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的故乡,回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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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1-01-26 16:55
民俗,是生活的文化,也是乡愁的源头。杨光倩在18 岁那年只身离开侗寨,见识过上海的繁华、北京的厚重、成都的悠闲,曾以为这就是自己努力走出大山所追求的另一种生活。25 岁时,她却选择抛下一切,回到故乡贵州省黔东南州从江县,创办了一个专注文化保育与乡村社区营造的公益组织——从江生态文化社,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和行动,守护故乡的民艺,传播故乡之美。
“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冬季,故乡渐行渐远,我们都在不断地变化。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我成了一个陌生人。”她说道,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油然而生,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在他乡与自己独处的日子,愈加唤醒了我内心深处的乡愁、眷恋、情怀。回过头来看,才发现自己的故乡原来是如此地美丽,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上有着弥足珍贵的生态文化。”
有句话说,“黔东南有多少座山,就有多少种文化符号”。在这个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每个村寨都有不同的文化故事,它们就如同散落在深山中的遗珠,等待着有心人的拾掇。而返乡而来的杨光倩,就成了那个 “捡珠”的人,她希望能在这个“没有年轻人、只有破败房子”的土地上,实现乡村可持续生活,让每个人在自己的故乡都有更多的可能性和发展的空间。
一开始,从江生态文化社做了许多乡村助学的工作,为孩子们筹集爱心物资,比如一个书包、一双雨靴或一件新衣服。这样的方式确实能够扶贫济困,但走进校园发放物资时,她却发现大多数孩子的眼神都很茫然,有时甚至慌乱躲闪。只有当他们唱起自己民族的歌曲、跳起自己民族的舞蹈时候,眼神才变得自信、坚定而又明亮。这是杨光倩第一次意识到文化自信所带来的无比强大的力量——这些留守儿童缺少的不只是生活物品,更是家人的陪伴和内心的丰盈。
那些年,杨光倩行走在故乡的田间地头,深刻体会到少数民族文化的日渐消亡,她和团队不断总结和思考着公益扶贫的可持续性,发现除了捐钱捐物,乡村的文化根基和自我造血的能力也极其重要。从江生态文化社的转型,成为一种必然之举。自2016年起,他们逐渐转向文化保育与乡村社区营造,并在此基础上一步步前行,试着将文化保育和乡村旅游融合,推动乡村文旅发展,逐渐探索乡建综合模式,寻求公益破圈的更多可行性路径。
“在地化的文化教育不是一个人孤芳自赏,而是一群人在添柴加火、薪火相传,需要村民的认同,并从中找到一种文化的向心力,让不同群体都可以参与其中,让向往乡村、喜欢民族文化的都市人群可以理解、体验、学习,从而影响更多人。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共同成长、相互影响。”杨光倩总结道。
根据当地的现实状况,孩子、妇女和青年,成为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
侗族是一个没有形成文字的民族,侗族大歌就是侗族人代代相传的百科全书。在侗寨里,歌班就是一所学校,侗族孩子从五六岁开始便和年龄相仿的伙伴组成歌班,接受音乐启蒙,也接受侗族大歌里所蕴含的本土化文化教育,在田野生活和嘹亮歌声中,他们得到自然万物的滋养和民族文化的熏陶。在此基础上,从江生态文化社与民族学校合作,开设民艺课程,提供基础设施建设、音乐器材、日常管理维护等一系列支持和陪伴成长服务,同时邀请当地非遗传承人走进校园传授侗族大歌、民族乐器等传统民艺,为少数民族村寨的儿童带去新奇、有趣的本土化教育体验。
在此过程中,从江生态文化社发现村寨里的妇女们也是一座宝库,她们不仅身兼百艺,懂绣花、会唱歌,而且也是一个行走的故事库,对村寨的许多故事都了如指掌,简直是传承本土文化的不二人选。因此,有了“侗寨女性公共空间”——位于从江县高增村的、以妇女儿童为参与主体的公共空间。也是在同一个寨子里,“侗族民艺青年成长支持计划”一步步延伸开展,回归村寨的年轻人们在此支持下,突破传统,用新的时代眼光和方式参与文化传承,并通过新媒体的媒介对民族文化进行传播,令民族文化日趋多元。
文化保育、民俗传承是个宏大而沉重的课题,但生活在乡村的是一个个平凡而真实的人。六年来,杨光倩见证着故乡的变化,更见证着身边每一个人真实又鲜活的命运转变。
正因为没有文字,世代传承显得尤为重要。用生命去影响生命,成为最动人也最恰当的方式。社区,便是现代社会语境下文化保育的“基本单位”。“如果民族文化脱离了田野生活,与社区分离,传承也只能停留在浅层的表象形式。下一代对民族文化的疏离也会越来越明显。因此,我们激发社区的内生动力和文化向心力。” 杨光倩解释道。
在这条路上前行六年,“振兴乡村” 早已化为一份对故乡的责任,而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在分享从江生态文化社的故事时,她曾以一段话作为结语:“唯有故乡和情怀不可辜负。面对措手不及的社会变革,我愿坚持心中那份炽热,用自己的力量和方式守护故乡的民艺,相互陪伴成长一辈子。做好这一件事,我想这就够了。” 自25 岁那年她逆行返乡,便一直信守着自己对故乡的承诺。
海峡旅游:从社会经济层面和精神文化层面,你个人如何看待民俗文化的价值?
杨光倩:民俗文化是民族和乡村社区的根基与灵魂,它的价值主要体现在文化、社会、经济三个层面,是一种坚定的精神符号和集体认同,与当地人的生产生活紧密联系并相互影响,是村寨的文化脉络。在现代社会和市场经济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外来文化对民俗文化带来一定的影响和冲击;在乡村文旅发展趋势下,民俗文化的生存空间和发展机会面临的机遇和挑战并存;在乡村文旅发展背景下,民俗文化被赋予了更多的价值和使命。想要更好地延续民俗文化,就需要挖掘它的当地价值和时代精神,进行保护传承发展,与时俱进,在尊重地域文化的基础上进行文化创新,融入乡村旅游的系统功能。
海峡旅游:您同时还是侗房民宿和贵州务美公益旅行发起人,可否请您介绍一下文化社、侗房民宿、务美公益旅行三者是如何相辅相成的?
杨光倩:文化社专注文化保育和社区发展服务工作,对在地文化梳理、记录,整合社会资源进行社区营造,同时对自组织进行培育,建立非遗传习基地和非遗扶贫工坊,为乡村赋能;侗房民宿是文化输出的窗口,形成城乡对话、交流互助、文化体验和公益故事分享的乡村会客厅。结合机构所开展的公益项目,在民宿中定期举办民艺体验、音乐会、分享沙龙、公益培训等,建立价值认同社群并扩大影响力,将在地文化融入公共空间,为志愿者、旅行者、设计师、艺术家等城市不同群体和在地村民建立情感和价值联结,探索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模式;务美公益旅行将专注深度极致的个性化公益旅行、乡土研学、非遗文创产品服务,倡导体验经济和公平贸易,融入自然教育、非遗研习、社区探索、公益思维,通过社会创新的方式链接城乡,让世界发现贵州地道风物乃至乡土中国之美。
我们自从江生态文化社、侗房民宿及务美公益旅行三个维度对乡村振兴路径进行不同的尝试和努力,探索一种良性循环的乡建综合模式和乡村文旅融合的闭环回路。但在乡村这个不系统的系统里面,即使从这三个不同的维度对乡村发展起到一定的助推作用,我们仍看到了自己的短板和不足,政策层面的关注与支持、村民的认知与信任、资金的获取与运转、本土人才的培育与留驻、如何联动多方协作思考一起破圈等各种繁密巨细的问题,在不同阶段都需要不断思考和梳理,并迎接新的挑战。
海峡旅游:你认为民族的下一代应该如何建立自己的文化自信?
杨光倩:这个命题对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可能有些厚重了,但作为民族的下一代,这也是我们不得不去面对的。可能我们都会经历一个有到无、再从无到有的过程。从我自己的经验来看,首先从接触和了解开始,通过田野调查或持续参与文化活动去慢慢了解,只有深入了解后才会有探索的求知欲,再到系统地学习和实践,自文化中汲取能量、激发内生动力,从而构建文化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