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为舞伎的少女

  • 来源:海外文摘
  • 关键字:舞伎,上七轩,花街
  • 发布时间:2015-02-13 14:51

  上七轩:胜奈

  在京都市上京区北野天满宫的门前有一条宽阔的花街,名叫上七轩,傍晚时分,从灯笼照亮的石阶上传来厚底木屐的哒哒声,梳着独特的“桃割”发髻(正面看像桃子、顶部收紧的发型)的舞伎胜奈,正赶往宴会表演。2014年11月,18岁的胜奈迎来了她舞伎生涯的第三年。

  胜奈的真名叫三岛果帆,出生在千叶县船桥市。她小学四年级时开始学拉小提琴,初中时加入了学校的管弦乐部。就在她对未来的升学就业懵懵懂懂之时,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一档讲述见习舞伎奋斗史的节目。她不禁怦然心动,便开始在网络上搜索,阅读书籍,了解如何才能成为一名舞伎。那时的她还是一名即将升入初二的学生。

  在日本,舞伎是艺伎在见习阶段的名称,工作内容除为客人服侍餐饮外,还会在宴席上表演舞蹈、乐曲、乐器等助兴。艺伎业是表演艺术,不是卖弄色情,更不卖身,在从业期内不得结婚,否则必须先引退,以保持艺伎的“纯洁”形象。

  当胜奈开始表明心迹“我想要成为舞伎”时,父母完全不同意。母亲纪子说:“我以为她说这话就和想当歌手、演员之类的一样,是做白日梦,说着玩儿的。”但是胜奈的态度很坚决。为了说服认为自己“很快就会放弃”的父母,她改正了磨磨蹭蹭的生活习惯,积极地帮忙做家务,准备升学考试也十分用功,逐一完成保证做到的事情,渐渐获得了父母的理解。

  父母说会在她升入高中后重新考虑,她的心情暂时平复了下来,但是一想到大部分舞伎都是初中毕业就进入花街学艺了,她就很着急。“我还是无法放弃。如果父母怎么都不允许我去,那我会去读高中,但就算到来生我也要做舞伎。”

  父亲直记最后应允道:“既然是自己决定的道路,你就好自为之吧。”纪子则说:“还想着在果帆嫁人之前一直在一起呢,以后可就冷清了。”纵然对母亲有万千歉意,胜奈也决定离家,并起誓一定要早日成为出众的舞伎。

  接着她就来到了京都。最初胜奈想要帮艺伎、舞伎前辈做点什么,却总揣摩不到位。“看她们这么忙,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无论是动手帮忙还是站在一旁,最后都会惹前辈们生气。”感觉难过时,她就和家乡的朋友通电话,可生活环境的差异太大,对方也理解不了。后来她就和同期来上七轩的伙伴们分享喜悦和不快,转换心情,克服困难。

  宫川町:福朋

  在京都市东山区建仁寺附近的花街宫川町里,有一名16岁的舞伎福朋,真名冢田千明,2014年1月她首次在宴会上表演。

  她的二重太鼓式分两段下垂的华丽腰带垂得长长的,与其他舞伎并无二致,但第一年的舞伎只将下唇而不是双唇涂红。发簪是每月固定的季节花,所以她也戴着红叶式样的发簪。但她同时还戴着快垂到下颌的长长花帘,这样她“一年级”的身份一目了然。

  福朋出生于长野县上田市。初中时代曾在学校排球部大放异彩,还学过花道,初二时因为一部讲述舞伎的电影而决定毕业后成为一名舞伎。母亲很支持她的梦想,鼓励她:“如果有想要做的事,那就尝试看看吧!”接着,她就接受了艺馆女主人的面试。

  学艺初期,牢记在花街使用的京都方言也是一大难事。常常越是想要表达准确,越是说不对。进入艺馆几天后就开始练习日本舞了,时常保持屈膝的姿势也着实辛苦。只有在每月仅两天的公休日里,福朋才可以松开盘起的发髻,好好睡上一觉。因为休息日无法和同期学艺的伙伴们凑到同一天,所以她总是一个人在看电视和购物中度过。“休息日穿上普通服装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舒适!”这样说着,福朋瞬间摆脱了艺人的严肃表情,露出了16岁花季少女的灿烂笑容。

  花街的发展变化

  京都市内有五大花街,分别是衹园甲部、宫川町、先斗町、上七轩和衹园东。据京都传统艺术振兴财团和京都花街联合工会的调查,截至2014年11月底,五大花街旗下共有65名舞伎,其中人数最多的要数衹园甲部和宫川町,各拥有21名舞伎,其他花街的舞伎人数不足10人。舞伎总人数在1975年时曾经减至28人,后来受京都旅游热的影响,人数有所增加。2008年时曾经超过100人,而后又再次呈现出减少的趋势。

  宫川町茶屋工会会长坪仓利喜雄说:“通过网络搜索等渠道,对花街抱有兴趣的孩子有所增加,但有不少孩子因吃不了苦而最终放弃。”当地还涌现了一些艺馆,供暑假期间前来的孩子们体验几天学艺生活。过去的舞伎多是京都本地人,而现在大部分都是来自日本各地的外地人。古时舞伎一般从10岁开始学艺,到了现代,因《儿童福祉法》和《劳动基准法》的限制,学艺者必须初中毕业(约十四五岁)后才可以学艺,因此舞伎多是初中毕业后踏入花街的。许多父母都希望女儿能读到高中毕业,因此宫川町向那些为取得高中毕业证而参加远程教育课程的舞伎提供帮助。坪仓会长强调道:“创造一个能让家长放心将孩子交给我们培养的环境,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此外,为了拓展工作范围,花街还开始从外部招聘讲师,2014年起开始举办英语口语讲座。变化的浪潮也涌入了传统的舞伎行业。

  杂役舞伎和见习舞伎

  要达到能够娴熟地运用京都方言会话的程度,需要花不少时间。今年15岁的长谷川明咲出生于东京都,于2014年春在花街宫川町当上了杂役舞伎,她告诉笔者:“姐姐们总教我‘刚才的说法不对’或是‘要这样做才行’。”

  为了当舞伎而前来京都花街的少女们,有大约一年时间,是住在艺馆里做打扫、洗衣之类的杂务,其间她们被称为“杂役舞伎”。她们与照顾自己衣食住行的女主人、舞伎前辈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接受花街的礼仪规矩和京都方言等方面的指导。

  长谷川初中时期的修学旅行地点恰巧就是京都,她正是在搜寻京都信息时迷上了舞伎的生活。工作闲暇之际,她就在艺馆练习舞蹈。一开始哪怕只是正坐几分钟,她的脚也会发麻。工作结束时已是凌晨,她常常累得筋疲力尽。“起初真是觉得很辛苦,但是后来就习惯了。”

  很多人忍受不了如此艰苦的生活,在杂役舞伎期间退出。杂役舞伎之后,接下来就是一两个月被称为“见习舞伎”的日子。16岁的利日菜就是2014年12月8日首次登台的见习舞伎。她与长谷川同属一家艺馆,真名叫金田夕妃,出生于大阪。利日菜说:“和杂役舞伎时代不同,这一时期需要牢记的东西很多。我只希望能够很快融会贯通,像姐姐们那样游刃有余。”

  “姐姐”和“妈妈”,家人般的关系

  京都花街的舞伎们都有几个“妈妈”和许多“姐姐”。照顾自己日常生活的艺馆女主人、经营宴会场地的茶屋老板娘,都叫“妈妈”;先于自己学艺的舞伎和艺伎,不论是否比自己年长,全都是“姐姐”。

  舞伎会和持续指导自己的一位姐姐结成姐妹对子。花街上七轩的舞伎胜奈和艺伎胜也就是这样的一对“姐妹”,妹妹的艺名从姐姐处取用了一个字,生活中也常常拉着对方一起吃饭,延续着亲姐妹一般的情感。

  “姐姐”胜也的艺龄已有11年,她对胜奈要求严格:“还有好些地方要让她好好跟着我学呢。”同时又十分期待她的进步。“她最大的优点是,不论是谁都能被她逗得笑不拢嘴。希望她能成为大家都喜爱的舞伎。”胜奈则对姐姐很信赖:“只要一起在宴会上表演,她总能给我许多建议。”

  除了“姐姐”之外,对于正值花季的舞伎们来说,更重要的角色是艺馆的“妈妈”;报名做舞伎的少女,也是由“妈妈”来决定是否接收。回想起初三时第一次见到艺馆“大文字”的女主人今井贵美子的经历,胜奈说:“今井对我说可以随意提问,而我紧张得都不知道要问点什么好了。决定接收我之后,她对我的母亲说:‘我会严格教导她,让她到哪儿都落落大方。’”

  最初,胜奈对工作和练习比其他人都上心,但时间一长她就开始懈怠了,容易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还常常迟到。被今井严厉批评后,她放了3个闹钟在房间里。“遵守时间是生活的基本。你的技艺再好,基础不牢也难成大器。”今井希望胜奈在成为舞伎之前,先成为一位自立的女性。后来,胜奈的父母在返乡的女儿身上看到了明显的变化:女儿不再娇气,也会麻利地帮忙做家务了。

  为了将来,磨练技艺

  “从头再来一遍!”“那里要做到位!”在京都花街上七轩的排练馆里,舞蹈老师的指导声声入耳。艺伎、舞伎要以提高技艺为目标不断练习,9名舞伎正在练习花柳流派(日本古典舞蹈中最大的一个流派)的舞蹈。

  哔哔——这时传来了智能手机发出的操作音。原来是见习舞伎托人拍视频,便于复习。这里是尊重传统的花街,但现代人的“武器”也能大显神通。

  两年前舞伎胜奈首次登台表演时,只跳了3支曲子,而如今,她已经能够根据季节的变化跳不同的舞蹈了。春天跳的“北野舞”,她已经观摩学习过许多遍,曾经光是记住动作就很困难,但今年她已经能够将感情融入舞蹈、慢慢享受舞台了。

  舞蹈排练结束后,就要去三味线老师家学三味线(日本的一种弦乐器)。每个舞伎都会选择笛子、唱歌、茶艺等各种传统技艺来学习。宫川町的见习舞伎利日菜每周还要去听一次英语口语讲座,她说:“我认为这样能够拓展我的潜力。”

  成为舞伎四五年后,就要“换襟”成为艺伎。舞伎与艺伎的最大区别之一就在于衣襟的颜色。舞伎的衣襟最初多为红色,并附华丽的纹饰,随着级别增加,白色部分逐渐增多,常为前白后红;艺伎的衣襟则是全白色。舞伎要举行过“换襟”仪式,向“姐姐”、“妈妈”和歌舞老师们敬酒后才算正式成为艺伎。成为艺伎几年后,就要离开艺馆,独立开业。艺伎生涯一般到30岁完结,30岁之后还想做艺伎就要降级,成为年轻名艺伎的陪衬。

  艺伎又分为主要表演舞蹈的“立方”和负责弹奏三味线与唱歌的“地方”。宫川町的舞伎福朋说:“现在每次登台我都会拿出百分之百的实力。”胜奈则干劲十足地说道:“我想磨练自己的技艺,成为什么都会的全能艺伎。”

  遇上有缘人后结婚的艺伎,就要从花街引退。胜奈进入艺馆时,思及上七轩艺伎工会的前任会长、担任“立方”的胜喜代都八十多岁高龄了却仍未退休,也曾向母亲吐露过微妙的心声:“我说不定会想结婚的。”但是同时她又坚定地说:“将来还未可知,我不会忘记自己做杂役舞伎时候的心情,继续努力吧。”

  佐藤刚志/文 梁琼月/编译

  [编译自日本《朝日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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