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出个徒弟做丈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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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6-08-01 10:26
一、师兄弟爱上同一人
张强这辈子没真正谈过恋爱。要说有缘分也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看好了人家,人家没看上他,属于一厢情愿;另一个也说不清是谁看上谁了,请他吃了顿饭,还没等确定关系,就亟不可待地跟人家上了床,然后便成了他的老婆。三十年中,张强常常为没能娶到第一个他喜欢的女人感到遗憾和惋惜。多少次在梦里和她邂逅,多少次在闲暇时想象,要是能跟第一个女人在一起生活该有多么美好。
还是在张强下乡返城后被分配到米镇滑石矿的时候,那一年他二十三岁,被安排到矿里当学徒。车、钳、铆、电、焊当时在企业是很不错的工种,每天十分风光。张强属于维修钳工,自然是修理一些机械设备。那时候车间有十几个维修工,记得当时有六个师傅,六个徒弟。每个师傅带一个徒弟,张强是最小的一个。他的师傅姓江,叫江上,是个女的。和张强一起进厂的还有一个师兄弟叫管刚。两个人同岁,张强比管刚小两个月,管刚是他师兄。管刚的师傅姓叶,叫叶行,是个男的。后来才知道,管刚的师傅和张强的师傅是师兄妹。
在当时的企业环境中讲的是技术。“比、学、赶、帮、超”是他们念念不忘的口号。特别是师傅和师傅之间,讲究的是谁的水平高,谁带的徒弟好。不仅长得要帅气,技术也要高超,自然人品也是不能差的。张强和管刚刚来到机修车间的时候,江师傅就看好了张强,一把拉过他说,这个徒弟我带了。叶师傅见了,没说话。他看了眼管刚说,你跟我学吧。就这样,张强和管刚成了不是一个师傅的师兄弟。
管刚和张强都是工人家庭。管刚的父亲和张强的父亲一样,都是铁路工人,只是张强的父亲是扳道岔的,管刚的父亲是装卸工;张强的母亲在街道办的纸箱厂工作,管刚的母亲在一家街道开的小饭馆儿当服务员。每家也都是一大堆的孩子。那时两个人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不能不说祖坟冒了青气。
有了好的工作,还有了好师傅,张强的父母自然是高兴的。在张强进厂的第五天,是个星期日,张强的父亲就把江师傅请到家里来做客。那时候不像现在动不动就在饭店吃饭,计划经济每个人的家里都不富裕,能把师傅请到家里来吃饭,可以说是他们这样家庭的头等大事了。
请师傅来家做客的前一天,张强的母亲就做好了一切准备:鱼、肉、蛋、青菜都买了一些。要说那个时候也真没什么好吃的,过年的时候能吃上鱼和肉就不错了。平时吃的不是萝卜就是大白菜,每一家很少有客人。张强的父亲说,请强子的师傅到家来做客,是咱家的头等大事,应该比过年吃得还要好。张强的母亲说,别说街面上没什么好吃的,就是有我也买不起。张强说,我师傅就愿意吃萝卜咸菜。张强的父亲说,要说你这孩子缺心眼儿,那是没好的才吃萝卜咸菜,有好的谁吃那个东西。就这样,张强的母亲尽她所能,给师傅准备了八个菜。
第二天,江师傅来了。穿了一身那个年代时兴的黄色军装,里面衬着白衬衫。在车间总是戴着的那顶白色的帽子摘了下去,露出了浓密的拖到腰际的长发,用一个白色的手帕系着,看上去既年轻大气又秀气端庄。再加上那身女式军装,便显得英姿飒爽,格外迷人。全家人看了都大吃一惊,像是迎接从远方来的高贵客人那样尊敬和热情。后来张强的父亲说,我们家从没来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吃饭的时候,菜摆了一桌子。江师傅看了说,咋这么多的菜?赶上过年了。
张强的父亲说,过年我们家也没炒过这么多的菜,今天是跟江师傅借光了。张强的母亲说,别笑话我的手艺差就行。江师傅说,您这么客气,以后我还怎么敢上你家来?张强的父亲说,欢迎江师傅常来。您要是常来,我们想客气也客气不起。就这样,客客气气、快快乐乐地吃了一顿饭。
请师傅吃饭和不吃饭是不一样的。吃完了饭,张强和师傅的感情一下子就拉近了。那时张强二十三岁,江师傅二十九岁,张强就像她的小弟弟,走到哪里都要跟着她。
也不知怎么,请江师傅吃饭的事儿,传到了叶师傅那里去了。那是张强父母请江师傅吃饭的第二天的早上,刚上班,张强和管刚在车间的更衣室里换工作服。管刚问张强,听说你请江师傅到你家吃饭了?张强愣了一下,说,吃个便饭。管刚说,八个菜还是便饭吗?张强问,你怎么知道?管刚说,我不知道,是叶师傅问我的。张强问,他怎么知道?他问你这干啥?管刚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请你师傅吃饭,我没请我师傅吃饭,他生气了呗。张强说,他是你的师傅,不是我的师傅,我怎么请?管刚说,他不是生你的气,是生我的气,埋怨我对他这个师傅不重视,没请吃饭。张强说,那你就请他一顿呗。管刚说,八个菜,不少钱呢,我家请不起。又说,你家干吗做那么多的菜,做四个不行吗?张强说,我爸说了,请师傅吃饭,要比过年做得还要好。过了几天,管刚又对张强说,他请叶师傅吃饭,叶师傅没去。管刚没办法,给师傅买了两条阿诗玛香烟,算是接受了。只是每当抽烟的时候他都要说,这是我徒弟孝敬我的烟。
滑石矿有大岭车间、枣岭车间、郑家岭车间、外粉车间外加一个机关。机关负责全矿生产和销售的主管部门,包括销售科、财务科、安全科等一些政工部门。全矿三千多职工,是米镇最大的地方国有企业。由于是矿山企业,男职工远远多于女职工。当时企业的效益还算不错,年轻人都想在本单位找个对象。一是企业的效益好,二是企业还有一种说法,夫妻双方在本单位工作的给一套住房。于是,矿里的年轻人擦亮了眼睛也要在本单位找一个对象,不仅解决了婚姻问题,还能解决住房问题。张强的母亲对张强说,儿子,你要是能在本单位找一个对象,再给你一套房,妈可就烧高香了。于是,张强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本单位找个能跟他结婚的姑娘。可滑石矿的女职工只有两个地方多一些,一是机关,再是集装袋车间,这个车间除了一个男书记,其余都是女的。
当时的环境下,人们还很纯朴的。纯朴的原因是经济条件不行,再是国家还没有彻底的搞活开放。除了在家听父母的,在单位听师傅和领导的,很少有什么过格儿的想法。每天工作八小时,家里单位一条线,偶尔看一场电影就是他们最大的乐趣了。
上班不到半年,张强就锁定了一个目标,是矿部财务科的一个女会计。
这一天是星期六,上午没什么活儿可干,中午吃饭的时候,内粉车间的贺主任来了,说雷蒙机的弹子需要更换,磨出的滑石粉目数不合格。机修车间主任就让张强的江师傅和管刚的叶师傅过去看看。当时他们正在吃饭,饭还没有吃完,两个师傅便撂下筷子,带着他们两个徒弟就去了内粉车间。打开雷蒙机,果然是弹子磨损得太厉害,需要更换。
维修钳工,就是维修每个车间机械设备的人员。无论哪个车间的设备出了问题,只要电话一到,他们就得赶到现场,将损坏的设备或配件进行维护修理。要说在这里最难弄的就是换弹子。弹子是粉碎车间雷蒙机的一个重要部件。由于是对较大的滑石的破碎,雷蒙的弹子就很大,一个弹子有三四百斤,从雷蒙机里弄出来,需要倒链慢慢地往外倒。然后用大铁捶替下磨损的大大的弹子头,换上个新的,再用倒链安放到雷蒙机里去。换一个弹子少说也得半天时间。最少需要两个人,正常是三四个人。
换弹子不能在内粉车间换,得把废弹子运到机修车间来。这一天张强和管刚将卸下的弹子往机修车间运。两个人推着车,哼着歌,刚走出内粉车间,迎面有个女孩儿走了过来。他们见了,眼睛都为之一亮。管刚说,这个女孩儿是矿部财务科的,叫廖金香。张强说,我知道,开工资的时候我见过。管刚说,她爸是咱们工业局的局长。张强吃惊地问,是廖局长吗?管刚说,是,一把局长。咱们矿长都得听他的。说话间,廖金香已经向集装袋车间走去了。张强瞅着廖金香的侧身,说,别看她个子不高,形体还是不错的。管刚不懂,问,啥叫形体?张强说,就是体态、形状和形象。张强又问管刚,说,你知道怎么欣赏女人吗?管刚说,脸蛋儿漂亮就好呗。张强说,看脸蛋儿是一种最低级的审美。我告诉你,每个人的审美标准不一样。有欣赏丰乳肥臀的,有喜欢人高马大的,有得意小巧玲珑的。你喜欢哪种?管刚说,我就喜欢脸蛋儿好看的。张强说,不懂审美。女人最好的是丰乳肥臀,大胸大腚细腰的那一种,廖金香就是。管刚说,我就看好她的脸蛋儿了。
虽说都在一个矿区工作,还是在一个大院儿里,张强和管刚想见廖金香一面只有在开工资的时候,平时是很难见到的。即便见到了也是在上下班的时间,或偶尔在矿区相遇。矿部的财务科和机修车间的业务往来也不是很多,即便有也是车间主任的事儿,和他们底下人无关。廖金香在矿部的大白楼里工作,这些在车间干活的工人想见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只好盼开工资才能见上一面。可一个月只开一次工资,还是在每月的十八号。张强在心里算了一下,今天才八月二十八号,还有二十天才能见面。
管刚比张强性格外向一些。管刚每天都无忧无虑地叼着烟,穿着工作服在车间里晃。江师傅很不喜欢他流里流气的样子,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江师傅喜欢张强这种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画画的人。
管刚除了爱动一点儿,工作态度还是不错的,不怕脏不怕累。身体素质也要比张强好一些,强壮一些。车间有什么重活儿,累活儿,他也都抢着干。这样一来张强就干了很多俏活儿,比如划线制图,跑腿学舌什么的,江师傅都让他干。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分工,脏活累活找管刚,跑腿儿学舌就找张强。
机修车间门前有块黑板报,偶尔写一些报道、消息什么的,只是坚持得不是很好。一年能写那么一次两次也就不错了,大多时间是空闲的。这一天车间主任突然在上面写了通知,意思是矿里要组织合唱队,参加市里的国庆歌咏比赛,还有参加人员名单,机修车间抽出四个人,其中有张强和管刚。两个人很愿意参加矿里组织的一些活动,一是给少许的补助费,再是可以逃避车间的一些活儿。特别是大合唱,又不累,在那儿张嘴唱就行了。
大合唱是每天下午一点半开始练习,直到晚上下班结束。规定练习唱歌的时间,无论车间有什么活儿是不准请假的,所有参加大合唱的人员一律听从工会的领导,个人有什么事情跟工会请假。就这样他们从八月二十九号开始练习唱歌,一直练到九月二十九号,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张强和管刚上午正常在车间工作,下午练习唱歌,可以说是风雨不误。当然,最吸引他们的还不完全是唱歌,还有矿部财务科的那个廖金香。廖金香也是合唱队的一员。这不能不让两个人在兴奋之余,平添几分喜色。
廖金香,这个在张强和管刚心目中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今天终于近在咫尺了。大合唱报到的那一天下午,张强和管刚一起来到了矿部机关的活动室。他们有些来晚了,进来的时候乱糟糟的,男男女女四五十人。主持会议的是矿工会主管宣传的干事,见他们来了就说,这回都到齐了,开会!工会宣传干事姓孙,叫孙洪章,是个小个儿男人,嘴里的牙很白,只是两颗门牙有一颗是拧着劲儿长的,导致他的上下嘴唇永远也闭不上;他的眼睛不是很大,却是个凤眼,看上去总是微睁的状态,色眯眯的;眉毛倒是很黑,形状却不是很好看,像两只黑黑的虫子趴在眼眶上。一说话嘴一噘,眉毛也跟着一挑。
张强和管刚边听着他说话,边踅摸着来大合唱的这些人。看着看着,管刚突然小声说,廖金香。张强听了管刚的话,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去找廖金香。这是一个供机关干部休息的活动室。里面架着一个大大的乒乓球台,台中间还隔着一张乒乓球网;台的两旁放着几条长椅。此时一屋子的人,来晚的站着,来早的坐着。张强和管刚来晚了,站在了进门后的乒乓球台子的左侧,对面坐的是一排姑娘。张强用眼睛一个个过滤着,猛地看到了坐在斜对过的廖金香。这个时候廖金香好像也看到了他们,随后就把目光移到了别处。张强看着廖金香,心跳有些加快。廖金香坐在他们的对面,只能看到她的上半身,下半身是藏在乒乓球桌面底下的。那个年代人们穿的衣服都很肥大,再怎么好的身材,也很难展现出她的苗条。廖金香却与众不同,她穿的衣服看上去总是要比别人的小一些,瘦一些,样子特别一些,颜色亮丽一些。这样就很是明显地展示出了女性的特点。张强看着廖金香的上半身,认定就是丰乳肥臀的那一种。
宣传干事孙洪章讲了不少,大概意思都听明白了,就是参加这次合唱的意义和目的,一句话要唱好歌,为本单位争光。说白了就是动员会。动员会开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始学唱歌。
教他们唱歌的也是这个宣传干事。要说孙洪章的歌唱得怎么好,没人敢恭维,一个优点就是字正腔圆,吐字清晰。那时他们不懂什么五线谱,根本就没接触过,简谱也是糊里糊涂。孙洪章知道这些人的音乐底子很差,只能直接教他们唱歌词。只是在教他们唱歌词前,他还是显示了一下自己认识并会唱简谱的能力,用唱歌谱的形式给他们唱了一遍《咱们工人有力量》。然后才教大家歌词:
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盖成了高楼大厦
修起了铁路煤矿
改造得世界变呀嘛变了样
嘿开动了机器轰隆隆地响
举起了铁锤响叮当
造成了犁锄好生产
造成了枪炮送前方
……
张强边唱着歌,边偷看着廖金香。这次他看清了,她个子不高,却十分端庄,一看就是那种出身干部家庭有修为的女孩儿。她穿着一条那个年代女孩子喜欢穿的布拉吉,杏黄色的,和她白白的肤色很相称。
二、师傅的诱惑
张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会刻意打扮自己了。每次只要从家出来,或是上班或是干些别的什么,他总是要将自己的头洗干净,然后再梳个三七开的分头;衣服虽说没有太好的,但也一定要颜色搭配得体,尽量一尘不染。合唱队后来转移到矿部的职工食堂里进行学习,这里地方大,还有桌椅板凳,学唱歌的时候也不用那么规矩,随便站,随便坐,只要你把歌学会了就行。为了学唱歌,在食堂里竖了一块大黑板,是留着专写歌词用的,平时一些手脚不老实的人也在上面乱涂乱画。
那是他们学唱第三首歌的第二天下午。天有些阴。中午,管刚在家吃完了饭,直接来到了食堂。食堂里还没人,空旷的食堂除了一些吃饭用的桌椅板凳,再就是那块大黑板了。管刚猛地看到了黑板上写的不是歌词,而是画着一个奔跑着的裸体女人,大大的乳房,大大的屁股,很形象,也很有动感。管刚很是惊讶地来到黑板面前,怎么看怎么觉着像一个人。他突然想起了廖金香,于是大骂一句,张强,你个驴操的!便离开了食堂,来车间找张强。张强刚吃完饭,正叼着烟在黑板上画着一条狗。张强有画画的爱好,这是车间人所共知的。管刚走上去,一下子将他叼在嘴上的烟打掉,质问道,谁让你画廖金香的?张强并没有感到突然,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烟,又吹了吹沾在上面的土,问,咋的了?管刚问,食堂黑板上的裸体女人是不是你画的?张强瞅了管刚一眼,说,是啊,咋了?管刚问,你凭什么画廖金香?张强说,你怎么知道我画的是廖金香?管刚说,那丰乳肥臀,不是她是谁?张强说,你怎么知道她丰乳肥臀?管刚说,你以前说过。张强说,说过也不是画她。管刚说,你那是耍流氓。张强说,我没耍。管刚说,你耍了。你画她就是耍了。张强说,我没耍就是没耍。张强不承认,管刚没办法,转身走了。
管刚又回到了食堂,本想把画在黑板上的裸体女人擦掉。不承想的是,这么大会儿的工夫练唱歌的人来了一大半儿,已经有很多人在黑板面前指手画脚了。站在人群里的还有廖金香,管刚站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的议论:这是画的谁呀,还是光着的。谁画的?这么缺德。大乳房,大屁股。还挺像呢,这是画的谁呀?
这么一说,身边这些男的就把目光瞅向了这些姑娘,姑娘们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把目光放到了廖金香的身上。廖金香穿的还是那件黄色布拉吉,细细的腰凸显着丰满的胸。这么一看,廖金香就毛了,问,你们都看我干啥?这么一问,在场的人就意识到画的是廖金香了。可她是局长的女儿,没人敢嘲笑。管刚当时灵机一动,走上前,说,这是画着玩儿的,谁都不是。拿起黑板擦,几下就把黑板上画的裸体女人给擦了。
黑板上的画儿是没了,可那裸体女人的形象永远地刻在了在场人的脑海里。管刚那一天的情绪很不好,嘴上唱着歌儿,眼睛瞅的是廖金香,心里想的是黑板上的画儿。
第二天上午,整个矿区就传开了廖金香的外号——大胸妹。
应该说廖金香的这个外号除了她本人不知道,在矿部上班的其他工人都知道了。在当时,女人是不讲究丰乳肥臀的。即便讲究也得偷偷摸摸,把那些美的东西隐藏起来。从此,廖金香便成了这个合唱队人人皆知却只有她自己不知的一道“风景”。
廖金香走路有个特点,头总是昂着,胸总是挺着,一派无我无人的样儿。一双手也总是喜欢放在上衣的两个口袋里,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漫不经心。再加上穿的是高跟鞋,臀部就有些翘。于是,她的整个胸和臀部的轮廓也就显了出来。
张强有些喜欢看廖金香走路的样子,那是一种其他女孩子所没有的高傲。就在人们偷偷地欣赏、窥探着廖金香丰乳肥臀优美身材的时候,第二天下午唱完了歌,管刚刚想往家走,突然被廖金香拦住了去路。廖金香问,黑板上的裸体女人是你画的吧?廖金香的突然出现,让管刚有些喜出望外,只是她这么一问,便有些紧张,说,不……不是我。廖金香又问,不是你?那你为什么把她擦掉了?管刚回答不上来了,他不想出卖张强。廖金香又问,你是不是在画我?管刚说,不是我画的,不知道。廖金香说,一定是你画的,不是你画的,为什么你擦?管刚说,真不是我画的。廖金香问,那是谁画的?管刚不再说话了。
管刚尴尬地站在廖金香的面前。这时有很多人下班,从他们的身边走过。管刚怕人家听出他们说些什么,很想赶快离开廖金香。
廖金香始终直视着管刚。管刚却不敢看廖金香。廖金香今天穿的是一套女式黄色军装,里面衬着一条绿色纱巾,显得既庄重又俏丽,一双手依然是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管刚看了眼廖金香衬在衣服里的纱巾,解释道,真不是我画的,我不会画画儿。
管刚是怎么离开的廖金香,始终也没能想起来。或者是当时有人喊他,跟人走了,或者是廖金香把他放走的。可以肯定绝不是他逃遁的,管刚只觉着离开廖金香以后很开心,她给了他一次面对面的机会。
管刚一连几天没跟张强说话,张强也没跟管刚说话,即便去学唱歌,也不一起走,就让江师傅产生了怀疑。一天午休,江师傅突然问管刚,你跟张强闹别扭了?管刚说,没有。江师傅说,不对吧,你们俩可不像从前那么有说有笑了。管刚想了想说,他画裸体女人。江师傅没明白,问,裸体女人?什么裸体女人?管刚说,张强在食堂学唱歌的黑板上画裸体女人。江师傅说,那怎么了?管刚说,他画的是廖金香。江师傅疑惑地问,廖金香是谁呀?管刚说,财务科的一个小姑娘。江师傅又问,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管刚看了眼江师傅,没说话。江师傅说,我明白了,你们俩是不是看好一个女孩儿了?管刚低下了头。
当天晚上,江师傅就让张强到她家去一趟。这是张强第一次登江师傅家的门儿。
米镇有个留守部队——通信团,江师傅就住在这个部队的院儿里。当时张强还不明白自己的师傅怎么能住在这个地方。后来才知道,江师傅的父亲是个挺大的军官。
这是个周四的晚上。张强在家吃完了饭,告诉父亲要去师傅家。母亲问,有啥事白天不能说,还晚上说?张强说不知道。母亲神秘地问,不会是师傅给你介绍对象吧?张强说,怎么可能?
要说年龄,当时江师傅二十九岁,张强二十三岁,差六岁。从年龄上看是不应该有什么师徒之分的,可偏偏就有了。江师傅比张强早进矿十年。也就是说她没有下乡,初中毕业就直接参加了工作。十年后,她的师傅都退休了。如果她的师傅不退休,或许她和张强能成为师兄弟。可张强万万也没想到这个大他六岁的江师傅竟是个单身,是个没有成家的大姑娘。那个年代,像她这样的年龄不成家的极少。一种是身体有缺陷的人找不到对象,再一种是性格古怪的对象不好找。可江师傅这两种都不是,她的父亲是个大军官,她的为人也不错,性格开朗,人长得也不差,为什么不成家就说不清了。
张强吃完了晚饭,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想起了母亲在家和他说过的话,便又想起了廖金香,暗自下了决心,除了廖金香他谁也不喜欢。
前面就是那个部队了,一些当兵的人在出出进进。张强走过来,刚想往里进,被在门卫岗楼里站岗的小兵拦住,问,你找谁?张强说,找我师傅。小兵问,你师傅姓什么?张强说,姓江,是滑石矿的。小兵“啪”的一下给张强打了个立正,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说,五栋三号。张强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很是顺从地走了进去。
这是张强第一次进部队的院儿里。他感到很惊讶,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整洁。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有一排排的营房,开阔的操场上停着一辆辆军用汽车,在操场的正中间是一个三层楼高的俱乐部。俱乐部的门楣上是一个白地红字的匾额,上书:令行千里外,唯有通讯兵。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有点儿令人目不暇接。
五栋三号,张强转了半天才找到。这是一个不是很大的院子。天还没有黑透,朦朦胧胧地能看清小院儿里生长着的菊花、玫瑰还有鸡冠花等一些花草,院子里还有一辆师傅上下班骑的凤凰牌自行车,门虚掩着。张强敲了敲门,里面有请进的声音。张强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铺着地板,这是张强第一次见到铺地板的地,脚踩上去很是平软。张强走进来,先是路过一个不是很宽的走廊,往左拐是一个房间。房间不是很大,却很温馨。这是个南北向的屋子,南面一扇窗,北面一扇窗。北面的窗子被一个大大的衣柜遮挡着,看不见外面的景色。南面的窗下是一个木制的单人床,叠着整齐的被褥,在床的左下角靠墙的位置,是一架钢琴,上面还蒙着一块紫色的披肩。在房间的东西两侧各摆着一把藤椅,中间是个长条茶几,也是藤制的。张强走进来,见到了江师傅,一个人。她是坐在靠西边正对门的一把藤椅上的,眼前的茶几上放着个玻璃杯,里面像是刚刚沏的茶,茶叶还在上面漂浮着,已经生出淡淡的绿色了。
可能是环境的原因,可能是第一次来,也可能是第一次单独和一个女人在这么一个温馨优雅的环境独处,张强有些紧张。江师傅让他坐下,张强坐在门旁她对面的另一把藤椅上。这也是张强第一次坐藤椅,坐上去不是那么踏实,心“忽悠”地一下。
外面没有黑透,房间已经很暗了。在江师傅的身旁有一盏灯,是落地灯,灯泡的上面还罩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纱布罩子,将灯光聚拢着。
张强坐定了,又看了眼师傅。这时他才发现,他的紧张不仅仅是环境问题,还有师傅的样子让他惊艳,魂不守舍。师傅穿的不是白天的工作服,而是一件睡裙,长长地拖到了脚面,红红的那种颜色,在灯光下有些刺眼。在当时那个年代,张强是见不到这么漂亮的衣服的,不禁有些心旌摇曳,心想要是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张强胡乱地想着,手没摸上去,眼睛却摸上去了,摸到了灯光晃得睡裙最亮的部位,是师傅的胸。张强的眼睛被灼了下,便立刻将目光移向别处冷却。江师傅见张强有些紧张,说,那儿有水果,喜欢什么就吃吧。张强看了眼放在眼前的茶几,摆着一个大大的果盘儿,果盘是玻璃的,里面放着几样水果。他只认识一种叫苹果,还不是那种普通的国光苹果,而是大大的红红的那种红星苹果,看上去很有食欲。其他的水果就叫不出名字了,样子很特别,也很新鲜。后来张强才知道一种是山竹,一种是桂圆,还有一种叫红毛丹。张强没敢动,又看向了师傅。
江师傅的头发像是刚刚洗过,被一块白色的毛巾包着。那毛巾看上去很厚实,包到头上有些厚重感。张强想起江师傅白天在车间穿着工作服里出外进的样子。
江师傅穿着的睡裙虽说很长,在开叉处还是露出了一截大腿。张强看了眼江师傅的脸,又偷偷地瞄了下师傅露出的腿,心想,她的腿比脸还白。这时江师傅问,听说你搞对象了?觉着这么问不合适,又说,你是不是看上一个小女孩儿?张强说,没有啊。江师傅问,是吗?那你画人家干啥?张强听明白了,说,我画的不是她,是毕加索的抽象派。江师傅问,你说的那个她是谁?
张强觉着说漏了嘴,看了一眼江师傅,说,是财务科的一个小姑娘。江师傅问,你是不是看好人家了?张强不说话。江师傅又问,是那个廖金香,对吧?你知道她是谁的闺女吗?张强说,知道,是咱们工业局局长的闺女。江师傅说,你小子是想吃天鹅肉啊,局长的闺女你也惦记。张强的脸“腾”地红了,把目光从师傅的脸上挪到了她的腿上,又想起了廖金香。江师傅又说,你看好局长的女儿了,管刚也看好局长的女儿了,你们俩怎么办?张强看了眼江师傅,疑问着,他不知道管刚也看好了廖金香,却想起了昨天管刚责问他的情景。
张强又看了眼师傅,余光还是落在了她的胸上。这次他没有回避,在她的那个部位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去瞅江师傅的脸。江师傅又说,那个女孩儿我见过,个子不高,挺白净的,长得也挺丰满。说着,她换了一个姿势,将自己的左腿压到了右腿上,露出的部位更加明显了。听说大伙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大胸妹,你也喜欢她那样的吗?张强看了眼师傅,没说话,动了动嘴,咽了咽唾沫。江师傅说,我问管刚了,他肯定是喜欢廖金香了。张强不再说话了,他有些对管刚喜欢廖金香毫无办法。江师傅又问,你看好廖金香啥了?是看好她爸这个官儿了,还是看好廖金香这个人儿了?张强看着师傅,又想起了“大胸妹”这三个字,没说话。江师傅又说,找对象可是为了过日子,要想好了,可不能挖到筐里就是菜。张强想起了母亲的话,妈也总这么说,娶老婆是为了过日子。可他总觉着过日子和搞对象没什么太大的联系。总不能娶个丑八怪,找个他不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吧。
江师傅这时站了起来。张强的心又跟着“悠”了那么一下。江师傅本来就是高个子,一站起来,在睡裙的裹挟下,显得更为高挑和妩媚了,整个身子胸是胸,腚是腚的,像是在展示:傻小子,我这才叫好呢!
江师傅站起来,走了两步。这么一走,她的双腿便时隐时现地从开衩处露了出来,同时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在室内荡漾。张强的心狂跳不止,江师傅带着那股香气,来到张强的面前,先是给他剥了一个那时他叫不出名字的红毛丹,递给了他。张强接过来,拿在手里,没吃,就那么看着。他不知道这叫什么水果,那鲜红的果实长着红红的绒毛,里面裹着晶莹剔透的嫩肉,好像是师傅身上穿的那件红红的睡裙裹着她那白嫩的身体。他很是喜欢,有些舍不得吃。
江师傅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说,我跟你说,叶师傅也知道他的徒弟管刚看上了廖金香,肯定也在帮忙使劲儿。他是我师兄,我知道他的性格,干什么都要比别人强。对徒弟也是一样,跟人家比,争强好胜。什么师傅什么徒弟。你跟他抢什么东西,未必能赢。
张强把红毛丹放在茶几上,表面上看着江师傅在削苹果,其实在看师傅那穿着睡裙的身子。师傅的皮肤很白,白得像他叫不出名字的水果里的肉,水嫩、透亮。师傅说什么,张强根本就没怎么听。他不明白江师傅为什么在家一个样子,在单位又一个样子。他不明白,师傅为啥在家吃这么好,在单位却吃高粱米饭萝卜条儿。张强想着,他说不清是喜欢师傅在单位时的朴素,还是喜欢她在家时的这种奢华。
江师傅削完苹果,给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又从张强的眼前走过,坐到了原来的位置,端起那杯茶,慢慢品……张强看着师傅喝茶,样子很优雅。他没见过女人这种优雅的样子,很是喜欢。
张强不敢直勾勾地总盯着师傅,便去看身边的那架钢琴。他用手摸了摸钢琴露出的一角儿,滑滑的,很有些质感,然后又去看师傅的那双手。心想,这双拿扳子的手怎么能弹钢琴?这时江师傅问,喜欢钢琴吗?张强难为情地说,喜欢,不会弹。师傅微微地笑了笑,站起来,坐到了钢琴边,将蒙在上面的披肩取下来叠好,放到一边的床上,然后打开钢琴,又将自己的一双手放在一起搓了搓,揉了揉,活动了一下,开始弹。
张强不懂音乐,就那么傻傻地听着。只觉着挺好听,每个音符流水般在室内荡漾着。张强听着,看着师傅,只觉着心里很舒坦。多少年以后,张强才知道师傅弹的是匈牙利的弗朗兹·李斯特的《爱之梦》。
弹了一曲,江师傅停下来,说,我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弹了,手生了。这一天天不是拿扳子,就是抡大锤,手硬得像根棍子。张强说,师傅弹得好听。江师傅说,艺术嘛,就是好。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当钢琴家。张强问,那你为啥不弹钢琴,在这儿抡大锤?江师傅说,一言难尽哪。想当年,我母亲是一所音乐学教弹钢琴的教师,我上小学时就会弹钢琴。我母亲就是因为弹了一首俄国的阿图尔·鲁宾斯坦的曲子,被人把手指给打断了,造成了终生残疾,现在吃饭都得让人喂。江师傅停了停,又说,打那儿以后,妈就不再让我弹琴了。那时都说工人阶级好,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没下乡,就随军到了这里,当了工人。江师傅不说了,像是有些哽咽,端起杯,喝了一口茶,又问张强说,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想在滑石矿呆一辈子吗?可以说这是张强从没考虑过的问题,他感觉这辈子能做个钳工就很知足了。张强看着师傅,不知怎么回答好。江师傅又说,我看你人物画画得不错,应该在这方面下下功夫。张强说,没有人体模特,只是画个外表,不懂人体结构,想画人物,必须画人体模特。江师傅说,我知道,以前我在北京,我们部队大院儿有几个画画的,他们都画人体模特。张强说,咱这个地方不行,太小,没人敢当模特。江师傅又问,你想找什么样儿的人体模特?张强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没见过,也没画过。这时,江师傅突然又弹了一首曲子,很欢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