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富豪的华丽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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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09-06-02 16:21
查建英:旅美作家,曾为《万象》《纽约时报》等撰稿。已出版英文著作chinapop、《说东道西》等。
王春元:作家。曾就职于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北京电视台等单位。作品有《忏悔无门》、《转身》。
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的变化是巨大而又充满着传奇性的。多少身世“高贵”的人被打落尘埃,多少市井之徒成了一代商雄。这一切来得那么的突然,仿佛一下子冒出许多的巨人,让人感叹不已。然而身为富豪的那些人也同样是人,他们也有失恋,也吃红烧肉跟猪肉炖粉条,生了病也还是要去找医生。而真正不同的地方在哪呢?本期锵锵三人行请来了“专攻”富豪的作家王春元以及著名旅美作家查建英,让他们来谈谈中国富豪的那一亩三分地。
脱颖而出的中国富豪
李晓华,一个来自红色资本主义的挑战者,中国第一辆法拉利汽车的主人,那辆京A00001车牌的红色车身上50个元首的签名,向我们昭示什么?年光九,一个市井狂徒的生存游戏,他那混乱的家族婚姻生活,能否让我们理清这段从无序到有序的岁月;杨百万、柳传志成功的转身源于政治的嗅觉;王选,一份遗嘱,两份遗产,一个科学家、一个道德楷模,贵为“国家领导人”却谆谆告诫当官的人,要提携比自己有才能的年轻人;张贤亮,一个右派的肆意人生,一个作家、一个右派、一个亿万富豪;张朝阳,任何追求都是焦虑的源泉,44岁时张朝阳回到了3岁,读了历史诵了佛经……这一切是速度在压迫时间,还是时间在改变空间?
窦文涛:今天请来王春元,春元说起来是我们同行老师,他是北京电视台《财智人物》多年的制片人。这次拿来一本书叫《转身》,我觉得触动我的很多联想,富豪大家都关心。你接触这么多富豪,给你最深的感觉、印象是什么?
王春元:其实我是被这个社会给嘲弄了一把。
窦文涛:嘲弄?
王春元:就是说,因为我本身我也没想着我会成为一个作家,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作家,我自己说我是码字的,因为干电视的,说这个不好好干电视,所以干码字去了。所以我写完那个《忏悔无门》以后,他们就好多人跟我说,媒体就说王春元你开创了中国的新软饭时代。
窦文涛:说你吃软饭的吗?
王春元:对,为什么呢?你看,现在北京、上海的五星级酒店全是帅哥,在那儿干嘛呢?等着富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和人生。所以我现在一写什么,大家都认为我是专攻富豪的,实际上这是一个错觉。实际上我关注的还是在时代变化之中,整个的时代大量的速度,挤压,完了以后人的人性所表现出来的生命力,他怎么在人生的困境的时候,他能够挣脱自己。
王侯将相的确有种
几千年前,两个被流放的农民说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从此,掀起了一场史上最有名的农民起义。当然,结果是怎样大家都很清楚。两个农民最终还是失败了,然而他们的话没错,只不过他们没那个种。命运是存在的,这并不是唯心主义在作怪,事实上命运的定义便是你的一生。相信命运的重点其实不在于相信未来的路已经不可改变,而是在于你能够认清楚一切并且坦然面对。
电影《本杰明·巴顿》里面船长一句话道出了命运的真谛。他说“你可以像疯狗那样对周围的一切愤愤不平,你可以诅咒命运,但到了最后一刻,你还是得平静地放手而去。”命运是存在的,它给每个人都出了不同的习题,你所做的不过是去面对并解决他。
窦文涛:你看了这么多之后,我有个问题问你,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相信这个吗?
王春元:我相信命,但我年轻的时候不信命。
窦文涛:这些富豪像我听一个老和尚讲的,说费尽心机,他冒险,他去挣,那个财是他命里有的,命里没有的,你怎么着你也拿不回来。
王春元: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从无知到有知的一个过程,之后你发现你有知的时候你还是无知的,因为你冲不破,你只是在一个纬度上的。我们小的时候靠什么来征服别人,靠打架、拳头,那时候脑子里没知识、没信息,暴民。慢慢长大之后发现,拳头不能全部解决问题,还得有点伎俩,还得有点聪明才智,完了靠这些东西的话,我得跟人交流,征服社会,比如说拍拍领导马屁,跟领导搞好关系,这些东西都是需要信息和知识的。但是这个东西是有阶段性的,你就是把胆都努破了,有一些东西,努不出来。
富豪餐桌上的家常菜
大多人都羡慕富豪,羡慕他们腰缠万贯,羡慕他们奢华的生活。但中国的富豪并不一定是如此。富翁杨国强虽然一手打造了碧桂园,但自己却只坐着一般的大众车。其实当代中国富豪的历史并不长,毕竟改革开放是三十年而不是三百年。人说三代方能造就一个贵族,这话说得有点刻薄,但不无道理。富豪第一代身上总是有着“暴发户”的负面光环,无论江山怎样变,本性始终难改。其实很多时候只是语言表述的问题,贵族的骄奢也未必见得是一件好事。
窦文涛:你这里边写到李晓华花了两亿一千万把家里装修得美伦美奂,一进他家门,先是来一人就跟进博物馆似的跟我们介绍,你看这个柱子、这个石头,意大利来的大理石,柱头上用了多少黄金,就那样。完了之后就看纪录片,看到李晓华的很多创业史。然后该吃饭了,你一看它餐厅是欧式餐厅的高背大椅,但是他请的是部队的炊事员端上来的是红烧肉。
查建英:猪肉炖粉条。
窦文涛:没错。
王春元:兵团饭菜。
大富豪的爱情与奋斗
听过了太多奋斗的故事,无非是出身低微,努力拼搏,最后成就一番事业抱得美人归。其实世界上的故事都很简单,雷同的剧情演了又演,就好像韩剧一般,但也正如韩剧一般让人看了又看,仿佛不会厌倦。
再看看中国富豪们,许多都是下过乡,插过秧,当过学徒抱过枪。这批人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们都有很多辛酸的故事。
李晓华当年进了兵团,最冷的时候零下47度。李晓华在兵团开拖拉机。现在开车自动档的、无级变速,不用着车,多冷的天一打就着了。可那时候拖拉机带摇把,还得拿热水浇。有一次拖拉机开到田里以后就熄火了。他就把车上的摇把卸下来,塞进去以后玩命的摇,摇把摇的时候有反作用力,他一摇没摇好,摇把返回来以后把他肚子弄一个大血口子。没有人,在大荒滩里,他一个人蹲在地上,血就在那儿流。一个17岁的小伙子,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生存恶劣的环境对他生命的考验。
李晓华也需要温情,他爱上一个姑娘,当时大家都要回城,姑娘是高干子弟,去了北京。他进不了北京,只能到河北涿州落户,那边同意接受他以后,他扒火车又回到萝北的二十七团,离他女朋友那个地方还有十几公里,他趟了及膝深的雪,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女朋友。去了都半夜了,他敲门,别人说你女朋友不在,她回北京了。他不相信,打开门一看,确实回北京了。他又翻回头来,又趟着这及膝深的大雪,又往回赶,回到他们连。战友说你歇会儿吧,明天再走,他说不行。他又扒火车回北京,去找那个女朋友。一敲门,人家爹妈说不行,你有什么条件娶我女儿?会开拖拉机,会开拖拉机哪是本事啊。就这样,李晓华的精神世界第一次被打破,也成就了现在的李晓华。
王春元:他那么小的时候,实际上他没有文化。他明白一个道理,就是物质世界的问题,要拿物质世界来解决。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信条,刚才你说到,我为什么说这一点,就是说讲到控制力是在后面。就是说他这个时候,他这个生命的那样一种力量,他那种尊严受到伤害以后,所迸发出来的力量是巨大的。失恋的人,他就有巨大的心态力量
窦文涛:没错。
王春元:其实查老师可能能懂那一代人,李晓华当时进兵团的时候,他们哥儿仨一块儿去的,他哥、他弟弟、他,他去的时候不到17岁,16岁,在黑龙江的萝北中苏边境上的一个小镇。
查建英:对。你说这个我还真是有感受,我也认识另外一个富豪叫张大中,就是创办大中电器的,到现在他还是很朴素的一种生活,很低调,我也不知道在这儿讲合适不合适。他也有类似于去东北的这种经验,在文革初期的时候,因为他母亲曾经被打成反革命,后来被枪毙了。这样家庭的孩子,连去插队都没有权利,当时中学毕业以后,要求去,不让他们去,最后这三个人扒火车去了东北。到那儿人家还不收,他们硬站在火车上到那儿了,回来就没有车坐,站在一个拖拉机上,冷的要死的那种,好不容易最后从拖拉机又跳上一辆煤车,就是货车,然后怕查哨的查。
王春元:爬那个飞驰的煤车。那得有两下子。车一减速在这个铁路边上趴着,飞快的跑上去,它有伸出来铁的把手,就跳上来抓住,翻到里面去。
查建英:对,减速以后还有人检查,他们就都不敢出声,然后后来说检查完走了,就往那边扔石头,说怎么张大中也不吭声,说冻死了,完了,就猛成这样了。
王春元:你讲的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一个事,也就是说实际上30年前,对于中国人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生存。所以这30年为什么伟大?它伟大在哪儿呢?就不是说我们创造了多少数字、创造了多少壮举、创造了多少成绩,它伟大就伟大在我们人的思想解放了,打碎了身份识别制度。以前我们有身份识别的。你是地主出身,你是革命干部出身,你是坏分子家庭出身,没戏,就是零下47度那个地方,你想去也去不了,想挨冻都不行。
窦文涛:就包括刚才,我就说李晓华在兵团的那种感觉,什么高干子弟,他那时候感觉到差别。我就想起前一阵茅于轼在我们这儿做节目,老爷子灌输给我一个思想,我觉得还真没这么想过。他说你像以前30年前那个时候,也许是贫富我们是平均了,一样穷了,可是实际上隐含着很大的真正的不平等,身份的不平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