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建筑师坂茂:纸建筑也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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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09-26 14:05
日本建筑师坂茂用最脆弱的纸造了一系列坚固的纸教堂、纸住宅、纸博物馆;他还为灾后重建提供了实用、易于拆卸重组的临时建筑范例;他被称为材料大王、绿色建筑师、人道主义建筑师。
8月初,新西兰南岛最大城市克赖斯特彻奇(基督城),一座新教堂落成开放,用以临时替代在2011年2月大地震中被毁坏的标志性建筑——有100多年历史的天主教大教堂。尽管外形和构造已足以引人瞩目,但这座全新三角形教堂最令人惊叹的,却是它的材质——由98根圆形纸管做梁柱,用特殊加工的纸管做墙面和屋顶,纸管每根直径60厘米,长16.5米。纸管教堂跟旧教堂一样大小,可同时容纳700人集会,设计使用年限长达50年。教堂神父称,这座纸管教堂具有标志性意义,它代表了基督城的重建。
然而,这并非世界上惟一的纸教堂,台湾也有一座纸教堂。两者均出自日本知名的人道主义建筑师坂茂之手。
除了教堂,坂茂还用纸管做材料,建造了近20座包括画廊、博物馆、住宅在内的城市现代建筑,如美国纽约“游牧博物馆”,用废卷纸组成类似神殿的立柱,撑起博物馆广阔的空间;被称为“超级纸屋”的德国汉诺威世界博览会日本馆,原材料全部来源于再生纸,拱形主厅由440根直径12.5厘米的纸筒呈网状交织而成,在半年时间里经历各种天气情况,盛夏隔热,雨天不漏雨,世博会结束后,建筑材料又运回日本,做成小学生的练习本,此建筑生动地体现了坂茂“零废料”的生态设计理念。
纸建筑挑战偏见
1995年,一场7.2级的地震袭击了日本阪神,灾区景象深深触动了坂茂,他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当地的神父,提出用轻巧、组装迅速的纸材搭建一座“纸教堂”,以替代地震中焚毁的教堂。神父的不悦可想而知,因为纸脆弱轻薄,容易着火,“你知不知道,这里就是被火烧了才变成这样的!”坂茂并未放弃,他一次次前往灾区,向神父解释说,书店跟木屋同时着火时,书店燃烧的速度更慢,因此纸建筑的安全性优于木质建筑。坂茂曾说,纸建筑要符合法规并不困难,最大的挑战是人对它的偏见。最终,坂茂的热心、灾区急需居民聚会空间的实际情况,终于让神父点了头。
在300多名志愿者、居民和教友的努力下,纸教堂在两个月后完工,并被命名为“PaperDome”,教堂用58根纸管做主结构,便于拆卸、移动、重建。纸教堂的立柱和其中的长椅均为高密度一次成型纸管,每根纸管长5米、直径33厘米、厚1.5厘米、自重仅为60公斤,但抗压强度却达到6936公斤,抗弯强度则为每平方厘米85.2公斤。随后几年中,这个面积170平方米的空间,见证了居民集会、电影放映会、演唱会、教会弥撒、结婚典礼……成为阪神大地震后社区重建重要的精神地标。
1999年,台湾也经历了“9·21”大地震,需要寻找灾后重建的范例。在阪神地震10周年之际,台湾代表团前往考察,得知这座纸教堂完成阶段性任务后即将拆除,便提出将纸教堂迁移到台湾,作为地震灾区重建的交流中心。这个提议得到了日方的支持。于是,2005年,本来只是一座临时建筑的世界上第一座纸教堂,见证了在日本的最后一场弥撒后,飘洋过海,来到台湾南投县埔里镇安家落户,不仅传递着不畏灾难生生不息的精神,更用价格低廉、方便再生的纸材,让人们看到绿色重建和可持续发展的生动案例,还成为游客参观的景点,每年为台湾灾区的旅游创收2000万元人民币。
在日本做建筑师很幸运
为世人奉献了纸教堂的坂茂,1956年生于东京,早期曾对橄榄球颇为着迷,但是,高中二年级时校队参加日本全国锦标赛惨败,令他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有限,于是放弃了这个梦想。与此同时,他对绘画产生了浓厚兴趣,于是前往东京艺术大学建筑学院就读。在那里,坂茂知道了约翰·海杜克(1929~2000,美国建筑师、艺术家和教育家)的大名,于是前往海杜克任教的纽约库珀联盟学校求学。他逐渐发现了自己远优于其他学生的天赋,这也让他与学校老师产生了很多争执,并选择不再继续研究生学业。
至今,他仍对自己选择留在日本感到庆幸。他说:“日本建筑师在国际上是相当成功的。一方面,日本大量的年轻建筑师都有机会提高他们的技能。通常在别的国家,聘请建筑师是权贵阶层的做法,而在日本,就连中产阶级都愿聘请建筑师,所以年轻人有很多机会锻炼提高。另一方面,与很多西方国家相比,日本个人隐私的概念是相当宽松的,如果你去一间日本传统旅馆,推拉门后很有可能就是另外一户人家了,这给了建筑师很大的自由空间,使他们在这里更容易产生新颖的构思。”
用纸代替钢筋水泥
汲取了东西方文明和智慧的他,研究过很多建筑师的作品,他意识到,许多伟大的建筑师在材料选择或结构设计上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经过长时间思考,他开始大胆尝试用纸做建筑材料。“我第一次使用纸张是用于室内装饰,但我慢慢意识到,纸其实是强大到足以被用作支撑结构的材料。”于是从1989年开始,他尝试用纸代替钢筋水泥,纸也是坂茂采用最多、运用最好的材料。
坂茂所采用的纸是具有环保功能的传真纸芯,这种纸芯经过防水、防火及覆膜处理,并进行了严格的强度测试,非常适合建造小体量临时建筑。1989年,坂茂在名古屋的设计博览会上实现了他的第一个纸建筑——纸凉亭,此后,他还设计了纸集装箱美术馆、纸住宅(东京三宅一生)、纸教堂、纸桥(位于法国加尔河)等一系列作品,其中“超级纸屋”(日本馆)在2000年德国汉诺威世界博览会上获奖。
尽管纸建筑让他蜚声国际,但他从不将自己局限于“纸建筑”的范畴,根据建筑的功用选取自然材料,是他广为人知的特色。于是,有了瑞士苏黎士Tamedia纯木结构的5层办公大楼,Swatch集团的新总部大楼、引入中国元素“竹帽子”屋顶的法国蓬皮杜中心新馆等……
坂茂被誉为“材料大王”、绿色建筑师。对坂茂来说,社会责任感意味着使用一些容易得到、廉价且可循环使用的材料,如硬纸管、竹子、泥砖和橡胶树。
他是人道主义建筑师
除了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21世纪最具创意的建筑师之一”外,坂茂身上还有一个标签——人道主义建筑师,关注灾后重建和人道救援。不同于许多名人选择捐资募款,他对灾后重建的参与方式,让人深深感到建筑师履行社会责任散发出的光和热,以及一种“给予”的智慧。
他曾在接受采访时说:“建筑师往往与社会特权阶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历史上看,人们往往用金钱或政治力量,聘请建筑师来为其工作,体现的是地位与财富。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感到非常沮丧。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当灾害发生时,人们居无定所——在那里,我可以伸出援手。”美国《时代》杂志曾经评价,坂茂也许比今天很多做玻璃和钢铁建筑的人更接近老旧的现代主义者的理想,因为“坂茂想让大众能够得到美好的东西,包括最贫穷者”。
20世纪90年代,他看到了卢旺达难民营的照片。当时,联合国难民署在那里遇到了一个难题:他们一直使用当地的木材和防水布搭建帐篷,可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合适木材,人们开始砍伐树木,对森林造成很大损害。于是,难民署决定使用铝条框替代木材。但是在非洲,铝是一种价格昂贵的金属,于是几乎所有的难民都将铝框抽出卖钱,而后再去伐木毁林。当难民署对此一筹莫展之时,坂茂贡献了一个绝佳的建议——用纸管替代铝框和木材,作为搭建帐篷的骨架。这个方法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不仅有效降低了帐篷的成本,而且为灾民提供了最恰当的援助——“如果给灾民提供太多太好的庇护所,那么他们将失去归还的动机,失去自己重建家园的动力,我们要提供的是最恰当的援助。”
此后日本还发生了数次地震灾害,救灾的队伍中总会有坂茂团队的身影。
尽管早已蜚声全球,但坂茂的灾后临时建筑并非最初就受到政府的青睐。“我曾提议用纸管分区的临建形式,在疏散中心给大家提供一些隐私空间,但政府方面担心这样会增加管理和控制的难度,因而不乐意接受。政府不愿接受没有成功先例的做法,坂茂予以充分的理解和尊重,他选择首先跟非政府组织的一些疏散中心合作,提供免费的纸管分区临建,收效极好。于是,政府逐渐接受了他的低成本灾后纸管临建。
除了日本,坂茂的临建还为印度、斯里兰卡、土耳其、海地、新西兰和美国等国家的难民和灾民提供庇护。很多中国人不知道,“5·12”汶川地震后,他还为四川成都华林小学设计修建了过渡性质的纸管校舍。
此外,坂茂还建了30座纸质临时房屋,由填满沙袋的酒箱组成,墙体是纸筒做的,天花板和屋顶是帐篷布做的,每16平方米的造价在2000美元以内。这些纸屋具备可回收、易于拆卸和储藏的优点,这种纸房子的设计在一些遭受自然灾害的国家被广泛应用。
每一位出色的建筑师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坚不可摧,万古流芳,但坂茂却忙着为灾区搭设临时的纸建筑。他说过这样一番话:“决定建筑持久性的,不是开发商或所使用的材料,而是能否得到人们的支持。简单以营利为目的的建筑,即便它是混凝土构造,也是昙花一现,难逃被拆除的命运。如果得到人们的尊重和喜欢,即便是临时建筑,也可以像纸教堂一样,获得永生。”
宁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