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糖葫芦惹的祸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糖葫芦,家庭,冲突
  • 发布时间:2011-10-27 17:06
  家庭过日子,是男的怕受到伤害,还是女的害怕受伤害?这个问题没有多少人去研究,这个事也没有个权威的说法。但是家庭发生冲突,女人常成为受伤害的主角,是这样吗?有个女人叫曹菲雨,她的家里发生了“地震”级的冲突,在这场冲突中,受伤害的会是曹菲雨吗?

  1

  曹菲雨眼皮跳了一整天,她担心有什么祸事降临,至于什么祸事她也说不准,只是有一种预感。这种担心她觉得不是多余的,要不然这眼皮老跳个什么劲呢?然而,这漫长的一天熬过来了,并没有发生什么祸事,她的心情也就由阴转晴。她哼着小曲愉快地从单位往家走,在街口还买了两串她和丈夫都爱吃的糖葫芦。

  屋里冷冷清清。曹菲雨进了屋,爱人陆彬没有任何反应,像没进来人一样,在那里漫无目标地胡乱按着电视遥控器,电视屏幕一闪一闪地变换着画面。

  “没看着呀,我回来了!”曹菲雨乐呵呵地来到丈夫身边,“来,咱俩一人一串,好吃的糖葫芦。”陆彬接过糖葫芦,“啪”一声摔在地上。曹菲雨并不知道陆彬抽的是哪股风,瞪起眼睛:“你有精神病啊!”说着,“啪”一下,把手中的糖葫芦也摔在地上,然后,把兜子往沙发上一甩,三步并两步地走进里面的屋,“咣当”一声把门关上,躺在床上生气。曹菲雨躺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儿,每次陆彬都会过来哄她,今天居然没有过来,这让曹菲雨躺不住了,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了。曹菲雨想来想去,也没判断出陆彬今天演的是哪出戏。曹菲雨忽然坐起来,不去想那么多了,以攻为守,这是曹菲雨的看家本领。

  陆彬不是平白无故的。今天,陆彬听到一个消息,曹菲雨曾经跟男人一块吃糖葫芦,还亲吻。这个信息让陆彬心里颤抖,干什么的心思都没有了。

  曹菲雨怒气冲冲地返到客厅时,陆彬正收拾东西呢。曹菲雨大喊起来:“陆彬,别给你脸不要脸,给你买来你爱吃的糖葫芦,你凭什么给摔了?”陆彬停住收拾东西:“你有理了?你做的好事你还不知道?摔你是轻的。”“我怎么了?你说,你说!”陆彬轻声冷笑了一下,这冷笑声曹菲雨没听过,现在听起来很不舒服,还有点空落落的感觉。陆彬斜瞪了曹菲雨一眼,声音低沉却一字一板地说:“你跟一个男的吃糖葫芦,还亲了嘴,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曹菲雨一时哑言了,她吃糖葫芦的时候多了,哪一回跟一个男的吃糖葫芦,还亲吻?她的大脑开始了搜索,很快她想起来了,前年冬天是有那么一回事,那是同车组的胡明,车上车下地没少帮曹菲雨干活,有时累得满头大汗,曹菲雨对胡明非常感激。胡明总说感谢那就免了吧,哪天请我吃糖葫芦。行啊,曹菲雨一听说吃糖葫芦,立马来了精神头,吃糖葫芦是曹菲雨的长项,她认为自己能当吃糖葫芦冠军。

  那天,出乘回来,曹菲雨和胡明一起来到十字街口的一家卖糖葫芦小摊床前,挑了两串红红的、晶莹剔透的大糖葫芦,大饱口福地吃上了。天渐渐黑下来了,曹菲雨只吃了两串糖葫芦,就吃不动了。胡明一人吃了三大串糖葫芦,曹菲雨问胡明还能不能吃,多吃点没关系。胡明一边擦嘴一边说不多吃了,给你省点儿钱。胡明说着说着突然把嘴贴在曹菲雨耳边说,曹菲雨你真好,说完,在曹菲雨脸上亲了一下,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那是谁呀?”邻居吴大娘突然出现在曹菲雨面前,吓了曹菲雨一大跳。曹菲雨还没品出来胡明那个吻是什么滋味,就被吴大娘的到来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咱们结婚前的事,你就别翻那些老账了。”曹菲雨口气不那么硬了。“这和结婚不结婚有什么关系,人是不是还是你这个人,亲的不是别人吧?”陆彬咄咄逼人。曹菲雨本以为用话语来缓解一下紧张气氛,这件事就结束了,可是陆彬的生硬态度,把她又激怒了。她指责陆彬把这么一个很简单的事渲染成了一个复杂的男女关系问题了:“多大点屁事,告诉你,不要把简单事弄麻烦了,那只不过是同事开个玩笑而已,他早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你要硬往上联系别的东西,那你就连个狗屁都不是!”“知道你们列车员走南闯北见识多,思想解放,连亲吻的事都不算事。”陆彬不想就此罢休,凤舞欲生风,想把这件事弄得越大越好,于是就用带有挑衅意味的讥讽语言刺激曹菲雨,把事扯大了才好呢。

  曹菲雨觉得陆彬与她闹离婚的事像事先有约一样地来了。结婚才一年的时间,就发生了闹离婚的事,曹菲雨无论如何也觉得这个事来得太早了点。陆彬开始经常不回家,说是出差到外地推销新产品。如果回家也是醉如烂泥,说是陪客户就得这么喝,叫酒杯里面出效益。曹菲雨实实在在感到甜蜜幸福的生活提前收场了。可曹菲雨没有想通的是,谁把这个两年前的陈年旧事传给陆彬的呢?没有答案。曹菲雨在想,能不能是邻居吴大娘呢?

  2

  曹菲雨是铁路客运快车的列车员。她常常有一种自豪感,特别穿上那套像航空小姐的服装,在干净的车厢里巡视,旅客的眼睛盯着她,那就更有几分风采了。有一天早晨,列车要从火车站出发了,曹菲雨正要关上车门,这时,一个颇有点绅士风度的小伙腋下夹着一个老板用的皮包走过来:“等一等,我要上车。”小伙的嗓门挺高,可是脚下迈着稳重的绅士步。等走近车门,列车已经启动了。

  曹菲雨手捂着嘴笑了。火车也不是为你开的,你牛啥呀。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自高自傲,啥都以自己为中心。这小伙没有上来车,曹菲雨心里挺爽,就该这么教训教训这号人。可是这个人给曹菲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夹着一个老板皮包,很绅士的几步走。

  曹菲雨想着想着,又对这个小伙没赶上车有点惋惜,如果这小伙有急事,岂不误了大事,就差那么几秒钟。要是认识他就好了,有急事给我发个短信,我就帮他办一办。这么一想,曹菲雨脸色就有点泛红了,跟那个小伙有啥关系呀,还值得这么胡思乱想?嗨,女人呀,一长大了就爱胡思乱想,没辙,想不胡思乱想都板不住。曹菲雨把散落在额前的黑发往上拢了拢,望着站在站台上一点一点变小的那个小伙子,想这小伙一定也会记住她。

  每年的十二月份,北方就实实在在地进入寒冷的冬天。北方的冬天那真叫嘎嘎冷,在北方生活的人都不愿意过这个漫长的冬天。可是南方人却在冬天里喜欢到北方来,看雪呀,滑雪呀,看冰灯什么的。

  到了冬天,曹菲雨所在的车厢里旅客很多,经常有一些南方游客,还有港澳的游客。这些游客见到车厢外面白皑皑的雪,兴奋地向曹菲雨问这问那,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听说你们这里滴水成冰,小男孩在外面撒尿,就会把‘小鸡鸡’冻上,大人得用小木棍敲。”说的游客一脸认真,周围的游客都笑成一团。游客们笑够了,曹菲雨说:“这里的天冷是冷,但没有冷那么邪乎。不过告诉大家一样好吃的东西,叫糖葫芦,好看还好吃。天越冷,糖葫芦越脆,那甜、酸、脆的劲,甭提多好吃了。”曹菲雨说得游客们直咽口水,她自己也咽口水了。她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是长大了挣多多的钱,买多多的糖葫芦吃。

  3

  时间过得“嗖嗖”快,跟火箭似的,“噌”地一下就过去了。好像前几天,列车经过的大地上还是绿油油的秧苗,转眼间那些秧苗就长大了,变黄了,个个都顶着金黄色的果实,等着人们秋收。曹菲雨心里不时地泛起一丝丝焦虑。毕竟年龄一天天地大了,她担心自己成了剩女。

  曹菲雨人长得清秀不说,还长得白,那脸蛋白里透着粉红。她要是穿上铁路制服,更媚气,更有女人味。曹菲雨也是回头率比较高的女人。可是曹菲雨在谈男朋友上是一百个不顺利,她觉得不是自己的原因导致恋爱路上的坎坷,而是她的恋爱命脉不好。一个在街上看手相的老太婆说她没有爱情线,那个老太婆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后,还是摇头说,实在是没看到有爱情线。曹菲雨把钱往老太婆身边的铁盒子一扔,心里那个不舒服就甭提了,身边的姐妹哧哧地咧着嘴笑,因为那些姐妹的手上都有爱情线,就她没有,这让她更不舒服了。

  曹菲雨也很知足,虽然没有爱情线,可经过人家介绍的也好,还是主动追求来的也罢,这些男人加起来也有一大嘟噜。曹菲雨认识第一个男朋友,是在市郊的一个咖啡馆里。曹菲雨按着电话约好的,直接走进了荷花厅,里面坐着一个胖乎乎的男青年,胖是胖了点,但还算是眉清目秀,特别是那眼眉很浓重,把胖乎乎的劲似乎掩盖了一些。曹菲雨给他打六十分,还可以交往。算你有眼力,跟我没错。那个男青年说话口气有点大。

  曹菲雨轻轻地喝了一小口咖啡。淡雅的音乐轻柔地在耳边飘荡。男青年见曹菲雨不吱声,就大声说话:“咋地,看不起我呀,我在城西头一跺脚,城东头都颤抖,你信不信?”曹菲雨这会儿明白了,介绍人说眼前这个男青年的爹是什么官,那这个男青年就是一个官二代了。她在报纸和网上看到过官二代这个词,没见过真人,这下可倒是好,眼前坐着一个活生生的官二代。男青年往外指了指,我的宝马在外边呢。一会儿拉着你去歌厅乐呵乐呵。曹菲雨想,这个官二代肯定是看上她了。这么一想,曹菲雨害怕了,怕走不了,因为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曹菲雨镇静了一下,说去卫生间,迈着小碎步离开了。“等等,我陪你去。”男青年也站起身来。“不用,不用。”曹菲雨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曹菲雨上了汽车后,才给那个青年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有急事走了。电话那边传来粗鲁的骂声:“没见过你这狗样的,还瞧不起我,老子啥样女人没见过,没玩儿过……”

  曹菲雨这边听着震耳骂声,心里发抖。刚从咖啡馆里出来,她没理清思路,到底该怎么拿定这个事。那个男青年这么一骂,曹菲雨头脑清醒了,根本不用再费脑筋琢磨了,只盼着这汽车快点开,离那个咖啡馆越远越好。曹菲雨想,要是跟这样的人过日子,那不得受一辈子气。你瞧那个吆五喝六的样子,太烦人了,太恶心了。曹菲雨可不是那种宁肯坐着汽车受罪,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后货架上享受幸福的女人。

  那以后,又经人介绍了好几个男朋友,都是平平淡淡地看,平平淡淡地散。每次散,都是曹菲雨提出来的。每次说散,曹菲雨也不与对方见面,只是发个短信,通知一下。这一晃,几年的光景就“嗖嗖”地过去了。曹菲雨的年龄也“嗖嗖”地长了上来。

  4

  曹菲雨休班了。邻居吴大娘给曹菲雨介绍一个男朋友。曹菲雨这回可上心了,曹菲雨看了看表,时间还早着呢。来早了,曹菲雨笑话自己,咋这么没出息,看个男朋友,咋这么上心啊,怕成剩女不成。嗨,有点时间,曹菲雨馋糖葫芦的劲上来了。她来到街上繁华地段,在一家卖糖葫芦小店前站下,瞧着那一串串刚蘸出来的糖葫芦恨不得一口气吃它十串。曹菲雨买了两串糖葫芦,吃了起来。咬一口糖葫芦,嘴里甜、酸、脆的感觉都有了,真是好吃。曹菲雨想,难怪小时候就爱吃糖葫芦,这东西百吃不厌。是谁发明了糖葫芦,咋不申请个专利呢,虽然科技含量不怎么高,可是它真是好吃。曹菲雨正十分投入地吃糖葫芦,她的第六感官告诉她,有一个人正盯着她呢。她不由自主地瞧了一眼,这人是谁呢?

  那人也在吃糖葫芦,他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糖葫芦吃进嘴里,把糖葫芦杆扔进垃圾箱里,双手拍打几下,夹着老板皮包走来:“你是不是那个列车员?”

  曹菲雨认出来了,是那个没赶上车的小伙子。小伙子夹着老板皮包,还有那绅士般的几步走,曹菲雨没有忘。曹菲雨把拿糖葫芦的手背到身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冲小伙点点头。

  小伙冲着曹菲雨会意地笑了笑,很绅士地走了。曹菲雨身子没动扭过头笑了笑,她的自信没错,她的判断也没错。她对男人还是有吸引力的,她的自信心更强烈了。曹菲雨长长出了一口气。

  曹菲雨把那个没有赶上车的小伙主动与她打招呼,当做她对男人很有吸引力的例证。她的思维像掉进了蜜罐里,想什么都沾带甜蜜。曹菲雨想,这是一个好兆头,邻居吴大娘给她介绍男朋友的事准成,要是不成也是自己没看上对方。曹菲雨匆匆地吃掉手中的糖葫芦,急急忙忙往约会地点赶。

  曹菲雨来到约会地点,按照吴大娘给她的手机号,用手指头快速在手机上来回按了几下,电话就拨通了。“是我,是我。我已经看到你了。”那个小伙子笑嘻嘻地走过来。曹菲雨把手机合上,吃了一惊,没有搞错吧,怎么是那个没有赶上车的小伙儿?那个小伙很绅士地伸出手来,主动握住了曹菲雨的手。从那刻起,她知道了这个小伙叫陆彬,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公司跑销售。

  认识陆彬后,曹菲雨便感知他处处占在主动位置,而自己一切都被动地接受。在街上走时,陆彬主动牵着她的手,她的感觉是陆彬的手是热的。在公园树林里,陆彬主动将她搂在怀里,她的感觉是陆彬身体很热也很有劲。在入洞房那天晚上,又是陆彬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主动地把手伸到她的内衣里。曹菲雨把这些归结为她的吸引力所致,在和陆彬交往过程中,曹菲雨有明显的主角感觉。她觉得主角就是不动声色,能够把对方吸引得像粘到身上一样。两个人在吃糖葫芦时,两串糖葫芦都由陆彬拿着,每当曹菲雨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时,陆彬会快速把糖葫芦送到曹菲雨嘴边,曹菲雨美滋滋地咬一口,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品滋味。此时,曹菲雨很有幸福感,身体有节奏地摇晃,像是不由自主地在跳舞,不时地回头给陆彬一个甜蜜的笑脸。

  主角的位置并不是铁打的,当陆彬凶巴巴地把糖葫芦摔到地上的时候,虽然甜甜的糖葫芦碎块四溅,她的心里却苦溜溜的。事物转换得就是这么快,仅仅一点小破事,曹菲雨的幸福和痛苦就来个大换岗。人们都说婚姻是把双刃剑,幸福和痛苦一直伴随着婚姻长跑,一刻也不会被甩下。曹菲雨说不知是哪个高人总结的,说得百分之一万正确。

  5

  曹菲雨找吴大娘诉苦。吴老太太一脸不高兴:“女人管不住自己的男人,那是女人没有能耐。你总不能埋怨我这个介绍人吧?”吴大娘硬邦邦的话,让曹菲雨听出了弦外之音,本来亲人不在身边,想找个知心人唠叨唠叨,可是这一唠叨,心里没敞亮,更像堵了一块石头。她脸上强挤出一点笑容:“吴大娘,你有啥话就直说吧,我这个人啥样你还不知道吗?”吴大娘两只胳膊在胸前交叉抱着,把脖子使劲扭了两下,像咽一个很大的食物,挺费劲地咽了几下,才说:“现在这人变得快呀,你变成啥样我上哪知道去?”吴大娘带刺的话,曹菲雨听了有点委屈,脸上颜色也控制不住了,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曹菲雨想不透,又是什么破事,让吴大娘对自己如此生硬。曹菲雨断定,跟同事亲吻的那点破事,一定是吴大娘跟陆彬说的。吴大娘憋不住了,又亮起她那声音不太高的嗓门数叨着:“我侄子在车上求你的事办不了,你就不办算了,还找来人给补票,我对你多好啊,你咋这样对待我呢?让我侄子给我好一顿说,你说你是不是心眼坏了。”在曹菲雨面前,吴大娘倒成了受害的当事人。

  曹菲雨想起来了,不就是那点破事吗。那天,列车从火车站开出来,曹菲雨正在车厢里整理旅客行李,有人拉了她一下。她转过身来一瞧,是吴大娘的侄子:“呀,是你啊。有什么事吗?”曹菲雨用手把散落在额前的黑发往上拢了拢。吴大娘的侄子脸上堆着微笑:“我的孩子没有买票,找你帮帮忙。”曹菲雨脸红了:“哎呀,这个事可不好办。你等等!”一会儿,曹菲雨领来补票员,给小孩量了量身高,个头超高。吴大娘的侄子没想到等来的是补票员,气呼呼地拿出十二元钱补了票,用愤怒的眼光扫了一下曹菲雨:“我家孩子坐汽车从来不花钱,到了火车上就变样了,见鬼!”说完,领着孩子往另一节车厢走,走了两步还没忘了回头放出一句话:“我姑认识你,我都跟着倒霉!”曹菲雨一下子呆住了,自己这么做很绝情吗?自己没有做过格的事,怎么这么令人讨厌。说句良心话,曹菲雨多么希望孩子不超高,可是真的就超高了,比规定超出五厘米,那就得按规定办了。如果那天我不那么做,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曹菲雨想了一会儿,不再去想了,费脑筋,随口又说出她的口头禅:“多大一点屁事呀。”

  “吴大娘,车上那种情况只能那么办,如果我不那么做就是失职。这事,这事真的没有对不起您呀。”曹菲雨委屈的神色透过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表现得一览无余。“嗨呀,本以为你在火车上做事,能借点儿光,这可好,光没沾上,倒让你给坑害了。不用说啥了,你这个人就是变坏了,把俺侄子气坏了,说我瞎了眼睛,给你介绍对象。”吴大娘越说气越大。

  吴大娘在曹菲雨面前挑破这件事,让曹菲雨恍然大悟,可以断定吴大娘就是把那事告诉给陆彬的人。曹菲雨很委屈,本来自己是个受害者,瞧吴大娘那个样子,好像她成了害人者。曹菲雨想哭,可她忍住了,没哭出来。她脑子里又蹦出了那句“不就是那点屁事吗”的话,这话像一道结结实实的堤坝,挡住眼泪,也挡住了那些越不过去的复杂想法。“做人要懂得做人的规矩。”吴大娘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砰”的一声,曹菲雨心里颤抖一下。

  6

  天一直阴着,密布的黑云像一个硕大的铁锅,沉沉地扣在城市上空,压得人喘不上来气。这黑糊糊的铁锅好像盛满了水,随时都有可能把水像瓢泼一样倾泻给这个城市。曹菲雨的心情很烦闷,她仰头望望天空,想把密布的黑云撕开个裂缝,让阳光从缝隙中射出,照在她脸上。曹菲雨望着匆匆赶路的人,眼睛发直。唉,不去想了,不就是那点破事吗。曹菲雨甩了甩头,那秀发就飘到脑后了,她拿出了MP4,把耳机塞到耳朵里,一下子进入了快乐的音乐世界里。

  曹菲雨走进院里,看见她洗过的床单晒在铁丝上,发出刺眼的白光。曹菲雨爱干净,衣服或被褥要是脏了点,她就抓心抓肝般的闹心。今天一大早,她一点懒觉也没睡,起床后就开始“哗哗”地一阵洗,一会儿工夫,她洗的那些床单什么的,像万国旗一样挂满院子里横拉的铁丝上。曹菲雨走近了一看愣住了,洁白的床单上沾满了小黑点,她再用双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仔细一看,恶心得好悬呕吐出来,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像无数个小虫子在那里爬。

  “这是哪个臭狗屎干的!”曹菲雨使劲跺脚,发出尖厉的叫骂声。骂过一阵子,才瞪起眼睛四处侦察一番,这才看清,那边吴大娘挥舞着扫帚,像年轻人一样有力地在院子里胡乱地扫着,尘土、小砂粒随风争先恐后地涌到这边,洁白的被单变成灰色的了。“吴大娘!您干什么呀!”曹菲雨挥动双手,大声阻止着,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倒像一针催化剂,吴大娘扫帚抡得更欢了,还甩过来一句硬邦邦冷冰冰的话:“大家的院,我愿意扫就扫,你再能扯事也管不着!”

  曹菲雨委屈得掉下了眼泪,手里拿着灰乎乎的床单说:“吴大娘,您这么做就不对了。”“这是我的事,院子不扫多埋汰。身边的埋汰人也得往出扫一扫,让她离我远点。”吴大娘把扫帚使劲往墙角一扔,用手一抿脸上的汗,进屋去了。

  曹菲雨气得浑身发抖,把沾满了脏点的床单、被套、窗帘拿回屋,扔在洗衣机里,重新洗。洗完,她来到院里,又仔细擦了擦晒衣服的铁丝,再把床单、被套、窗帘一件一件挂在铁丝上。

  7

  日子是不管你好过还是不好过,照例要一天一天地过去的。按理说,曹菲雨在这段日子里是很难过的,发生的那些事压得她喘不过来气,不过曹菲雨挺过来了。尽管陆彬与她要离婚的事还没有告一段落,吴大娘看见她或绕开走,或横眉冷对,她还是那句话,不就是那点破事吗,人还不活了?

  那天,曹菲雨把刚洗完的床单、被套、窗帘挂在院子里,她瞧见吴老太太从屋里出来,双手卡在腰间,站在那里。曹菲雨心提到了嗓眼,如果吴大娘再扫院子该怎么办?那样的话就冲出屋去,骂她个狗血喷头,多大点破事,还没完没了了?这么一想,血液一个劲地往脑门上涌,一切顾及都没有了。

  这时,吴大娘突然双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眼前的瞬间变化,让曹菲雨一愣,涌向脑门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又流回去了。好,真是苍天有眼,曹菲雨心情很透亮,没费劲就打了一场胜仗。吴大娘的呻吟声越来越大。曹菲雨顺着窗户望去,眼睛立马瞪大了。天呀!吴大娘疼得在地上打滚呢。曹菲雨此时最盼望的是有人过来抢救吴大娘,可是没有人打这里路过。曹菲雨自责了,脸色变得通红,她不再多想了,再顾及脸面上的事就会出人命了,哪个大哪个小还不明白吗。曹菲雨冲出屋,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背起吴大娘一口气跑到街口,打一辆出租车向医院疾驶而去。

  医生诊断吴大娘是急性阑尾炎,说再晚来一会儿就危险了。曹菲雨长长地出口气,笑了。从医院出来,家家户户的灯都亮起来。曹菲雨站在街头上,远远地望着一个个亮灯的窗户,像黑夜中无数只瞪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这个世界,瞧着她曹菲雨。曹菲雨看了看那些眼睛,突然想,每只眼睛背后,准有一个故事,没准还有与自己一样的故事呢。不管啥故事,都是那点破事。曹菲雨不再多想了,嫌费脑筋,便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8

  秋天来了,路边的杨树由绿变黄了,仔细看,那树枝像挂了一只只金元宝,摇晃着吸引人的目光。那天,曹菲雨正在家中上网,突然有轻轻的敲门声,不细听根本听不到。是谁呢?曹菲雨站起来看看有没有人敲门,忽然,门慢慢地开了,吴大娘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曹菲雨带有几分惊奇和疑惑地迎过去。吴大娘显得有些拘谨,用手托着床单说:“这被单被风刮到院里地上了,我又洗了一遍,晒干了……给你吧。”“吴大娘,您这是……”曹菲雨站在那里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两个人久久地站着,谁也没再说话,都低着头,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吴大娘吱声了,声音很小,还有些吞吞吐吐:“我有些地方太伤害你了,都是我老糊涂了。”“吴大娘,您说什么呢,您没伤害我什么,我挺好的。”曹菲雨把头抬起来,抓住吴大娘的手,紧紧握着。“我知道,你们在闹离婚呢,这都怪我,害得你不浅啊。我出院后,这个事搅得我睡不好觉,我没说假话,真的。”吴大娘低下头,瞅着自己的鞋尖。曹菲雨把脸仰起来,双眼紧紧地闭上,说这事我不怪你。吴大娘一愣,这么大的事曹菲雨真不怪我?她肚量也太大了吧。曹菲雨用很坚决的口气说,那件事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明确了,如果陆彬就因为这点事与我离婚,我不会寻死上吊,会与他没啥说道地离婚。如果我们的婚姻连这点破事都顶不住的话,早点离婚也是一件好事,耗下去对谁都没啥好处,生活也不会幸福。吴大娘很吃惊曹菲雨把离婚看得这么轻巧,真有点弄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心。弄不懂归弄不懂,吴大娘内心升腾起自责,不知该怎么做是好,或许曹菲雨骂她一顿,她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突然,吴大娘抓住曹菲雨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孩子呀,大娘领你去一个地方。去哪儿呢?曹菲雨一边跟吴大娘走,一边疑惑地看着吴大娘。

  秋天,日头把城市照得金灿灿的。吴大娘领着曹菲雨来到一个繁华街道口旁边的一家卖糖葫芦的小摊床前,挑了两串红红的晶莹剔透的大糖葫芦,塞到曹菲雨手里:“吃吧,吃吧,我老了咬不动,看着你吃。”“呀,吴大娘,您怎么知道我爱吃糖葫芦呢?”曹菲雨吃惊地望着吴老太太。吴大娘说她一生有三个孩子,最心疼的就是老姑娘。那时候常常领着老姑娘来吃糖葫芦,看见她吃糖葫芦的可爱样,心里甜得不得了。现在老姑娘去深圳闯荡了,真的好想她。吴大娘说着,眼睛湿润了。曹菲雨咬了一口糖葫芦,挽住吴大娘的胳膊,说您就把我当成你老姑娘吧。吴大娘看着曹菲雨咯咯地不停地笑,就一阵阵心酸,这姑娘咋不愁呢?

  秋天里也有小阳春,这天太阳洒下暖暖的阳光,好像要把已经是深秋的季节给挤走。曹菲雨出乘回来,见大院里晒太阳的,领着孩子玩耍的,一派好日子的景象。吴大娘也在大院里走来走去,曹菲雨看见吴大娘时,吴大娘还诡秘地一笑。吴大娘啥意思,嗨,曹菲雨想透彻了,吃了人家糖葫芦,咱就不能装着没事了,今天晚上包饺子,让吴大娘美餐一顿。

  曹菲雨进了家门,明媚的阳光也跟着挤进了屋里,屋里立刻变得明亮许多。曹菲雨感觉今天的屋里不但不冷清,还有丝丝暖意,手里的兜子还没放下,猛然闻到久违的炒菜香味,这种炒菜香味她好熟悉,她想,不会是幻觉吧?

  责任编辑咏红

  插图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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