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兰州驱车出去,一路向西,顺顺溜溜几个小时跑到了乌鞘岭,视野雄壮,南侧的祁连山与北侧的马牙山,形成宽阔峡谷,这是河西走廊的门户,西至玉门关900公里,古丝路的必经之地。
两千多年前,汉武帝在河西走廊设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作为经营西域的基地。解读地名,武威有耀武扬威的意思,张掖则来自「断匈奴之臂,张中囯之掖」这句话,都像是军事震慑的命名,不如酒泉、敦煌,温馨浪漫,且有诗意。张骞出使西域,玄奘西天取经,有关这条路的种种行迹与传奇,让人遐想。不过有一点是要澄清的,大唐并非许多人想像的那么开放,贞观年间太宗担心西突厥会有威胁,下令封锁边界,不允许人们往西去,切断与西域的关系,老天爷似乎不乐意,中原连年大旱,朝廷慌了神赶紧把关打开,让灾民出去自讨生活。玄奘趁机扮成要饭的混出去,靠他一人根本无法完成取经,穿越戈壁很危险,是高昌(今哈密)国王给他配备了一百多匹骆驼,吃的、喝的、用的,全都解决了。原本属于偷渡出国—学成归来成了大师,太宗派房玄龄到长安一百多里外迎接玄奘,规格待遇很高。
地理上,乌鞘岭是黄土高原、青藏高原与内蒙古高原的交汇处,也是季风与非季风的分界线,往西降雨减少,气候干燥,灌溉饮用主要靠祁连山雪水。迤逦西行,两边青山起伏连绵,草地碧绿,牛羊随意啃啮;庄稼长得壮大茁实。过了张掖,林木稀疏,草短枯黄,渐趋荒芜。戈壁滩偶尔有土夯的烽火台与长城,年代久远,大多风化倒塌,似粘似断,像尸骸腐烂留下的脊骨。
烽火台与长城皆为古代军事设施,作为情报传递的烽火台,资格比长城老,功能恰似雷达,一旦发现敌情,哨兵登台,白天施烟,夜间点火,台台传递。后来,烽火台与长城构成完整的防御系统,抵御匈奴劫掳。设在大漠深处的烽火台,是发出警报的最前线,向长城沿线传递有两条线,一条通往京城,一条通往附近驻军。明史记载,来敌一百以上,举一烟鸣一炮;来敌五百以上,举二烟鸣二炮;来敌一千以上,举三烟鸣三炮。每个烽火台大致相隔三千米,最远不超过五千米。
汉长城到了明代已经倒塌,我们现在看到的大多都是明长城,其中不少是在汉长城基础上修筑的。嘉峪关是明长城的西端,也是丝绸之路的重要关隘,由内城、外城和城壕组成,黄土板筑,横穿戈壁,一副大漠孤城的苍凉。
清晨,天蓝如洗,斜阳抹在长城上,金黄耀眼。忽然,一位老人赶着羊群从塌陷的城墙口出来,头戴草帽,身披白色羊毛毡披风,西北牧羊人大多都有这样一件披风,朴素实用,简约好看,不失为经典。我迎上去问:你家这么多羊?他一愣,站住脚,腼腆地摇摇头说:村里的。牧羊人都这样,憨厚,不善言辞,见了陌生人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交流。稍稍熟了,老人告诉我,他是蒙古族,住在祁连山脚的回族村子,离这儿七八公里,平时很少回家,在长城底下挖了窰洞。我探身一看,黑咕隆咚的,地上铺了一层乾草,连牀都没有,洞成天敞开着,晚上睡觉拦一块板,不让羊进去。他只有一口锅,煮面、蒸馍、做饭、烧水,洗脸,统统解决了。我问:不怕塌下来?老人急了:哪能?都几百年了,刨这个洞费老大劲,比房子结实。
牧羊人,一年闲到头,看似没有技术含量,其实不是。放牧是否出色就看春天,春天是羊的产羔期,前后一个半月,产羔数量的多少证明着母羊的强壮与配种的合理,接羔成活率反映出牲畜的绝对增长率。老人不仅放牧内行,接羔也很拿手,接羔成活率常常超过百分之百,也就是说,活下来的羊羔数比当年生羔的母羊数还多,这就意味着他放的母羊经常一胎双羔。产羔期,老人很忙,除了给自己的母羊接羔外,附近村子的母羊遇上难产也找他。等他赶到母羊已经奄奄一息,抓住母羊,用手把生不出来的羊羔掏出来,胎衣往母羊嘴上一抹,让它认识自己的孩子,整个助产过程干净俐落,不超过五分钟。如果羊羔胎死腹中就连母羊都保不住,穆斯林不吃死牲畜,也不能卖钱,那就蚀本了。
丝路申遗成功,如果说这是一条沟通中西方文明的大道,那么河西走廊便是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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