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在别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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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07-15 13:34
第一章 九华山丑女彷徨
净土庵靓女解难
正是万木凋枯、寒鸦哀嚎的季节。坐落在九华山上的几十座寺庙殿阁也已钟鼓寂寂、冷落萧条了。然而,此刻在这山顶却还徘徊着一位年轻的女孩。
她的长相极其丑陋:腰身粗短,胸脯扁平。那张面孔布满了疤痕,黄黑之中泛红;尖小的鼻子上是两只似闭非闭的混浊眼睛,好不骇人!
这位可怜的女子叫方芳。她原来的模样当然不是这般丑陋难看。只因今年春上,她乘坐的Y市驶往H市的小客轮突然途中发生火灾,乘客竞相逃命。本来,方芳的位置属于脱险佳地,可是这位善良的姑娘为了抢救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自己却被烈火灼伤毁容。当她伤愈出院后,第一次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这副“尊容”时,不由惊骇得尖叫一声,镜子失手掉落在地,碎成了几块。她悲痛欲绝地晕了过去。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活在世间还有什么意思呢?不错,方芳开始也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可她继而一想,与其作践生命,不如找个离尘脱俗的净处超脱自己。所以当她打听到了这座佛教名山上有不少庵堂时,便萌生了削发为尼、遁入空门的念头。她几经辗转,终于登上了九华山。
这山上的寺庵果真名不虚传,星罗棋布,举目皆是。尤其是寺庙中前人留下的墨宝、碑刻,使这位高中毕业生特别感兴趣。
不过,最使方芳感到惊奇和有兴趣的还是山上殿堂里供着的那尊“肉身菩萨”,又称“应身菩萨”,迄今已有三百五十余年,一直暴露在真空中,不腐不坏。据传,乃明代正德(1506—1521)年间,二十四岁的僧人海玉,因“爱九子之灵气,慕地藏之宗风”,而来到九华山,在山洞内结庐隐居,以野果为食,戒律清严,刻苦修行一百零二年,圆寂时一百二十六岁。并留下遗墨:老叟形骸百有余,幻身枯瘦法身肥。岸头迹失魔边事,洞口飞来格外机。天上星辰高可摘,世间人境永相离。客来问我归何处,腊尽春回又见海。
方芳读罢这“肉身菩萨”的遗诗,不禁击掌赞叹,产生一片敬仰,也更坚定了自己遁入空门的信念。她向一位老和尚讨来笔墨,竟然也挥毫盟志:
三春花已落,何处再寻春?
解脱烦恼者,蓬莱观世音。
写罢,离了大雄宝殿,径直朝那些尼姑聚居的庵堂走去。
孰料,事情并不像方芳所设想的那样一帆风顺。尽管她的足迹几乎踏遍了九华山上所有的尼姑庵,倾诉了自己的遭遇和愿望,恳求收留进庵,然而,那些师太们的答复几乎如出一辙:“削发为尼,须经有关部门许可,才能登记进庵。我们岂敢随便收人!”
方芳此间人生地不熟,怎知向何处申请?又能否得到批复?思索再三,决定采用“耍赖”的法子,先将身子“赖”进庵堂去。
她选择了山上中心地段的那座“净土庵”,一直跪在门口,并声明若不收留她削发为尼,定然长跪不起。
开始,众尼姑还以为这丑女闹着玩儿,或者精神不太正常。后来,发现她果真虔诚肃穆地跪了整整一个上午,老师太这才慌了神,急忙派人报告了山上的管理部门。
方芳跪的时间长,自然腰酸腿疼,头晕眼花,浑身像针扎似的难受。然而,她却顽强地挺住了。尤其是每当她的目光落在庵门口的那副对联上时,便像扎了吗啡针似地兴奋起来。你瞧——“念佛堂名声在外,净土庵乐在其中!”
方芳尽管想着这般美哉斯言,咬紧牙关挺着,又哪知,精神力量毕竟不能长时间支撑体力消耗。挨到午后,又是一阵耳鸣眼花,天旋地转。她终于挺不住了,身子一歪,“咕咚”倒地。耳畔只听得几声“阿弥陀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方芳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一辆出租车里。一串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无声地淌落下来,心中自然明白,自己遁入空门的愿望已像肥皂泡似的破灭了!
“哭啥?上上好的一位才女,有啥想不开的心思,非要遁入空门不可呢?”一个温柔而又甜蜜的女人嗓音,附在耳畔轻轻安慰着。
方芳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头正枕在一双女人的腿上,睁眼一看,原来是位同龄姑娘。
“我叫阮圆圆,年龄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我阮姐吧。”对方自报家门后,又用手指头亲昵地在方芳额头上戳了一下:“人家不愿收留你,为啥还要耍赖呢?”
……方芳哑然。
圆圆又柔声安慰道:“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应当坚强起来,我们一块儿下山后详细谈吧!”
车子驶进了繁华闹市,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闪烁着,变幻着,神秘地眨着眼睛,仿佛也猜不透这个“谜”。
圆圆拎着手提箱招呼方芳下了车,在一家旅馆的双人间下榻了。
柔和而又明亮的灯光,这才让方芳将圆圆打量了个仔细。“啊!”她不禁从内心发出了一声赞叹,压根儿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的漂亮!
瞧,那娇巧的身段,那似玉的肌肤,那丰满、高挺的乳峰,还有那鹅蛋脸、桃花腮……羊毛衫裹在身上曲线流溢……一颦一笑,万般风情。
方芳倏地惊醒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喃喃道:“阮姐,你……真美!”
圆圆叹了口气:“光貌美有啥用场,说不准还是灾难哩!”接着,话头一转,作了番自我介绍。说自己原是深圳某大商场的售货员,在全市举办的“微笑靓女”评选活动中选票最多,上了电视,享受过免费香港十日游,玉照做过好几家杂志的封面,印过挂历。但她仍嫌这售货员工作出息不大,所以便又辞了职,准备与人合资经营办一家企业。这次绕道九华山,特意朝神拜佛,烧香还愿,求菩萨保佑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不曾想,在山上撞见了方芳,特别是发现了她的题诗后,更担心会出意外,于是便悄悄地尾随跟踪。直到方芳在净土庵前向老师太倾吐了自己的遭遇和心愿后,圆圆更有一种拔刀相助的冲动。所以,当方芳在庵前长跪恳求无效后,她便趁方芳昏迷之际将她抱上了一辆出租车,一道下了山。
方芳听罢,激动地垂泪道:“阮姐,可惜你只能助我一时,不能助我一世啊!”
圆圆闻言,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妹妹,你这话好没志气!人家张海迪下肢瘫痪,依然雄心勃勃著书立说;苏联作家保尔·柯察金双目失明,写下了长篇巨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比比人家,你不缺手,不缺脚,就因自己毁了容便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圆圆双手搭在方芳肩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脉脉含情地盯着她的脸部,一字一顿地:“方芳,睁大双眼看着我,从今日起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我们同患难,共安乐!阮姐吃稠的,决不会让你喝稀的,行么?”
方芳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颤声应道:“阮姐,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呢?”
圆圆咯咯笑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让我们共同向生活挑战,和命运搏斗!”
“和命运搏斗!”这话宛如电光石火倏地点燃了方芳那颗沉寂了的心。眼前的圆圆仿佛真个成了南海观世音的化身,她不由得又挥毫写下了一首即景诗:
净土庵前几彷徨,此身已欲付汪洋。
妙语竟藏回春力,感谢阮姐救迷航。
第二章 设圈套貌美心丑
落陷阱引火烧身
当方芳沉浸在甜蜜的美梦之中时,阮圆圆却一直未曾入睡。她仰躺在被窝中,大睁着双眼,在黑暗中编织着一个装饰自己的美丽花环。
阮圆圆确实在深圳市某大商场当过售货员,当选过“微笑靓女”,那漂亮迷人的脸蛋和娇巧婀娜的倩影,也确实上过电视,印过挂历,做过杂志封面。然而,遗憾的是,在与外商交往中,她竟然钱迷心窍,暗中干起了卖淫的勾当,被商场除了名。虽然丢了铁饭碗,但阮圆圆自信凭自己一副花容月貌,在这灯红酒绿的开放特区,何愁无处下“金钩”?她照样自由放荡,卖身赚钱,再次被公安部门抓获,遣送回了Y市。这样一来,圆圆当然不想重蹈覆辙了。经过一番苦苦思索,才选择了一个最佳方案——寻找一位经济实力雄厚的企业家作为自己的丈夫,这样不就照样可以吃喝玩乐,谁也管不着了。
为了衬托自己的美,阮圆圆别出心裁地从某杂志上学来了这么一手“绝招”——西方世界里,一些年轻漂亮的阔小姐、贵妇人为了显示、衬托自己的美貌多姿,经常特意选择那些丑陋不堪的女性作为随身的女佣,以丑衬美。
阮圆圆由此受到启发,决心也要物色一位丑陋的女性作为自己的陪衬人。然而总难遂愿,因为她条件也太苛刻了,一要年轻的单身女性,二要貌丑但又不是纯粹的残疾人,三要有点文化素养,性格温顺。这样的“陪衬人”自然凤毛麟角,但圆圆到底还是无意中遇上了方芳这个合适人选。
可怜的方芳压根儿没想到自己无意中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从此,她被圆圆牵着,来往于Y市和H市之间,出没于舞厅、旅馆之中……
通过电台、广播和报刊等媒体,阮圆圆终于很快瞄准了H市华夏时装公司年富力强的总经理金贵。他在“而立”之年才完婚,婚后第二年,妻子被病魔夺去了生命,至今光棍一条。其间,虽然登门求婚“填房”者络绎不绝,金贵却一直婉言相拒。
也难怪啊!原来这位华夏时装公司的经理不仅腰缠万贯,家大业大,而且又长得一表人才,眉清目秀,在H市有“美男子”之称。似这般“财”貌双全的男子汉,女性们如何不生爱慕之心,竞相追逐呢?
阮圆圆决心要捕获这个引人注目的“目标”。她让方芳代笔写了一封封感情深挚的求爱信,寄给了这位金经理。谁知一直是“泥牛入海无消息”。最后,她干脆抛头露面,亲自登门拜访。熟料金贵又是成天不落屋的大忙人,自然难以见面。阮圆圆并不死心,有一次单枪匹马径直闯进了金家的大厅。
“喂,干什么的?”随着一声气势汹汹的吆喝,从里屋闪出一个狗熊似的大汉来。只见他生得凶神恶煞,头像笆斗,上唇豁裂,鹰钩鼻子,暴牙外露,眼神凶狠。
圆圆打了个寒噤,内心思忖:“这丑鬼八成是看门的。”于是赔着笑脸解释着:“我找金经理。”丑鬼色迷迷地盯着眼前的绝色佳人,眼窝内露出一种攫取的目光,恨不能将她一口吞了。
“丑鬼,恶心!”圆圆心中恨恨地骂道,嘴里却催促:“喂,你们的经理呢?”
“啊——”丑鬼猛然惊醒,龇牙咧嘴地笑了,“我家主人赴香港联系生意去了,请留下地址,我将随时与小姐联系。”
圆圆点点头:“我住芙蓉宾馆一部三三一房间,叫阮圆圆,可以用电话传呼。”
丑鬼点头哈腰地记下了,将圆圆毕恭毕敬地送出了大厅。次日晚上,圆圆和方芳正在房间看电视,服务员突然朝她们呼唤:“阮圆圆接电话!”阮圆圆抄起话筒一听,传来了一个柔和的男低音:“我是华夏时装公司的总经理金贵。你是阮女士吧?很遗憾,我今天下午才赶回家,明天清早又要赶火车去北京参加一个企事业家的表彰大会。实在没时间接待你了,特意在电话里向您表示歉意,请原谅!”
“不不不,我只求和你见上一面,哪怕是一分钟也行,务必请金经理赏个脸!”圆圆唯恐对方挂上电话,几乎一口气说完了这几句话。
“……”对方不吭声了,似乎在沉吟着。
“金经理,我有急事要找您哪!”圆圆哀求着。
“好吧。”话筒里传来这两个字,圆圆便迫不及待地抢过话头,“我马上赶来!”
“这样吧,我就挤出半个小时,你速到芙蓉公园门口来,有辆小车接你!”
“好,不见不散!”圆圆狂喜地扔下话筒,一把拉上方芳,来不及解释,便朝外疾步奔去。芙蓉公园门口果然停着辆小车,司机老远就直着嗓子喊道:“哪位是阮圆圆女士?”圆圆迎上前去:“金经理呢?”
“他在前面一家酒楼等你,快上车吧!”司机边说边打开车门。圆圆拖着方芳上了车。
小车像箭似的朝前射去,穿过霓虹灯闪烁变幻的繁华闹市,径直驶向城郊。
方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附在圆圆的耳畔道:“刚才他不是说金经理在前面一家酒楼等您,怎么开到郊外来了?”
圆圆此刻沉浸在兴奋中,毫不在乎地回答:“也许是市郊的一家酒楼!”
“不对!”方芳指着窗外黑沉沉的一片,焦急地提醒道:“这里连灯光都不见了,哪里还会有酒楼?分明是野外,当心上了人家的圈套!”
这么一提醒,圆圆顿时也感到不寒而栗。尽管自己是情场老手,但此刻若是遇上了一群色狼,她同样也会招架不住。更何况,自己猎取金贵的计划不就落空了!想到此,她急忙在司机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师傅,你怎么把我们带到郊外来了?”
司机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见,反而又换了一个挡,小车以最快的速度朝前驶去。
怎么办?圆圆和方芳在黑暗中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尤其是圆圆开始充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凭她走南闯北的经验判断,这无疑是一起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危险正一步步朝她逼近。而此地前不着村,后不见店,路上行人绝迹,车速又这么快,要是推开车门跳下去,无疑会粉身碎骨,她可没这份胆量!
只有方芳依然沉着镇静。一来她已经预料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色狼们的目标自然在漂亮的圆圆身上;二来又意识到既然落入了陷阱中,光焦急也不行,只有临危不乱,才能出奇制胜!
果然,不一会儿小车减慢了速度,对面驶来了辆大卡车,雪亮的车灯时闪时灭。倏地,方芳情急生智,猛然夺过圆圆手中的坤包朝外面一扔,随即尖叫起来:“快停车,包掉了!”司机来不及思索,当真“嘎”地刹住了车。说时迟,那时快,方芳早已敏捷地打开车门,推着圆圆下了车,朝后面便跑,正要拦住迎面驶来的大卡车,不料,这车子擦身疾驶而去。
“快跑!”方芳只得扯着圆圆的胳膊,往旁边一条山径小道跑去。
“站住!”司机急忙弃车追了上来。
两个女人还没跑上一阵,便气喘吁吁,汗湿衣衫,尤其是阮圆圆“呼哧、呼哧”地上气不接下气,像一团稀泥瘫了下来。而身后,那头色狼正一步紧一步地撵上来,眼见得又要落入他的魔爪了。
方芳拖不动圆圆,只得狠狠心,俯身说道:“幸好天黑。你就躺在这里,我去引开这条恶狼!”说罢,果真迎着不远处的那个黑影,跌跌撞撞地上前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两个人的撕扯扭打声……
过了一会儿,便又静了下来。只听得那辆小车发动朝前急驰而去的声音。
圆圆长长地舒了口气,急忙爬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朝马路上摸去。凑巧,前面又闪现了两柱雪亮的车灯光。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招手呼唤停车……
第三章 风流女智缠情郎
憨厚人狐迷心窍
伏尔加小车的后座端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男子。修长的身材,剑眉凤目,脸似芙蓉,温文尔雅。当披头散发的阮圆圆一闪现在车头前招手呼唤时,他便吩咐司机及时停了车,并从车窗中探出半个身子,温和地问道:“碰上了什么难处么,姑娘?”
“先生,我遇到了流氓,请把我捎回H市去!”圆圆凑近前来央求道。
“啊!”美男子一愣,随即迅速推开了车门,“那就请上车吧!”
圆圆连声“谢谢”都顾不上说,便一闪身钻进了车里,就坐在美男子侧边。轿车朝H市风驰电掣般地驶去。
“要不要上公安局报案?”美男子瞟了身旁的这位女性一眼,关心地问道。
“谢谢,不用麻烦。流氓让我给甩了,没让他占到便宜。”圆圆恢复了神态,摇头谢绝。
“就你单身一人?”美男子不胜惊讶。
“可不。”圆圆撒谎自吹了。
“弱女斗流氓,不简单!”美男子连声赞叹。
说话间轿车驶进了H市,闪烁变幻的霓虹灯又扑面而来。
“请问姑娘,在何处下车?”美男子温和问道。
圆圆胸有成竹,随口说了一个地址。
“啊!”美男子顿时面露惊讶神色,朝对方又打量了几眼,狐疑道:“你认识金贵?找他有何贵干?”
圆圆冷冷一笑:“我们素昧平生,可我要找他算账!”
“啊!”美男子又是一惊,脱口应道,“我就是金贵啊!”
哈,就像身旁响了枚炸弹,这回轮到圆圆惊得瞠目结舌了。她真想不到大千世界中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自己日夜挖空心思要寻觅的对象,这会儿竟然像变魔术似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岂不应了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顿时,又惊又喜,又羞又窘,仓促间竟想不出对答的词儿。
“请问姑娘,金某人究竟有何过错,劳你兴师问罪?”尽管话语有点尖刻,但说得心平气和。“金经理,恕我冲撞。但这事确实和你有关,说来话长,还是到府上再详细讲个清楚吧!”圆圆稳定了情绪,转守为攻。
“莫名其妙!”金贵无可奈何地摇头,兀自苦笑。他是今天刚从香港返回,小车刚把他从飞机场接回来,不曾想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令人啼笑皆非。
伏尔加在金家门口停下来。金贵招呼圆圆下了车,突然又记起了什么似的:“忘了问姑娘芳名!”
“别客气,我叫阮圆圆,你叫我小阮就行了,别那么文绉绉的。”
金贵点点头。双方落座以后,圆圆不等发问,便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她将自己如何慕名拜访金贵,几次吃了“闭门羹”,后来留下地址联系,如何上当受骗的经过一一抖了出来。后面接下去便是为她自己涂脂抹粉编造的情节了。在这位色艺俱佳的女性面前,金贵禁不住心旌摇动起来。
圆圆发现自己的魅力已经开始拢住了这位金经理,便又施展欲擒故纵的手段,款款欠起身子,十分得体地媚笑:“金经理,你刚刚远道归来,想必不胜疲劳,我不再打扰了,改日再谈吧!”
“没关系,没关系。”金贵有点舍不得对方此刻就离开,他还想与她长叙一番,哪怕是通宵达旦。
然而,狡黠的圆圆深恐言多语失,又为了诱“敌”深入,故而婉言谢绝:“不必客气,如果金经理肯赏脸,明天下午我在宾馆宴请你,答应么?”
“行。”金贵急忙点头应承。
“我等着你!”圆圆落落大方地伸出纤纤玉手。
金贵紧紧握住:“一言为定。”
圆圆含情脉脉地盯着面前的“猎物”,妩媚地笑了,然后转身步出客厅。
翌日清早,圆圆在酣睡中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原来是方芳站在床前。她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子,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你回来……我还没去报案……没关系吧……”
方芳淡淡一笑:“苍天保佑,幸亏昨夜天黑,那狗流氓把我当成了你,劫持上车。赶到他们黑窝,一瞧我这副尊容,吓得一个个狗逃蛇蹿!”
“谢天谢地!我为你担心了整整一夜哩!”圆圆说谎不脸红。接着,她也把如何巧遇金贵的经过,加油添醋地大吹大擂了一番。
“如此说来,你们两人也算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方芳听罢,拍掌祝贺。
一个“酒”字提醒了圆圆,她随即借题发挥:“要喝喜酒还不容易,下午我在这里宴请他,就怕你不能尽兴!”
“我能,我一定舍命陪君子,不,陪姑爷,陪姐夫!”方芳嘻笑着又刮了一下圆圆的鼻子,“我倒担心万一把他灌醉了,你会责骂我哩!”
下午,金贵果然准时赴约来了。
在一间雅间里,分宾主坐定之后,圆圆向金贵介绍自己的干妹妹。
话间,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了桌。方芳抢先夺过那瓶茅台,斟满了三只酒盅。
“为我们有幸结识金经理,先干一盅见面酒!”圆圆以主人的姿态首先发出了祝酒辞。
“干!”三人将芳烈的白酒各自灌进了喉咙。
就这样,圆圆和方芳以二比一的优势,果真灌得金贵开始头重脚轻,舌头打结了:“不……不……不能喝了……”
圆圆见状不由暗喜,朝方芳使了个眼色,方芳尽管也在半醉,但还记着“打赌”的誓言,蓦地又举起了酒盅:“金经理,我们再喝个双喜临门吧!”
“喝……喝……”金贵当真仰起脖子,又灌下了两盅白酒随着头一歪,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圆圆抑制住内心的兴奋,故意含嗔地埋怨着:“死丫头,瞧你把人家灌成这副模样,怎么办?还不快去服务台给金贵开个单间,让他今晚就在此安歇!”
就这样,醉得像一团稀泥的金贵被这两个姑娘搀扶着安置在床上,独卧单间。
方芳肚里酒力也开始发作,夜幕还未降临,她便也倒在床上,发出了轻微鼾声。
只有圆圆头脑一直保持清醒。她本来喝的酒不算多,又暗中服了醒酒药,所以无半点醉意。她想不到自己布下的机关竟能一箭双雕,真是天助人愿啊!方芳沉睡以后,她便得以脱身,胸有成竹地朝外走去……
第四章 吞“钓饵”自食苦果
匿恶人养虎成患
金贵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猛然觉察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怀里依偎着一位赤裸的女人,身上散发着芳香。他急忙拉亮床灯一瞧,竟是那妖艳无比的阮圆圆。
“啪!”还没待他回过神来,圆圆从侧边早已伸出玉臂又熄了台灯,嗲声嗲气地道:“瞧我们这副样子,亮着灯多不好意思!”
“这……究竟……怎么回事?”金贵显得惶恐不安起来。
“瞧你,自己干的好事,还装聋作哑?”圆圆的手指头在金贵的额上亲昵地戳了一下。
“我……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啦……”金贵吭吭哧哧地嗫嚅道。
“滑头,讨了便宜还卖乖!”圆圆舒展玉臂,一把箍住金贵的脖颈,几乎是嘴唇贴嘴唇地娇声娇气道,“你忘了?我刚扶着你上床,你便突然发了疯似的抱住我,把我扒得一丝不挂地抱上了床。嘻,真羞人,我吓得几乎晕过去……”
“真的?”金贵有点不相信自己会干出这粗野的事,即使过去与他的妻子做爱时,也不至于如此荒唐。
金贵嗫嚅着还想说点什么,刚张嘴却被紧贴过来的朱唇堵住了,他现在都清醒过来了,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种原始的本能使他失去了平日的理智。仿佛一堆冰块,在烈日炙烤下,迅速融化了……
一阵疯狂的骚动过后,双方都筋疲力尽地逐渐平静下来。俄顷,又各自进入了梦乡。
当金贵第二次醒转过来时,窗外已经露出熹微的曙光。他担心服务员清早进来打扫房间,发现这难堪的情景将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急忙想披衣下床,却被圆圆一把扯住:“慌啥?咱们还有话要说哩!瞧你这样子,仿佛在嫖娼。告诉你,我可是黄花闺女哩!”
金贵倒抽了口凉气,吭吭哧哧道:“我的好妹妹……有话……穿好衣服再说……这个样子……人家撞进来……多难看……”
圆圆冷冷一笑:“有啥难看?反正我们已成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怕啥?”
金贵又暗吃了一惊:“夫妻?我们……只接触过两次……互相还不了解啊!”
“不了解?那你为啥占了人家的身子?圆圆反唇相讥。
“你……”金贵又气又急,急得哑口无言。
圆圆猛地坐起身子,掀开被子,不知羞耻地亮出那赤裸的身体,进一步要挟:“你想耍赖?没门儿!我要喊叫起来,你吃不了可要兜着走!”
金贵真没想到,几个小时前,他还沉湎在“最难消受美人恩”的佳境之中,可转眼间这位美人却摇身一变,成了条美女蛇,如此狰狞可怕。他不由打个寒噤,只得硬着头皮嗫嚅道:“我……答应你了……姑奶奶……快穿好衣服吧!”
圆圆这才下了床,梳洗打扮完毕,嘻嘻笑道:“亲爱的,从今天起,我们同居了!”
金贵面露难色,却又不敢发作,刚才床上留下的温馨气息全给驱跑了,剩下的唯有“悔恨”二字。悔自己不该迷恋女色,错把“白骨精”当成了美佳人,如今蚂蝗缠到鹭鸶脚,要想脱身不得脱。岂不活该?
几天以后,阮圆圆真以闪电般的速度宣布同金贵结婚了,他们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方芳自然也随着搬进了金贵家,吃住在一块。阮圆圆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贵妇人,经常出入上流社会,不更需要丑陋的方芳作为陪衬人,来显示她的美么!
令方芳大感惊讶的是,她在金贵家发现那位丑陋不堪、狗熊般的看门大汉竟是那天的流氓。方芳记得那天夜间,她被劫至狼窝后,这个人拧亮电筒在她脸上晃了一下,惊得发出一声狼嗥:“妈的,搞错了!”接着又骂骂咧咧起来:“瞎了狗眼,弄来这么一个丑鬼,简直和我一个模样,把老子都给吓阳痿了!”
尽管天黑,但方芳还是记住了他的样子——又粗又矮,还有那粗浊的嗓门,印象尤深。
圆圆听罢方芳的叙述,沉吟片刻,点点头:“事关重大,切莫随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何况又无凭无据。必须继续观察,暗中查访。”
其实,圆圆也有点感觉。因为她和金贵之约,只有金家这丑鬼知道,不是他乘机暗中做的手脚,还会有谁呢?后来,圆圆从侧面向丈夫一打听,才知道丑鬼乃丈夫的一位本家兄弟,叫金仁。曾是个流氓,后获罪劳改五年,刑满出狱后,无处栖身,便一直赖在金家。金贵抹不开兄弟情面,只好收留他看门。圆圆听罢,将吐在舌尖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暗自思忖:“既是自家人只好罢了,日后寻个机会将他点破,还怕他敢不听老娘的!”
原来,丑金仁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卑鄙、龌龊,是个阎王爷害天花——净是鬼点子的角色。五年前,他因参与奸骗、贩卖妇女的勾当,被捕入狱。刑满后,堂兄金贵出于仁慈之心收留了他。岂料,刚过了几天好日子,这丑鬼的邪瘾又发作了。暗中在H市又拉了个流氓团伙,采取更狡猾、更隐蔽的手段,继续犯罪活动。那天晚上,圆圆自投罗网,正好中了金仁的算计。按照他的计划是先将圆圆骗出郊外奸污后,再卖进深山老林,或逼迫她入伙。岂料,事与愿违,却被丑女桃僵李代。金仁大失所望,扫兴之余,尤其使丑鬼感到心惊胆颤的是,圆圆却被金贵途中邂逅搭救,而且结成了伉俪。但方芳的出现,却不能不使金仁魂飞天外,他压根没想到冤家路窄,这方芳竟是被劫持的丑女。幸好那晚天黑,要不然,自己准得原形毕露。但这一切又并不意味着能够化险为夷,谁能保证自己没留下蛛丝马迹?
且说金贵另结丝萝之后,还没等度完“蜜月”,便又一脚跨出了洞房,为华夏时装公司的兴隆而四处奔忙。这固然一则是他的事业所驱使,二则却是由于有了芙蓉宾馆一事之后,这位绝色佳丽的形象便在自己的心目中黯然失色,所以借工作之名,脱却烦恼。
新婚丈夫的出走,圆圆当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未洞察到其中的“奥妙”。对于这位华年少妇来说,唯一感到痛苦的只不过是独守空房的寂寞。正应了一句古话:“白面书生坐无罪之牢,红粉佳人守有夫之寡。”此刻,圆圆闷闷不乐的心情大抵如此。
第五章 守空房心猿意马
迷港商作茧自缚
圆圆一身珠光宝气,无限惆怅地倚在窗台边,双眉紧锁,默默无语。大有那“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的离愁别恨之苦。
金贵离家已半个多月,连封家信都不曾寄回,真是狠得下心哟!偏偏苦了新婚的圆圆。白天的日子倒容易打发过去,可一到夜晚独卧席梦思上,未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怎么也难以扑灭圆圆日日盼郎归、夜夜守空房的欲火,那相思之苦,自然剪不断,理还乱。
今天,她又白白地空候了一天,不禁又怨又恨,又恼又嗔,兀自倚窗眺望,叹声绵绵……
“嫂子,有位港商登门拜访来了,见不见?”不知什么时候,丑鬼金仁出现在房门口,奴颜婢膝地禀报。
“你难道不知道你大哥不在么?”圆圆摆出主妇的架势,极不耐烦的神气。
金仁急忙谄笑着回应:“我已经言明了,可对方偏说经理不在,见见内当家也可以。据说是笔大生意,机会难得哩!”
圆圆不由内心一动,暗自思忖:“如果真是这样,错失良机,金贵回来岂不责怪于我?要是我能做主拍板成交,既能显示自己的才干,以后整个公司的人也会对我刮目相看哩!”
圆圆的心事仿佛让丑鬼金仁给猜着了,他顺着竹竿往上爬,打着哈哈敲边鼓:“嫂子,这港商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看样子不难对付。凭嫂子的精明能干,表面上先把他应酬好,拴住他的鼻子,然后等大哥回来对付他。”
金仁这番有盐有油、有滋有味的话语倒真个把圆圆哄得颔首微笑,连连称是,急忙吩咐:“安排客厅相见!”
这港商看上去确实年轻得很,一张俊俏的脸,肌肤白净;大鬓角,黑卷发,细眉凤眼。如果上唇没留下那撇小胡须,你准以为他是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对异性颇有吸引力。配上那身西装,更显得风流潇洒。
不知怎的,圆圆从一进入客厅起,便似乎被这张小白脸迷住了。特别是对方那种温文尔雅、毕恭毕敬的神态和那副献媚取宠的模样,更在这华年少妇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竟不由得有点神魂颠倒起来。尽管丈夫金贵也是位美男子,但毕竟韶华已逝,额头皱纹显露,怎及这小青年的勃勃生气、旺盛精力?何况两人新婚久别,又未培养起坚固的爱情基础,使得这水性杨花的女人难免会生出“得陇望蜀”的念头。
港商率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他声称自己姓钟,名富泉,在港三代经商,现在父子二人拥有二十余家大小工厂和几家大商场,几亿元资产。此番前来,乃是风闻华夏公司誉满中外,故自己专程赴内地来洽谈订货……钟富泉伶牙俐齿,话语滔滔不绝,讲到得意处,眉飞色舞,趾高气扬。圆圆听得瞠目结舌,暗自赞叹:到底是大世界闯出来的人,要是自己能在香港呆上一年半载,也不负在这人世间走了一趟!心里这么一想,却不由脱口而出:“可惜我圆圆今生没了这种缘分!”
钟富泉闻言一怔,随即接上了话茬:“太太想去香港还不容易,只要有钱,还可以定居下来,届时钟某愿为您效劳。”
“真的?”圆圆喜出望外,却又有点似信非信,双眸含情地盯住了这位年轻港商。
“哈哈,办这种小事情不用吹灰之力!”对方将手一挥,毫不在乎地回应,“太太什么时候想去,钟某什么时候效劳!”
“好!”圆圆兴奋地点了点头,朝金仁吩咐道,“该吃晚饭了,钟先生若不嫌弃,便与我一块进餐如何?”
钟富泉谦辞推让了一番,架不住女主人的这份热情,也便半推半就地进了餐厅。
也许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缘故,主宾都喝了个痛快。尤其是圆圆,此刻已是酒酣耳热,心旌摇曳,禁不住和面前的这张小白脸眉来眼去,卖弄风情了……
“金太太,看样子您对我们香港还是蛮有感情的!”钟富泉笑眯眯地盯着圆圆那张娇俏的脸蛋,色迷迷地将身子往前靠了靠。
圆圆毫不在乎,也双眸含情地盯住对方,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我在香港没有一个亲人,纵有感情,也是枉然啊!”
钟富泉见餐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便又肆无忌惮地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住圆圆的面孔,淫笑着轻声道:“只要太太赏识,我愿意做你在香港的亲人,任你自由往来。”
“真的?”圆圆抿嘴一笑,更加卖弄风骚。
“说话算话!”对方拍了拍胸膛,猛地张开双臂,一把搂住圆圆,那张小白脸便凑了上来。
此刻,圆圆也早已欲火烧身,情不由己了。然而,她毕竟还比较明智,懂得眼下自己的身份,所以,急忙一把推开那张小白脸,颔首微嗔道:“钟先生,你喝醉了,我带你上客房休息去吧!”
钟富泉不由一愣,双眼直瞪瞪地盯着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阔太太,似乎有点怯场了。猛地,他从对方那双流盼多情的眸子里,仿佛领悟到了什么,急忙点着头:“是啊,我醉了,应该休息休息!”
于是,圆圆起身引着对方离开了餐厅。
夜已深了,一直不见圆圆的踪影,金仁在方芳门外焦急地询问方芳圆圆可能去的地方。听到金仁的询问,方芳心想:圆圆还会上哪儿去呢?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或者重蹈了那一夜的覆辙,岂不……想到此,急忙拉开房门回应道:“她准是陪客人喝多了,在房里睡熟了吧!”金仁急得摊开双手嚷道:“不,今晚的事情太奇怪了。我见她的房门虚掩着,进去一看,连人影都没见。深更半夜,她一个女人家还会上哪儿?”
方芳唯恐真个出意外,于是便和金仁一同楼上楼下寻遍了,果然不见女主人的踪影,方芳不禁慌了手脚。
“哎,我倒忘了,咱们不是还有一间客房,进去瞧瞧。”金仁猛地一拍脑壳急忙提醒道。
“客房?”方芳不由狐疑起来。
金仁“嘿嘿”一笑说:“说不准他们在客房里洽谈生意哩!”
方芳半信半疑,随同金仁登楼,在客房前驻足静听了一会儿。里面熄了灯,黑洞洞的,却不时传出一种奇怪而又轻微的声响。
金仁不知啥时掏出一把钥匙,蹑手蹑脚地捅开了客房的门,伸手一按开关,灯亮了,随着发出了一声惊呼:“哎呀……”
方芳随声望去,顿时血往上涌,脸红耳热,羞得急忙将头扭过一旁。
原来,雪亮的灯光下,那年轻的港商和阮圆圆一丝不挂,正在床上气喘吁吁地寻欢作乐。
年轻港商像只受惊的耗子似的,弹跳下来,抓起自己的衣服企图夺门而逃……
“哪里逃!”随着一声戏腔,守在门口的丑鬼金仁早已抡起蒲扇般的大手,“啪!啪!”两记耳光,将这位港商扇倒在地。
方芳是个黄花闺女,如何见过这等场面?不由胸口怦怦狂跳,急忙捂住双眼,羞得跌跌撞撞地奔下楼去。
钟富泉穿好衣服,“扑通”一声跪在金仁面前,磕头求饶:“大哥,此事切莫声张,我们私下了结了。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金仁冷冷一笑:“私了?哼,恐怕没这么便宜!老子要告你私入民宅、强奸妇女之罪!让你们这些香港佬也尝尝铁窗之苦!”
钟富泉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反守为攻道:“就算我倒霉吃了场官司,但这桩丑事一旦张扬出去以后,于令兄的脸上有何光彩呢?何况,这现场像个强奸的样子么?弄不好,小心落个诬告之罪哩!”
这番振振有词的反驳,倒真个把丑鬼金仁堵了个哑口无言。他似乎恼羞成怒,转而朝还在床上磨磨蹭蹭穿衣服的圆圆大发脾气:“你这臭婊子,还不给我滚下床来!”
圆圆当场被人捉奸,虽然不是第一次,但眼下毕竟身份不同了,故而有点发慌,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一个又一个如何摆脱这尴尬场面的法子。听得金仁怒喝,便急忙也下了床,跪在地上,挤出了两颗泪珠:“好兄弟,自古道,家丑不可外扬。只怪嫂子一时失去检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先把这钟先生放了,我自有话对你说。”一边哀求,一边又朝丑鬼抛去脉脉含情的媚眼。
金仁略作沉吟,猛地朝跪在面前的港商踢了一脚,厉声喝道:“狗日的,滚蛋吧!”
港商如逢大赦,急忙又磕了一个头,狗逃蛇窜般朝外奔去。
圆圆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感激万分:“好兄弟,嫂子永远记住你的大恩大德了!”
金仁“嘿嘿”直笑:“难道就这样了结?”
圆圆瞅着对方不怀好意的样子,心里就像吞进了一只绿头苍蝇般难受。尤其是这丑鬼的笑,比哭还难看。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可眼下纵使怎样厌恶丑鬼,也不敢得罪他,还得强装笑脸笼络他:“好兄弟,我会报答你的!”
“怎么报答?”金仁淫笑着凑近前来。
圆圆一时怔住了。还没等她作出反应,这丑鬼扭动那狗熊般的身子已向她扑来,将她压翻在床上……
第六章 认恩人金父留客
谋职业方芳脱身
方芳自从撞破了圆圆的那桩“好事”以后,羞涩、惶恐了好几天。吃饭不香,睡觉不甜,干什么都觉得心烦意乱。仿佛干这丑事的不是自己的干姐,而是她自己似的。每逢与圆圆、金仁呆在一旁时,她总觉得如坐针毡,心绪不宁,怀里像揣着只小兔子,“扑通”个不停。
圆圆和金仁却恰恰相反,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方芳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心里愈是难过。想不到世间竟还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人!
方芳愈是这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愈是引起了圆圆的警觉和妒恨。俗话说,冰炭不同炉,一个肮脏的灵魂,怎能容纳一颗纯洁无邪的心灵呢?何况,自己丑恶的灵魂已被对方窥破,圆圆当然也多少有点惴惴不安,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丑女呆在身边总有点碍手碍脚啊!她决计要拔掉这颗“眼中钉”!
其实,方芳也早作了准备,不愿在圆圆身边呆下去了。为了好合好散,给这位干姐一个台阶下,便故意找了个借口,谎称离家日久,恐亲人挂怀,要求回Y市一趟。
这一来正合了圆圆的心意,她当然求之不得。于是顺水推舟,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了。
次日清早,方芳与干姐道别后,匆匆离了金家。她两手空空而来,如今自然也是两手空空而去。毫不遗憾,毫不留恋。
刚刚踏上H市的轮渡码头,刚好一艘大轮船靠岸,旅客们蜂拥而下。方芳眼尖,蓦地发现拾级而上的旅客群中,风尘仆仆的金贵正搀扶着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迎面走来。方芳稍微一愣,随即扭过头去,准备交臂错过。
然而,这个动作太迟了。金贵同样发现了她,大声招呼起来:“方芳,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未卜先知,晓得我们今天归来,特意赶来迎接的?”
方芳一见躲不开了,装作惊讶的样子:“金经理,你回来了,我是准备回Y市一趟,看看家里人。”
金贵“哦”了一声,接着又向她介绍身边的老人:“这是家父。他在Y市亲戚家呆了大半年,这次我特意将他老人家接回来。”
方芳颔首微笑,甜甜称呼了一声:“金伯父!“
老人一直睁大着那双老花眼,死死地盯着方芳。直到方芳呼唤了几声,他才恍如梦中惊醒,连连“嗯”了两声,突然一把抓住方芳的双手,颤抖着问道:“孩子,我知道你这张脸是今年春上在这轮渡上被大火烧伤的,是么?”
方芳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似乎也回忆起什么来了,顿时感到局促不安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对方才好。
老人猛地又扭头转向金贵:“孩子,她的名字就叫方芳吧?”
儿子点了点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激动地大声回应:“爹,不错,她就叫方芳。”
“啊!”老人轻轻惊呼一声:“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话声未毕,双膝一软,竟跪倒在方芳的脚下,老泪夺眶而出,哽咽着对儿子道:“孩子,她便是爹要寻找的救命恩人啊!”
这猝然的变故,惊得方芳手足无措。周围的旅客见状,也“呼”地一下围拢过来。方芳急忙一把搀扶起老人,连声否认:“大伯,你看错了人,莫闹笑话!”
“没错!没错!”老人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不放,生怕她跑脱似的。
金贵也凑上前来解释:“方芳,家父遇难,多亏你才能化险为夷。他老人家为了寻找你这位救命恩人,在Y市的亲戚家呆了大半年,几乎访遍了全市每一条街道。想不到你却在我家里呆了一个余月,我真是怠慢了恩人,还望多多谅解!”说罢,又扭头转向父亲,慨叹万分:“爹,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总算苍天有眼,让我们到底找到了这位恩人。”当下,也不管方芳怎么解释和苦苦哀求,金贵父子俩硬是推推搡搡地将方芳拉上了一辆出租车,朝金家驶去。
丈夫远道归来,圆圆当然满心欢喜。然而,使她感到怏怏不乐甚至胆战心惊的是,丑女方芳竟然又返回家来了!而且还是金贵父亲的救命恩人,其地位今非昔比,成了金家的座上宾!这一突然的变化,怎能不出乎圆圆和丑鬼金仁的意料之外哩!这简直不啻晴空一声霹雳,惊得这对狗男女手足无措。他们一反常态,对这位丑女异乎寻常地亲热起来。尤其是丑鬼金仁在方芳面前更是奴才相十足,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仿佛方芳一下子成了他的主人!
原来,今年春上,金父在Y市访亲归来的途中,正好与方芳搭乘同一艘客轮。突遇火灾时,金父年迈体弱,行动缓慢。就在这危急关头,方芳冒险将他推出了火海,而自己却被烈火毁了容。待到金父上医院寻找这位救命恩人时,人家未等伤愈便提前出了院。老人家在医院里打听到她的名字,从医生处得知根据她的口音推测她是Y市人。于是报恩心切的老人便又携带巨款赶回Y市,在亲戚家中呆了半年,寻访恩人,岂料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今天却无意中在此邂逅,金父怎能不惊喜若狂呢!回家后,金父说什么也要收方芳做干女儿。然而,金家父子愈是这般客礼相待,方芳愈是感到不自在,甚至惶恐不安起来。尤其是当她一想起圆圆刚刚新婚不久,便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与他人鬼混时,方芳的心更加感到沉甸甸的。而那丑鬼金仁不时也在耳边悄悄地敲起了边鼓:“方芳啊,如今你的身份、地位在金家虽然不同了,但圆圆毕竟是女主人,凡事要三思而行啊!”
方芳当然能领悟丑鬼这番话的含义。她没有作答,只是苦苦一笑。她一个黄花闺女,犯不着,也不好意思去提及这男女之间的私情之事。不过,每当她一想起善良、仁慈的金贵对妻子的不光彩行径一无所知时,她唯有替这憨厚人感到悲哀和难过!
尽管方芳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但做贼心虚的圆圆依然对她防范有加。因为她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呆久了,这号丑事迟早要暴露。尤其是方芳在身边,不亚于埋下了一枚定时炸弹!更让圆圆恼火的是,金家父子还向外面大肆宣传了方芳舍己救人的事迹,很快登了报,上了广播。顿时,方芳的名字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H市的千家万户,赞扬她心灵美的信件则像雪片般地飞进了金家,送到了方芳手上。可她不愿哗众取宠,一直闭门谢客,并写信给报社和电台,恳求不要过分宣传她。
这么一来,无疑又给了圆圆巨大的刺激。因为方芳的身价倍增,则意味着对自己的贬低。何况,自己还有把柄落在丑女手里,一旦公之于众,岂不身败名裂?她又急又恨,又气又恼,决心先下手为强,再次撵走方芳。便与丑鬼金仁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了一个歪点子。
其实,不用这对狗男女挖空心思地捣鬼,方芳也已下了决心要离开金家,她早已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小家庭的存在对圆圆确实不便,至少会使双方感到尴尬。她试着找了许多借口,无奈金家父子执意不许,一直难以脱身。
这天,方芳无意中收到外面寄来的一封匿名信,看罢以后,双颊逐渐浮上了两片红云,喃喃自语道:“是啊,现在正是我脱身的时候!”
她将这封信交给了金贵,恳求道:“大哥,我在你家呆了不少日子了,再长久地呆下去,恐怕你们一片好心倒成了恶意,希望你们从爱护我出发,成全我吧!”
金贵看罢这封匿名信,不禁气得脸色铁青。原来,信中以极其恶毒、辛辣的语言指责方芳是因为看中了金家的万贯家财,才冒险从烈火中救出了金父,却不料毁了自己的容貌。于是,便以此为要挟,赖进金家,企图让金家供养一辈子。本身就不是英雄的行为,更不值得人们去学习和效仿。最后还警告方芳,应当迷途知返,及早离开金家,自谋职业,以免寄人篱下之嫌!
“放屁!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金贵气得将信一摔,转而安慰方芳道:“好妹妹,这是挑拨离间的谗言,赶明儿我直接上报社去,发一个声明——方芳已是我们一家人。这样,任何人都找不到攻击你的借口了!”
方芳淡然一笑:“我过不惯这种养尊处优的日子。我不缺手,不缺脚,凭啥不能去自谋职业呢?”
金贵沉思稍顷,点点头:“好妹妹,你要嫌这样过日子闷得慌,就在我公司内随便挑份你喜欢的工作。”
方芳依然摇头:“不,我为什么要依靠别人呢?!应当走自己的路!”
金贵生气了,将脸一板:“不行,就算我答应了你,我爸爸也不会应允的!”
然而,方芳决心已定,她才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最后,她到底选了个机会,悄悄地离开了金家。
第七章 小清河舍己救人
火葬场起死回生
方芳是吃过晚饭后出走的,谁也没注意。翌日清早,才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
金父读罢此信,气得双眼发黑,大骂儿子金贵一定对方芳有啥招待不周之处,故而使得自己的恩人负气出走,不辞而别。
金贵对父亲极为孝顺,且性格又憨厚老实,面对老人盛怒的面孔,只有唯唯诺诺,并不申辩,待到父亲息却雷霆之怒,他才保证一定要寻回恩人。
果然,这位说一不二的憨厚人,除了在广播和报纸上发出“寻人启事”外,还专门组织、聘请专人四处寻访。
然而,两个余月过去了,发出的“寻人启事” 像一拳打在棉絮上——毫无半点反响,寻访的各路人马也纷纷回报,方芳杳无音讯。
金父闻讯,更加显得心情烦躁不安,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恩人,脾气也越来越坏了。这位饱经风霜,历尽沧桑的老人,深知世间人情冷暖。他现在为方芳担忧的是:毁了容,难以找到合适的对象,搞不好就业都困难。正是出于这层层担忧,善良忠厚的金父非要重新寻回方芳不可。当儿子尽到自己的最大努力,还是让金父感到大失所望时,老人家便决定要亲自出马了!
金贵当然不会让年迈的老父四处奔波,更何况眼下已进入滴水成冰的严冬季节。老人家万一在外有个不测,自己岂不要落个不孝之子的罪名!
所以,金贵跪在父亲的面前,苦苦哀求,不让老人家外出奔波,并再三保证:“寻不回恩人决不回来。”
就这样,金贵踏上了寻访方芳的路途,足迹踏遍了附近各地的重要集镇。他根据方芳曾经有想削发为尼的念头,特意走访了各处的尼姑庵堂和一些偏僻村庄。他自信,方芳既然产生了脱离尘缘之心,必然会混迹于这些冷清、偏僻、荒凉的地方,以免世人干扰。这样,一路上,崎岖山道甚多,也就只能以步当车。其间的辛苦、疲劳自然不言自明。然而,名刹庵堂走访了不少,偏僻村落也已涉足,满腔虔诚,换来的却是失望和惆怅而已。
此刻,金贵冒着风雪,又刚从附近一座山上的庵堂下来。
一阵儿童的嬉戏声打断了金贵的沉思,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几个小孩正在刚结过冰的河面上做游戏,打打闹闹,兴趣盎然。
“救命啊!”蓦地,嬉笑声化作了一阵呼救声。金贵循声一瞧,只见那几个小孩站着的地方突然沉塌了一大块冰,似乎有人掉下去了,正在舞着胳膊拼命挣扎……
“不好!”金贵脱口惊呼,急忙飞奔上前,一边跑,一边脱去身上的风衣,奔到裂口处,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扑通”一声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抢先抓住一个落水儿童的头发,将他托上了岸。
“叔叔,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沉下去了!”岸上那群小孩吓得脸色苍白,看见金贵救上了一个同伴,又异口同声地央求他继续打捞另一个。
金贵来不及思索,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深水中。在湍急的水流中,他憋着气往下游潜行了好一段距离,总算摸着了那个已经昏过去了的溺水小孩,使劲拖着,往河岸边沿推了上去。而这时,他自己早已筋疲力尽,身子冻得瑟瑟发抖,刚钻出水面,咬紧牙关,试着往岸上爬了几步,但很快又滑回水中,再也爬不动了,湍急的河水又将他卷入河中心,往下游冲去……
黄昏时分,小清河下游的老表们在一个浅滩处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冻成了个冰人。
因为尸体来历不明,死者身份不清,所以老表们不敢草率掩埋。有人提议,附近有家火葬场,不如搁到那里去,让那些吃“衙门饭”的人去处理方为妥当。大伙都认为说得有理,于是一起行动,七手八脚将这尸体抬进了火葬场。
火葬场的工人这两天正好放假,都回家去了,场内冷冷清清,显得恐怖骇人。老表们将尸体往停尸间一搁,扔下了一句话:“这是我们在河边发现的尸体!”便扬长而去。急得那看门人撵在后面,气呼呼地吼叫着:“你们也得留个地址,办个手续啊!”
笑话,素不相识,谁来领这份闲事?看门人醒悟过来之后,一个劲地跺脚骂娘,急忙从另一房间唤出了一位女职工,向她诉说了这具无名尸体的来历。
女职工听罢,皱了皱眉头,急忙来到停尸间,往这尸体前一站,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哎呀!”
看门人吓了一大跳,慌忙大喝道:“怎么啦?”
女职工赶紧镇定下来:“这人好像有点面熟!”
看门人狐疑地:“你认识他?”
女职工不再吭声了,目光直定定地注视着死者。
“那就赶快通知他的家属呀!”看门人又急忙催促道。
“别、别忙……”女职工似有难言之隐。
看门人瞧她的神情,又好气,又好笑。这死者尽管身体已经僵硬了,但那俊俏的脸膛依然栩栩如生。难道是他拨动了这女职工的情弦,使她产生了非分之想?于是,便揶揄道:“瞧你这神气,莫不是能使他起死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