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新闻记者Mihoo:这一路走来还是很过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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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4-12-02 07:35

  10月31号正好是我入行三周年的日子。但凡有媒体前辈辞职,大多都会发出“几年青春,一场错爱”的哀叹,从这个角度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激情消失的差不多了,时不时自己也会发出“是不是爱错了”的感慨,但天生属于“给口饭饿不死就懒得挪窝”的主儿,所以业内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我还是屌丝女记者一枚,哦,还要特别说一句,纸媒。

  而我做的是时事新闻,所以接触的多是苦大仇深的题材,本报社歌的歌词里有一句,“在风中在雨中在火中,在一切故事发生的时刻;在城市在原野在旅途,在任何苦难欢乐的现场。”鉴于通俗的介绍我自己都觉得悲惨,大家还是透着这文艺的歌词感受一下吧。

  说说我为什么当记者

  编辑老师约稿的时候发短信说,“听您同事说您是个很有新闻理想和情怀的人”,我心说这不是骂人嘛!鬼都知道私下里记者们聊天,某人说上一句“你有新闻理想”,马上就会收到回击“你才有新闻理想,你们全家都有新闻理想!”

  但是,想想来时路,成为一名记者,确实是我年少时的梦想。中学时我住校,按照校规,除了周末回家,平常不能出校门。但是现在也记不清有次不知怎么的自己偷偷溜出了学校,那是整个中学生涯唯一一次的反叛经历,在我们那儿,不好好读书不考上好大学,几乎就是人生死刑了。

  这次偷跑出来并没有具体的收获,因为身上没有钱。但是将近10年的时间过去了,总有一个场景在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县城很小,总共也就两条街。溜达到其中一条街中间位置的身后,我被一辆改装的三轮车吸引住了。三轮车上架起了几根铁杆,支撑着四面写满字的塑料布。车主是一位老大爷,塑料布上的内容是,他的儿子几年前在公安局离奇死亡,几年中他倾家荡产为儿子伸冤却始终不得昭雪——典型的中国故事。

  人们驻足,凝视,然后冷漠的离开。我也一样。那是青春期的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因为满腔热血的十几岁,遇到不平事,总是想要帮一把的。

  我的中学时代也是我们国家新闻最好做的时期,很多的大事件,通过记者们的工作让各个角落的人们知晓。那时候我总想的是,世界上真是有这么一种职业能够见证人间的悲欢,时代的变迁,太酷了。因此自然而然,就把记者当做梦想职业去奋斗了。

  再说说当记者的好与坏

  我始终觉得未知的世界是最迷人的。就像此时此刻我在敲这些文字,但很可能领导一个电话我要收拾包袱马上出发。很长一段时间,我迷恋于这种未知,当然每一次出发,都是一次认识世界的机会,很多人一生只过一种生活,见固定的人,过固定的日子,当然也没什么不好,但我这个人,天生好奇心重,也总迷恋新鲜。

  而坏处就是,任何新鲜都不得重复,世间事无非那几种,而放在中国社会的大背景下,类似的悲剧渐次到来,非常容易产生深重的无力感,所以经历的多了,心也会跟着结痂变硬。在这一点上女记者和男记者应该区别不大,都是带着英雄的梦想而来,憧憬着自己的努力能带来些许改变,但最后发现改变的只是你自己。所以我时常会想,如果如今的我在家乡的马路边再看到和十几岁一样的场景,我是不是只会冷漠地走开,心里不再会有一丝波澜。

  再有就是这个行业几乎就是人性展览馆,几年的工作,我见到了人性之中温暖、坚韧、执着和纯粹的部分,与之相对,也见识了太多的谎言与表演。所以当我跟不当记者的朋友一起聊天,总会被他们取笑像是已经看破红尘。

  再加上记者行业鱼龙混杂,出现些害群之马让人民群众对整个记者队伍产生深重的误解,更是让自己觉得悲哀。所以很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人民群众掏掏心窝:并不是每个记者都收黑钱,并不是每个记者都会粗暴地摆拍,并不是每个记者都会恶意曲解受访者的意图。相反的是,我身边的大多数同伴,都默默地在这个行业里做着应该做的事情。

  最后说说特殊的经历

  可能是个性使然,我比较不愿意去讲做具体的稿件时经历了什么。类似当地政府为阻挠采访跟踪,被采访对象骂,或者条件艰苦到没地方睡没东西吃之类,我总觉得干了这个工作,它的一切都是你应该承受的。还拿爱情做比,你爱上了这么一个人,愿意为他承受种种,只要爱还在继续,中间怎么赴汤蹈火掏心掏肺都是心甘且快乐的。

  老实说,我很讨厌那些满口正义的同行,记者两个字的意思是“记录的人”,职业的使命是记录和呈现,而不是“代表正义”。这样的毛病刚入行的时候我也有,但是年纪慢慢大了,反而很不愿意对任何事情下判断。

  真要细细想来,最特殊的经历反而不是吃过的什么苦头,还是跟大家分享一些温馨的记忆吧。

  一次是2012年,北京721特大暴雨那次,我在一个村子里做完采访,因为要急着交稿,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镇上的网吧里写稿。大概9点多钟的时候,手机响了,采访对象找到了那个网吧,把一兜肯德基递给了我。记者三餐不定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彼时真的是感动得够呛。一直到现在,我几乎不去肯德基吃东西,因为心里总觉得那天吃到的是最好的味道。

  还有一次采访一个被精神失常的母亲险些砍死的小男孩,经历了那么大的伤害,小家伙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他的爸爸告诉我,小家伙夜里会反复做噩梦出冷汗,有时候还会弄破刚刚愈合的伤口。可能是自己也来自农村的关系,心里特别喜欢和心疼这个孩子,采访完成后我还去看过小家伙几次,他喜欢吃旺旺仙贝,总跟他爸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有次我就带了给他。没想到趁他爸爸不注意的时候,他偷偷地说:“姐姐姐姐,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呀!”

  当时他脸上手臂上满是伤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笑得特别开心。后来小家伙回了重庆乡下,再后来我们慢慢断了联系,但是一想到他的笑脸,心里总是特别的温暖。

  大家都知道,在新媒体的冲击下,传统媒体越发艰难。职业上的困顿当然是有的,我也时常疑惑会在这个行业里呆多久。但是细细思量,不管前路如何,已经走过的路是精彩纷呈的。我很感激这个职业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能够见识世间那么多的风景、遇见那么多人。

  从爱情观来说,我喜欢轰轰烈烈要远大于天长地久,所以这一路走来,还是很过瘾的。

  撰文/Mihoo

  (本文作者系《新京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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