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又登场了。市场上的菱角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两角菱,颜色艳红,肉脆质细,有甜味,可生食或做菜;另一种是四角菱,有红有青,煮熟吃又香又糯,别有风味。
我对菱角情有独钟,又特别喜欢吃野生的那种。野菱较家菱稍小,四角尖利,闲时慢慢剥食,那坚实糯香的菱肉在口中渐渐嚼碎抿化,回味无穷。有天在集市上看到有农妇在卖菱角,一大箩筐四角菱旁竟然还有一小篮不易多见的青黄色的野菱,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说:“这是野菱吧?”农妇说:“现在少了,野菱好吃哎!”我连声说:“对对,好吃!”
对野菱的嗜好还是从在丹阳农村插队时培养起来的。我们插队的公社靠近长江边,村前村后河网纵横,沟渠交错,虽与“君到姑苏见,人家皆枕河”的水乡不可比,但这里水系发达,灌溉便利,自古就是盛产粮食的一方沃土。菱角依水而生,有时红绿色相间的菱叶能覆盖住村旁河沟的大部分水面。村民家中大都有采菱船,采菱船与其说是船还不如说是椭圆形的大澡盆,一般长一米五左右,宽五六十厘米,深可尺余。当夏日的炎热还未褪尽时,生产队便安排采菱了。
采菱的活儿大都由妇女完成,汉子们将采菱船抬入水中,妇女便跨入自家的船内,有的还带上娃儿在船内玩耍。采菱船相隔一米左右,妇女们坐在船头,以手代桨,左右翻开菱叶摘下菱角扔入船内。采菱船相提并进,就像犁铧耕地般分开菱叶,水面留下道道船的划痕,正像诗人杨万里在《七月既望晚观菱壕》诗中描绘的:“菱荇中间开一路,晓来谁过采菱船?”
采菱从来就是一种兴奋和浪漫的活儿,人在高兴时便会唱歌,采菱亦然。在古代文献《尔雅》中有描述:“吴、楚风俗,当菱熟时,士女相与采之,故有采菱之歌以相和,为繁华流荡之极。”不过,当年我似乎并没有听到妇女们唱采菱歌,只是边采菱,边唧唧喳喳,高声谈笑。
那年月水中的菱角属集体所有,采来的菱角按惯例全部堆放在生产队长家的堂屋地上,先将少量的野菱剔出来,每户用竹篮装菱,公平均分,而野菱则任取。许多农户嫌吃野菱麻烦,因此大部分被我们几个知青搬回了家。
野菱好吃,但一不小心就会被那几个尖锐的角刺破嘴舌。我们经过多次尝试才渐悟出吃野菱的要领,就是用手斜向将野菱的两只尖角小心地放入口中,以门牙将菱咬开,就能避开尖角了。总之,慢慢地咬,小心地剥,才能吃上这一小团坚实的菱肉。在当年艰难贫瘠的岁月里,野菱既能饱腹,又成为我们的休闲食品。
那几年的冬天,如果去干罱泥的活儿,坐在罱泥船上,有时可看见漂浮在水面的野菱叶。这时你只要轻轻提起菱叶下细长的叶茎,埋在河泥中的叶茎根部必定会有一颗老野菱,啃破尚留有些许河泥腐味的壳,那雪白老熟的菱肉不知有多么香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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