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花石篇:山林花木之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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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4-12-02 14:56
方寸之间得山林之致
盆景,是在盆栽、石玩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以树、石为基本材料在盆中组合成自然景观的艺术品。其起源有诸多说法,根据出土文物,有将其滥觞推至7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的说法,此论是否属实,尚待进一步考证。不过,考古研究证明汉代已经出现了比较高级的欣赏之用的木本盆栽。到唐代,随着山水田园诗和山水画的发展,盆景艺术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唐诗中有不少相关的描述,阎立本的《职贡图》中也绘有盆景。至宋代,赏石之风大盛,石可以与木本植物放到一起组合成盆景,也可以单独作为欣赏之物置于案头。当时赏石已经形成了“透、漏、瘦、皱”的标准,并出版了一批石谱,记载了不少嗜石的故事,最脍炙人口的就是米芾和宋徽宗。当时用于盆玩的石头有灵璧石、英石、道石、融石、川石、太湖石等。南宋赵希鹄在《洞天清禄集》中专门讨论过供石,他对灵璧石的描述是这样的:“色如漆,间有细白纹如玉,然不起峰,亦无岩岫,佳者如兰苕,或如卧牛,如蟠螭,扣之,声清越如金玉,以利刀刮之,略不动。”文人选择灵璧石并不是看其是否起峰,而是因为灵璧石能收香,如果放在斋阁中,香气终日不散。英石的底部一般有锯痕,“大者或长七八尺,起峰至二三寸。亦几案奇玩,然色润者可爱,枯燥者不足贵也。”其他石头也各有优劣,道州石起峰可爱,但石粗,又非常枯燥,质地较脆,不耐冲撞;融石也起峰,但比道州石更加粗糙质脆;川石奇耸、高大、可爱,但多人力雕刻后,放在急流中冲洗,色枯燥;太湖石,先雕刻,置急流中冲洗,时间久了宛若天成,或用烟熏染使其变成黑色,太湖石微有声,宜叠假山。
到元代,盆景开始提倡小型化,发展到明代,盆景制作参照马远、郭熙、刘松年、盛子昭等笔下古树为模特,尤其是造型虬屈奇妙的松、柏、梅、竹等花木,配以嶙峋奇石,成为书斋中一种常见的清供。
明代的书斋盆玩型制和摆设已经有了理论化的趋势。明代戏曲家高濂认为好的盆玩是天然奇怪、透漏瘦削、无斧凿痕的灵璧应石、将乐石、昆山石,大不过五六寸,盆用白、定、官、哥、清东磁、钧州窑为上,时窑次之。他在《遵生八笺》《燕闲清赏笺》中提到了六种入格的书斋清供盆玩:“春时用白、定、哥窑,古龙泉均州鼓盆,以泥沙和水种兰,中置奇石一块。夏则以四窑方圆大盆,种夜合二株,花可四五朵者,架以朱几,黄萱三二株,亦可看玩。秋取黄蜜二色菊花,以均州大盆,或饶窑白花圆盆种之。或以小古窑盆,种三五寸高菊花一株,旁立小石,上几。冬以四窑方圆盆,种短叶水仙单瓣者,佳。又如美人蕉,立以小石,佐以灵芝一颗,须用长方旧盆,始称。”
而文震亨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盆玩配盆的原则,他认为:“盆以青绿古铜、白、定、官、哥等器第一,新制者五色内窑及供养,粗料可用,余不入品。盆宜圆不宜方,尤忌长狭,石以灵璧、英石、西山佐之,余亦不入品,斋中亦仅可置一二盆,不可多列。小者忌架于朱几,大者忌置于官砖,得旧石凳或古石莲磉为座乃佳。”
到清代,盆景之风大盛,嘉庆年间的《盆景偶录》把盆景植物分为四大家、七贤、十八学士和花草四雅。四大家指的金雀、黄杨、迎春和绒针柏。七贤指的黄山松、缨络松、榆、枫、冬青、银杏和雀梅。十八学士指的则是:梅、桃、虎刺、吉庆、枸杞、杜鹃、翠柏、木瓜、腊梅、天竹、山茶、罗汉松、西府海棠、凤尾竹、石榴、紫薇、六月雪、栀子花。
花草四雅指的是兰、菊、水仙和菖蒲。
当时大的盆景置于园庭,小的置于案头。
人格入花品
瓶花艺术最初源于佛教供花,始于南北朝,发展于唐宋,鼎盛于明代。明中后期,张丑著有《瓶花谱》,成书于1595年,公安派代表人物袁宏道著有《瓶史》,成书于1599年,二者对日本花道影响最大,尤其是《瓶史》,传入日本后形成了宏道流。袁宏道在引言中曾道:“夫幽人韵士,屏绝声色,其嗜好不得不钟于山水花竹。”归隐的文人可以悠游山林,也有空闲去打理花竹,但对于政务缠身的官宦,山水花竹之乐是种奢望,而瓶花为他们提供了另一种花竹之乐。而选什么花、什么瓶、怎样搭配,又考验着文人的人格和审美追求。
南北方的气候不同,选择的花品种自然也不一样。比如袁宏道在北京做官,冬季天气严寒,他只能选择北方易获取的品种:“入春为梅,为海棠;夏为牡丹,为芍药,为安石榴;秋为木樨,为莲、菊;冬为蜡梅。”
高濂生活在江南,他提到的六种入格的花草为:兰、夜合、黄萱、黄蜜二色菊花、短叶水仙、美人蕉。而之所以选择这六种花草,是因为它们:“清标雅质,疏朗不繁,玉立亭亭,俨若隐人君子。置之几案,素艳逼人,相对啜天池茗,吟本色古诗,大快人间障眼。”
花瓶贵瓷铜,贱金银,尚清雅
文人在选择花瓶的时候是很讲究的,而且常用古代的青铜器插花,有雅俗贵贱之分。张丑在《瓶花谱》中认为古铜器适宜插花:“铜器之可用插花者,曰尊、曰瓶、曰觚、曰壶。古人原用贮酒,今取以插花,极似和宜。古铜瓶钵,入土年久,受土气深,以之养花,花色鲜明如枝头,开速而谢迟,或谢则就瓶结实,若水秀传世古则尔,陶器入土千年亦然。”除了选择利于延长花期的容器外,花瓶的选择也有雅俗贵贱之分。比如,明代张丑曾说:“春冬用铜,夏秋用瓷,因乎时也。堂厦宜大,书室宜小,因乎地也。贵瓷铜,贱金银,尚清雅也。”
在花瓶的外形方面,张丑和高濂均主张“忌有环,忌成对”。张丑认为:“口欲小而足欲厚,取其安稳而不泄气也。瓶宁瘦毋过壮,宁小毋过大,极高者不可过一尺,得六七寸四五寸瓶插贮佳,若太小则养花又不能久。”
高濂在《遵生八笺》《燕闲清赏笺》《瓶花之忌》中强调:“忌用小口瓮肚瘦足药坛,忌用葫芦瓶。凡瓶忌雕花妆彩花架,忌置当空几上,致有颠覆之患。故官哥古瓶,下有二方眼者,为穿皮条,缚于几足,不令失损。”值得注意的是,袁宏道在《瓶史》《瓶花之忌》中的一段论述是完全一致的,鉴于高濂《遵生八笺》刊印于1591年,早于袁宏道《瓶史》的1599年,所以可以肯定,袁宏道在撰写这段的时候也定参考了高濂的书。
《燕闲清赏笺·瓶花之宜》:“若书斋插花瓶,宜短小,以官哥短瓶、纸槌瓶、鹅颈瓶、花觚、高低二种八卦方瓶、茄袋瓶、各制小瓶、定窑花尊、花囊、四耳小定壶、细口扁肚壶、青东磁小蓍草瓶、方汉壶、圆瓶、古龙泉蒲槌瓶、各窑壁瓶,次则古铜花觚,铜觯、小尊罍、方壶、素温壶、匾壶,俱可插花。又如饶窑宜德年烧制花觚、花尊、蜜食罐、成窑娇青蒜蒲小瓶、胆瓶、细花一枝瓶、方汉壶式者,亦可文房充玩。”袁宏道在花器选择方面主张矮小之器:“大抵斋瓶宜矮而小,铜器如花觚、铜觯、尊、母、方汉壶、素温壶、匾壶;窑器如纸槌、鹅颈、茄袋、花尊、花囊、蓍草、蒲槌,皆须形制短小者,方入清供,不然与家堂香火何异,虽旧亦俗也。”
文震亨在前人基础上进一步区分出雅俗,认为插花的瓷器可以用官、哥、定窑的古胆瓶、一枝瓶、小蓍草瓶:“余如阁花、青花茄袋、葫芦细口、扁肚、瘦足药坛及新铸铜瓶、建窑等瓶,俱不入清供,尤不可用者,鹅颈、壁瓶也……”
瓶与花两相宜,尚简忌繁
插花忌花瘦于瓶,又忌繁杂。高濂认为:“假如瓶高二尺,肚大下实者,花出瓶口二尺六七寸,须折斜冗花枝,铺撒左右,覆瓶两旁之半,则雅。若瓶高瘦,却宜一高一低双枝,或屈曲斜袅,较瓶身少短数寸,似佳。最忌花瘦于瓶,又忌繁杂。如缚成把,殊无雅趣。若小瓶插花,令花出瓶,须较瓶身短少二寸,如八寸长瓶,花只六七寸方妙。若瓶矮者,花高于瓶二三寸,亦可插花有态,可供清赏。”
张丑在“插贮”一节中讲到花枝与瓶器的关系大抵与高濂相似,认为太高太低都不合适:“大率插花须要花与瓶称,令花稍高于瓶。假如瓶高一尺,花出瓶口一尺三四寸,瓶高六七寸,花出瓶口八九寸乃佳。忌太高,太高瓶易仆;忌太低,太低雅趣失。小瓶插花宜瘦巧,不宜繁杂。若止插一枝,须择枝柯奇古、屈曲斜袅者。欲插二种,须分高下合插,俨若一枝天生者;或两枝彼此各向,先凑簇像生,用麻丝缚定插之。瓶花虽忌繁冗,尤忌花瘦于瓶。须折斜欹花枝,铺散小瓶左右,乃为得体也。瓶中插花只可一种两种,稍过多便冗杂可厌,独秋花不尔也。”
高濂认为,置于庭堂中的瓶花与置于斋中的瓶花在选择瓶器的大小、材质及折枝的原则方面是有区别的。堂中插花:“以铜之汉壶大古尊罍,或官哥大瓶如弓耳壶,直口敞瓶,或龙泉蓍草大方瓶,高架两旁,或置几上,与堂相宜。折花须择大枝,或上茸下瘦,或左高右低,右高左低,或两蟠台接,偃亚偏曲,或挺露一干中出,上簇下蕃铺盖瓶口,令俯仰高下,疏密斜正,各具意态,得画家写生折枝之妙,方有天趣。若直枝蓬头花朵,不入清供。花取一种两种,蔷薇即多种亦不为俗。冬时必须龙泉大瓶,象窑敞瓶,厚铜汉壶,高三四尺以上,投以硫黄五六钱,砍大枝梅花插供,方快人意。近有饶窑白磁花尊,高三二尺者,有细花大瓶,俱可供圣上插花之具,制亦不恶。”而小瓶插花:“折宜瘦巧,不宜繁杂,宜一种,多则二种,须分高下合插,俨若一枝天生二色,方美。或先凑簇象生,即以麻丝根下缚定插之。若彼此各向,则不佳矣。”
张丑在讲到折花枝的原则时,“凡折花须择枝:或上葺下瘦、或左高右低、右高左低;或两蟠台接,偃亚偏曲;或挺露一干中出,上簇下蕃,铺盖瓶口。取俯仰高下,疏密斜正,各具意态,全得画家折枝花景象,方有天趣。若直枝蓬头花朵,不入清供。”与高濂的观点几乎完全一致,考虑到高濂成书较早,张丑此处应该和袁宏道一样是摘录高濂的观点。只不过,高濂的这段话讲的是堂中瓶花的折枝原则,而张丑讲的是斋中瓶花折枝的原则。比较而言,斋中折花虽然体量比较小,但是其高低疏密俯仰变化同样是讲究的,张丑调整后的观点不无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