟悉的段子了,在一个市级的体育馆演出能出什么事呀!所以陈佩斯并没有格外在意。可节目刚演了几分钟,陈佩斯就觉得不对劲儿,老茂总是不接词,而且晃晃荡荡地总是来回跑。陈佩斯心里想这还没到跑的时候哪?没办法只好自己现编词儿,基本上快成单口相声了,好不容易把戏对付到结束,陈佩斯那颗高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本来结尾是王爷背着邮差下来,可老茂就是不下场,变成了陈佩斯把老茂背下去了。可老茂下去后竟然又上来,如此反复折腾了五六次,观众都快笑翻了。
下一个节目是姜昆与别人合说的相声,姜昆一上场,老茂就往上跑,陈佩斯告诉他下面的节目是相声,他说相声怎么啦?谁不会说呀!
老茂还要跟姜昆说相声,最后还是陈佩斯将老茂背下了场。
有时候,生活中的小品比剧作家编的还要给劲儿。
三火红的年代
排戏不等人,迟到要挨罚。这是陈氏剧组不成文的规矩。记得有一次伍宇娟因塞车迟到,当即就主动说要请大家。后来因排戏时间紧张,没去成酒店,伍宇娟只得给剧组买了两桶香港产的皇家品牌英国巧克力。
大家品评着吃得满口香气。从那以后食品的档次升级了,吃什么东西、去哪吃得事先征得大家意见。其实大家也不只为那一口吃的,而是在一起乐呵乐呵图个热闹。剧组里有上到六十几岁的演员,也有二十出头的中戏、上戏刚毕业的青年演员,中年的演员就更甭说了。能与陈佩斯在一起演剧的演员,有哪一个是吃“低保”的?所以大家也不在乎谁请客谁花钱,就是一乐。
谁知,陈佩斯竟得意起新疆大馕,馕几乎成了下午茶的常备食品。其实,更多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品评着食品,则是一种文化境界,一种心灵的沟通,一种情感的释放,一种在陈佩斯人格魅力感召下人心畅达的释放。而这种释放,让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散仙,达到了一种荣辱与共的心理需求。
这看似很容易形成的和谐与融洽,并不是来自偶然。不管是陈佩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这里面都彰显出一种陈氏风格。
记得有一天离规定时间还差五分钟,陈佩斯竟还没有出现。不对呀,一般情况下,他至少都是提前十分钟到场,今天为什么迟到呢?其间有人看着表说,好!今晚有人请客啦!
时间到!大家几乎是同时看着各种计时器大喊。说话间,排练场的门慢慢地被推开。首先是陈佩斯手持他那个说不清材质、分不清颜色、半透明又满是茶垢的茶杯,从门外伸了进来,紧接着就是他的品牌光头徐徐显现,接下来才是他那笑眯眯的小眼儿。他以正步走的姿势站到场中央,接着又笑容可掬地一鞠躬:对不起,我迟到啦!
请客!几乎是全体演员同时发出的声音。
请客,我请客!大家说吃什么?然后又吩咐身后也跟进来的儿子陈钟太说:马上联系,今晚六点出发。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陈佩斯建议,去吃抗严寒的食品——烤羊腿。还有一个原因是剧组中有一位北京人艺的老演员是回民,而且是剧组里年龄最长者。我们从这样一件小事里,不难看出陈佩斯凡事为他人着想的品格。
下午排戏进行得很快,而且缩短了下午茶的时间。
因为他的情绪变化太大。就拿演戏排戏来说,有时大家浑浑噩噩头脑一片混沌,词也记不住,接茬对缝也理不清楚,莫名其妙地真有些傻呆呆的;可有时思维特别灵光,人物感觉、语言特别顺畅。这天下午几乎每一位演员都找到了人物的感觉,节奏也好、语言也准确,陈佩斯就特别高兴。
工作顺利,羊腿也吃得痛快,每个人在自己可控的程度内,都喝了一点自己喜欢喝的酒。陈钟太安排得很好,人分两桌而坐。每桌一只烤全羊腿,各种酒也备得很齐全,大家共进晚餐,非常热闹。这个时候陈佩斯是很少说话的,只是频频举杯给大家示意,也是为了大家更随便一些。面对着红红的炭火,烧烤声嗞嗞爆响着,油汪汪的羊大腿,大家手里的刀上下翻飞,蘸着各种佐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还有各种羊身上的零部件配肴,更是清香可口。
整个晚餐最忙的人要数陈钟太了。从订餐开始,安排车辆运载人员、出发时间、出行路线、餐厅地址,小伙子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要说陈钟太的外形跟长相,活脱脱就是一个陈佩斯的翻版——“小二子”。
陈钟太原来的名字叫陈大愚,小伙子一米八十出头的个子,身体健硕,二十三岁正处于生机勃发的青春期,脸上偶尔冒出一两个小痘痘,更显现出一种追风少年的健美。
现代社会平时接触一些“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看到过很多,听到的信息更多。大多是专横跋扈、骄奢淫逸、为所欲为、挥金如土,更有甚者“草菅人命”。
大愚可不是这样的孩子,平时话不多,但聊起来还是很健谈的,未曾说话先带笑,很有礼貌,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家庭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张狂而且谦虚好学。与我见面后得知我正在某表演学院教表演课,第二天就去课堂上听课。我到校门口去接他时,他还略带羞涩地跟我说:吴老师,您不要跟您的学生说我爸和我的关系,就说是您朋友的孩子吧。
对于这种家庭的孩子,这样不事张扬的还真不多。可后来还是被学生们知道了,因为有些同学去看过《老宅》剧组的实验观摩,在剧场里见到过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学校餐厅可以点餐,老师有免费的午餐,我问他想吃什么饭菜可以点。他笑着说自己正在瘦身,就点了一碗牛肉面,到现在我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大愚在美国生活多年,虽说有一张“绿卡”,但却始终不以此炫耀。一方面是孩子不去刻意追求,另一方面是家庭教育的结果。
这孩子不但为人本分热情,待人接物有礼有节,而且对待爱情也是忠贞不渝。就说处对象吧,从高中时就跟自己的一个女同学十分要好,后来两个人又分别出国学习,而且又不在一个国家,大愚竟一直对自己的初恋女友矢志不移。
一说到大愚,王燕玲就特别的骄傲。可这个时候,陈佩斯却稳得住,一般不说什么,只是听着笑着。可在他的眼神和眉宇之间,那种遮不严、藏不住的喜悦,总是溢于言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