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老五团(一)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解放战争,爷爷,老五团
  • 发布时间:2016-10-12 14:09

  读过我的长篇小说《出手》(黑山大侠传奇)的人,见我都问,你对抗日战争的事怎么知道得那么多?其实,那都是我爷爷和奶奶告诉我的,那里的主人公刘飞就是我的爷爷。这回你明白了吧?我下面要给你讲的是他在解放战争初期的事。

  一九四五年冬天的苏城巴彦是一个真正的万花筒。苏联红军一撤,蛰伏在山林水莽、隐居在闹市乡村的各路神仙、妖魔鬼怪都跃跃欲试磨拳擦掌蠢蠢欲动。最终形成国共两股强大涡流气旋,明里暗里斗个不亦乐乎,那故事听着,都有点儿玄乎……

  一、遇伏击女杰逞勇 闯匪巢英雄救美

  这日,公安局长李雯正在办公室亲自给各区打电话,询问瓦解土匪活动进展情况。这时,松花江区朱区长走了进来。李雯很诧异:这么大雪你怎么来了?朱区长兴高采烈地说:李局长啊,好事啊,我们按您的指示,主动做土匪的工作,现在大有进展。混江龙同意接受招安,提出要与我们县委书记或者是司令或者局长您本人谈判。李雯一听精神为之一振:好啊,书记和司令事多,我去。站起来就要走。大家都上来劝阻:这混江龙李大眼是江湖道上有名的老油条,能不能有诈?李雯:有诈也得去看看他咋诈的。有人提议:即使去也得请示一下鲁书记啊。李雯说:没那个必要,不就是跟土匪见个面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随手抓起双枪挎上,从墙上取下黄大衣、狗皮帽子穿戴好,再加上皮靴马裤,很是干练威风,绝不逊于当年的花木兰。

  警卫员郭淑华急了:叫几个侦察员一起去。李雯说:不用,人多了别再让人误会我们没有诚意。我是去受降,又不是打仗,带那么多人干什么?你们在家给其他区打电话,告诉他们松花江区已经取得重大进展,让他们好好学习学习,早日把土匪剿灭了,人民群众就有好日子过了。

  那天,国民党某师师长韩云飞叫来了一团长、他的远房叔叔韩大先生。韩家是盘踞在西集三代的老土匪,是集地主土匪于一身的那种恶霸。他对韩大先生说:我得到情报,李大眼一会儿跟共党女局长谈判,你马上采取措施阻止李大眼反水。韩大先生说:他小子成不了精。

  韩大先生叫上两个人,坐着马爬犁,快马加鞭来到了李大眼的老窝。

  李大眼带着时、燕两位头目亲自迎接到大门外。

  两人煞有介事地礼让着来到大厅。说是聚义大厅,其实就是一大排地窨子,跟江边的鱼窝棚差不多。

  韩大先生开门见山:听说你老兄要向共产党投降?李大眼说:是招安,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韩大先生说:你已经接受了国军80师上校团长的任命书,又要投共不是投降是什么?朝秦暮楚,甘当三姓家奴可不是英雄所为。李大眼笑道:我接了什么任命书,你老兄还不清楚?不过是一纸空文,要粮没粮要饷没饷。现在共产党已经得了天下,那些穷人富人都跟着共产党,搞联防,搞瓦解土匪运动。我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活干不了,整天东躲西藏,要吃没吃要枪弹没枪弹,你让我们怎么活?韩大先生说:现在政府是国民政府,是国民党坐天下。我大侄子韩师长说了,国民党的百万大军已经占领了辽宁,不日将占领吉林、黑龙江。英雄不能不识时务,更不能目光短浅。到时候国民党坐了天下,我们就是开国功臣,跟着共产党只能是阶下囚。李大眼说:是国是共,是功臣还是阶下囚,自不必你费心。我只知道军饷枪弹是安身立命之本,谁给我,我就听谁的,为谁卖命。韩大先生说:钱和枪、弹都不是问题,我的师长大侄子说了,这两天就会给我安排来一批,兄弟尽着你用,钱和粮食兄弟也还有点儿,明儿个就送来百块大洋一大车粮食。李大眼一抱拳:大哥仗义,谢了!韩大先生:那一会儿共产党的女公安局长到了,你得把她做了。李大眼右眼一挑:这个恐怕不行,一是你的东西我还没见到;二是现在是国共合作,我既然接受招安就是一家人,那么做我可没这个胆儿。再说了共产党要是找上门来你能挡得住?韩大先生说:共产党都是些南蛮子,怕他个毬?李大眼:张司令是抗联的,刘飞那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连日本鬼子都不尿,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也劝你一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说,你还是先走吧,我估摸时候,李局长带人说话就到,碰上了大家没好。韩大先生说:那你真要投降共产党?李大眼说:都是老江湖了,兄弟我拿捏得准。

  韩大先生告别出来,向北走了一段路,江面上出现一个岔路口,一条是向西集方向的,一条是向县城方向的。马认得路自动向西走,他急叫住,让走县城那条道。赶马的小土匪说这条路对。他说:往县城方向走,我要断了李大眼的念想,让他踏不成两条船。

  韩大先生走后,李大眼正跟时、燕两人商量,怎么跟共产党的代表谈判,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枪声。

  李大眼猛地跳了起来大叫:坏了,时兄弟、燕兄弟快去接应,这小子真他妈的损,准是想打死共军谈判代表,嫁祸于我,想把老子逼上梁山一条道。三人急匆匆出屋向枪声方向跑去。

  迎面正好碰上策马急驰而来的李雯和朱区长。李雯手握双枪,嘴里不住地喊着催促战马前行。她发现了迎上来的李大眼,一带缰紧急刹住马,马的前脚立了起来。她坐在马上稳如泰山,那架势帅呆了,土匪们眼都看直了。

  李大眼长出了一口气,诚惶诚恐地迎上前去:女英雄亲自来了,这么大雪,真是罪过,罪过。刚才怎么回事,把我吓坏了。

  李雯说:没事儿,几个小土匪打黑枪。

  朱区长怒道:李大当家的,这是你的地盘,该不是你的人吧?

  李大眼委屈地:天地良心,我真的不知道啊,准是西集韩大先生的人干的,他们迷路了,我的哨兵说刚打我的门口报号借路。

  李雯下马把马缰递给朱区长:没事,我刚才打死两个,你让人看看那两个死倒就知道了。

  李大眼:是,我马上办。他吩咐燕飞:快去查看清楚给女英雄一个交代。

  原来,李雯虽说没把几个土匪放在心上,但心里也加着小心呢,一接近土匪窝她就警惕起来,让马自动地跟在朱区长身后,左手提缰,右手掏出枪,子弹推上膛,认真观察周围情况。她发现风雪中有一个爬犁,本能告诉她,这么大雪,老百姓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出没的,一定有问题。她叫老朱小心,等到距离五十米时,突然加速催马越过老朱,直奔土匪而去。土匪果然蒙了,本能地开了枪,惊慌中自然失去了准头。早有准备的李雯右手枪迅速开火还击,左手放马缰、掏枪,子弹上膛一气呵成。几乎就在右手枪第一发子弹出膛的一刹那完成了这一切动作,第二枪就成了左右开弓。

  两梭子子弹一出,敌人惨叫两声,两匹马受惊,一声长嘶,拉着爬犁逃了,雪地上只扔下两具尸体和两条长长的辙印。遗憾的是让韩大先生跑了……

  李雯刚走到聚义厅门口,时远挤过来抢先为他们撩起门帘。这一挤李雯发现自己腰上的双枪没了。她正要发作,李大眼笑嘻嘻地一抱拳:不好意思,为了保证谈判顺利,长官的枪我让小的暂为保管,绝无恶意,绝无恶意!

  李雯想发威风,但双枪女英雄没了双枪,只有那大无畏的威,而刮不起来风了:你们就这么表达谈判的诚意吗?

  李大眼:失敬,失敬,我说了绝无恶意。李长官,请。

  谈判也不顺利。李雯提出:你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放下武器就地解散,回家当老百姓,政府保证既往不究;要么接受政府改编,成为人民自卫军八十八大队的一个排。李大眼坚持不接受改编,也不解散为民,说只要共产党给粮给枪给子弹,他吐口吐沫是个钉,保准不与共产党为敌。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步。眼看谈下去没结果,李雯说:那好,我们今天先谈到这儿,你们先研究研究,我回去请示一下领导,咱们约个时间再谈。李大眼说:别啊,好不容易来的,总得有个结果啊!要不这样,让朱区长回去,跟你们领导商量商量,先给我送十条枪,两千发子弹,然后您再回去。李雯一听火了,啪地一拍桌子:你要扣我当人质啊?李大眼还是笑嘻嘻的:哪敢啊,我是留下您接着谈,我保证不跟你们为敌,您不得给我点表示吗?人家国民党不但给枪弹,还答应给我大洋。我知道你们共产党穷,没钱,所以没管你们要钱。李雯说:我还得谢谢你们了?请你立即放我们走。说完就要往外走。

  燕飞一晃三摇地挡住了李雯的去路:我们大哥说了,你不能走,因为你是我们的上宾,朱区长可以回去,他的枪也可以带走。李雯说:我现在非要走呢?李大眼:那我只有一条路了,强留。李雯:你知道我不怕死。我们共产党是不会妥协的,队伍马上就到,你想想后果。李大眼:如果他们真的不顾你的死活,那我只能鱼死网破,然后投国军去。跟你说实话吧,向你打黑枪的就是国军80师一团团长,他们是来劝我接受他们的任命的。李雯气得一个劲儿地拍打枪套,怪自己大意让这个鼠窃之辈得了手:你这个不讲信誉的犊子。李雯一急连刚学会的东北骂人话都用上了:老子今天就是死你也别想留住。她虽说是以双枪闻名,但多年对敌斗争的实践,身手武功上也绝非泛泛之辈。她想宁死也不能成了土匪的肉票,共产党的公安局局长成了肉票,打雁的人让雁鹐了眼睛,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她对朱区长说:你马上回去,向鲁书记和张司令汇报这里的情况。朱区长说:我不走,是我害了你,要死我先死。你们这帮不讲信誉的土匪,让李局长走,我给你们当人质。

  李大眼一撇嘴:朱区长,不好意思,当人质你还不够格。

  李雯大声说道:朱区长,我命令你立即回县里汇报。朱区长还是磨叽不肯走。她急了:你不服从我的命令吗?立即执行!

  朱区长冲李大眼吼道:我马上去汇报,你们要是敢动我们首长一根汗毛,我们共产党也不是好惹的!

  李大眼说:只要她不难为我们,你放心,不但不会少了半根汗毛,还会得到上宾的待遇。

  朱区长一走,李雯不等让就坐上了炕沿,端过茶碗喝了一口:这茶都凉了,你们富江岛就是这么拿我当上宾的吗?李大眼从地炕上取过哗哗响的水壶,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来,哥为你亲自斟茶。他见李雯长得美丽,心痒痒,表现出的贱样让李雯恶心。李大眼斟完水讨好地把脸凑向李雯,李雯似乎浑然不知,慢条丝理地端起水杯,突然将茶水泼在了他的脸上。滚开的水烫得他的脸立刻红了,他嗷嗷叫着用手去揉抹,一块皮抹了下来:他奶奶的。他本能地去掏枪,这时李雯一个箭步来到近前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可谓伤上加伤、疼上加疼,两手顾头顾不过腚,让她好一顿暴揍。由于两个人打做一团,再加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燕飞和时远开始没反应过来。待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早已打作了一团,他们都举着枪不敢动手。燕飞很快明白过来了:不能用枪,咱俩动手。二人收起枪准备上手。如果二人一上手,纵然李雯真的是花木兰转世、穆桂英再生也抵挡不住。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接着是朱区长公鸭嗓子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老子奉命回来跟你们谈判。里面的人包括李雯都愣了片刻才醒悟,动手要抢李大眼的枪,两个人又打到了一起。李大眼边打边吩咐:你们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燕和时答应一声冲了出去。其实由于搏斗的时间太久,李雯的体力开始不支,被李大眼瞧了个机会,一脚踢飞出去两三米,后腰结结实实地撞到了炕沿上,咕咚一声弹落到地上,疼得差点背过气去,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爬起来。李大眼恼羞成怒地逼上来,扯住她衣领把她薅了起来:你个小娘们儿,老子这就收拾你。他一用力李雯大衣的扣子全掉了,他又抓住里面的军装要撕。李雯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口咬住李大眼抓自己衣领的左手手腕,这一口一下咬掉了一块肉,疼得他杀猪般地大叫,捂着伤口直蹦,血从指缝滋滋往外冒。他气急败坏地掏出枪推上子弹:老子毙了你。李雯的心反倒平静了,嘴角居然露出了一抹微笑。她此时想:自己作为一名战士,女人,这样死,也算死得其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石子从空中飞来,直击李大眼握枪的右手。这一击力道太大,直接将他的手腕打断,枪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我爷爷刘飞也如从天而降一般,在半空中飞起一脚正踹在弯腰捂手大叫的李大眼的腰椎上,这小子一个狗抢屎,像只被抽了筋的狗趴在地上抽搐挣命。这时李雯踉跄着抄起李大眼的手枪,怒不可遏地扣动了扳机。等我爷爷发现想阻止已经晚了,一个点射,三发子弹成品字形,在李大眼的前胸打出了三个肉洞。外面听见里面的枪声,燕飞和时远看形势不好,带着被枪声聚集来的土匪,要往里冲。我爷爷和李雯同时开枪,打倒了冲在前面的两人,其余的都退到了外面。燕飞和时远在门外喊了半天大哥,见里面没动静,燕飞大叫:大当家的一定是遇害了,我们给他报仇。应声而来的十几个土匪,躲在墙后通过门窗向里面射击,子弹像下雹子似的嗖嗖飞进屋内,打得墙和柱子灰土乱飞。我爷爷拉住李雯躲在炕沿下,连头都抬不起来,只是瞧准机会向外还击使敌人不敢贸然冲进,局面险象环生,危急万分。

  外面打了一通枪,也停止了射击,燕和时两人在商量对策。有的人主张硬冲,有的人主张把房子一把火烧了上西集投国民党去。

  我爷爷对外喊话:外面是燕兄弟和时兄弟吧,我是刘飞,我们能谈谈吗?

  外面的土匪一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紧张起来。

  时远一咧耗子嘴:这爷什么时候来的,我说那个女的没那个本事嘛!不行,别硬整了。

  燕飞也知道大麻烦来了,急得直搓搓手,说:也不能把大哥扔这儿不管啊?

  时远:要不,还是跟他谈谈吧?

  我爷爷:你们要是不想谈只管放马过来,我在这儿等着呢。他这么说主要是想敲山震虎,吓住他们尽量拖延时间。

  燕飞本能地回头去看,发现朱区长已经没了踪影。他明白,我爷爷能来,共产党的大部队肯定就在后面。

  燕飞:刘大当家的当年也是我们巴彦绿林的泰斗,请高抬贵手,还了我们大当家的,了了弟兄们的心愿,我们绝不为难大哥。

  我爷爷:你大哥是先跟我们过不去,完全是咎由自取,我要他的尸体也没用,现在就可以还给你们。不过我有几句好言相劝,现在是战乱方平,国家光复,国共争雄,我党当兴。你等也是英雄好汉,懂得识时务的道理,早点儿归了共产党,领弟兄们投个明主,奔个封妻荫子,得个好前程,最起码也能得个善终。

  时远:我们不讲信用,得罪了共产党的女局长,她能不记仇?

  我爷爷:她大人有大量,不会记仇的。我爷爷捅了一下李雯:你说,人家等你表态呢!

  李雯:只要你们弃暗投明悔过自新,我会待你们如自己的同志、兄弟,绝不会追究你们过去的问题的。

  土匪们心动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都聚焦在了燕飞的身上。他原本是劝说李大眼投共的,可事情不知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弟兄们如今都拿目光瞧自己,这明明是把命运交给了自己,他的决定将成为大家的命运!他反倒犹豫了。

  我爷爷猜到他准犹豫不决,说:我跟你说,你现在答应跟我合作,算你主动投奔,再犹豫,我也不是吓唬你,人民自卫军的大队人马马上就到,那时只能算你投诚或投降了,弟兄们何去何从看你的了。

  燕飞还想问问大家,这时外面突然出现了赵二和秃子带领的骑兵,后面的步兵也跑步跟来。这些战马都是当年我爷爷打游击时驯出来的,穿山越岭,蹚河跨雪如走平地,听到马蹄声转眼就来到近前。赵二手枪一挥:给我围了。队伍四散开来,形成合围之势。

  众人一看全傻眼了,围住了燕飞:二当家的,我们都听你的。

  燕飞说:好,刘大哥,我们听你的,但有一点,我们得按刚才说的算主动投奔,不是投诚,否则,我们宁死不降。

  李雯说:你有资格讲价吗?没听马蹄声吗?我们的队伍已经到了。

  燕飞说:刘大哥,你这一世英明的大英雄,连个娘们儿的主也做不了?说了不算,我们弟兄们跟着你,也得成窝囊废。准备战斗!

  我爷爷说:慢,我刘飞吐口唾沫碾个钉。娘们儿爷们儿都得听我的。兄弟你信哥的,只要你从今天开始走共产党的道,谁要敢难为你,老子跟他玩命!

  李雯见情况有利,不愿意跟土匪妥协:刘飞你这是胡闹!

  我爷爷冲她吼道:闭嘴,哪轮到你个娘们儿表态了!

  李雯瞪巴瞪巴杏眼,居然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接下来就没什么稀奇的了,我爷爷和李雯因为收土匪有功双双戴上了立功的大红花,上台风光了一把。我奶奶八十岁时,我爷爷一不听话她就逼问我爷爷两件事:一是土匪向屋里打枪时,你们躲在床下,是你抱的她还是她抱的你;二是你们一起戴红花时有没有非分之想,要是三个月后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跟她好了?我爷爷就解释,那脾气好得让我怀疑他的传奇故事都是编的,像糊弄我们小孩子的瞎话。

  还应该跟你说的是那天的事,也是我爷爷一直吹嘘的所谓感觉。

  那天,我爷爷看了看前来接应的赵二、秃子两位兄弟问:来了,看来还没忘记我这个大哥。

  赵二说:那是,你前脚走我立马集合队伍追来了。

  秃子说:你、你、装、装好人,是张司令让、让你来的,好不、不好!

  我爷爷看了一眼接应的队伍,发现最不该不来的是他的警卫、兼侦察排长小机灵:小机灵呢?

  赵二说:张司令让一营二连去宾县送弹药,又怕这些人不把握,派小机灵带侦察排跟着照应一下。

  我爷爷一听急了:二连是关黑子、陆宗祥的嫡系,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呢?上宾州得走巴彦港渡口,那儿距关黑子的石头河子不到二十里,骑兵放个屁工夫就到。真是的,这大雪天着急送什么弹药?!

  赵二说:听说二龙山的土匪要打宾州,弹药不够,松江省军区紧急通知让我们去支援。原来说好让秃子带人去的,我们来救你们,分不出兵才让一营去的。

  我爷爷说:别说了,赵二,你听李局长指挥,带他们回县城。秃子,你带骑兵连跟我从江上追去看看,别出岔子。

  赵二:没事吧?那么多人,还有小机灵一个排在,应该没事!

  李雯也说:你凭什么断定有事?

  我爷爷说:瞬间的感觉,你们别问了,没事就当我赏雪逛景去了,万一有事就晚了。

  李雯说:我也去。

  我爷爷说:这些新过来的同志还得你回去安置,我和秃子就足够了。

  二、机灵中计失弹药 刘飞一打石头河

  我奶奶说我爷爷,你就会凭感觉。我爷爷说感觉也是能力水平,不是谁都能感觉准确的。

  我爷爷的感觉的确很准,运送弹药的队伍真的出事了。

  我爷爷的队伍沿江而下,刚到巴彦港就听见黄泥河方向传来了枪声。他叫了一声:不好,加速前进!快马加鞭带着队伍循着枪声而去,身后扬起高高的雪尘。

  小机灵的大名叫宋灵运,他和二连长带着百十人押着三辆装满弹药的马爬犁,急匆匆地行军。

  队伍还没出县城,陆宗祥就溜到国民党县党部的后院,把一只信鸽放飞出去。

  押运的队伍刚踏上江南岸,眼前出现一大片又高又密的芦苇丛,队伍接近芦苇丛边,突然,一排子弹从芦苇丛中射出,将走在前面的士兵打倒。小机灵和二连长迅速组织战士护住弹药,同时还击。一阵射击后十几个敌人从芦苇丛中蹿出,向南边一片树林方向边打边退。二连长说:他们要是进到树林中,将卡住我们的去路,我们很难通过,应该迅速将他们消灭,不能让他们进树林。宋排长,你带人在这儿守弹药,我带人追他们。小机灵说:护送弹药是你们的任务,我是掩护你们的,追歼敌人的任务我们去完成。说完一挥手枪带人边追边打,冲过芦苇丛又向前猛追。

  二连官兵一看他们跑远了,刚把举着的枪放下,突然从道两边的沟里冲出一百多身披白布伪装的土匪,为首的正是关黑子。战士们要举枪,突然发现四周已有十几支枪口对向了自己,原来连长和几个排长、老兵已经用枪逼住了他们。连长闷声喝道:都别动,我们关大哥今天是来接我们走的,咱毕竟弟兄一回,我不难为你们,愿意跟我投奔大哥的,就跟我当国军去,将来中央军打过来,咱们就是开国功臣;要是不愿意走,就把枪放到地上,我决不杀你们,等一会儿宋排长回来你们跟他回去。

  关黑子走了过来:弟兄们,你们当年都是跟我风里来雨里去的兄弟,我为什么投了国军?是因为共产党容不下我们这些绿林出身、又跟着日本人干过的人啊!早晚有一天你们也得跟我一样,被共产党清算。刚才连长兄弟说得对,愿意跟我走的,咱们就投国军去,不愿意走的我也不难为大家。

  这些人多数都是跟他多年的人,有人一喊跟大哥走,多数人都举手同意。只有十二名共产党员和积极分子不愿意走,关黑子果真没难为他们,缴了枪,蹲在原地不动,眼看着关黑子他们劫了马爬犁跑远了。

  小机灵带人没追上土匪,回来时这些人还沮丧地抱头蹲在地上。他问明了情况,后悔自己上了敌人的当,一挥枪:跟我追,一定要消灭这帮叛徒。带领大家沿着土匪撤退的方向追去。

  队伍刚过黄泥河就遭遇了关黑子的埋伏。关黑子料到小机灵会追来,安排人埋伏在河对岸,再三嘱咐只要能迟滞共军的追击速度就行,不可恋战。小机灵的队伍一照面就挨了一顿闷枪,被打得躲到沟底抬不起头来。

  小机灵带的侦察排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平时由我爷爷亲自带领训练作战,战斗经验和战斗作风都非常过硬,经过短暂的慌乱,立即以班和战斗小组为单位投入反击,很快便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负责阻击的敌人又有关黑子不可恋战的命令,一见占不到便宜,迅速撤退。小机灵带人在后面穷追猛打。前面来到了蒙古尔山,此山是小兴安岭完达山余脉,山不高但林很密,敌人一进林子就被关黑子截住了,他带着土匪早已埋伏在这里:给老子利用林子就地反击。这些敌人往路两边一散,就地隐蔽起来。

  小机灵发现敌人不见了,知道前面定有埋伏。他指挥部队就地散开,呈战斗队形前进。还没等他调整完,关黑子已经指挥敌人开火了。敌人在林子中,我军一半暴露在公路上,一下子吃了大亏,几名战士中了枪。小机灵大呼小叫地指挥战士进林子,进不去的趴在路边的壕沟里,迅速反击。双方僵持了半个时辰,我爷爷冒着呼啸的弹雨来到了小机灵的身边。小机灵一看我爷爷,眼泪差点下来:您可来了,这回我栽大了,您赶紧想法把弹药夺回来吧。我爷爷说:别急,你在这儿顶着,咬紧敌人不让他们撤退,我知道这地形,这片山林宽不过二里地,是蒙古尔山的突出部位,向南二里多地就是松花江。我一会儿带骑兵连沿江边绕到敌人身后发起攻击,我们前后夹击,包圆了他们。

  关黑子也是在林子里钻了多年的主,林子里有什么动静他自然门儿清。他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自言自语道:出手这么快,难道是刘飞?不好!他大叫:共军的骑兵大部队到了,正在向江边迂回,要抄老子的后路,弟兄们快撤!

  关黑子的队伍刚撤出林子,我爷爷带领的骑兵就杀到了,只差一点儿就把关黑子包了饺子。关黑子组织队伍交替掩护撤退,我爷爷则带领骑兵猛打猛冲。关黑子的步兵哪是骑兵的对手,转眼之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关黑子骑着马,带着他的几个亲信跳上拉弹药的马爬犁仓皇逃跑。一口气跑出四里半地,到了石头河子城门口。

  石头河子是巴彦通向木兰县城和东兴县城的门户,城西有一条沙石底的河流,城镇因而得名。小城不大,东西一里半,南北两条街,是个长方形小城,四周掘土成护城河,引石头河子水注之。护城河取土筑墙,墙高丈余,只有东西两座城门。从巴彦到木兰,必经西门入东门出,是巴彦向东的咽喉要道。

  关黑子用鞭子叭叭地抽打马,三张马爬犁如箭一般进了西门,他大叫:快关城门,上城墙,别让共军打进来。

  金大牙闻讯带人也来到城门口,和关黑子一起带人冲上了城墙,挥枪边射击边喊:打,给我打!

  冲到城下的我爷爷和战友们面对着高高的城墙,纷飞的子弹,只能退回到子弹射程之外的石头河西岸。他又组织了几次冲锋,都没能过得了护城河,他只好把一肚子气撒到没来得及撤进城的土匪和刚刚叛逃的二连人身上:不投降的统统给我干掉!

  队伍开始漫山遍野追击抱头鼠窜的土匪,战士们已经杀红了眼,枪打、刀劈、马踏,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不降即死,飞溅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朵朵凄美的红梅。

  关黑子目睹兄弟们被杀的惨状,气疯了。这些人特别是今天刚反出来的二连的人,当年都是跟他一起当过土匪、干过伪军、投过共的,感情很深。另外这些人也是他将来在国军立足的资本,没了,他也就不值钱了:他奶奶的,团长,给我一个连我去把他们接进城。

  金大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如果一开城门共军就会冲进来,这一点你不会不懂。

  关黑子:你怕共军进城,我出去你就把城门关上!

  金大牙:冷静,我的关团副,兵书有云,将不可怒而用兵也。

  关黑子:我自己出去行了吧?

  金大牙:不可、不可,你是党国的栋梁,大哥的左膀右臂,万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关黑子无可奈何地抱头痛哭。

  天晴了,风静得仿佛世界凝固了一样。夕阳西下,把雪的世界涂上一层绚丽的玫瑰红,煞是醉人。家家户户的烟囱冒出的白色烟柱也被涂上了红边直插云霄,县城宁静安谧。

  我爷爷带着队伍押着俘虏,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县城。

  鲁县长、张司令、李局长早已等在司令部。宋排长简要地汇报了事情的经过,低头不语。

  鲁书记起身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不要丧气嘛,虽说我们丢了三车弹药,但我们成功收编了土匪李大眼部,消灭了石头河子近百名敌人,缴获了一百多支枪,还清除了我们内部隐藏的敌人,这个胜利是巨大的。所以说大家是胜利之师,不能灰溜溜的,要大张旗鼓地庆祝我们的胜利。对刘飞、宋排长、李局长要立功授奖,刚才我和张司令已经让机要员给军区发报了,相信一会儿回电就会到。

  他的话音刚落,机要员真的送来了军区回电。鲁书记看完,乐了,把电报交给张昆仑:张司令,还是你来宣读军区的电报吧。

  张昆仑接过电报念道:军区对你们失去弹药一事很重视,希望你们接受教训,总结经验,增强敌情观念,克服麻痹大意思想,杜绝类似问题发生。对你们取得的战斗胜利表示祝贺,同意你们所报三位同志的立功申请。令你县人民自卫军八十八大队,即日改编为松江省民主联军第五团,团长张昆仑,第一政委鲁林,政委李雯,参谋长刘飞。

  鲁书记说:宋排长,没你事了,去安排烈士的后事吧。我们还有事要商量。

  小机灵一走,鲁书记说:现在我们召开第一次五团班子会议。主要研究一下当前的主要工作。

  张昆仑说:当前最主要的工作有三件:一是这次二连哗变再次提醒我们应该加速对旧军人及政府留用人员的改造;二是扩大剿匪的成果;三是加紧对国民党斗争的准备。我觉得国民党最近活动频繁,做了不少坏事,而且大部队已经进入东北,大战一触即发,准备不好是要遭受损失的。

  鲁书记:嗯,我同意,这确实是当务之急,李雯呢?

  李雯说:刚才张司令……

  张昆仑:现在应该改口叫团长了。

  李雯:对,对,刚才团长说的我也赞同,我认为还要重视反特工作。我刚才跟燕飞、时远两人谈话时了解到,这次李大眼原来是真心想投靠我们的,可是韩大先生突然得到消息抢先来了,才使李突然变卦了。我去跟李大眼谈判这事本是临时决定的,敌人怎么能知道得这么快?这说明我们内部有问题。

  张昆仑:对,这次运送弹药,也是临时决定的,而且只有少数人知道,从敌人能计划这么周密看,敌人及时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否则不可能这么巧。

  我爷爷:我说这事不用猜,用脚趾头都能算明白,准是陆宗祥那帮人干的。

  李雯:你是说李大眼的事也是陆宗祥干的?

  我爷爷:那我可说不准,我是说送弹药的事。

  鲁书记:反特工作与剿匪工作同等重要,看来不挖出特务,就不可能取得剿匪工作的胜利。

  我爷爷:我看不能再让陆宗祥担任一营副营长,他什么都知道还有好?

  李雯:他在这儿的确不利于对日伪留用人员的改造。

  鲁书记说:现在毕竟是国共合作,我们贸然把他赶出军队,难免授人以柄,说我们破坏国共合作。

  我爷爷:让他就当他的县党部书记得了。

  张昆仑: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军权。

  我爷爷:那就逼着他放手。

  张昆仑:你别乱来。

  鲁书记:逼他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作为共产党的县委书记不在军队兼职,他国民党的县党部书记也不要在部队兼职,公平合理,他就没话说了。

  张昆仑:命令不是说让你兼任第一政委吗?

  鲁书记:这个命令在我们手里,我们不对外公布他自然不会知道。另外,我们党一直是党指挥枪,我任不任这个第一政委原本没多大意义,再说,你们几位也都是党员,枪杆子怎么说都在我们党的手里。

  大家都说是。

  鲁书记说: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就将他一军,逼他就范。还有个事儿,我认为现在全国开始清算汉奸了,让宋县长这个日伪时期的县长再继任下去不适当,容易让抗日军民寒心。我觉得应该让张英同志当县长,向老百姓表明我党的立场,以免造成误解。

  大家表示同意。

  我爷爷说:我心里一直觉得特务不只陆宗祥和关黑子那几个心腹,很可能还有另一股肠子。收编李大眼,韩大先生知道了,这应该是80师那条线上的事,他们不是一伙的。

  李雯说:我也得到情报说,牛医生医馆就是特务的联络站。

  张昆仑:我们应该加强对特务的侦察,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掌握了全部情况后再一网打尽。

  鲁书记也说:现在国共还没最后撕破脸皮,抓了容易放了难,要掌握情况,等待时机。

  我爷爷说:这次我原来想乘机把石头河子拿下来了,没想到金大牙和关黑子眼看着他的人被我们追杀,居然无动于衷没出来救援。我看当务之急应该把石头河子拿下来,否则我们向东的大门就被卡死了,跟木兰、东兴、依兰、通河都联系不上。

  张昆仑说:这次事发突然我们没有准备,这些敌人又不是一般的土匪,有一定的军事素养,自然不可等闲视之。军区已经下令,让我们视情况搬掉这个拦路石头,我们现在开始要积极准备,时机成熟立即拿下石头河子,打通巴(彦)木(兰)通(河)通道。

  三、求生图强斗智勇 五团二打石头河

  五团的两千官兵全副武装,整齐列队在团部门前,右臂上的人民自卫军八十八大队的红袖标,换成了民主联军五团臂章。

  民主联军五团的大牌子在掌声和鞭炮声中,被鲁林、张昆仑挂到了县政府的大门边。

  张昆仑宣布五团正式成立,李雯宣布团党委决定任命赵光复(赵二)为一营长,唐胜利(秃子)为二营长,刘飞兼任侦察警卫营营长。

  陆宗祥站在道南国民党县党部的楼上,恶狠狠地望着这一切。

  我爷爷宣布团长张昆仑和政委李雯的命令:部队加强战备训练,于春节前剿灭以西集韩大先生为主的全县土匪,保卫抗战胜利果实。

  秃子正在组织全营训练,我爷爷叫住正满院子转悠的唐财粮:老唐,你这个财粮科长,我让你准备的打仗的钱粮备齐了吗?怎么有空到训练场来溜达?

  唐财粮是伪满留用人员,瘦高个,水蛇腰,左眼有玻璃花,穿着破旧灰军大衣,头戴貂皮帽子,板板正正的,见人一说话先哈腰,然后抬起头眼角都挂着笑:正在筹集,误不了事,只要有十天时间我保证能搞足。

  我爷爷:不行,十天就误了大事了,五天内,必须给我准备到位。

  唐财粮点头哈腰:您就好吧。

  我爷爷他们做出的布置是:张团长和李政委带领一营、侦察营做出进攻西集少陵山土匪,佯攻实作。因为少陵山山高林密,战斗一打响敌人就会进林子,不可能全歼敌人,只要端了他们的老窝,消减敌人有生力量,使敌人不能安稳即可。等到战斗打响,只让李政委带侦察营继续清剿牵制敌人,一营立即转身坐马爬犁快速赶到石头河子参加攻城。我爷爷带领二营及军区的迫击炮连埋伏在蒙古尔山,做出打援军的样子。我军打少陵山时,石头河子之敌出援,必然绕开二营,我军则乘机占领石头河子,敌若回援,我一二营里外夹击,将石头河子之敌全歼。鲁书记带领公安军守县城,居中指挥协调调度。

  我军进攻少陵的作战计划写上了作战报告,传达到了连以上干部,战前的动员也围绕这一行动展开。实打石头河子的内容却没有写明,只有鲁、张、李和我爷爷知道。

  深夜,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鬼鬼祟祟来到牛医生医馆院门外,都是先拍三下门,一重两轻,然后把一块石头抛进院内起身就走。

  陆宗祥的鸽子也如期飞出了县党部的后院墙。

  张团长接完电话表情凝重自言自语:看来敌人下了不少本钱,潜伏的特务不止一条线。

  我爷爷接电话时问了一句:看清是什么人了吗?回答:天太黑,没看清,跟了两条街没跟上。我爷爷说:看来这人比你还贼啊。

  我军攻打少陵的情报,如期摆在了80师师长韩云飞的桌案之上。他是个精瘦的小老头,那身少将服显得很宽大,一双眍眼不怒也带着三分凶光。韩师长对韩大先生和军法处长说:现在三个渠道的情报都证实,共党于明日要对我们发起攻击,主要目标是我们,对二团则是惯用的伎俩围点打援。我命令一团韩团长和师部死守,利用有利地形阻击敌人,同时布置好三道防线,逐次抗击,务要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最后死守关帝庙奶头峰,我的指挥部就设在这里。同时命令二团绕道避开刘飞的埋伏,直插县城,乘城里空虚,一举光复县城。进攻之敌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迅速退兵解县城之危,我则从后掩杀,前后夹击,歼敌之于城下;二是万一共军不撤,则命令二团解决县城后火速来援,从外围对共军实行反包围,同样里应外合,聚歼共军于少陵山下。军法处长叫葛宏大,人称葛监军,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高,这样一来,巴彦就是我们的了,我们师是挺进东北的第一功臣。韩大先生说:师长这招围魏救赵、请君入瓮的计策,计中有计,非常高明。但是,有一点我们不能忘记,刘飞带的一个营还在蒙古尔山,他要是看石头河子空虚,直接进攻变虚为实怎么办?或者他回师给我们来个包围之包围怎么办?韩师长乐了:叔叔所虑极是,我也想到了这层,我倒不担心他直接夺取石头河子,只要我们占领了县城,消灭了共军的主力,他区区一个营还不是小菜一碟?我担心的是他会回师,所以我要电令东兴索伦营,从老黑山,驼峰山向蒙古尔山运动。他们是丛林之狼,只要有林子他们就会将任何猎物撕碎。1933年他们参加了围剿张甲洲的战斗,与共产党有血海深仇,这样的人才是我们真正可以信赖的力量。他们会让刘飞在林子里吃尽苦头,而我们就可以从容收拾张昆仑、鲁林他们了。葛监军一拍大腿:这下万无一失了!韩大先生重重地吧哒着烟袋,若有所思。韩师长问:韩团长,是不是还不放心啊?韩大先生说:计划得万无一失,可是万一金大牙和关黑子不听调动怎么办?韩师长轻蔑地一笑:他们会的,因为他们只是目光短浅的土匪,但我会让他们就范的。他取出一封信:葛处长听令,这是我写给金团长、关副团长的手令,你立即赶到石头河子,督促二团必须依令行事。否则,你有权将二人就地正法,并由你任团长,指挥二团执行我的命令。葛监军立正:是。

  葛监军带着十名亲信执法队员,连夜到石头河子宣读命令。金大牙为匪多年,疑心自然很大:你们的情报可靠吗?葛监军说:当然。金大牙点头:那就好。关黑子把闭着的双眼睁开:我想知道刘飞在什么位置。葛监军连正眼都不瞧他:当然在路上埋伏准备打你们的伏击。关黑子说:请你马上转告韩师长,共军这是声东击西,主攻方向是石头河子,不是少陵山。葛监军:为什么?关黑子说:刘飞在我们这个方向,就说明了一切。葛监军:他们的团长和政委都在少陵方向,一个刘飞又能说明什么?关黑子:我了解共军,也了解刘飞,冲在最前面的一定会是他。葛监军轻蔑地一笑:我倒忘记了,你是在那边干过的。我告诉你,你的这些想法,师座都想到了,也知道你会为了自保不会出兵。师长命令你们必须无条件地出兵,否则军法从事。关黑子满不在乎地说:老子就不出兵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葛监军说:那就对不住了,执法队,将关副团长给我拿下!掏出兜里的信:这是师长给我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按照师长的指令,凡是不听调遣的一律就地正法。十名执法队员手执冲锋枪,逼住了关黑子。关黑子连动都没动:你们他妈的动我一根汗毛试试?金大牙急忙阻止:你们这是干吗,都是自己人,有事慢慢商量嘛!何必动刀动枪的?葛监军:金团长,难道你也要抗命吗?金大牙:你冲我瞪什么眼珠子?难道我金某的地盘是你耀武扬威的地方吗?你老子我是惯孩子人吗?你看看你身后,再跟我装孙子。葛监军一回头,吓得一下矮了半截,门口架上了一挺机关枪,几十只枪口对向了他和他的执法队。他舌头也不利索了:你,你们要造反?关黑子:我们这些人造一辈子反了,你才知道啊?葛监军: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怎么能这样呢?金大牙:刚才不是你先让手下收拾我的关老弟吗?关黑子用鼻子哼了一声。葛监军急摆手:快,把枪放下,把枪放下。他的人都收起了枪。金大牙一努嘴,门口的枪也撤了:让你的人出去好不?葛监军:是,马上出去,都出去。执法队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金大牙说:刚才关团副分析得有道理,我也认为这里才是共军的真正攻击目标。葛监军想要走:那好,我马上回去向师座汇报。关黑子:我看你没必要走了,我觉得韩师长大人的主要目的是想占领巴彦县城,而我的石头河子即使丢了也无所谓。因为那样我们就会因为无家可归,而乖乖地当他的使唤丫头。既然共军要打我们,师长又想弃了石头河子,我们就将计就计,死守石头河子。这样共军攻不下我的石头河子,自然退兵,我们的石头河子能保住,师长那儿也会安然无恙。金大牙:刚才不说共军这次从哈尔滨调来了一个炮连,我们还不到三百人,能守得住吗?关黑子说:兄弟我自有妙计。葛监军说:那我回去跟师长汇报,让他把一团调过来,我们里外夹击将共军歼灭在石头河子城下。关黑子说:对不起,战斗打响前你还不能走。我敢肯定,你一走,师长大人就不会跟共军玩命,我的压力会加大,共军会知道我们没去救援,及时调整部署,变暗打我为明打我。所以要想假戏真做,只好委屈您和弟兄们了。战斗打响自然会放你们出来,不过也不能马上回去,因为共军就在城外,出城等于送死,我需要你们和我们一道上城墙抗敌。金大牙焦急地:你还没说怎么守城呢。一团不来,我们能守得住吗?关黑子说:不让他来,是为了让他死守,至少能拖住共军两个营。那么进攻我们的只有一个营,他们至少要拿出一个连来做预备队防止一团分兵来救援,还要用一个连打阻击,防止索伦营来救我们。我们只要守住城,共军就得不战而败。怎么守?我们把城里的人,不管是兵还是民,只要能喘气儿的全撵出门,一是用水浇城墙,洒水成冰,二是多运弹药石头块子。金大牙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要洒水成冰抗敌,妙妙,我这就叫弟兄们分头行动。关黑子叫住他:这还不够,你需快马加鞭,亲自去调索伦营于共军设伏前埋伏在驼峰山南,等共军向我们进攻受阻,让他们迅速出击,从共军后面发起攻击。金大牙:派个人去就行了。关黑子:不行,他们是取胜的关键,别人调不动,或者他们行动迟缓,不能在共军打伏击的部队到来之前运动到位,都可能完不成任务。

  关黑子的任性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凌晨五时,东方欲晓,寒风凛冽,各路攻击部队按时占领预定阵地。按计划少陵山首先打响,随着张团长一声令下部队快速接敌,准备出其不意解决敌人的第一道防线。部队刚运动到门前五十米,突然遭到敌人密集火力的阻击。张团长和李政委马上就明白敌人早有准备,这说明我们的计策成功了,马上组织兵力火力正面吸引,两侧迂回。敌人也很顽强,利用夜色和坚固的门墙和有利的地形阻击。张团长命令用迫击炮轰,只两炮大门就飞上了天,部队很快便攻占了正门,敌人边打边撤。

  东方已经露出了第一缕曙光,少陵山发起攻击已经半个小时,石头河子城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爷爷焦急地转来转去,用马鞭子抽打地上的雪和树干,发泄心中的焦躁。他感觉情况不太对劲儿,让人给鲁书记和张团长发报,提醒他们情况有变。

  鲁书记接到电报指示:一、刘飞根据情况变化自行决定行动;二、张团长和李雯暂不分兵攻打石头河子,继续强攻少陵山匪帮。

  张团长和李雯的部队重新调整部署,开始向敌人第二道防线进攻。第二道防线之敌坚持了一会儿也按计划后撤,在关帝庙主峰抵抗。关帝庙坐落在少陵山的主峰,北面西面都是原始次生林,山不高但地势险要,加之张团长他们原本是作为助攻,准备不充分。而敌人准备充分,可能被突破的环节都安排了重兵防守,张团长他们进攻受阻。临时派出的几路迂回部队,也都被敌人发现打了回来,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

  我爷爷决定试探性攻击,他命令骑兵就地待命,步兵两个连向前运动,军区调来的炮兵连向西门及城墙开炮射击,集中炸开一个口子掩护步兵攻城。一进攻我爷爷就知道麻烦大了,炮弹成群落到城墙上只炸起了几块冰,步兵一过石头河接近城墙,脚就站不稳了,连连摔跟头,根本无法射击和前进。原来这都是关黑子连夜让匪兵和老百姓浇水的杰作。他急令收兵。城上的敌人迅速开火,战士死伤严重。我爷爷急令炮火对城墙上的敌人进行火力压制,掩护部队撤退,总算退得及时。关黑子在城墙上发信号,金大牙指挥索伦营对指挥所左侧山坡上的我炮阵地发起攻击。我爷爷急令骑兵连向他们发起攻击,双方骑兵缠到了一起,杀声四起。我爷爷让唐营长带一个连监视城内的敌人,自己带领刚退回的步兵也加入了战斗。唐营长发火:五连阻击索伦营怎么没挡住?我爷爷说:你派个人去找五连。唐营长说:你是总指挥,帅不离位。一把没扯住,我爷爷带着队伍冲了上去,唐营长急得没法:打起仗来就不要命。索伦营一见我军全部向他们压过来,一声扯呼(撤退),转眼就消失在森林中。我爷爷带领骑兵追了一会儿,只见马蹄印不见人,这些人果然是森林里生、森林里长的,只要进了林子他们就如鱼得水,勇猛如狼,灵活如猿。他们的马也比一般马更适应山里的生活,纵使这样的大雪它们也会健步如飞。我爷爷只好命令收兵。

  这一仗,主攻方向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倒是助攻方面,由于临阵变化没有分兵,成功占领关帝庙,端了敌人老巢。80师师部和一团败进了森林,也算小有成效,但部队损失较大。国军守住了石头河子,被韩师长上报为大捷,金大牙升任副师长,关黑子当上了二团团长,葛监军受到上峰嘉奖,国军庆祝大捷杀猪宰羊三天大荤。战争的法则是有高兴的就会有不高兴的,五团受到了上级点名批评,我爷爷把自己关到屋里写了三天检查。李雯笑他:自我批评开展得好,饭也得自己吃,吃饱了开展思想斗争才有劲儿。她给他送了三天饭,三天来我爷爷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拍着桌子大叫:不拿下石头河子、活捉关黑子,老子就不叫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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