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2)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现世报
  • 发布时间:2010-10-25 15:55
  别看梅玉凤年龄不大,经历却很复杂。她既讨厌王文海,又离不开这位王副场长。他曾几次打电话叫她去他的办公室,她又不敢太得罪他,现在她还生活在青山农场这一亩三分地上。在这块土地上,王文海说话绝对好使,跺跺脚,四处没有不动的地方,只能找个借口婉言拒绝了。下支舞曲响起来,梅玉凤和林子森随着人流转了两圈后,附到他的耳边说,你是男人,应该是你主动带着我跳啊!怎么能总是你随着我转呢?林子森很少跳舞,只会基本舞步,没有那些经常下舞池的舞迷们脚步娴熟,带着梅玉凤一步迈大了,有点手足无措,想转回身来,又碰在梅玉凤挺挺的乳房上,感觉软软的,很有弹性,脸上顿时觉得有些发烧,下意识地瞥了梅玉凤一眼。梅玉凤好像没感觉到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双蒙眬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围着他转,胸前的那对丰满的乳房也随着她的舞步不停地上下颤动着。

  林子森思想开小差了,又想起那天上午在梅玉凤办公室品茶时的联想:好女人真的跟好茶一样,越品越有滋味。舞厅里的灯光越来越暗,终于熄灭了,只有棚顶的射灯还亮着,伴着慢四的舞曲来回照射。梅玉凤好像累极了,偎依在林子森的怀里,那对丰满的乳房也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随后,头也不知怎么放到了林子森的肩上,女人身上的那股香水味立刻钻进他的鼻孔里。除了老婆外,林子森从没和别的女人这样亲近过,整个身子像冻僵了似的,一动不敢动。

  六

  回到办公室,林子森想给梅玉凤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到宿舍了,摁了一串号码,结果竟拨错了,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心也跳得厉害。一个男人给一个单身女人半夜三更地打电话,算怎么回事呀?他不想再打了,放了电话,往脚盆里兑了半瓶开水,洗了脚,正准备上床,可鬼使神差地又来到电话前。这次拨通了,梅玉凤说,您好!林子森没有应答,沉默着。梅玉凤温柔地问,是林子森吧,你到了?林子森只好说,到了。你干什么呢?梅玉凤说,我在等你的电话呢,刚想打电话给你,又怕你还在路上走呢,想你到家肯定会来电话的,就没给你打。等了一会儿,真打来了。梅玉凤笑着说,声音很好听,林子森连忙说,你睡觉吧,我也该睡了。梅玉凤说,晚安,做个好梦。林子森把电话挂了,躺在床上想,明天该回家看看了。从于敏芝那天气呼呼地离开医院后,他还没有回过家呢。可第二天,林子森并没有回成家,森警队扣下五辆运原木汽车,一切手续都没有。押运原木的两个人当场被抓获了,一个叫黑子,另一个叫土豆子。两个人都是社会闲散人员,平时从江边往场部倒腾点小鱼小虾,或做点小买卖。没想到这样两个人,根本就没把森警队放在眼里,态度十分嚣张蛮橫,指指划划地跟他们叫板,你们怎么抓我们的,还得怎么把我们放了,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林子森没跟他们说任何废话,让战江把两个人送交到农场公安分局。没想到当天下午,王文海给林子森打个电话,先说点别的事,马上转到五车木头上。他说,木头追缴回来就算了,用不着和那些地痞癞子太较真了。你在明处,他们躲在暗处,防不胜防啊!被他们伤着,不上算了!林子森只能哼哈答应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抓两个地痞癞子,怎么会惊动王文海呢,而且还亲自打电话过问这件事。这几年经常有人上山盗伐树木,只是一直没抓住盗贼,想处理也处理不了。现在抓住了两个,能轻易放掉吗?韦老板从上海来了,林子森陪他来到储木场,看着他在高高的木堆上爬上爬下,仔细看着每棵新伐下来的木头,甚至还用指甲抠下一条带着树皮的木茬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感受苦艾艾的木香味儿,然后再掰成细细的木丝,观察木质的韧性。对南方人的精明,林子森早有所闻,但绝没想到韦老板会精明到这种地步,连根木丝都要仔细地瞧一瞧。对这些新伐下山的木头,林子森心里有数,即使挑剔到鸡蛋里挑骨头的程度,也不用怕,因为鸡蛋里根本没有骨头。林子森像局外人似的站在木楞堆下,看着爬上爬下的韦老板。

  合同终于签署了,每立方原柞木售价五百一十元。别看韦老板在检验木材质量时特别挑剔,讲价钱的时候还很大方,对林子森提出的价格,稍微犹豫下便同意了。他还说,咱们这是首次合作,希望互相都能给对方留下个良好的印象,为长久合作开个好头。每米多个十元八元的,我不在乎。韦老板都不在乎,林子森更不在乎!不过,在和精明的商人做买卖时,他只是不想吃亏,更不想给精明的南方人留下个穷大方的感觉。

  这次一共发了六百多方原柞木,整整装了十车皮,总金额三十多万元。这些条款都写在了合同书上。韦老板很讲信用,签署合同的第二天,一次性把木材款划到林业科的账户上,林子森的所有担心都多余了。韦老板这次到青山农场,除了和林子森接触外,还和林业一站站长王保国有过几次接触。

  第一批木头刚发走,连着又发生了两起让林子森十分闹心的事:一是公安分局把关押在拘留所里的黑子和土豆子放了。而且在他们出来的当天晚上,森警队队长战江家的玻璃就被人用石头砸个粉碎。第二件是倪志林领着几个人到市林业局把农场林业科告了,说他们组织人在山里滥砍滥伐,还找了市电视台的一名记者,在林业一站的采伐点录了像。这些让人闹心的事,林子森得一个一个去解决。

  他先打电话给公安局齐局长,询问为什么放了黑子和土豆子?齐局长说,林科长,你懂不懂法呀?对犯罪嫌疑人羁押不能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你不知道呀?你们拿不出来人家盜伐林木的证据,让我们怎么羁押?我们是执法部门,更不能知法犯法!林子森反问道,怎么就没有证据?那五车木头难道不是证据!齐局长态度很强硬地说,五车木头是什么证据?你能证明他们的木头是盗伐的,是买的,还是抢来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了,找不到证据,就不能证明犯罪!

  强词夺理,简直是强词夺理!林子森愤愤地把电话挂了。林子森十分清楚,既然农场公安分局把人放了,肯定不会再抓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他一时也弄不清楚,但绝不会像齐局长说得那样冠冕堂皇。你能暗搞,我凭什么就不能做点小动作?林子森打电话把战江叫来,悄声吩咐他一番。本来,战江就怀疑砸他家玻璃是黑子和土豆子干的,只是没抓住他们的手腕子,甚至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干生气没办法,听完林子森的吩咐,高兴地说,科长,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马上去办。

  处理完第一件事,林子森才认真地想第二件事到底该怎么办?这件事无疑比第一件棘手得多。他到林业一站的伐木点看过,确实违犯了林业政策,比批文多砍伐了几百亩林地不说,还给山地全部剃了光头,大树小树一棵没留,整个山坡全被砍光了。别管他心里多么恼火,也不能不承认,这些林业工人确实不是无理取闹,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有真凭实据,而且足以把他这个林业科科长置于死地。林子森当然不能乖乖地束手待毙,必须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彻底摆平,绝对不能让电视台把录像带公开播放出来!不让临江电视台播放这盘录像,林子森有很大把握,市电视台的刘台长和老纪是朋友。去年冬天,刘台长还到青山农场找老纪上山打过猎。那天,刘台长临回去时,老纪在他车里装了两只狍子和十几只野鸡,这样铁的关系能摆不平吗?没想到老纪跟刘台长说明来意,就碰了一个软钉子。刘台长说,这件事确实不好办啊,要是好办,还用费口舌吗?你不说,我也给你办了。缓播几天倒可以,没有上级的指示,最后还得播,否则追问下来,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啊!老纪大大咧咧地说,咱们都不是外人,明砍价吧,那盘录像到底值多少钱?五万,还是八万?刘台长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说,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别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摆平的!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我可以暂时压一压,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在这三天里没有上级部门打招呼,你们等着看实况录像吧!

  从临江市回来,林子森心情十分沉重,走出林业科大院,想到梅玉凤那儿去坐一会儿。在路上,林子森给梅玉凤打个电话,看她在不在宾馆。梅玉凤高兴地说,来吧,用不用我开车接你?林子森说,不用,我已经快到了。

  梅玉凤是个细心的女人,林子森刚坐下,就看出他的心情不好了,给他倒杯水后,问他,出什么事了?不是和韦老板的生意出了什么差错吧?林子森摇摇头说,没有。他不想和梅玉凤说录像带的事。和她说了,梅玉凤不但帮不上忙,还跟他上火,何必呢?见林子森不说,梅玉凤也没再接着往下问,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胳膊。一个极其简单的女人动作,也可能只是梅玉凤一种无意识的举动,但恰是这种女人的温柔,对林子森来说倒是个极大的安慰。

  很多时候,男人们也并不像他们平时表现出的那么强硬,那么好斗。有时候他们也很脆弱,就像一条狼,受伤后也会找个山洞躲起来,舔舐好自己的伤口,重新抖动一下自己的鬣毛,再次出击猎物。梅玉凤又问,还没吃晚饭吧?我让服务员端两个菜上来,一块儿吃点儿?林子森说,好啊,我正饿呢。在梅玉凤的办公室坐了会儿,林子森又恢复了常态,不想给梅玉凤留下软弱无能的印象。吃完饭,梅玉凤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林子森说,我写了一首小诗,请教子森兄,你可别笑话我呀!林子森笑着说,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哪儿懂什么湿、干呀的!说是这么说,林子森还是接过梅玉凤递过来的诗稿,见页眉处写着几个字:赠子森兄。下面是一首小诗:

  一片叶子

  我可以把一片叶子撕开

  一半给你,另一半留给自己

  如果我拾到两片叶子

  给你一片,我则留下另一片

  我徜徉在河畔

  举目眺望河的对岸

  寻觅你在那边,还是不在那边

  在与不在,都将打破我一天生活的平静

  如果我能找到你,将拉起你的一只手

  这样的一只手便是对我的给予

  另一只手当然只能归于你自己,像那片叶子

  这些都将会成为奉献与暗示

  也许我可以驱动双眼

  梦幻的四轮马车在乡间的土路上奔驰

  在那里你将发现

  分开的叶子漂浮在河里

  一只手在空中画出半个月亮

  两只手合在一起,就是整个一轮圆月

  读罢梅玉凤的诗,林子森不觉怦然心动,一首小诗把梅玉凤对他的好感不加任何掩饰地表露出来。看来女人对爱情有时表露得更直接,更大胆。可林子森能接受她的示爱吗?当然不能,或者说他不敢接受她的爱——他没这个权利。他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看梅玉凤一眼,没说一句话。梅玉凤笑吟吟地看着林子森问,子森兄,诗写得怎么样?林子森点着头说,确实不错,只是太朦胧了,不好理解,再加上我文化水平太浅,读不太懂呢。梅玉凤大胆地盯着林子森,笑着说,读不懂,还说写得不错?子森兄,怕不是读不懂,而是不敢读懂吧?

  从宾馆出来,天刚黑。林子森一个人走在寂寥无人的马路上,让冷风一吹,头脑里立刻清醒了许多,感觉也好多了。不觉又想起梅玉凤的那首诗:两只手合在一起,就是整个一轮圆月。可他这只手,该和谁的手合在一起呢?

  很快,他的思绪又回到那盘录像带上。他仔细地回忆着那盘录像带的每处细节,拍摄的是林业一站的滥砍滥伐现场,有很多幼树无奈地躺在凌乱大树的枝丫中,还有一片片砍伐后留下的树墩子和那片光秃秃的山坡。他权衡着录像带来的所有利弊。职工的告状对与不对姑且不论,王文海肯定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的,毕竟他是主抓林业、教育、卫生和公检法的副场长。何况录像又是他侄子所辖的林业站录制的,出了问题,最倒霉的是王保国,接着是林子森,而王文海肯定也脱不了干系。况且林业科并没让王保国滥砍滥伐,只能负领导的责任,不负直接责任。看来,无论什么事,愁是愁不过去的,绕也是绕不过去的,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平衡的,谁也打破不了这个规律。只有把这个平衡规律找到了,明确它们间的内在联系,才能解决问题。想到这儿,林子森暗暗地想,是死是活由他去吧!

  以后的三天里,林子森再没去临江电视台,甚至连问都没问过这件事。倒是老纪有点沉不住气了,到办公室来找过他两次,想再到市电视台去看看。林子森高深莫测地笑笑说,这件事不用咱们管了。咱们想管也管不了,肯定有人比咱们还着急呢!老纪眨眨小眼睛问,你是说……林子森打断老纪的话说,我可什么也没说呀!老纪毕竟是在官场混过多年的老油条了,什么事看不明白?可这次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了,不由得感叹道,看来,我真的老了,确实该退休了。

  七

  十多天过去了,家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黄淑琴以为不过是场虚惊,有人看他家有钱,想吓唬吓唬她,弄点钱花。可是没轻松几天,这天早晨在院子里又发现了一封恐吓信。内容和上次一样,不过把原来的五万增加到七万元。信里还特意提到,别看有警察给你家看守大门,只要我们想干,他们也看不住你家!

  王保国也弄不明白了,难道小慧父亲真的胆子那么大吗,还敢继续写恐吓信?齐局长并不知道王保国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说,你马上往那个指定的账户上存两万元钱,看有没有人去取?只要那个写恐吓信的人敢去取钱,当场咱们就能把他逮住。听了齐局长的话,王保国真的到银行存了两万元钱。

  别看老纪表面上想开了,实际心里的疙瘩并没有完全解开,不看到最后结果,心里一直在画着魂。从市里回来的第四天晚上,老纪一直在看《临江新闻》。可从头至尾也没看见关于滥砍滥伐的录像,老纪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重播时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高兴得连忙给林子森打电话。林子森当时已经睡着了,摸起电话一听是老纪,睡意蒙眬地问,什么事呀?喔,我知道了。说着,他把电话挂了,想接着再睡。可是让老纪电话闹的,他竟睡不着了。那天,他对老纪说的那些话,不过是顺嘴胡咧咧罢了,谁知竟会成真的!到底是谁在暗中活动的呢,难道真的是副场长王文海?

  第一批木头发出不久,第二批原木也装车皮了。这批木头是一千多立方米,装了二十多节车皮,木头款也稍微晚到了几天,直到临发车的前两天,才划到林业科的账户上。韦老板押第二批木头离开前,对林子森说,十二月中旬,再发两到三千立米木头,车皮我已经请下来了,到时候千万别耽误装车啊!有了两次良好的合作,这个木材商人给林子森留下良好的印象。尽管韦老板办事十分精明,却没有传说中那股南方人的奸诈和小气。林子森决定跟韦老板继续合作下去,甚至可以把木头价钱再往下降一点,让他成为公司的永久客户。

  为了加快伐木进度,林子森让计财股提出三十多万元现金,除了付伐木款和运输费以外,林业科每人发了两个月工资。历年伐木的工钱都要拖几个月才能发下来,有时要拖上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像这样刚刚上山一个来月就把工钱全部兑现的情况,还真的不多。有了金钱的刺激,伐木的进度更快了,一天就有三四百立方米的木头从山上运下来。

  这次采伐的原木没运到储木场,直接在一百多华里外的火车站租了块场地。原木从山上下来后,汽车直接运到站台归楞,等装火车时不用再雇汽车倒短了,一装一卸,又省了一笔费用。

  刚进十二月,韦老板再次返回青山农场,仍下榻在农场宾馆。当天下午,梅玉凤打电话给林子森,让他到宾馆来一趟。这些日子,林子森特别忙,可是再忙,梅玉凤叫他,也不能不去呀!进了宾馆大门,早有服务小姐等在门口了,直接带他去了三楼的302房间,梅玉凤和韦老板已等候在里面了。十二月的北国已是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屋里却是暖熏熏的,阳光明媚。梅玉凤打扮得更是一派春光,下着一袭红黑格粗呢长裙,上身穿一件朱红色薄羊绒衫,勾勒出她浑圆的腰身和丰满的胸部,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毛衫里面的乳头,摄人魂魄。三个人分头坐下后,梅玉凤把三只杯里斟满酒,然后端起酒杯嫣然一笑说,早就有这个心愿,想陪两位大哥喝几杯,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我准备点薄酒素菜,又是大冷天的,把两位大哥请过来,坐一起说说话。

  今天,林子森酒喝得十分痛快。真就不明白了,酒也不过就是精装北大荒牌白酒,菜也不过是普普通通在饭店里经常吃的菜,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看来真是秀色可餐呀!

  喝酒时,韦老板提到他的两笔原木款,厂家一笔也没付,近百万的资金全压住了,怕要晚几天才能把第三笔购木款划拨到林业科的账户上。对韦老板的话,林子森并没有个明确态度,心里一直在想,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别管你怎么说,见不到钱,我是不会让原木装火车的!

  林子森的暧昧态度,韦老板也觉察了,再不提钱款的事,一劲儿地劝酒。喝完了一瓶白酒,三个人又喝了瓶红酒。韦老板似乎还没有尽兴,提出再喝一瓶白酒。林子森本来酒量就不大,又喝的红、白两种酒,觉得有点多了,不想再喝了。韦老板说,咱哥们儿在一起喝酒,也不是一两次了,我从来就没看见你喝醉过。今天你就放开量,陪大哥醉一次好不好?让大哥看看你醉了后,到底多可爱?如果韦老板不说喝醉,林子森还不会那么豪气。韦老板一口一个“醉”字,说得林子森也不服气了。都喝一样的酒,凭什么醉的就一定是我呢?就不信了,我一个堂堂的北方汉子,难道就喝不过你这个南蛮子!从骨子里来说,他是一个做什么事都不肯服输的人,和老纪下棋是这样,今天喝酒也是这样。韦老板又起开一瓶北大荒,分别斟在三个杯子里。这杯酒喝下去,林子森便觉得胃里的东西直往上返,急忙跑进隔壁的卫生间,哇哇地吐起来。

  吐完后,漱漱口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见梅玉凤正站在走廊里等他,林子森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了,尴尬地笑笑。梅玉凤见林子森踉跄着出来,忙迎上去,关心地问,你没事吧?林子森摇摇头说,没事。我先回去了。

  林子森正准备离开宾馆,脚下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梅玉凤急忙上前一步,将他扶住说,我开个房间,你先休息一下,醒醒酒再走,好不好?你这样走,实在叫人不放心。林子森脑子里昏昏沉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扶墙站了会儿也不行,知道自己醉得不轻。他想要是自己这样醉醺醺地走在大街上,让人看见了,影响更不好,还不如找个地方躺一会儿,醒醒酒再走,便由着梅玉凤扶进房间。

  一觉醒来,屋里漆黑一团。林子森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睡在哪里,只觉得口干得厉害,想找口水喝。睡在他身边的女人轻柔地问他,干什么,子森?话音未落,啪地电灯亮了。橙黄色的灯光,显得特别暧昧,不仅照亮了屋里的一切,也照亮他身边刚坐起来的女人——梅玉凤。

  梅玉凤几乎赤裸身子,只穿件薄薄的睡衣,两只丰满的乳房透过半透明的睡衣隐约可见,神秘而又诱人。林子森脑袋轰地大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睡到梅玉凤的床上。梅玉凤下地倒杯水端过来,子森,是不是口渴了,想要喝水?林子森接过水,一气灌进肚子里,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放下水杯,他问,我怎么睡在这儿?梅玉凤斜着身子依靠在床头上,看着林子森说,你忘了,咱们下午喝酒了。你喝得有点高了,还想走,我硬把你留下了。

  林子森一直不敢看半裸着身子的梅玉凤,可一股原始的欲望却不争气地从他身体的某个部位反映出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脱光了,只穿一件背心和裤衩,更是觉到浑身有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燥热。

  别看林子森已经坐到床边,梅玉凤心里很清楚,此刻的林子森已经彻底缴械投降了,只是还在硬挺着,想坚守住最后的阵地。已经躺在了女人的床上,林子森还能坚守住吗?梅玉凤知道一个女人该怎样征服一个男人,但她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问他说,还想干什么,子森?林子森讷讷地说,我……我该回去了。他在沙发上找到自己的衣服,想穿上走出这间充满着欲望的房间。梅玉凤光着脚跳下地,从背后抱住他。林子森顿时觉得心跳加快,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一再警告自己要理智,一定要理智,千万不可做出莽撞的事!可他的身体却不争气,气也越喘越粗了,连手里的衣服怎么掉到地上的都不知道。他觉得身体几乎快要爆炸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六神无主,方寸全乱了,回身把梅玉凤紧紧地抱住,扑倒在床上。梅玉凤的双手在林子森的身上来回地抚摸着,挺起自己的胴体去迎合他,别紧张,想怎么样,你就可以怎么样……

  那天晚上,林子森没敢在宾馆过夜。临走前,他又吻了吻还懒在床上的梅玉凤。梅玉凤一直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林子森看着慵懒在床上的梅玉凤,也不忍离去,又不能不走,农场实在太小了,有点什么花边新闻用不了半天就会传得沸沸扬扬,满场没有不知道的。但是,林子森绝不会想到的是,他想偷偷溜出宾馆的大门时,里面已经上锁了,只好找值夜班服务员把门打开。

  林子森走后,梅玉凤也睡不着了,来到农场这几年的坎坷生活,又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当初她一个人到青山农场卖服装时,一直想怎样才能在青山农场站住脚。当她第一次看见王文海站在摊床前打量她的眼神时,知道今后想在青山农场立住脚就得靠这个人了。当时,王文海是到她的摊位买衣服的,她拿件休闲式春秋衫,说这种款式穿在他身上包准合适。那天,王文海是穿着那件新衣服走的。不过三天,王文海又出现在她的摊位前。从那以后,王文海经常到农贸市场来转转,有时候也到她这里买点东西。这样不咸不淡地交往几次,梅玉凤便到了王文海的办公室,向这个男人提出想要承包农场宾馆的事。王文海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似乎早就知道她肯定会来找他的。他笑着问,你要是真的能承包宾馆,怎么感谢我呢?她微笑着反问道,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呢?王文海盯着她说,你是个聪明人,还用得着说那么明白吗?

  那天,王文海并没怎么样她,甚至都没动她一下。转过年来,新的一轮承包开始了,王文海把宾馆的承包底价透露给她,梅玉凤没费什么劲儿就把宾馆承包下来。承包宾馆不到一个星期,王文海来到新一轮承包人的宾馆里。那天晚上他没走,留在了梅玉凤的房间里。

  八

  连着几天,梅玉凤都没给林子森打电话,而林子森打给梅玉凤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关机;有一次终于拨通了,可梅玉凤又把电话挂了。林子森实在想不明白,梅玉凤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呢?是生他的气了,还是什么地方得罪她了?他本想到宾馆去看看,当面问个清楚,只是,这些日子单位里的事实在太多,就没去宾馆。可能女人都这样,三天好,两天坏的,爱耍个娇,使点小脾气,过两天自然会好了。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必须到农场机关去一趟,王副场长已经电话里催促他好几次了,说是有事情要和他谈谈。

  王文海敲打林子森说,子森哪,作为一名党的干部,在生活问题上一定要检点啊!尽管说如今桃色事件好像不算什么大事,也会在群众中造成不良的影响。如果这件事不是被我压下,一旦上了党委会,其后果不用我说,你也能想明白!林子森知道王文海是说他那天半夜从宾馆出来的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尽管现在不像原来那样了,生活作风问题能压得人一辈子抬不起头,名声扫地,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王文海见林子森老实了,离开座位,走到林子森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子森啊,我在你身上可是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呀!林子森赶紧说,王场长,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听林子森说话这么不上道,王文海彻底失望了,后悔当初怎么会把这样一个人安排到林业科,坐在科长的位置上呢?

  韦老板到林业科找到林子森,把那天下午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喝酒时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不只是对林子森一个人说的,当时在场的还有老纪和李方田。李方田也说,你赶紧再催催他们,最好在装车前把款催到。咱们已经有过两次很好的合作了,即使款暂时到不了,也不会耽误装车的。你还能骗我们吗?林子森看李方田一眼,不知道这个李副科长今天怎么抢先表态了?我这个当科长的还没有表态呢,你充的哪家大瓣蒜呢!李方田看一眼林子森,又说,林科长,咱们跟韦老板也不是头一次办事了,有必要那么谨慎吗?林子森讨厌地看了李方田一眼,仍旧没有表态。倒是老纪看出了这里面的道道,他对李方田说,你少说两句好不好?李方田这才不吱声了。韦老板心领神会,接着李方田的话说,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怎么没催厂方呢,已经给他们打好几个电话了,那边说他们最近有一百多万的进账,只要那笔钱一进来,马上就给咱们划过来。

  韦老板也把你们说成了咱们,好像他和林业科是一伙的,利害完全一致。看来会套瓷的还真不光林子森一个人,还有坐在对面的韦老板。林子森是科长,也是林业科的经理,是单位的法人代表,不可能听他们瞎忽悠,必须对公司的利益负完全责任!林子森问韦老板,你估计这笔款,最迟什么时候能到?韦老板说,这个嘛……具体日期我也说不好,估计快了。我已经告诉他们装车日期了,如果耽误了装车,或是因款没到而出什么差错,我就到法院起诉他们,由他们包赔我的全部损失。你看,这合同上不是都写着吗?说着,韦老板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递过来。林子森接过来,扫一眼那份合同。确实是韦老板和那家地板厂签的合同,上面还盖着厂家的大红印章呢。他粗粗翻了一遍,把合同又还给韦老板。装火车的时间初步定在十二月二十一日。十九日这天早晨,林子森给韦老板打个电话,询问木头款到没到?韦老板说,正想打电话告诉你呢,我刚和上海通过电话.他们说这笔款明天保证能到,不耽误咱们装车。哈哈哈……这回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林子森怎么能把心放回肚子里呢?只要钱一天不划到科里的财务账上,他的心就没底。

  这次,王保国也偷着卖了八十立方原木,当然这些木头都是他自己的。第二次装车时,他卖了一车皮木头,尝到了甜头,这次多卖二十立方米。当然,他的木头不可能在林业科的火车站装车,而是直接运到了另一个火车站。王保国让韦老板先把短途汽车运输费付给他。韦老板从兜里掏出五千元钱扔给他,并且告诉他,回到上海,马上把款打到王保国的个人账户上。

  二十日那天,一列火车皮甩到了道岔上。应该装车了,可木材款没到,林子森一时拿不定主意,火车到底装不装?把老纪和李方田叫到他办公室商量这件事。老纪也是犹豫不决,看他人挺实在的,怕不会有什么事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李方田是极力主张装车。他说,韦老板和咱们也不是头一次做生意了,还能骗咱们不成!他是个人企业,一时资金周转不灵也很正常。他不是告诉咱们了嘛,这两天就能把钱打过来,要是咱们不按时装车,已经请下来的车皮作了废,双方的损失太大了。

  老纪的话,说跟没说一样。李方田又是积极主张装车,林子森还是拿不定主意,又打电话请示王副场长。王文海语气咄咄逼人,林子森,我问你,你还能干点啥?你是林业科长,还是我是林业科长?就这么点小事,还用请示我吗?随后啪地把电话挂了。打了这个电话,林子森反而更加犹豫了,作为一个单位的主管领导,办任何事都不能不慎重从事。他正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是梅玉凤打来的,问能不能去她那儿一趟?

  心里有鬼,到宾馆去见梅玉凤就没有原来那么坦然了,总有一点偷偷摸摸的感觉,生怕被熟人碰见了。见到林子森,梅玉凤好像也很拘谨,不如原来那么随便。她低垂着上眼睑说,你到上边等我一会儿,我就上去。这些日子,尽管林子森一直努力地克制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梅玉凤,不给她打电话,尽量不和她联系,却很难办得到。原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欲望被唤醒了,不可遏止地爆发出来。他点着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等待梅玉凤回来。一支烟吸完了,也没有听到走廊里有她的脚步声,又点着一支,狠狠地吸着,心里却像长满了野草,毛毛棱棱的。

  梅玉凤终于回来了,像走了很远的路似的,进到屋里身子便靠在门上,砰地一声,锁舌弹出来把门锁死,随后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抱在一起,梅玉凤把舌头探进林子森的嘴里,挑逗着他。林子森弯下腰,一手揽住梅玉凤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梅玉凤惊叫起来,放下,把我放下,我自己走!林子森像没听见似的,抱着梅玉凤一直进到里屋,放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扣子。梅玉凤支起身子,配合林子森的行动。

  这次他们不像上次那样慌乱,做得比较从容。林子森跪在床下,欣赏着横陈在床上的女人身体,像位艺术家在欣赏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梅玉凤的乳房并不大,几乎像个正在发育的少女的乳房,小巧而柔软。在那片神秘三角洲的上方,有道浅浅的疤痕,是割阑尾时留下的。这道疤痕留在她的身上,也显得那么迷人、性感,丝毫没有破坏身体美的和谐,好像没有了它,反而倒缺点什么似的。

  完事以后,梅玉凤坐起来,照着镜子整理好衣服,然后坐到林子森的身边,漫不经心地问,子森,最后一批木头装车了吗?林子森说,还没有呢。梅玉凤问,为什么?林子森说,款还没划过来,货到地头死,要是真把木头发到那边,出点什么事,我总不能把木头再从上海运回来吧!梅玉凤说,子森,你也太谨慎了,男人就是男人,必须敢做敢为!你们已经有了两次很好的合作,韦老板能坑你吗?

  应该说,梅玉凤的这句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林子森最后之所以不再犹豫,决定让木头装火车,都是因为梅玉凤的这句话。他确实不想给梅玉凤留下一个办事优柔寡断的印象!

  九

  写恐吓信的人终于被守候在银行的警察抓住了。说起这两个人,连王保国都不敢相信,竟会是他的朋友黑子和土豆子。

  他们是到临江市的一家银行取钱时被警察抓住的。他俩开的那个账号早就纳入了警察的视野,他们在柜台前刚把两万元钱取出来,便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便衣警察扑倒在地上。黑子和土豆子这次真的被抓了起来,王保国并没有因为这两个人被抓起来而把自己那颗一直提溜着的心放下,反而更加恐慌了,几乎每天都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黑子和土豆子知道他的事情太多了,只要把他们合伙干的那些事供认出来,他肯定是罪责难逃!这些天王保国一直没有拿定主意,该不该出去躲几天,听听风声再说?他找叔叔王文海商量这件事。

  王副场长马上反对说,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现在还不知道事态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呢,忙着跑什么?你要是真的躲了出去,从农场突然消失,反而坏事了,没事也成有事了。他帮着侄子分析说,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发展到了极致,必然朝其反面发展。如今事情的发展,反而对你越来越有利了。

  王保国听不明白叔叔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王文海说,那两个小子写恐吓信,朝你要钱,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不是坏事,反而把你从中摘出来了。你想,他们是去取钱时被警察抓住的,人赃俱获,即使到公安局说的都是实话,执法部门也不可能会相信他们的招供。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你想,公安局的警察们怎么可能会相信两个罪犯的话呢?再说了,那两个小子也不是十足的傻瓜,他们交代自己的罪行越多,获得的刑期也就越多,还能乱咬吗?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听了叔叔的这番分析,王保国心里还是没底。

  二十一日这天清晨,韦老板又到林业科来了。刚进到屋里,他就气愤地大声说,这些人实在太不讲信用了,说款马上就到。可今天该装车了,钱还没有到,不是拿人耍着玩吗!林子森已经决定装车了,但他仍旧不动声色地对韦老板说,你再和那边联系一下,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着大家的面,韦老板拨了一个电话,满屋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尽管听得不算太清楚,但是大概意思还是听到了。那边说,最近两天保证能把款汇过来。听到这个电话,林子森是彻底放心了。他反而觉得自己也太多加小心了,没有大家子气。林业科的几个人,客客气气地把韦老板送到外面。

  从林业科出来,韦老板嘘了口长气。其实,他心中早已有数了,韦老板在王文海的办公室里,偷偷点给他五万元钱。当时王副场长就跟他明确表态了,林子森不让装火车,他也会下令装车的。

  火车终于装完了,近三千立方米原木可以按时发走了,他精心设计几年的计划也终于完成了,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临上车前,韦老板对站台下的林子森等几个人说,我就这么走了,你们能放心吗,不怕我不回来呀?林子森握着韦老板的手说,不放心,能让你装车吗?韦老板,别说笑话了,到了上海,赶快把款子催回来就行了。韦老板拍着胸脯说,林经理,你放心,到了上海我先去催款,快则几天,慢则也超不过半个月,一定把木材款全额汇过来。

  看着站在车厢门口的韦老板,老纪终于想起来了,韦老板和十多年前在后山吊死的那个木材采购员长得很像。莫非是那人的儿子回来报复他们,骗他们一把?又一想,不会这么巧吧!这话绝对不能告诉林子森,早说也就说了,现在再说出来,则对自己十分不利,使林子森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似的。再说了,韦老板也仅仅和那个死人长得有点像,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去了,能因为他们长得像,就说明他们肯定有血缘关系吗?

  送走韦老板,林子森就后悔了。没见到钱,怎么能放他走呢?弱智,典型的弱智!可是已经成了事实,林子森再后悔也没有办法了。林子森几乎一夜都没合眼,扔了满地烟头。

  转眼间,韦老板已经走十多天了,开始还有电话,说正在催款呢。可是到了后来,再就联系不上了。一按那串熟悉的号码,电脑小姐不是说对方已关机,就是说不在服务区内。林子森心里顿时没底了,忙着翻抽屉,找到记下的另一个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是上次韦老板给他看那份合同时,他偷偷记下的木地板厂的电话。打过去一问,人家说根本不认识什么韦老板,更没和他签什么合同,林子森这才明白上当受骗了,钻进了别人精心设计好的圈套里。

  林子森找到韦老板留下的别的电话号码,还是拨不通,只好到农场公安分局去询问齐局长。齐局长不但没给他出任何主意,反而对他连嘲带讽地挖苦一顿,林子森又憋气又窝火地回来了。见林子森焦急地又是打电话,又是到处找人,老纪的心难受得揪聚在一起。那天他所猜想的一切都被事实无情地证实了,韦老板真是那个吊死人的儿子!当时他没说出真相,现在更不能说了!真把这件事说出去,怕连自己都洗不清了,可能还会让人怀疑他和韦老板在背后搞什么鬼呢!他想,就让这件事永远都藏在心里吧,不能让任何人窥探到他内心的秘密。他必须把这桩秘密永远都装在肚子里!如今他只能这么做了,尽管觉得确实对不起林子森,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这天,林子森闷闷不乐地去了宾馆,看看梅玉凤能不能帮他找到韦老板?上次他联系不上韦老板,是梅玉凤帮着联系上的。不过,他知道这次希望不大了。既然韦老板想骗公司一把,肯定会把一切线索全部掐断的。有想骗你的东西再让你找到的吗?林业公司被骗以后,梅玉凤曾给他来过电话打听这件事。林子森把一切都和她说了,她在电话里一劲儿地唉声叹气,说是她害了他,甚至还哭了。当时林子森并没有太多想,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再说,当初梅玉凤也确实是出于一片好心,想帮他打开木头的销售市场。

  走进宾馆,林子森却没见到梅玉凤,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到服务台一打听,才知道她的两年承包期已到,宾馆换了新经理。那个服务员还告诉林子森,梅玉凤好像也离开农场了,究竟去哪儿了,也没人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林子森的脑袋轰地大了,满肚狐疑。他想到梅玉凤也是南方人,而又是她先认识的韦老板,会不会他们早就认识,这次是合伙来骗林业公司的?但又一想,绝不可能!谁能骗我,梅玉凤也不会骗我呀,尽管他找不到任何说服自己的理由,只是凭着直觉认为梅玉凤不应该是那种人。可她不是那种人,又是哪种人呢?林子森怎么也想不明白。

  已到年根儿前了,林业科也放假了。在家里过完年,回到科里上班,情绪十分消沉的林子森在办公室里接了个电话,看看号码是陌生的,他还是摁下了通话键,放在耳边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那边是个轻柔的女声,林经理,我是梅玉凤啊。什么?是梅玉凤!林子森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真的是你!你在哪儿呢?梅玉凤说,我在南宁。林子森困惑地问,你到哪里干什么?梅玉凤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个,你不问行吗?不过,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子森,我找到韦老板啦!你拿上和他签署的合同和所有资料,马上到南宁来一趟好吗?林子森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会儿他才明白,他最在意的还不是被骗走的几千方木头,而是梅玉凤到底骗没骗他?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在乎这一点。他激动地对着电话连声说,好,好好……我明天就动身。他又问,你怎么找到韦老板的?梅玉凤说,这个,你就不用问了,你到了南宁便什么都知道了。林子森还有好多话想跟梅玉凤说,可她那头已经关机,林子森也只好放了电话。

  放下电话,他走到窗户跟前,朝外看去,连着多日的阴霾天气终于变晴了,满天的乌云终于散开了,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缝隙中洒下来,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清朗起来,又见到阳光了。林子森把老纪和李方田叫到他的办公室,把梅玉凤来电话的内容跟他们说了一遍。听了林子森的话,老纪当然也很高兴,兴奋地对林子森说,你赶快去吧,要是能把被骗走的那些钱要回来,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这些日子,老纪和林子森一样,也造得灰秃秃的,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但是他们谁都不会想到的是,农场党委已经开始着手研究农场各分场及各公司领导班子的问题。根据农场常务副场长王文海的指示,组织部已经拟定好了林业科新一任领导班子的名单:

  科长李方田,副科长王保国,书记一职待定。后面还附了两条建议:一、林业科原书记纪庆武同志离职休养;二、鉴于林子森同志所犯下的严重错误,责其停职检查。必要时,可追究其法律责任,交送到检察院处理。

  这个提议还没等递交到农场党委讨论,林子森已经登上了南去的列车。

  坐在奔驰的列车上,望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白雪覆盖下的田野,林子森回忆着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突然又变得惶惑起来,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会不会还是个圈套呢?

  责任编辑成林

  插图高兴奇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