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池钓

　　去年入秋以后，江里的鱼越发难钓，我接连几次出钓均收获寥寥。江里无鱼可钓，我便把目光转向与江边一坝之隔的收费鱼池。

　　这座鱼池鲫鲤混放，水深1.5～1.8米，只允许钓手竿，不限竿数，用饵随便，一天收费50元。去年“谷雨”的时候，鱼池就开竿了，不过钓鱼的人不怎么多。“五一”前，我曾在这个鱼池钓过一次，记得天气预报说当天刮4～5级西南风，但鱼池始终波澜不起，严重缺氧，鲤鱼和鲫鱼不时浮出水面，50元最终彻底打了水漂。春末夏初之际，江里的鱼比较好钓，虽然大鱼难遇，但小鲫鱼和白鲦还是有的，只要有鱼咬钩，提竿时手里有感觉，心里也就满足了，所以我就没再去鱼池。

　　由大江转钓鱼池虽是无奈之举，但也是源自内心的一种需求。按时下物价的涨幅来算，花50块钱钓鱼并不算贵，但有些人不愿花这个大头钱。我的退休金虽然不多，但一个月钓几次鱼池还是能承受的，我肯花这份钱是多年的个人爱好使然，人活着总要有自己的消费方式。不过，我的妻子却不这样想，她觉得花50元钓一次鱼有点奢侈，同样是50块钱，买土豆大葱够吃一冬的。为了让她心理平衡些，我摆出三条理由：第一，我不吸烟，花钱钓鱼总比把钱花在抽烟上好；第二，你喜欢吃鱼，我钓回的鱼权当花钱买肉了，不算白花钱；第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心情就好，心情好身体就好，身体好也就省下了昂贵的看病钱。这么一算，这50块钱花得不值吗？她虽然无话可说，但还是觉得花钱钓鱼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就这样，我每次去鱼池钓鱼都能看出她内心的不快，这无形中也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2014年9月28日这天，我在鱼池钓回4条五六两重的大鲫鱼，还有2斤多小鲫鱼，钓得挺开心。我进门刚安顿好钓具，妻姐就来串门了。妻姐是企业高管，退休后被返聘，可以说很早就步入了小康阶层。她家离我家近，姐妹之间走动很勤，她对吃鱼更是情有独钟，在她看来，吃鱼比吃肉好。见她来了，我就把本打算养起来的四条大鲫鱼剖膛破肚，下锅烹制了。妻子悄声对我说：“姐夫爱吃你做的酱焖小鱼，顺手把你今天钓的小鲫鱼也做了吧，让姐走时带上。”钓回的鱼有人需求，下次钓鱼就有了资本，于是我连声答应。

　　我忙着下厨，收拾小鱼的脏活儿自然落在她俩身上。姐俩一边收拾着小鱼，一边唠嗑。妻姐说：“早市卖的小鲫鱼比菜都便宜，10块钱能买5斤，就是收拾太费事。小安（我和妻子结婚后，妻姐一直这样称呼我）今天钓鱼赔了，没钓回本儿。”妻子说：“他不赔的时候少，可他总是自我感觉良好，满嘴都是理由。”我听后暗自摇头，觉得好笑。说起来，这姐俩都属于知识女性，对事物的看法有时却过于偏执，真该给她们好好上一课了。

　　吃饭时，妻姐对我说：“鱼做的真好，没有一点儿土腥味。”我借题发挥说：“不是我做的好吃，是鱼的品种好。我钓的鱼不同于市场上卖的养殖鱼，咱们吃的这鱼源自松花江上游，是引用江水养殖的。我钓鱼的鱼池和江一坝之隔，进水口设有网栅，直接和江水相通，所以鱼好吃。”我指着餐桌上她买的一只售价40元、个头很小的品牌烧鸡问她：“如果抛开价格的因素，让你选择，你是喜欢吃这只鸡呢，还是喜欢吃这盘鱼呢？说心里话。”

　　妻姐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喜欢吃鱼，鸡是特意为你买的，你爱吃鸡。”我说：“是啊，物有所值，各有所爱。如果让我选择，我更愿意用买鸡的钱去钓鱼。今年夏天你来我家带了一个榴莲，你们姐俩都爱吃，我却一口没动，因为我受不了它的气味。吃榴莲决不是为了饱肚，用你俩的话讲，那是高品位的享受，我花钱钓鱼也是这个道理。用你俩的经济观点来衡量，我今天钓鱼确实亏本了，但我却觉得值得，因为我钓出了好心情，晚饭又有鱼可吃，还受到你的褒奖。你不止一次说，许多的高档酒店的菜都不如我做的可口。可能你是在恭维我，但我还是相信我做的菜不会比别人做的难吃，因为我的心智还算健全。可以这样说，所有的人，不论处在什么样的阶层，都有自己的消费需求和方式。就说你们姐俩吧，脚上穿的一双鞋就远远高出我一年钓鱼的开销，这笔账又该怎么算？一双品牌鞋真就值这么多钱吗？为了追求生活品位，钱花得再多，你们也不会觉得亏，因为满足了你们的心理需求……”

　　姐俩听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开始面面相觑，转而笑而不语，后来心悦诚服地表示了理解。

　　妻子的理解消除了我的心理阴影，但我还是钓而有度，尽量不让冰箱里存鱼。

　　“十一”黄金周期间，妻姐、妻弟、妻子——我们三家去鱼池野游，这是妻姐提议的。那天，大家玩得很尽兴，吃得也很满意，不仅吃到了农家菜，还吃到了自己钓的鱼。美中不足的是，我忘了给数码相机充电，刚拍几张照片就没电了，她们姐俩用手机拍下的都是与钓鱼无关的风景照。

　　“黄金周”期间，我在鱼池钓了两次，鱼获都好过前几次，也都派上了用场，一次用来招待妻姐、妻弟两家，做了一大盆他们想吃的水煮鱼和一盘清炸小鲫鱼；另一次用来招待我弟弟一家，做了一道油浸鲫鱼和一盘麻辣小鲫鱼。这两次家宴，大家吃得很高兴，尤其对鱼的味道赞不绝口。就这样，我钓鱼转换出的“价值”得到了妻子的进一步认可。

　　“黄金周”结束后，鱼池不再放鱼，来钓鱼的人骤减不少，费用也由原来的50元降到30元。

　　10月8日这天，天气晴好，来鱼池钓鱼的人屈指可数。当天，我用长竿钓了11条大鲫鱼，用短竿小钩钓了3斤多小鲫鱼。钓小鱼的时候，我遭遇了鲤鱼，两条子线被切断。一旁观钓的钓友对我说：“花钱钓鱼就得奔大的，钓小鱼耽误事，得不偿失。”他说的没错，但我钓鱼多由兴趣，钓小鲫鱼也是很有意思的。

　　从10月8日起至10月20日降温为止，我在鱼池一共钓了5次，钓回的鱼除去自己吃和送人，冰箱里还有存货，深秋竟会有这么好的收获，这是我没想到的。这些被人钓剩的“滑鱼”中钩时挣扎力特别大，一下子就能窜出去几米远，直至钩折线断，短竿是很难控制的。算起来，我的3.6米竿一共跑掉3条鲤鱼，7.2米竿跑掉两条，提竿时无一不像挂底一般沉重。鱼池老板说，鱼池里最大的鲤鱼超过10斤。我钓鱼向来顺其自然，不刻意求大，为了鲤鲫兼收，我用的鱼钩比别人小许多，直到封竿时也没换大钩。即便如此，我还是成功钓获了3～4斤重的鲤鱼3条，而且是在同一天钓的。

　　这五次钓鱼，人都不多，少时两三人，多时五六人，每个人都能有所收获，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鱼池天天放鱼的时候，就算有人能鱼获满护，也总有人要沦为空军，我就放空过两次。鱼池停止放鱼后，我对鱼获并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想在封冻之前多钓几次。每次下竿时我就想，这个季节只要有鱼上钩就算没白来，如果钓的鱼够我和妻子吃一顿，那就算成功了。因此，每当久立水面的浮标突然升起并提竿有鱼时，我便心花怒放，哪怕是二三两重的鲫鱼也会让我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壮年时，我和朋友在水库钓鱼，曾连获几十条鲤鱼，用现在的话叫“爆护而归”，可我却没感觉有多值得回味，因为鱼钓得太容易了，拽鱼似乎成了流水作业。我一直认为，钓鱼的魅力在于水中有鱼鱼难钓，久等之后的中鱼才是值得回味的。在暮秋时节，向池中剩存的“滑鱼”挑战，更提升了获鱼的快乐指数。

　　10月29日，我再次来到这座鱼池，发现它已经停钓好几天了。望着抽干见底的鱼池，我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忧虑，但愿鱼池明年还能继续放钓。

　　在短暂的深秋，我充分享受了鱼趣，领教了“滑鱼”的招数。每次钓鱼池时，我都把它视作一个野泡子，我从没把付出的钱和鱼获挂钩，权当花钱买了一张娱乐门票。在这样的心态下，我钓出了昔日野钓的感觉，并从心里感谢这个给我带来莫大快乐的放钓鱼池。

　　文/图 黑龙江·安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