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拍黄瓜(二)
- 来源:章回小说 smarty:if $article.tag?>
- 关键字:蒜拍黄瓜,人生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16-11-10 09:58
九、在小牛的眼里,胡小娥突然变成了陌生人
李芬娜请我帮忙,联系上曲小霞,然后她自有主张。我当即告诉她,曲小霞也好,直小霞也好,统统是你的事,请你不要再麻烦我,我自己的闹心事已经够多了。李芬娜骂了我几句,撂了电话。
我随即给曲小霞打电话告诉她,不要接陌生人电话,有女人套你的话,你别落圈套,孙子他老婆疯了,非要找你秋后算账不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又没精力理她,你好自为之吧。
曲小霞沉默了几天,再来短信说,李芬娜找到她了,两人谈得挺好的,就孙子在东莞的行踪,以及他们从前的交往,有一说一,实话实说,沟通得很好。今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了,还初步约了一个时间,我们要在驿城进行具有历史意义的会面。
我不敢相信,这都是什么轨道上的神迹?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问曲小霞你都说我什么了,没把我卖了吧。
曲小霞说,我如实说的,一点儿不夸张,也一点没隐瞒。
我大叫,曲小霞,你长没长脑子啊?李芬娜丧夫,短时疯狂,失去理智,有情可原;我突戴大号绿帽,神魂颠倒,萎靡不振,亦有情可原;你呢,好不央儿的和李芬娜骨碌到一个壕沟里了,造一脸泥巴汤,你知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吗?孙子不上东莞会你,能摔飞机吗?李芬娜能丧夫吗?她能冲我没完没了撒癔症吗?她能给你什么好态度?妈的逼,都是毛毛惹的祸!不是因为它,因为孙子这个特殊爱好,我能知道孙子和胡小娥还曾有过一腿吗?我能上这么大的火吗?胡小娥能和我装狠吗?个臭老娘们儿!一帮臭老娘们儿!曲小霞啊曲小霞,你怎么不学点好呢?
曲小霞还发了萌劲,傻子似的问我,你什么时候戴的绿帽儿,谁的胆子这么肥啊?果真有这事?这不是太岁头上动锹镐、老虎嘴边拔须毛吗?这人是活腻歪了吧?也太不把牛副局你当盘菜儿了!
乱了,都乱了。事情乱,话乱,关系乱,人也乱。就像顶花带刺儿的嫩黄瓜平摆到菜板上,抡起菜刀,啪啪地一通扁拍,剁成碎块,然后拌上蒜末、盐,或按口味另佐以米醋、香菜丁儿,上桌,坊间人称东北硬菜之蒜拍黄瓜。
我脑袋涨大了三号,随时都可能裂壳。
和胡小娥干架并挑明态度之后,除了公务活动外,我不在外边逗留,到了点儿就回家,看看电视,打打电话,洗洗涮涮,睡觉。
胡小娥自从和我结婚以后,晚上基本不出门,所有生意上的事情都是电话指挥。这段日子一改常态,开始外出,八九点钟才回家,和我也没话,不笑,不闹,自己干自己的事,视我如空气一般。我知道这叫家庭冷暴力。
实施家庭冷暴力以后的状况特征就不一一列举了,我想说的是我的纠结:我和胡小娥的架干完了,脸掰了,和气伤了,底牌亮了,态度摆明了,原来的疙瘩却没解开,关系在一天天僵化硬化恶化。我理不清这里头的厚薄爱恨,感觉我们两个生分了,像才刚刚认识,还没有深入接触。
问题中的问题是,看见胡小娥穿着情侣小熊条纹睡衣闪进卧室,啪哒地反锁上门,我没有感觉和兴趣了。一点感觉没有。就觉得她是个女的,原来干过那一行,不干不净,逢场作戏,虚情假意,溜边耍滑;现在,领导了几十号那一行的妇女,两面三刀,口蜜腹剑,见利就走,贼不走空。恍惚间,她好像又是某个大领导带上酒桌的大美人,距离很遥远,不能碰,体温冰冰凉,碰不得。
唉,退一步想想,她毕竟是我老婆,我已经是二婚头了,如果再闹出大家都能猜出的结局,让我爸妈怎么看?让我前妻怎么看?让领导同事怎么看?
我忽然十分想念孙子了。我感到凄切的悲伤。
但是这悲伤只持续了三分钟左右,没超过四分钟,我就醒过味来。我想,要是按我从前的酸胀脾气,我牛光辉才不会和她玩什么狗屎深沉!
可是当我还没有及时有效处理与胡小娥之间的关系时,我的事业猝不及防地出了问题。
十、胡小娥为了给小牛平事儿豁出去了
简单地说,就是因为从前经手的一个案件出了毛病,牵扯到各级各地一大串干部,省委和省纪委的首长盯住了,坚持要一查到底,就把我兜出来,没用上三天,我被停职审查。
我的命运走到了十字路口,如何分岔,就全看运作和运气了。首先一点,我是不会输在运作上的。这么些年我别的事情做得多少不一,投入精力最多的就是交人处朋友,上至所谓的通天人物,下至喽啰小弟,关键时刻还是有一些抓手的。其次一点,运气这个东西缺了成不了事,什么时候来不知道,就给求拜的事项覆罩上一层神秘莫测的云雾,不熬到事后,不得真谛。
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两根毛毛重要,还是一个得力帮手重要?答案是冷静而现实的。临危受命,胡小娥成为我的特派全权大使,摇身一变,变成一只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儿,岸上水底,翻飞游走,将卓越的组织活动能力施展得淋漓尽致。
我后来听说,胡小娥对看热闹看笑话的人呼号,工作和官衔丢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中的就是牛光辉这个人!都现如今这个社会了,没什么可惧的,有能耐的人在哪里都照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胡小娥上来一股邪劲,忘了自己半斤八两,放出狂言,我拿三千万,高低摆平我家光辉的麻烦。外人们立即给予白眼否定,说白扯,她就是拿八千万,再托上总书记总理的关系,牛光辉也栽定了。
三千万,胡小娥是一定没有的,只不过是走夜路唠神嗑儿——吓唬鬼。但是她还是弄了一个集资活动,开出了条件,以我的平安复出为筹码,四处叫价。还别说,愿者上钩的人不算少。这里头,有的是在还我旧日的人情,有的是为了拉关系,希望我有一天东山再起,现在做好功课。胡小娥话说得好,光辉牵扯的案件一天不定论,就有希望,这就叫患难真情厚薄远近,你们自己寻思看、掂量办。
炎凉世态的道理不用现实给我上课了,我早就见得多了,所以没太在乎这个活动的结果。倒是这几个女的,慷慨上阵,仗义疏财。曲小霞拿了五十万,说是自己的私房钱。她的钱赚得最不容易了,看出来发力的程度。她还动员蛮子大出血,蛮子太鬼道了,又抠,拿了个芝麻盐儿的数量,被曲小霞臭损了很久。
李芬娜送来四十万,说其中二十万是她的意思,另外二十万是孙子出的,兄弟一场,就是打水漂儿也认了,图个心安。李芬娜在金融单位当科长,管实事儿,一年不闪腰不岔气也七八万的工资外进项。
在家闲赋的一年多时间,除了隔三岔五去专案组报到点卯外,我,就去健身,泡在俱乐部里,我的运动天赋不是吹的,运动健将的材料,学什么都快,比画比画就跻身高手强人行列,自然又结交了一帮球友驴友,天天嘻嘻哈哈就是个玩。回家累得和死猪一样,什么都来不及想,吃口饭就睡,睡醒了再去玩,玩累了再回来烀猪头,生活质量、开心指数、身体状况均节节向好。
有一天睡觉睡多了,做了个梦,梦见曲小霞和蛮子有喜了,生了个大脑袋男宝宝,脸上一嘟噜一挂的肉团子,特别喜兴。再一眨眼,哇靠,你们猜怎么着,长得模样像从孙子脸上复印下来的!这可是有点扯了。这不是孽种吗?一代又一代的孽债啊!
待我激灵地醒来,喘匀了气,才庆幸这多亏是一场构思老套并三俗的闹剧,现实生活不会如此庸俗糟烂的。再说,孙子哪能有这个造化,曲小霞也没理由为他这么做。
十一、小牛因为官复原职被称作“神牛”
想谁谁来,蛮子来电话跟我絮叨,说不想和曲小霞过了,怨她从前是干那行的,原以为她能改好,可伪装了没几年终于露馅儿了。说她越来越不老实,有时一消失就是两三天,打电话也不接,接了也没好态度,这是正经过日子的意思吗?拿我当什么人了?神秘电话每天都有,总是避着我打,睡觉时不是抱着我而是抱着手机。两口子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为什么拿我当贼一样防着?再不就是一个劲念叨想家,要回东北,说东北的茄子豆角土豆才真叫味儿,东北的大米苞米挂面才是真粮食。
蛮子说,更重要的是,她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不给我生孩子,三四年了,你说,什么样的好老爷们儿能受得鸟(了)?受不鸟!我真的受不鸟了!
说昨天他俩打了一架,曲小霞上来虎劲,把他一顿挠,挠得血淋淋花哒哒,扬言爱咋咋的,有招儿你尽管使,没招就给我眯着!说烦就烦你这种小气男人小肚鸡肠!
蛮子问我,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招她烦呢?你说这样的娘们儿是不是皮子紧欠收拾?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大耳雷子劈头盖脸地扇上去?
我回复说,我呢,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不保,没心思跟你们操闲心。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我叫小鬼冲上身了,李芬娜一个,曲小霞一个,胡小娥一个,不是和我纠缠,就是跟我较劲,好像我是她们的亲老公,得为她们的喜怒哀乐负完全责任,应该且应分,闹死我了。所以,抱歉,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吧,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蛮子拖着哭腔说,小牛哥,前一阵子曲小霞给你集资时,我犯小心眼儿,没拿太多,你,我……实在是手里周转不灵……
我果决地挂了电话,再打过来也不接了。
一年多以后,调查结论出来了,我违反办案纪律的几条嫌疑被一一推掉,红头文件发下来,我官复原职。这种命运波动的幅度不亚于莎士比亚戏剧里的人物了,让人啼笑皆非,欲哭无泪。
恢复工作之后,我听到了多个传说中的版本,把我传得神乎其神,不叫我小牛、牛局了,而叫我牛神,以及神牛——妈的,那曾经是我们驿城一种拉客的人力三轮车,一蹬一蹶跶,前几年因为有碍市容被统一取缔了。
紧接着也有太多不靠谱的传言,听完这些传言,我笑了,笑得很痛苦,照照镜子一定比崔永元难看。
具体细节我这里就不说了,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不方便透露。但是大家记住一条,我牛光辉做道上的事,手脚利落,不留把柄,对人讲究,不留话柄。
在一个重要的压惊酒宴上,我和我的领导碰杯,他说那些段子和传说他也听说了一些,感觉编得不错,效果很理想,形象很丰满。哈哈之后,我以零点五秒的速度干掉了一大杯白酒,可见这里头的不言而喻。
十二、曲小霞唤回了小牛久违的感觉
摆脱了工作上的麻烦,精神上本该轻松一大截,可是三个大魔女对我的蹂躏与折磨,因为时间之久、幅度之深,使我的生活充斥着后现代主义艺术动感。
曲小霞还是把婚离了,说蛮子到底是蛮子,南方人,和咱们难以融合,处不到一起。我说不对吧,过了这么多年,一套老活塞和气缸,早该磨合差不多了。曲小霞说一直都是蛮子在迁就她,他并不开心,她也不开心,与其这么耗着,不如赶紧分手,各奔幸福前程。
蛮子给了曲小霞一笔钱。曲小霞说,收了钱之后我当即把蛮子一顿臭撅,嘎吧嘎吧的。我说我去年那么动员你集资去捞牛哥,你哭穷耍赖,使了生孩子的大劲才拿出那么一个零头,你不讲究,你土鳖,你狗里狗气。我说这会儿离婚了你拿出钱来了,为了哄我欢心,你什么玩意儿?告诉你吧,钱我收了,但是我不领情不道谢,就是要教训教训你们这种渣男——钱可以不是东西,但是人不能不是东西!我觉得这套逻辑也就曲小霞能说出口,渣女不渣女的,界限暂时模糊难辨。
曲小霞说,蛮子还反驳我没生过孩子怎么知道生孩子得使多大劲,会有多疼?要不然你给我生一个体会体会,然后再按照那个力度教训我好不好?你说这不是抬杠气我吗,婚都离了,我给他生个罗圈儿屁!这蛮子,平时闷不出不吭声一点幽默感没有,孩子饿死了,他来奶水了!
我说,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你的心意、蛮子的表现,我全部领情认账,并且表示十分感激。你们以后过不过日子是你们的事,但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还得来往,还得好好相处。
曲小霞回驿城以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张罗了一个酒局,为我的解脱猛猛地嗨皮了一下。吃喝得差不多,出了门,曲小霞惊诧地表示,牛哥你这算是重出江湖了吗?我记得,你从前也是这样牛逼闪闪放光辉的呀!看来我回来对了,跟着你,好混!
曲小霞在我家小区里买了套房子住,说离你和嫂子近,方便走动。我是没闲工夫搭理她,远远看见了多是躲着走,来十个电话能接五个,都以忙为理由搪塞。曲小霞嘴越来越厌恶,好像被炮仗崩了,说小牛哥你口口声声说跟我们好好处,可你天天爱理不理的态度太屌了,不是人。拿我们当三岁孩子哄呢?
你再忙,咪西和嗨皮的时间总有吧?今天是个大阴天,我好心劝你,为了避免屑爆人亡财色两空,你最好多抽出点儿时间来慰问慰问贫下中农困难户,不然,哼哼……
有一次我应酬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曲小霞看见我后一路追跟到地下车库。她也喝了不少酒,一把挎住我胳膊肘,像二奶小三似的亲密地撒娇。我说你能不能小点油门儿踹着,黑灯瞎火的鼓捣什么猫,连我这样脸皮鞋底厚的人都觉得儿童不宜了,这要是叫胡小娥逮个正着怎么解释?这要是叫仇家把咱俩拍下来传到网上炒作那该有多被动?
曲小霞说,嫂子不会误会的,她不是那种小气人!
我附和的笑声还没有传出几步远,曲小霞就又低声而黏腻地问道,小牛哥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个重要的日子!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猜猜看。
小牛哥哥,求你了好不好,猜猜看。
我哪有闲心猜闷儿,一甩胳膊,差点把她扔出去。
曲小霞继续磨叨说,小牛哥哥,我今天喝酒了,喝了灰常多灰常多,就是为了一个人,一件事……小牛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怎么回事?我以为是她想到了离婚,或者蛮子什么的,就劝她,说你命运其实挺好的了,遇到蛮子这个通情达礼的人,不占你便宜,夫妻一场,临了还能给你一大笔钱,尽管说话办事是个大磨叽,但也叫个爷们儿了。你看看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嫁人时风风光光,离婚时灰头土脸,造得没个孩子样儿。你呢,潇洒走一回!
到了我家单元门前,不得不分手了。曲小霞悲切切地说,小牛哥,说实话吧,今天,今天是我和孙子哥的纪——念——日——,有特殊的纪念意义,N年前的这天,我们一起听歌,一起,那个,第一次,特别有感觉,一直忘不了……
说着,曲小霞紧紧揽住我的胳膊,热烫的脸庞贴上来。
我猛地一阵恶心,肠胃里的干货水货翻涌至喉头待喷——不过是一对狗男女,她也好意思!
忽而想到她从前那个特殊的身份,这股恶心劲才退潮。咳,不是说了嘛,野百合也要有个春天的。
我瞥一眼她,一张粉面桃花的脸,温柔如水,有那么点意思。奇了怪了,我有了反应。
两年了,我和胡小娥一次夫妻生活没过。按骂人的话讲,哥已经不会了。今晚吧,找回我失去的感觉。实话说,这种感觉不是强行召唤就能来的,得赶,得碰。时候不对,就不是那么回事。它同时还是一种默契,需要密切的配合。总之非常复杂。
我边走边默念,胡小娥又不是外人,是我老婆,我用她,天经地义。这个理由似乎足足够够了。
十三、小牛开始惧怕窗外吹来的冷风
要不我说这几个魔女玩后现代艺术呢,李芬娜和曲小霞关系处得好得超出我的预料,比亲姐俩还亲姐俩,吃的喝的穿的戴的李芬娜有啥,曲小霞也有啥。李芬娜张嘴不超过五句话,必提小霞怎么怎么样,曲小霞说起话来,必云李姐如何如何。
我损李芬娜,说你有病吧,和曲小霞来往这么深,你忘了孙子是因为什么死的了,如果不去和她约会,孙子能坐那班飞机吗?
我看,你病得挺重啊,卧似瘫痪,立似癫痫,应该抓紧治治!李芬娜回嘴,我现在这种日子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什么不省油的灯,小霞可不像你说的那样,你根本就不了解小霞!
看着我们姐们儿处得好你眼红是不是?是不是?嘁!
我回以牛眼。
李芬娜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们就等于自找不痛快,这也是跟你学的。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到了河边自然就得脱鞋脱袜子。小牛,没发现吗,小霞她人特别敞亮、侃快,我们俩以实为实,直来直去,不藏不掖,特别能说到一起……
我打断她说,那好那好,曲小霞这么好那么好,你愿意和她好就好吧,那是你的自由,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我想求你、求你俩,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李芬娜问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就是看着你们几个太闹心……
李芬娜妈呀妈呀地诧异,揣着明白打哑谜,愁得我又一阵肝疼反胃。
除了建议李芬娜抓紧治病保命之外,我还着重建议她抓紧时间再找个主儿。个中原因有:一是把我彻底解放出来,好有专门固定的折磨对象,从早到晚地折磨,不过足瘾不罢手,不累趴窝不停工;二是孙子用过我媳妇,他人不在了,我心里老是刺挠挠的,万一哪天灌多了猫尿,瞅李芬娜直冒火星子,为了报仇雪恨也好,为了解决兄弟媳妇的生理需要也好,总之,我再用了你,可好说不好听了;第三点呢,即使是我一百个乐意,她能乐意吗?话说到家,即使是她也九十九个乐意了,我这里呢,还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呢!……
李芬娜癫笑着骂我丧尽天良,说就是出门忘了带管钳子,要是带在身上的话,一准掰掉你两颗大门牙,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老娘的歪主意。
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是,我回到工作权力核心之后,为我集资的亲朋好友们短期内就得到了一定回报。
比如曲小霞,一口气开业了三家连锁快捷酒店,我先后给她招呼了三四十个官方职能部门和民间社会组织的大小头头儿,蹚平了路径。没人去打扰的买卖,省心,稳定,没有不大赚的可能。
比如李芬娜,在副处级领导岗位竞争中力拔头筹,成为德能勤绩廉全方位胜出的优秀女干部。这个过程中我也就是通过省里的关系打了几个电话、摆了几桌酒而已。
比如胡小娥,低价收购到一家转制国企位于黄金地段的办公楼,改造重装成驿城第一大规模的洗浴休闲中心。开业那天,收到了两千多家单位和个人送来的花篮和礼份子,把负责登记造册的五个服务员累得长吁短叹闪腰岔气。
洗浴休闲中心开业前,我和胡小娥办了离婚手续,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规避众所周知的烦扰和影响。胡小娥对我很有信心,拿出女汉子一贯如此的硬朗和彪悍,声言:钢枪手中握,心里不慌张!
为亲友们办这类事情,多多少少涉嫌违纪违规违法,可是没法子,规则之下的潜规则天底下横行遍布,我不这么做,也会有别人去做,而且可能做得比我更猖狂,更卑劣,更下作。还不如我先入为主,聪明的就大家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你好我也好。
下一步就是谋求更大的进步。还算幸运,市里一号首长换人了,没出意外,见了两次面,就开始运作我的调动。三个月后,我去下面一个经济强县任职,管上了整个战线。
哼,现如今我经常的动作是,仰靠进高背老板椅里,手里转绕一支黑杆水性笔,一转一叹:权势这个东西,钱这个东西,关系网这个东西,利益实惠这个东西,已经统统不是什么东西了,它们只是个玩意儿。玩它们的时候,感觉与把玩一只玉石手把件儿区别不大,质感,纹理,弹性,温度,色泽……忽然间,不扯玄,我有了一种正在燃烧的感觉,作为发光热源,身体四肢向外发散着光亮和温暖,以及维生素、矿物质。这个感觉太好了,好到爽。
可是一眨眼的工夫,这个好感觉消失了。一股冷风骤起,卷走桌上的纸张,肩背上起了寒意,我感觉特别不妙,慌忙忙冲对面屋子的办公室干部大喊,快来呀,把窗户给我关上!以后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要乱开窗户!
十四、所有人发现了孙子的身影,迅即随他而去
似乎我必须交代一下这个故事的收尾了,要不然对不住观众,也不大像那么回事儿。
过程是这个样子的:孙子五周年忌日那天,我拉着三大魔女去敬享花园孙子的阴宅府邸给他烧纸。火苗蹿到一人高处,我发觉,李芬娜的哭声是呜呜的,曲小霞的哭声是啊啊的,胡小娥的哭声是哼哼的,我的哭声是啼哩吐噜的。
李芬娜先说,孙子啊孙子,你跑地底下享福去了,没事人一样,生生丢下我们娘儿俩,东西不靠,南北无依,你缺德带冒烟儿!要不是有了小霞、光辉、小娥,我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曲小霞跟着说,孙子啊孙子,你跑地底下享福去了,没事人一样,生生撇下我一个人,看谁都不来电,瞅谁都没感觉,你还我激情与浪漫!要不是有芬娜姐、小牛哥、小牛嫂给我做伴,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胡小娥随后说,孙子啊孙子,你跑地底下享福去了,没事人一样,生生害苦了我,差一点就从牛嫂变成牛粪。告诉你,人生在世绝不能有偏门爱好!幸亏光辉是个思想开放胸怀大度的人,要不然我甭想过什么太平日子!
我最后说,孙子啊孙子,你跑地底下享福去了,没事人一样,生生羡慕死我了,你知道这几个老娘们儿一天天一年年有多么难答对吗?你奶奶个熊的!下辈子吧,咱俩换个分工,我下去享福,你上来替我遭罪!
骂归骂,损归损,生活还得继续,所以我心里平静下来,所谓满足的幸福荡漾其间。这种日子不是挺舒坦吗?要地位有地位,不缺钱,说了算,朋友多,世上无难事,走哪都不怕。
下得山来,三个魔女被冬日的雪景吸引,少女少妇一般沸沸欢欢,催我向更远方挺进,向险峰求绝色。兴之所至,我信马由缰长驱过去。开始时,李芬娜发现一个路人像是孙子,她大喊,剑涛!我家剑涛!停车,我家剑涛!这时候那人已经被我们的车子抛在后面了,为了这一句叫喊,我突然降下速度,却忘了并入慢速道,然后,和曲小霞胡小娥一道,转过头去寻找那个人影。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栽栽棱棱,晃晃当当,不直溜,不挺拔,大脑袋,小细脖,啤酒肚,罗圈腿;梳着个一九开的分头,白净子面膛,性感的厚嘴唇子;特别是那身黄夹克配蓝西裤,确实是孙子的着装风格——嘿,别说,真是巧了,怎么叫我们给逮着了呢,不是我们集体被梦魇着了吧?孙子啊孙子,今天落在我们几个手里,你还想有好果子吃吗?
与此同时,只听后边一辆重载大挂货车拉出一个慌乱的急刹的声响,“咣”地一下,撞一块豆腐似的,把我们的Q7挤塞进隔离带的铁网护栏里。
我瞬间的感觉是,真飘,真嗨。有意思的是,我的Q7后屁股车贴图案的措词为:黄瓜必须蒜拍,人生必须劲嗨。
文/赵仁庆 责任编辑/郑心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