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汪曾祺先生誕辰100週年,高郵市政府蓋了汪曾祺文學館,這是家鄉人對他的熱愛,也是對他文學作品的最好讚美。汪曾祺一生寫過高郵、昆明、上海、北京、張家口為背景的小說,其中以故鄉為背景的小說超過三分之一,寫得最好的也是這些作品,比如《受戒》、《雞鴨名家》、《歲寒三友》、《大淖記事》等。
汪曾祺深受明代小品文的影響,特別喜歡歸有光,以輕淡的文筆寫平常的人物。他的小說常常有人物原型,很多人物直接來自現實。汪曾祺在《自報家門》一文中說:「我讀的高中是江陰的南菁中學,讀了高中二年級,日本人佔領了江南。江北危急。我隨祖父、父親在離城稍遠的一個村莊的小庵裡避難。在庵裡大概住了半年。我在《受戒》裡寫了和尚的生活。」《受戒》是寫小和尚明海與小英子朦朦朧朧的愛情故事,讀完有一種內在的歡樂,作品發表後在文學界引起很大的轟動。汪曾祺的女兒問他:你還能寫出一篇《受戒》嗎?寫不出來了。他說:一個人寫成一篇作品,是有一定的機緣的。過了這個村兒,沒有這個店。汪曾祺女兒認為,《受戒》寫的是父親的「初戀」。
早晨,我們來到高郵城外10公里的北鄉雇趙莊(今長龍村)。菩提寺門前一條河,河邊種着柳樹。敲門,無人應答,剛要轉身離開。村民李躍西過來:哎,你們想進去?嗯,想進去看看。等等,老和尚在家裡,我打電話叫他來開門。李躍西很熱情,他摸出手機打完電話告訴我,他家離這二里多地,很快就到。我問:老和尚有家?他是結婚後出的家,有老婆、孩子。聊着聊着,老和尚開一輛電動三輪車來了,他叫趙久海,88 歲,戴茶色眼鏡,黃色僧衣外面穿了一件羽絨服。他開門帶我們進去,中間一尊鎏金彌勒佛,右側是一間廚房,左側房間裡面空蕩蕩,只有兩張板櫈和一隻兩門立櫃。他在櫃裡面取了幾支香,從彌勒佛背後出去,穿過院子,在大殿佛祖前點燃兩炷紅燭,借燭火點香,敲3聲磬,磕3個頭,唸3遍南無阿彌陀佛!想必小廟沒有早晚課。
我們在寺廟的廚房喝茶,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餐桌,用電壺煮水沏茶。我問:汪曾祺在廟裡住過半年?哦,那時我4、5歲,不清楚。問起菩提寺的歷史。他說:清代這裡叫慧園庵,後來改叫菩提寺,有7、8個和尚,60年代以後,沒和尚了。到了90年代,寺廟年久失修,房子塌了,村裡人去世,沒法「放焰口」。1998年我在永明寺出家受戒,回來重修寺廟,老婆、孩子都支持,一共花了30萬元。菩提寺放焰口,收費500塊錢,一個正座敲鼓,另外一邊一個,趙久海叫上兩個兒子也能湊合。做水陸道場,需十來人,就得去別的寺廟請師父。
放焰口是為亡靈超度做法事,誦經聲中隱含着一種悲涼的喜悅之氣,沉鬱而又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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