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手
- 来源:文苑
- 关键字:口袋
- 发布时间:2010-09-02 09:09
压扁了土地，铺上新装，一个又一个的巨型口袋。她们匍匐在地表，隆起在街头，有的口袋内容很复杂，灯光明媚，高耸的空间里容纳了尽可能多的秘密和垃圾。
别人、我们在大地的口袋里进出，也准备着别人把我们掏出去，把别人扔进来。
城市的大地是不可见的，它无法赤裸着表现富饶。它层层包裹、袋里套袋。
我们，这些放在城市口袋里的手。没有触觉的流浪的器官。
2
每天回到家的时候，我习惯把包掏个精光。从路上带回来的，从店里、从朋友那里带回来的，还有从家里每天带出去又带回来的所有东西。它们无序地堆满每一个平面，那就是我生活了一天的消耗。
所得也是一种消耗，无非就是一种搬运过程。
我掏空自己的每一个口袋，作为回家的仪式。卖弄新鲜的，检查陈旧的，一样都不能少。
我感觉得到每一次我把手伸进口袋和背包，手便在不停的冲撞中解决饥渴，我看到自己的手伸向大地，伸进地面上的建筑，建筑上的窗户，窗户里的人，人的心和心里的空洞。
3
很小的时候，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在幼儿园的饭桌上，把肥肉偷偷地倒进口袋里，因为掉在地上就会被罚站。可是她又是一个忘性十足的小丫头，总是忘记把肥肉从口袋里转移到垃圾桶里。所以，她的妈妈在洗衣服的时候经常打她的屁股。不知道现在她还有没有习惯在口袋安放一些尤物。
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忘性。我仿佛天生就知道，口袋，不是上锁的抽屉。
但是我有过一个口袋是漏的。它经常漏掉我放在里面的烟盒、零钱和很多的车票。可是从来没有漏掉过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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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也有改写世界的一小点妄想。每当我的手放进那个漏洞，很多希望和遐想便从这漏洞一下子流逝下去，滴在行走的路上。其实，我真的企图把一些器官和它们的生命藏在口袋里带出去，当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比如耳朵，比如手的触觉，比如心的悸动。
我想在我听见雨声的时候听，并且只听见雨声。在我想看远方的时候，就能看见。在我想感受花朵的时候我的手就有触觉。那样，我就能和一些路上的人一样，表面有一张安详的脸，内里有一个个器官等待被激活生命。那样我就不至于一路敏感，不至于每天回家首先检查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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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的口袋，每天凌晨四点的时候，会有轰隆隆的车子专门前来把这些口袋清空，留下一个一个空洞的嘴巴，等待又一天的填充。不因为它们很臭就忽略它们，我从来都非常重视它们，它们隐藏了太多的秘密。那天，路过一个垃圾箱，看见一个神秘的老头神色严肃地拎来一个袋子，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垃圾箱。他动作轻巧，仿佛怕砸碎了什么，他的眉头里面，有什么在抖动。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就觉得那不是一袋垃圾而是一袋生活的残局，是绝顶的机密。
在飞机上，看到绿色的田野，然后是黄色的河流，白色的云朵只可惜不能触摸。最后就是我们的城市，感觉大地突然穿上了一件制服，好多好多的口袋，紧绷绷的、灰蒙蒙的、鼓鼓囊囊的，装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沉重的大地的身躯，无数蚂蚁在搬运。
我回到家，掏空所有，觉得这一长路，捂住了口袋，还是不断地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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