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奇:唯死神才能让她停止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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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4-12-01 16:25
她被誉为20世纪的新闻采访女王,她以迂回、挑逗、紧追的形式采访世界政要,在新闻史上留下其浓重的个人色彩。对于新闻记者来说,法拉奇的每一次采访都提供了一次令人神往的示范:表面上是犀利的提问,本质是在权威面前展露平等姿态和独立人格。
我们不想为她做一份百科全书式的简介:某某人,某某国籍,某某年生人,某某年卒,从事过某某工作,创作了某某作品,取得了某某成就……干瘪的文字,生硬的信息,不,她不能这样被描述,因为她是法拉奇。
让世界侧目的女人
法拉奇的反叛来自家族的遗传,又在成长过程中更深入地融入她的血液。1929年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法拉奇的母亲托斯卡是一名无政府主义者的遗孤,父亲爱德华多是一名自由主义者,并因反抗墨索里尼的统治而被捕。
法拉奇在《愤怒与骄傲》一书中回忆说,二战时盟军轰炸佛罗伦萨,14岁的她蜷缩在一个煤箱里,因为恐惧而放声大哭,父亲非常生气,狠狠地掴了她一个耳光,说:“女孩子是不哭的。”此后她从未再哭过,即便是挚爱的人去世也没有流泪。
长大以后,她成了名记者,采访过世界上最有权势、最有影响的大人物。一名美国记者形容她为“一个没有哪个世界领袖人物会对她说‘不’的记者”。接受法拉奇采访需要勇气,她的问题总是充满挑战性。面对这些改变历史进程的人物,她始终摆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这种方式让全世界为之叫好,却让那些大人物感到“害怕”。
采访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时,在法拉奇的旁敲侧击之下,最后基辛格不得不承认越战毫无益处。在谈及对权力的看法时,她的一系列大胆发问最终诱使基辛格做出了让他懊悔一生的回答,他说:“我觉得自己就像独自骑马领着一支旅行队走进一个狂野的西部神话。”这个傲慢的回答不仅惹怒了总统,还惹恼了普通民众,即便在数年之后,基辛格回忆起来还痛心疾首,称这次采访是“一生中与媒体打交道最具灾难性的一次”。
采访邓小平的外国记者
在《邓小平文选》第二卷中可以找到法拉奇的名字,因为她有过不寻常的三次中国之行。1980年改革开放之初,她对邓小平进行过两次4个小时的采访。事后她撰文说:“在我的‘历史采访者’中,我很少发现如此智慧、坦率和文雅的,邓小平是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
除此之外,法拉奇先后采访过200多个世界政要,她的采访生涯充满了单刀直入和不留情面的个人风格。在以色列,她访问过当时的总理梅厄夫人和国防部长沙龙,并被视为“极难对付”的记者;在越南,她经历过长达8年的战地记者生涯,采访过北越的武元甲和南越的阮文绍,并将后者逼问得号啕大哭;她曾当着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的面揭开蒙在头上的面罩。而她的一部《风云人物采访记》,可以说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际关系风云录,现在是西方院校新闻系学生的必读书。
来自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法拉奇曾是激进的左派分子,她反对越战,同情越共。她一天要抽60支烟;她爱穿长裤和男装,她的头脑也是男性的,思辨力与分析力都是一流的。1975年,她与希腊的反政府左派领袖、诗人阿莱科斯一见钟情,并以男方短暂的生命历程写出了《男子汉》一书,这本书被译成十多种语言,在全世界发行过数千万册。
她只嫉妒有孩子的女人
对女人来说,爱情总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即便刚毅如法拉奇,最终也没有从它温情的掌心中逃脱。1973年,43岁的法拉奇去雅典采访34岁的希腊抵抗运动英雄阿莱科斯。正是这次采访,这个男人,成全了她一生唯一一次在爱情中的沦陷。
此前关于阿莱科斯的说法,法拉奇听得很多——他曾企图谋杀希腊军政府独裁者帕帕多·普洛斯,结果被判处死刑;当军人政权慑于国内外舆论而对他下了赦免令时,骄傲的阿莱科斯拒不签字;为了不使阿莱科斯成为英雄,他们最终才没有枪毙他。
这样一个男人,无论他美与丑,文雅与残暴,都深深地契合了法拉奇的内心。她欣赏他的激情和口才,她忍受他的任性和固执,她和他一起承担无处不在的危险……她一直说阿莱科斯是唐·吉诃德,而她就是他忠实的仆人桑丘·潘沙。她的使命就是跟着主人梦呓、撒谎、夸夸其谈,忍受无法忍受的痛苦,和想象中的敌人格斗。
尽管这个男人从不帮法拉奇分担生活的悲苦,也毫不珍惜她的付出。甚至,当他得知法拉奇怀孕的消息后,竟以嘶哑和结巴的声音问她打胎的费用如何分摊,并建议两人各出一半!这个男人伤透了法拉奇的心,她矛盾过,徘徊过,感叹“爱的锁链是自由最沉重的羁绊”,但仍坚定地选择和阿莱科斯为伍。
可惜,惊天动地的爱情往往没有结果。在一次意外中,阿莱科斯让法拉奇流产了。她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深沉的母爱必然要倾诉笔端,于是,一本生动而充满女性情结的作品《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在次年面世。这是法拉奇对自己未能出生的孩子的倾诉,是她唯一一次怀孕经历的悲喜记录。
这一生,她采访过基辛格、邓小平、巴勒斯坦领导人亚西尔·阿拉法特、以色列强硬派女总理果尔达·梅厄、印度“铁娘子”英迪拉·甘地、伊朗最高领袖霍梅尼……她敢对抗宗教领袖,气得对方嗷嗷直叫;也敢嘲讽政界要人,说微小得可以放进她的粉扑。这个睥睨众生的女人,她羡慕过谁?
她说,这一生中,她只嫉妒过有孩子的女人。
2006年9月17日,法拉奇死于乳腺癌。在接受完手术之后,她坚持要看一眼手术中摘除的肿瘤。大夫说,从来没有人要求看自己布满了癌细胞的血肉,她说“它是我的肌体,我想看一眼”。于是他们把它拿进来,它是一块又长又白的东西,她开始对它说话“你这个可恶的王八蛋”。她恨它,她接着羞辱它“你不要再回来了。你在我身体里留下孩子了吗?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赢不了的!”那些医生看着这个场面,喃喃地说“哦,上帝……”
法拉奇的遗体被安葬在佛罗伦萨的一个公墓。依照她生前愿望,只有家人和少数朋友出席了葬礼。没有任何追悼仪式。也不允许拍摄任何照片和录像。下葬的一刻,教堂为她这个无神论者敲响了钟声。
整理/Hel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