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货郎(下)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驴货郎,杨润生,茶馆
  • 发布时间:2011-06-24 15:43
  当天,全楚彦就把杨润生接到洪帮堂口,举行入帮仪式。并在帮中宣扬杨润生刑场高歌的壮举,杨润生无意中成了洪帮的英雄。

  杨润生临走时,到王军家牵驴。王军交给他一封信:“这是北山首长叫我交给你的。北山首长说,要在我这儿,建立一个联络站,要我做站长。你以后有事就直接来找我。”杨润生笑着给了王军一拳:“哥们儿哎,对咯!我走了!”

  这是公元一千九百四十八年秋天的事儿。

  有全楚彦的帮助,杨润生后来又送了几批隐蔽以后归队的人员去北山,都安然送到。这自然是后话。

  八、联络江北

  杨润生看那封北山首长给他的信,信封上写的是他杨润生的名字,信里的内容却是给整个中心联络站的。信里说,如今全国的形势发展很快,解放军已经节节胜利,要求他们中心联络站设法筹集钱,派人去江南江北联络所有隐蔽的同志,给他们发放生活费,要那些隐蔽的同志秘密发展扩大自己的队伍,准备发展武装,迎接解放。杨润生知道这又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这个任务只怕又要落在自己的肩上,杨润生乐了,乐得赶着毛驴,一路唱着自编的小调回家。

  杨润生猜得不错,去江南江北联系各地隐蔽同志的任务果真落在了他的头上。他在家里只待了一个晚上,就赶着毛驴上路了,这回毛驴背上驮的是货架。漫漫长途,杨润生只有唱一唱乡村小调来消磨时间。杨润生唱的是那种哼哼叽叽的调儿,有声无词,只要大灰听得懂就行。他边唱边跟大灰说话儿:“大灰哎,咱两这一趟可不容易啊!又得辛苦你啦。”大灰就甩甩尾巴,耸耸耳朵,有时兴致来了,还会来个雄壮的号角,昂昂地大叫几声。

  杨润生去了白大嫂的茶馆。有白大嫂的帮助,杨润生很快就联系上沙市地区的陈德,又通过陈德,联系上这一地区的所有隐蔽下来的同志,杨润生传达了北山党委的指示:隐蔽的同志都要积极利用合法组织(如十友会),展开活动,团结同志联络朋友,扩大我们的力量,准备建立武装,随时准备归队,迎接全国的解放。杨润生还将中心联络站筹集的钱给隐蔽的同志发放生活费。后征得白大嫂的同意,杨润生让陈德跟他一起去江南联络在那里隐蔽的同志。

  这趟任务完成得倒是很顺利。杨润生与陈德,一先一后,分别往回走。杨润生回到了白大嫂处,等了一天还不见陈德回来。白大嫂急了:“货郎,老陈一定出事了。人是交给你带走的,你得给我把人找回来。否则,我怎么向他的家人交代?”杨润生笑着说:“好,我带走的人,我就一定会把他给找回来。不过,这次我不想带驴去,只好麻烦你帮我照顾驴。我的驴很金贵的哟,每天要让它吃两把黄豆,一瓢麦麸,再加细草,草一定要切细。”白大嫂笑了:“什么珍贵的驴?这么讲究?好,我照你的话办。”

  杨润生又转了回去,过江到了江南。杨润生背着个货郎架,一边卖货一边打听。在埠河听说有很多人被乡公所抓去,关在一家安丰花行里。杨润生就在埠河的一家福安客栈住下。次日,他背起货架挨近关押人的屋子,大声吆喝起来:“谁要烟卷洋火哟?货好价实咧!谁要烟卷洋火哟……”陈德听见就大声喊了起来:“我要出去,我是七十九军的退伍军人,我不是逃兵,我不应该当壮丁!”杨润生一听知道陈德没有暴露身份,心里稍安。

  但怎么救他出来呢?关在屋子里的这些人,都是要送去给国民党当炮灰的。不行,不能让狗日的国民党反动派得逞,要救就把所有的人都救出来。怎么救?杨润生低着头想着,转过安丰花行时,被人在肩头拍了一掌。他心头一怔,转头一看,是他这次来刚联络过的埠河十友会的会长阮成。阮成把他拉到一条小巷里说:“货郎,我知道,跟你一起来的老陈被抓了,关在安丰花行。我们十友会的也有两个人被抓,这是乡公所抓的壮丁,要把他们送去当炮灰的。乡长也以此来赚钱,一个壮丁,就是近百元大洋,他们在码头路上乱抓了很多人,我们得设法把他们救出来。”杨润生说:“你下午到福安客栈甲字乙号客房来找我。记住,要化化妆,别让人认出你。”

  下午,杨润生在甲字乙号房间里与阮成密谈。杨润生问:“你知道这家花行的老板是谁吗?你认识这个老板吗?”阮成说:“我知道,我也认识这个老板,他叫周胜。乡公所说他偷税,罚款一千大洋,还要征用他的花行,没收他放在花行里的棉花。乡公所够狠的,明摆着就是要吃掉这家花行。”杨润生一拍脑袋:“好!阮成兄,你立即去找周胜,晓以利害,请他帮助我们把花行被关押的人救出来。来,我们先研究一下营救的方法。”

  一切商议好以后,阮成要走时,杨润生站了起来:“慢,阮成兄,周胜虽受乡公所的气,也不一定会帮助我们。你与他谈话时要用点心,使他无法推托。”

  “知道了,我们动手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今晚,十二点。”

  晚上阮成布置好一切就在客栈与杨润生闲聊,只听有人敲门,阮成去开门。见敲门的是周胜家的老仆周六,阮成吃了一惊:“周大伯,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周六急急地说:“你们快走,周胜已经把你们跟他商量好的计划告诉了乡公所。乡公所马上就会派人来抓你们了,你们快走!”阮成一把拉住周大伯问:“周大伯,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亲耳听见周胜给乡公所打电话说的,把你们的住处和救人的时间、方法都说得很清楚。你们快走吧,我走了。”

  “大伯,谢谢您!”

  阮成有些慌乱:“货郎,你看,怎么办?人还救不救?”

  杨润生沉下脸,嘿嘿一笑:“你别慌,人我们一定要救。你去通知所有参加活动的人,我们提前到九点钟动手。你把事情布置好,就去江边等我们,看来你也要撤。你去弄一条船在江边等着,不要再回这里了。”

  “是。”周胜以乡公所不征用他的花行、不处罚款为条件,向他们通报了杨润生与阮成的计划。

  乡公所命令乡保安小队的队长吴道全于当晚九时包围福安客栈,务必抓住那个货郎和阮成。九点整,乡保安队的全体人马出动把福安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是当他们到房间抓人时,却扑了个空。吴道全抓住客栈老板审问:“你的房客呢?到哪儿去了?”老板回答:“他在房间里呀。怎么?你们,你们要抓他?”

  “抓不抓他是我们的事,不用你管,你只管把他给我交出来!”“他不在客房里?那我就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就在吴道全盘问老板时,有人看见安丰花行起火了。一个乡丁报告说:“队长,安丰花行起火了。”吴道全撇了撇嘴说:“它起不起火关我屁事?抓人才是我的事。说,那个货郎哪里去了?”接着又有一个乡丁跑来报告:“队长,乡长叫你快带人去救火。棉花,棉花被烧了。”吴道全这才命令:“快,集合,跑步去救火!”

  一个女人进了关押被抓人的屋子,她妖里妖气地走到两个看守身边:“大哥,我想见一见我的丈夫,请你们行个方便。”两个看守一见来了个女人,就上前拉拉扯扯地调情:“妹子,何必看你的丈夫呢?看看我们就行了。要不要我们两个跟你乐一乐?”边说边上前扒女人的衣服。女人嘻嘻一笑:“两位哥哥耶,你们一个一个来呀,别太猴急了……”那两个看守刚刚接近女人,就莫名其妙地倒下。女人迅速用看守的长枪托砸开了锁,守在关人的屋门口,一见火起,忙把门拉开,向屋子里大喊:“大伙儿快跑,从后门跑,快!”陈德一跑出屋门,被一个女人一把抓住:“跟我走!”女人还喊了一声:“十友会的,跟我走!”陈德来不及问什么,就跟着女人猛跑了起来。十友会的两人也跟在后面,不一会,枪声在后面响起,陈德他们又加快了脚步。

  九、卖驴救急

  女人跑在前面,向后面喊:“快,跟紧我,快点!”一行人跟着这个女人向江边跑去。后面的枪弹在头顶上呼啸,他们很快就跑到了江边。有人说:“此时跑到江边做什么?没有船,在此岂不是等死?”后面追赶的敌人已经又近了,仿佛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又说话了:“对不起,我不能在这里等死,我要走了。”女人大喝一声:“站住!船马上就来。”说话间江边传来喊声:“货郎,快来,我在这里。”女人传话:“走,上船!”女人拉着陈德,率先上了停在江边的一条船。两个十友会的跟在后面也上了船。站在船上的人正是阮成,他看一眼这个女人问:“这位大姐,你是……”女人一把抓下头上的毛巾,扒下身上女人的花衣服,嘻嘻一笑:“阮成,连我货郎都不认识了?”陈德和阮成忘记了刚才的紧张情绪,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连两个十友会的同志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杨润生看看岸上火把已经照亮了半边江岸,子弹嗖嗖地向江面上射来,便说:“快呀,快划,船到江心,就不怕了。来,大伙儿一起划!”这几句话活脱脱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这船上的女人只有阮成的老婆一人,这话自然不是她说的。大伙儿看着货郎,又一阵大笑。杨润生这才用他的本音说:“别笑了,快划!”船到江心,大伙儿才舒了一口气。陈德笑着说:“刚才,我还担心,被一个女人拉着,要是传到我老婆耳朵里,我就倒霉了。想不到是一个假女人。货郎,你装女人,装得几乎可以乱真。”阮成问:“货郎,你出门还带着女人的衣服?”杨润生笑着叹了口气:“哪是我带的衣服?是我从晾衣服的绳子上偷老板娘的。老阮,我把衣服交给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去,就帮我交给老板娘。并代我向她道歉。衣服小了,我给她撑破了一点,实在对不起。”

  一行人上了岸,他们趁夜色掩护,来到了白大嫂的茶馆。白大嫂问:“货郎,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安排?”阮成说:“在沙市我有亲戚,你们不用管我。”两个十友会的同志也说:“我们自己去找落脚处,你们不必为我们操心。”杨润生说:“老阮,你们一家三口,住亲戚家也不是办法。我建议你们租一间房子住下,再设法谋生活。我知道你们仓促出逃,身上一定没带多少钱,十友会的两位同志也可能没有带钱。就是投亲访友也得要路费,能弄些钱就好了。把我的货全卖了,也凑不了几个钱,怎么办?”杨润生苦思冥想,就是找不出一条弄钱的方法。杨润生去喂驴,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卖驴!杨润生抚摸着毛茸茸的驴头,把脸紧紧地贴在驴头上:“大灰,老伙计,你愿意离开我吗?”大灰的长耳朵摆了摆,杨润生说:“你不愿意,是吧?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没办法,我不能眼看着同志们挨饿呀。”杨润生抱着驴头亲了又亲,然后毅然地走进屋来:“这样吧,把我的驴卖了,钱分给你们暂解燃眉之急。”白大嫂说:“货郎,我知道你们为隐蔽的同志们筹生活费已经不易,你是驴货郎,怎么能没有驴呢。还是我去找人凑一凑吧。只怕凑不了多少。”杨润生又嘻嘻一笑:“白大嫂,算了吧,大家都不易,这驴无关大局,卖吧。我驴货郎,没驴,就自己当驴,照样能驮货卖。”一头驴卖了十五块大洋。杨润生自己留了一块做路费,两个十友会的同志每人两块做路费,还剩十块给了阮成一家做安家费。买主来牵驴了,杨润生实在舍不得,他摸着大灰光滑的皮毛喃喃地叨咕:“大灰哎,老伙计,咱得分手了。以后你自己多保重啊!”买驴人拉着大灰,大灰就是不走。买驴人拿起一根棍子,就朝驴身上打去,杨润生一把拦住:“大哥,驴通人性,你不能打它。它叫大灰,我从不动它一根手指头。你只要爱护它,它就听话。大灰,你跟着你的新主人走吧,快走吧!”杨润生拍拍大灰的屁股,大灰昂昂地大叫两声才随他的新主人走了。杨润生掉转头,耸耸鼻子,几乎掉下泪来。

  杨润生背上驮着货架,孤零零地走在返乡的大道上。因为没有了大灰杨润生走得无精打采。

  刘弗如从区里开会回来,往太师椅上一坐,刘雅芝就给他斟了一杯茶:“爹,累了吧?你们今天开会有什么新闻?”刘弗如笑了一声:“还真有件新闻。一个货郎居然是个共产党,杜三狗有立功的机会了。”刘雅芝一惊,难道是嘻嘻哈?她忙问:“爹,那个货郎是不是驴货郎?”刘弗如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他叫驴货郎?”刘雅芝笑了笑:“爹,你真是孤陋寡闻,这十里八乡的没人不知道驴货郎。他天天走乡串村地卖货,人又和气,价钱又公道,老百姓都很喜欢他呀。奇怪,他怎么会是共产党呢?”刘弗如咳了一声:“人家这货郎本事大呢,他长途跋涉数百里,把一个大约是他们的大领导送到了共产党的根据地。他不是共产党谁是?”刘雅芝抱着刘弗如的肩膀摇着:“爹,为什么杜三狗有了立功的机会?”刘弗如笑道:“傻丫头,这都不懂?杜三狗要抓他立功呀!”刘雅芝更是吃了一惊,忙问:“爹,抓到了吗?要真是抓了,以后就没人给我们送货上门了。”刘弗如喝了一口茶说:“没人送,自己上街去买。你在家反正没事。”

  “爹,驴货郎是不是已经被抓了?”

  刘弗如又喝了口茶说:“还没有抓到,杜三狗派人去他家抓人,他媳妇说他去沙市进货了。杜三狗就派人在十里铺的街头守着,他驴货郎插翅也难逃啊!”刘雅芝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我一定要救嘻嘻哈,怎么救?说不得只好亲自出马,就去十里铺的街头守着,一见嘻嘻哈,就叫他赶快跑。不,不能在街头,杜三狗的人就在街头,我得在远一点的地方堵他。刘雅芝拿起自己的手提包,想了一想,又拿起钓鱼的工具,悄悄地出了门。当天下午她在离十里铺半里远的一个小村子里,向一家住户借了一只小凳子,把带来的渔具拿出来,在他们村头的一个小堰塘里钓上了鱼。刘雅芝的钓竿放在水面,动都未动,她的一双秀目却一直盯着遥远的公路。公路上有时有一辆卡车拖起一溜黄尘,有时出现一辆牛车,或者一辆骡车,发出嘎嘎的车轮摩擦路面的滚动声。路边已经收割了庄稼的田野,显得空旷而辽阔。她在心里默祷,嘻嘻哈,你快出现呀,我要告诉你特别重要的情况呀。你快出现呀……看看天快黑了,依然不见嘻嘻哈的影子。还是到街头找个隐蔽之处等他吧,刘雅芝看见街头有好几个大汉坐在那里吸烟,她迅速转到一家墙壁下蹲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大路,只要驴货郎一出现,她就会大叫着冲出去叫驴货郎快跑。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了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转头一看,一片昏暗中,七八个保安队押着一个人从身后的一条小路上走了过来。嘻嘻哈!只见驴货郎穿着一件黑色夹袄,一条灰色长裤,被反绑着双臂,理着小平头的脑袋仍然昂着。刘雅芝明白了,嘻嘻哈是想走小路绕过十里铺,哪知杜三狗在小路上也布下了罗网。她身不由己地大喊:“嘻嘻哈……”杨润生已经注意到她,随即唱起了小调:“妹妹你快走,快快走,莫回头……”

  十、又落囚笼

  打进建阳乡公所的洪大成,这天突然来到彭光州的药店。彭光州一惊,按规定,洪大成是绝对不能直接到彭光州药店来的,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情况。

  “老板,有止泻的药吗?”这是情况紧急时的暗语。彭光州赶紧说:“有,有!”洪大成拿了药,给了钱,转身就走。彭光州把他给的钱拿到内室一看,里面一张纸条上写着:“十里区区公所要捉拿杨润生。”彭光州猛然想起,这两天看见有人去过杨润生的家,他以为是他媳妇娘家的人,没有在意,难道那是十里铺派来的……不好,估计杨润生今天就会回家,一定要去十里铺截住他。他赶紧叫他的店伙计王海生去一趟十里铺,如此这般的作了一番交代后,王海生立即动身,可是当他赶到十里铺时,就听见驴货郎那浪声浪气又十分潇洒的影戏腔:“我本是天上的卷帘将,恋红尘恋得我被贬凡尘……”王海生一听顿觉不妙,通常情况下,杨润生不是卖货时,经过这样的街镇,就会悄悄而过,绝不会张扬。除非……在一片住户门口透出的光亮中,果然看见杜三狗的人押着杨润生往区公所走去。

  杨润生被带到区公所保安队的刑讯室,绑在一根柱子上。看不出来,这个小小的保安队,刑具倒是应有尽有。没等审问,杨润生就大喊大叫:“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小老百姓一个,又没犯法,凭什么抓我?”杜三狗奸笑一声:“你还没犯法?你打死我的三个弟兄,送走共产党。这是什么罪?杀你十次都不够的大罪!说,你把那个共产党送哪儿去了?”杨润生摆出一副委屈万分的样子,嘿嘿一笑说:“惭愧,惭愧!你杜队长抬举我了,我连枪都没有,还能打死人?我也不知道是前辈子做了什么恶事,这辈子他奶奶的净走霉运。我把那个王老板送到石牌,不知哪儿来的一伙人把他给劫走了,我不但没弄到脚钱,还差点儿把命搭上。王老板被劫走后,我刚想赶着驴往回走,结果又被那些乡丁抓了去,要枪毙我,被洪帮全楚彦大哥救了。告诉你们,我呀是洪帮老幺,你们胆敢对我无礼,我大哥绝对饶不了你们!”杜三狗冷笑一声:“驴货郎,你他妈的会编故事是吧?好,我问你的话,你如果答得分毫不差,我就放了你。”杨润生嘻嘻一笑:“我驴货郎向来诚实,有问必答,你就请问吧!”

  “你送的那个王老板是共产党,你也就是共产党,对吧?”杨润生故意做了个害怕的鬼脸,吐了吐舌头:“那个王老板是共产党吗?你怎么知道的?”杜三狗又一声冷笑:“武工队救他,说明他就是共产党。你驴货郎明知他是共产党,还要送他,你肯定也是共产党。”杨润生笑了,笑得邪邪的:“就因为王老板被武工队救了,你就断定他是共产党?实话告诉你,那天我也被武工队抓去了。武工队放我的时候王老板说,谢谢他们救了他。武工队说,他们是执行任务时,恰好碰见杜三狗的人绑架商人。他们正要消灭杜三狗的保安队,所以就打了一个伏击,那是顺手牵羊,不用谢。还说杜三狗惯会绑架商人勒索钱财,事情就是这样。啊,你故意说什么共产党,是不是想陷害我呀!你公报私仇?我驴货郎也没得罪你呀!你干吗要害我?”杜三狗怔了一怔,他是听杜贵他们说过武工队抓了驴货郎,但他还是不死心,老子今天既然抓了他,不整出点名堂出来怎么立功?何况他压根就不相信驴货郎那番油嘴滑舌的话。他大声说:“别编故事了,驴货郎,我只问你把那个八路送哪儿去了?是不是送到北山八路的根据地去了?”杨润生“呸”了他一口:“你的耳朵卖烧腊馆子去了?我才说过,那个王老板被人抢去了,害得我也差点儿丢了小命,你没听见?”

  “什么人要抢王老板?抢他干什么?你这明明在编故事,骗谁呀?三岁的孩子你也骗不了。快说,你把那个共产党送哪儿去了?不说,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客气?你杜三狗几时对小老百姓客气过?你不就是想把我整成共产党好立功吗?我也不能为了你立功,就胡说八道呀。”杨润生避开关键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你废什么话?你给我回答,是什么人抢了那个王老板?他们为什么抢他?”杨润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问我,我问谁去?那些人那么凶,我跑都来不及,还敢去问他们是什么人?抢他去干什么我就更不知道了。你知道吗?”

  “你都不知道是吧?好,你不是说那个共产党被人抢去了吗?只要你交出证人我就放了你。你交得出来吗?”杜三狗还是抓住要害问题不放。

  杨润生哈哈大笑:“杜三狗,你找我要证明人,我有,石牌的洪帮大哥全楚彦就是证明人。可是你说我把那个王老板送到什么北山南山去了,你也得给我找个证明人,否则,你就是故意诬陷人。”杜三狗一听,恼羞成怒,吼道:“给我打,使劲地打!看他招不招!”一条小酒杯粗的牛筋鞭,一鞭一条血痕,杨润生只是破口大骂,决不求饶。打到最后杨润生实在没力气骂了,垂着脑袋一声不吭。杜三狗问:“快说,你把那个八路送哪儿去了?”杨润生居然又慢慢睁开眼睛诡异地笑了笑:“送给你妈当爹去了。你,你还不快回去,喊,喊爷爷!”杜三狗是个欺压下属、鱼肉百姓的恶棍,几时受过这般鸟气?于是大怒,小小的货郎,胆敢跟我对抗,我不让你吃尽苦头,你不知道我杜大爷的厉害!他一声大喝:“羊子,拿刀来,给我把这王八蛋的舌头割了!”那个羊子迟疑着:“这……队长,说不定他真是洪帮老幺呢?我们惹不起呀!”帮派的老幺一般是最受大哥宠爱的人,在帮派的权力也很大,所以羊子就有些顾虑。杜三狗此时已经被杨润生气疯了:“什么他妈的洪帮蓝帮?给我割!老子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骂不骂老子。割!”羊子还在迟疑,杜三狗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尖刀,就要上去动手。只听一声冷喝:“给我住手!”竟然是区长来了,“杜三狗,你疯了,你把他的舌头割了,他怎么招供?”区长抬抬杨润生垂下的脑袋:“杜三狗,你把人打死了,没得到供词,你也是立不了功的。今天就审到这儿吧。让他休息一晚,明天再审。”杜三狗答应一声:“是!”随即吩咐人把杨润生解下来丢在一堆乱草上。杨润生浑身疼痛,意识还是很清醒,他想哼哼,但却强忍着,他不愿让杜三狗听见他的哼声。

  十一、营救争战

  王海生一见杨润生被抓,急急忙忙连夜回去向老板报告情况。彭光州一听就站在柜台后拿起那根烟管点燃吸了起来。这是彭光州的习惯,他平时很少吸烟,只要一着急,想事情的时候,就拿起烟管吸烟。冷静,冷静!彭光州提醒自己:想想,一定有办法把他救出来的。可是想了很多办法,细细一想又没有一条管用。最后他想叫杨润生的媳妇去求刘雅芝,请她找那位副官试一试。

  彭光州一夜没合眼,驴货郎的一举一动:促狭的笑,浪里浪气的小调,流溢着智慧的大眼睛,惯走长途的一双修长的腿,宁折不弯的驴脾气,全在他的眼前晃动。杨润生一次又一次出色完成任务的矫健身影,也鲜活地呈现在他眼前。党不能失掉这么个好同志,一定要救他。不能把宝全押在刘雅芝身上,得想想别的办法。一大早彭光州就打开店铺的门,站在了柜台后,又吸起了那根烟管,想着如何说服杨润生媳妇去找刘雅芝。他还没动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先生走进他的药铺:“光州,给我抓两服药。”彭光州眼睛一亮:有办法了。他连忙走出柜台接过药单:“云坤先生,抓药叫孩子们来抓就行了,还要您亲自跑一趟。您快请坐,海生,给云坤爷泡茶!您坐,我亲自去给您抓药。”

  吴云坤是这一带的洪帮大哥,虽没任什么官职,地方上的大小事,他都说得上话。那些达官贵人有很多也是洪帮的人,都要买他的面子。彭光州想起杨润生从石牌回来曾经汇报过,说他得亏全楚彦相救,并应邀参加了洪帮,成了洪帮的老幺。洪帮极其讲究义气,天下洪帮是一家。请这位吴云坤帮忙,一定有办法。彭光州抓好药,递给吴云坤:“云坤先生,老伯母病体好多了吧?”

  “好多了,劳你挂心。你们现在生意怎么样?”

  “马马虎虎,混日子呗。云坤先生,听说驴货郎被杜队长抓去了,您知道吗?”

  “啊,驴货郎可是个好人,大人孩子都喜欢他,他们为什么抓他?”

  “杜三狗硬说他是共产党,您知道吗?驴货郎也是贵帮的人呢。石牌的全楚彦是他的大哥,他是他们的老幺。”

  “什么?他是全楚彦的老幺?”

  “不错,全楚彦特别喜欢他这个老幺。要他去石牌跟着全大哥,他恋着老婆孩子,还没去。您看就出事了,要是全大哥知道了……”

  吴云坤霍地站了起来:“光州,你给我把药送回我家去。我要马上去救驴货郎。楚彦老大跟我有过命的交情,他的老幺,我不能不管。我这就去了……”吴云坤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彭光州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以手加额:“驴货郎他娘的真有九条命,咳,这回又逢凶化吉了。”

  早饭过后,杜三狗又来到刑讯屋,让人把杨润生从草堆上揪起来绑到了柱子上。

  “驴货郎,你还是早一点交代了,免得受皮肉之苦。”杨润生嗤着嘴冷笑一声:“看来你是要屈打成招了?”杜三狗也咧嘴一笑:“别人都说你驴货郎聪明,果然名不虚传。我老实告诉你,你是个共产党,我绝对没有看错。只是我还缺少证据,不管我有没有证据,你都得承认,我有信心一定能整得你承认。不信是吧?那就走着瞧。来人,让他坐老虎凳。”杨润生的双腿刀砍斧劈抽筋扒皮般地疼,疼得汗珠滚滚,他就是咬住牙一声不吭。“说了吧,驴货郎,何必受这般痛苦呢?”一个打手劝道。杨润生睁开疲乏的眼睛,仿佛还笑了一笑:“有,有什么招,全,全都,全都拿出来!”杨润生又咧了咧嘴,唱了起来:“关云长挎单刀赴宴东吴……镇得那东吴群臣寒蝉噤住……”杜三狗正要叫换一种刑具时,区长彭千叶走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吴云坤。“杜队长,把人放下来。”彭区长说。杜三狗迟疑着,彭千叶又重复了一遍。杜三狗才不大情愿地把杨润生放下来,叫人把他丢在乱草堆上。吴云坤,洪帮大哥,杜三狗自然认识,忙上前打招呼:“吴大爷,您来了?”

  吴云坤冷笑一声:“杜大队长,听说你骂我们洪帮蓝帮?我们洪帮好像没得罪你杜队长吧?就是我这位小兄弟也是因为你往死里打他,他才骂你的是吗?我倒要问你,你为什么就跟我们洪帮过不去呢?”杜三狗心里一惊,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就知道得这般清楚?难道我队里有他的人?他嘴上却说:“对不住您了,吴大爷。这个驴货郎是共产党,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敢救他。吴爷,您何必搅进这桩共产党的案子里来呢?”吴云坤大怒,但他并不形之于色,只是一阵大笑:“是,如果真是共产党,我也不会来救他,就怕有人立功心切,栽赃陷害。你说他是共产党,有证据吗?”

  “我绝不是栽赃陷害。他护送一个共产党去了他们的根据地,这就是铁的证据!”“是你看见他送的?你看见他把一个共产党送到了什么根据地?”

  “我虽然没看见他送到根据地,但我看见他送的那个人。不光我看见了,我的手下人都看见了。”

  “你能确定他送的那个人是共产党?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我们抓住了那人,被武工队救走了。那人要不是共产党,武工队为什么要救他?”杨润生躺在乱草上,听着他们对话,这时插嘴道:“吴大爷,我送的那位客人是一个绸缎庄老板,杜三狗绑了那个客人,叫我去那客人的绸缎庄拿钱来赎人。我还没走出多远,就遇见了武工队,他们把我抓了起来,一起埋伏在松林里,救了那位老板,放我们走时还交代叫我们小心,别再让杜三狗抓……抓住……”杨润生说得很是吃力,最后竟然语不成句。杜三狗还要说什么,被彭千叶拦住:“杜队长也不要再说了,你们说的话都无凭无据,再争下去也无意义。我看你们谁能拿出证据,谁的话就是真的。吴兄认为怎么样?”杨润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有证人,全大哥可以为我作……作证。”吴云坤问:“是全楚彦大哥吗?”杨润生说:“是!”彭千叶看着杜三狗问:“你有没有证人?”杜三狗道:“我的弟兄都是我的证人。”吴云坤哼了一声:“只怕他们也找不到证人证明自己没有参加绑架那个绸缎商。”彭千叶唬着脸道:“杜队长,你的手下是不能作证的。他们都是你的人。你既然没有证人,那就放人吧。”杜三狗眼看着一桩好事就这么黄了,实在不甘心,硬着头皮说:“区长,他的证人也没能证明他的话呀!为什么要放人?”吴云坤恼怒地一笑:“看来我还得去一趟石牌,把全楚彦大哥请来作证。驴货郎是他的老幺,他也应该来跑一趟。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彭千叶笑着说:“吴兄有什么要求请讲。”

  “在我去请证人的时间,你们不能给他动刑。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不好跟全大哥交代。”吴云坤的话,明显带着威胁的意味,彭千叶虽然不高兴,也不好不答应。其实他是个老滑头,他不想得罪洪帮这个刺儿太多的组织。杜三狗也是有后台的人,他的一个表叔在县政府当机要秘书。否则,他不敢顶撞吴云坤,彭千叶也不想得罪杜三狗。吴云坤刚走,刘雅芝与欧阳骏来了。杨润生被抓,除了彭光州,就是刘雅芝最着急了。她本想让她父亲来说情,但考虑到她父亲一定不会答应,即便答应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刘弗如只不过一个乡长……她只好去找欧阳骏。刘雅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欧阳骏说通,跟她一起来救杨润生。他们通过刘雅芝的姑父把区公所的一个文书叫出来问了关于杨润生的情况,文书将吴云坤为救杨润生与杜三狗唇枪舌剑的情况如实相告,并说:“吴云坤去请全楚彦了,杨润生一定会被救出来。在我们这方圆几百里的地盘上谁敢不买全大哥的面子?”刘雅芝喜出望外,但她还是想亲眼看见驴货郎被救才放心,她想留在十里铺再打探打探消息,但禁不住欧阳骏死拉硬拽,只有跟着他回去了。

  杜三狗坐在他的保安分队部,一股怒气怎么也平息不了。他妈的吴老头,敢跟我过不去,老子也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他立即派他的心腹杜幺儿,去县城找他表叔,把这里的情况说明,让他下一道命令将杨润生提到县城去审讯。杜幺儿走了,他还是不解气,又到牢房来拷打杨润生,逼他承认送了共产党去北山,把杨润生打得只剩一丝游气仍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杨润生终于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上。彭光州叫人送来治伤的药,内服外敷。经过几天调理,杨润生又活过来了。

  全楚彦不仅来作了证,还立即请来医生抢救杨润生,把他送回家后又给了一笔治伤的钱。而杜三狗的表叔当着杜幺儿的面,狠狠地骂了杜三狗一顿,让杜幺儿带话,叫杜三狗收敛一些,别太张狂,别再去找他。杜三狗泄气了,只得乖乖地放人。

  媳妇坐在床边给杨润生的伤口上药:“狗日的杜三狗太不是人了,把人打成这样。老驴,你差点见了阎王,要不是全大哥和吴大爷,你就活不过来了。呜呜……”杨润生伸手摸着媳妇脸上的泪水:“别哭了,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我属猫,有九条命。死不了。”媳妇擦干泪水:“你好了,要好好感谢吴大爷和全大哥。”

  杨润生担心媳妇问驴的事,果然有一天媳妇问他:“老驴,驴呢?大灰呢?”杨润生不说话。媳妇一边给他洗伤口一边又问:“老驴,大灰呢?你是不是把它给弄丢了?你说话呀!”杨润生哎哟一声,媳妇知道碰痛了他的伤口,手劲放得更轻。杨润生还是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媳妇又逼着问:“说,你是怎么把大灰弄丢了的?它是我娘家给我的嫁妆,你,你居然把它弄丢了。”杨润生嘻嘻一笑:“丢了就是丢了,怎么丢的都是一个丢。等我老驴有了钱,还你一头更好的,不行吗?”

  杨润生终于好了,又活蹦乱跳地去卖货了。彭光州逼着问杨润生驴到哪儿去了,才知道杨润生把驴卖了,给同志们筹措了生活费。他就想再给杨润生买一头驴。但他的药店以及杨润生卖货的货款,全给江南江北的隐蔽人员发放了生活费,已经没有买驴的钱了。他只有安慰杨润生:“润生,”彭光州亲切又很心疼地叫着杨润生的名字,“以后你卖货的钱不用上交,你留着买驴吧。”杨润生嘻嘻一乐:“真的?”彭光州点点头:“真的。”杨润生“呸”了一口:“还真的?亏你敢说。我不交,今后转送人员的路费、生活费从哪里来?”

  “我来筹办,你不用担心。”

  “嘻嘻,你也不用担心,我驴货郎没驴,自己当驴,还是一个驴货郎!”

  杨润生没了驴,就自己当驴,每天背上驮着货架走村串乡。那天,杨润生又驮着货物来到刘家大湾,唱着小调走进村去。刘雅芝站在自家大门口,翘首而望,一见杨润生进村,飞跑过来拦住他:“嘻嘻哈,先别卖货,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杨润生趁没人注意,把她拉到村外的树林边问:“雅芝,什么事?看你慌慌张张的。”刘雅芝说:“昨天,柴集乡乡长李怀贵,在十里铺开完会跟我爹一起到我家玩,我听他们说,他们捉不到武工队,就捉武工队的家属,捉来就杀。嘻嘻哈,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今天我一大早就在门口等你,你快设法通知武工队。”杨润生定定地看着刘雅芝,这姑娘人长得水灵灵的,仿佛一个玻璃人儿。他不明白,一个富家小姐为什么这么关心武工队。“雅芝,”杨润生问,“你怎么这么关心武工队?几次三番地为他们办事?”刘雅芝眨眨眼,把发辫往背后一甩,很是神秘地说:“我告诉你,你要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杨润生赌咒发誓地说不告诉任何人,刘雅芝才接着说,“我在武汉上学时,就参加了共青团。‘共青团’你一定知道的,它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青年先进组织。我爹硬逼着我回家,才与我那些朋友失去了联系。实际上也不是爹硬逼我,要是我不想回来,爹逼我也没用。是因为我的名字上了敌人的黑名单,敌人要抓我,组织上命令我回来躲一躲。嘻嘻哈,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一定也是我的同志,不会出卖我,我才跟你联系。你快去找人,别卖货了,你快去。”杨润生转身走时,刘雅芝还在背后叮咛:“嘻嘻哈,你一定要想办法快点把消息送到!”

  十二、雅芝出手

  杨润生听了刘雅芝说的情报,表面装得满不在乎,心里也很着急,他一离开刘家大湾,就甩开大步如飞而去,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武工队。

  可是,这个情报还是迟了,情报送到时,武工队队长应虎的母亲,指导员展亮的父亲,荆南工委主席李龙的哥哥,还有一些隐蔽人员,一夜之间全部被抓。原来那个柴集乡长怕夜长梦多,从刘雅芝他们家回去以后,当夜就采取了行动。被抓的人全都绑在柴集街上示众,敌人布下重兵,想以这些家属为诱饵,引武工队上钩,好把他们十分忌惮的武工队一网打尽。杨润生把刘雅芝的情况报告了彭光州,彭光州沉思着:“润生,你看有没有可能,通过刘雅芝做工作,把被抓的人救出来?”杨润生摇摇头,他平时的嘻嘻哈不见了,换上了一脸的沉痛:“不大可能,刘雅芝没有那大的能耐,她左右不了她的父亲。即使刘雅芝能说服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也只不过是建阳乡的一个乡长,他没有能力救人。”杨润生想了想,“我还是去试一试,让刘雅芝再通过七十五师的副官想想办法。不过,这是敌人最敏感的问题,那位副官未必肯帮忙。死马当做活马医,无论怎么样,我也得去试一试。”彭光州说:“好,你明天一早就去。”

  杨润生一大早就驮着货物去了刘家大湾,一路上他高声唱着小调:“正月里是新春咧伙计,花灯满街滚哩伙计……”听见他的声音,刘雅芝就开门出来了。她直奔杨润生面前,沉痛地责备:“嘻嘻哈,你怎么没把消息送到?”杨润生大声说:“小姐,你要的那种牌子的雪花膏我没买到,以后再说吧。”接下来小声说,“信是送到了,迟了。那个李坏蛋从你家走后,当晚就抓了人。我那个朋友想请你帮忙救人。你那个心上人,不是师部副官吗?求他想想办法。”刘雅芝“呸”了杨润生一口:“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都什么时候,你还嘻嘻哈。”然后小声说,“好,我答应你,我去求他。能不能有效,我也说不准。告诉你的朋友,我会尽全力的。”杨润生笑着点点头:“小姐,如果那种牌子的没有,别的牌子的你还要吗?”刘雅芝也大声说:“嘻嘻哈,你的雪花膏,一种我也看不上,下回来,给我带些香粉来。”

  “好咧!”杨润生又唱起了小调,吆喝起生意。

  七十五师的师长尚希的上校副官欧阳骏,这天见到了他心仪的人儿。刘雅芝破天荒地到师部来看他,让他喜出望外。

  “雅芝,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你不去看我,我还不能来看你?你为什么不去看我?是不是把我忘了?”

  “天地良心,我恨不得天天都去看你。可是这几天师长一直有事,我无法脱身……”

  “好了,不用解释啦。我欠嘻嘻哈一个人情,还等着你帮我还呢。”

  欧阳骏摊摊手耸耸肩:“谁知道那船货会被劫,我们这次要派军车去运军需物资,你要什么我叫他们给你买。”

  “你们的车几时去?我去问嘻嘻哈来得及吗?”

  “后天去,问什么呢?选最好的东西买就是了。”

  “说得也是,骏,我想求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这么严肃。”

  “我的一个朋友的亲戚,被柴集乡公所抓去了,你能不能设法把他们救出来?”

  欧阳骏吃了一惊:“雅芝,你要我救那些武工队的家属?你不怕掉脑袋?”刘雅芝笑着说:“怎么?你害怕了?”

  欧阳骏也嘻嘻一笑:“小姐,帮共产党是要被杀头的。你不怕杀头?”

  “人家就不是什么共产党,他们胡乱抓人。再说了,我才不管什么共产党国民党,反正我的朋友说,我有一个在师部当官的夫婿,说你的权力很大,一定能办到,他才来求我的。你可别让我的朋友瞧不起你哟。”

  欧阳骏笑着揪了揪刘雅芝的琼鼻:“别拿大话套我,我可不是三岁孩子。雅芝,说实话,这事很难办。你既然发话了,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救人。好,你就在我这儿住两天,容我想想办法。”

  就在刘雅芝到师部的第二天早晨,欧阳骏哭丧着脸告诉刘雅芝:“雅芝,对不起,柴集的那个乡长实在太可恶了,他仇恨武工队,仇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已经在昨天晚上,把所有被抓的人全部杀害……”刘雅芝一听几乎晕倒:“骏,这是真的?”欧阳骏点点头:“我本来想找几个人,偷偷地趁夜半时分去把人放了。可是,我们根本来不及动手……”刘雅芝一把抱住欧阳骏哭了起来:“骏,我知道,我不怪你。骏,他们实在太残忍,那些家属,手无寸铁,都是无辜的。”欧阳骏也黯然神伤,他摸着雅芝的头小声说:“雅芝,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国民党不得人心,如今已是节节败退……”欧阳骏帮雅芝擦干眼泪,打开收音机:“雅芝,你听!”一个很甜很脆的女声在播音:“我解放大军继锦州大捷后,又解放了长春,沈阳,整个东北大地,已是红旗招展,欢声雷动……”听到这里,欧阳骏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完了,完了。”欧阳骏关上收音机,雅芝问:“骏,你有什么打算?”欧阳骏摇摇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把你永远带在我身边。”

  刘雅芝说:“那你得听我的。你不要为蒋家王朝卖命了,跟着我吧。”

  “你是要我退伍?”

  “就是让你退伍。你干不干?”

  “这事太突然,你得让我想想。”

  刘雅芝还没有回复杨润生,杨润生已经知道了结果。杨润生邀了几人,把被杀害的同志家属一一掩埋,处理好他们的后事。杨润生站在一群坟堆前发誓:大伯,大妈,同志们,我们一定为你们报仇!

  十三、决心除恶

  杨润生下决心要除掉柴集乡的乡长李怀贵。他向彭光州汇报了他的决心。彭光州沉痛地摇摇头:“润生,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想杀李坏鬼?武工队的每个人都想杀李坏鬼。可是此人的确鬼得很,轻易不单独外出,都是躲在他新修的碉堡里。碉堡周围有很深的护堡沟,守碉堡的乡丁是乡保安队的第一小队,这个队的队员,个个都是他的亲信。他除了吸大烟,没有别的嗜好,如果去攻打碉堡,必定会惊动七十五师三十五旅驻扎在柴集附近的两个营。现在,我们还没有一个除掉李坏鬼的妥善的办法。”杨润生冷笑一声:“我驴货郎不需要你们的任何帮助,只要你们批准我杀这老贼就行了。”

  “你可不能胡来,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三头六臂?”

  “我不是谁,我是驴货郎。你们不批准我,我就一个人干。不杀李坏鬼誓不为人!”

  彭光州口气缓了下来:“润生,我跟你一样,也恨不得亲手宰了这个老王八蛋。可是我们不能冒险,我们的生命不是只属于自己,我们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革命事业还需要我们去做更多的工作……”

  “废话少说,你就说你们批不批准吧?”

  彭光州火了,喊着杨润生的绰号狠狠地说:“驴货郎,你给我听着,别犯你那驴脾气!你如果敢擅自行动,我决饶不了你。”驴货郎也火了,他认定了的事,就非干不可:“好呀,我就等着你的处分,我跟你表态:我非干不可!”

  彭光州了解驴货郎,他降伏不了驴货郎的驴脾气,经过仔细研究,彭光州终于同意了驴货郎的行动方案。

  建阳乡的乡长刘弗如的女儿刘雅芝,要与七十五师的上校副官欧阳骏订婚,而且要仿效西方举行订婚仪式。本来刘弗如不想张扬,但刘雅芝非要她爹为她多请些客,把她的订婚仪式办得风风光光。柴集乡乡长李坏鬼与刘家本是亲戚,又与刘弗如是至交,他是非去不可。李坏鬼带着自己的亲信小队保护他去赴宴,碉堡里只留下三四个人看守吊桥。七十五师师长和他下属的旅长团长都去祝贺。场面十分热闹。刘家还请了戏班子,为仪式添彩。

  宴会开始以后,宾客们边看戏,边喝酒。不知是谁提议要戏班子的几个花旦青衣为宾客敬酒。一个花旦提着酒壶袅袅婷婷地走到李怀贵他们那一桌,为贵客敬酒。这一桌坐的都是本地区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除了李怀贵,还有七十五师的师长尚希,十里区区长彭千叶,七十五师的几个旅长,建阳乡的副乡长等。刘弗如与欧阳骏刘雅芝在座作陪。女戏子如黄莺般的戏腔在这些大人物中回响:“各位大人老爷,小女子给你们敬酒啦。祝各位老爷大人,多福多寿,升官发财。我就先给师长大人敬一杯。小女子先干为敬。”尚希色迷迷地看着女戏子戴着肉色手套的玉手,飘着一股香风在眼前晃动,他张着嘴把女戏子手里的那杯酒一口喝干,捏了捏女人的玉手,连赞“好酒”。女戏子敬到李怀贵时,更加娇音婉转地祝贺:“李乡长大人,是我们这一方的大能人,一定还能高升。小女子祝您,财源滚滚,官运亨通。您是刘乡长的至交,刘乡长的千金今日大喜,您得喝个双杯。为两个幸福的年轻人祝贺。”尚希第一个喝彩:“说得好,李乡长,你怎么也得喝个双杯。”女戏子先斟满一杯,又拿来一只杯子斟满。她端起杯子递到李怀贵的唇边,娇声娇气地说:“乡长大人,来呀,喝个双杯,就会沾上双喜。”李怀贵只好张开嘴,由着女戏子把一杯杯酒倒进嘴里。女戏子连忙夹起一块鸡肉,递到李怀贵嘴边:“乡长大人,不能只喝酒,还要多吃菜,这样才不会伤了贵体哟。”李怀贵又张口吃下这块鸡肉。女戏子敬完酒,向全桌人福了一福:“各位老爷大人,请吃好喝好,小女子告退。”

  李怀贵的忠仆、乡保安队的队长李善保,在李怀贵耳边说:“老爷,我们该回去了。迟了,路上不安全。”李怀贵立即起身,向全桌人抱抱拳:“得罪各位,小弟要告辞了。”众人只好说:请便请便。

  李怀贵出了刘家大门,上了停在门边的一台轿子。别人都骑马,只有李怀贵坐轿,他说坐轿舒服。李怀贵的轿子,冬暖夏凉。冬天把帷幔放下,风雨不透;夏天把帷幔收起,四周透风。这会儿,李怀贵吩咐:“善保,今天有些燥热,把帷幔收起。”帷幔收起了,微风习习,确实凉爽。李怀贵坐在轿子里悠哉游哉地晃着。走了半里多路,李怀贵突然大叫一声:“哎哟!”人就歪倒在轿子里,已经满面黑色,七窍流血。李善保骑马走在轿子旁,一见大惊,忙叫轿夫停轿。李善保在旁喊着:“老爷,老爷,您怎么啦?”李怀贵呓语般地说:“酒……有毒,捉……捉女戏……”话还没说完,就已断气。李怀贵没有说完的话,李善保已经明白,忙喊:“栓子,快返回去,叫刘乡长抓那个女戏子,是她在老爷酒里下了毒。快去!”叫栓子的乡丁,返身向刘家大院跑去。李善保立即督促轿夫:“快,快把老爷抬回柴集。快!”

  栓子走进刘家大门时,酒宴还没散。他就站在门口大喊大叫:“刘乡长,快把敬酒的女戏子抓起来。她在我家老爷的酒里下了毒,快把她抓起来!”刘弗如吃惊地问:“我们这么多人都喝了女戏子敬的酒呀,怎么安然无事?你家老爷是不是发什么病了?”栓子说:“我家老爷已经七窍流血而死,我把话带到了,抓不抓是你们的事。”栓子说完,转身走了。刘弗如觉得,如果不抓女戏子,今后无法向李家交代。于是他喝令:“来人,给我把刚才敬酒的女戏子抓起来。”刘雅芝说:“爹,谁知李伯父是患了什么病,硬说是中毒。我们这么多人喝了女戏子敬的酒,都没事,怎么就他一个人有事呢?爹,你不能乱抓无辜。”刘弗如一挥手:“你少管闲事,给我把那个女戏子抓起来。”可是那些乡丁在戏班子里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刚才给这些大人物敬酒的那个女戏子。刘弗如火了:“凡是女戏子,都给我抓起来。”乡丁把那些演花旦青衣的戏子都抓起来,捆在一旁。被抓的花旦青衣全叫起冤枉:“我们没有在这一桌敬酒,再说了,我们不是女人,我们都是男人。”刘弗如一愣,又大声说:“那个敬酒的女戏子,也一定是男扮女装。凡是演花旦青衣的,都给我抓起来。”就在屋里屋外闹哄哄时,十里区公所保安分队的队长杜三狗带着三四十人来了。他一进门就在彭千叶的耳边一阵嘀咕,彭千叶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门口又进来三四个穿黑色制服的人,领头的那人,向彭千叶这一席拱拱手:“兄弟是奉省党部的命令,来抓一个共产党人犯的,打扰之处,还请诸位海涵。”他又向门外喊:“把人带进来!”两个荷枪实弹身穿黑色制服的士兵押着一个青年学生,走了进来。领头的那人又说:“这位就是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共党分子,我们带他来就是要他指认我们要抓的人。孙冰,你看看,哪个是刘雅芝?”孙冰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把眼光定在了刘雅芝身上。他正想指认时,突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洞穿了孙冰的眉心,孙冰慢慢地倒在了地上。领头的那个省党部的人火了:“彭区长,你们的人公然向我们的人开枪……”他那开枪的“枪”字没说出口,脑袋的天灵盖就被揭开了。其余的几个省党部的人,忙掏出枪来,东张西望地寻找刚才开枪的人。接着几声枪响,那几个东张西望的人,也去见了阎王。杜三狗发现了开枪的人,就坐在戏台上的鼓架旁边,他正想喊叫时,又一声枪响,子弹从杜三狗的眉心穿过,扑通一声,杜三狗一个肥胖的身子,倒门板似的倒在地上。彭千叶吓得战战兢兢,一把抓住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刘雅芝,挡在胸前,拿枪抵住刘雅芝的脑袋:“刘乡长,省党部的人全部被打死,我不好向上面交差,只好请令爱去走一趟。”他紧扣着刘雅芝挡在胸前,向大门退去。一时之间,人们都不知所措,刘弗如更是吓得六神无主。戏台上鼓架边站起一人,头戴一顶礼帽,脸上戴着一副墨镜,他走下戏台,大喝一声:“彭千叶,你给我站住!你一个大男人,拿一个女人当挡箭牌,你不觉得太卑鄙了吗?”转身对刘弗如说:“刘弗如,你也太不仗义了,为了一个作恶多端、鱼肉乡里的坏蛋李坏鬼,居然要抓这些无辜的演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告诉你,毒死李坏鬼的人是我。与他们无关,你把他们放了,让戏班子走!”刘弗如呆愣着,不知所措。戴礼帽的男子飞身过去,一把枪口已抵住了刘弗如的太阳穴:“快放人,叫戏班子走!”刘弗如哆嗦着说:“快,放人!让戏班子都走!”戏班子的人全部走了,那个男人突然纵身而起,几步就到了彭千叶身边,一把夺过他的手枪,反过来抵住他的脑袋:“放了刘雅芝,不然我一枪崩了你!”彭千叶抖抖地松开手,刘雅芝跑了开去,欧阳骏一把把她揽了过来。戴礼帽的男人看见刘雅芝安全了,刚想往大门外撤退时,几支枪同时抵住了他的脑袋和前胸。彭千叶下令:“快,把这个共产党杀人犯绑了。”戴礼帽的男子一阵哈哈大笑:“划算,他妈的真划算,一次除掉了好几个坏蛋!这笔生意做得划算!”那些乡丁把男子的胳膊捆上,搜出他的枪,一个乡丁说:“他的枪里没有子弹了。”欧阳骏冷笑一声:“笨蛋,如果他的枪里还有子弹,你的小命早就完了。”他们又摘掉了他的礼帽,墨镜,那男人对着刘雅芝做了个鬼脸,嘻嘻一乐。刘雅芝惊呼一声:“嘻嘻哈,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没走?”不错,此人正是驴货郎杨润生。他假扮女戏子下了毒,就去掉了戏装,洗净了脸,改扮成一名琴师,坐在鼓架旁,拉起了胡琴。

  刘雅芝摇着欧阳骏的胳膊:“快救他!快救他!”欧阳骏摇摇头:“不可能。”刘雅芝一把推开欧阳骏:“你们不救他,我就跟他一起去死!”她挣脱欧阳骏拉她的手,跑到彭千叶身边:“彭伯伯,求你放了他,他只是个货郎。”彭千叶吼了一声:“来人,把这个女共产党也给我抓起来。”杨润生大叫起来:“彭千叶,你不讲信用!你他妈的是个混蛋、小人!”他转头对刘雅芝苦笑一声:“雅芝,你太笨,你怎么寄希望于恶狼?”

  杨润生、刘雅芝被五花大绑捆着,押往十里铺的区公所。

  十四、囚途获救

  李善保督促轿夫抬着轿子向着柴集飞奔。他们经过一座坟场时,坟场边的树林里突然响起了枪声。这队乡丁还没回过神来,就如狂风吹麦秆儿,一个一个地倒了。李善保马快,他一见势头不对,就打马飞奔。“砰砰”两枪,他的坐骑被打倒,他被掀下马来,就地一滚,爬起来又跑。“不准动,举起手来!”不知什么时候,李善保的前方已经有两支枪抵在了他的胸前。他慢慢举起手来,一个军人上前夺下了他的手枪,在他腰间又搜出一支二十响,将他牢牢地捆了起来。

  那队乡丁一个不剩地被消灭了,只剩下两个轿夫。从树林里走出一队军人,领头的来到轿子旁,查看轿中的人,摸了摸他的鼻息,确实死了,问轿夫:“轿子里的人是谁?”轿夫吓得语不成句,抖抖地说:“是,是李乡长,李怀贵。”那人“呸”了一声:“什么李怀贵,就是个李坏鬼!好了,你把这坏蛋抬回去报丧吧。”这支军队正要走时,有人飞奔而来,在这个领头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领头人说:“把那个李善保杀了,快速前进。”有人答应一声“是”,李善保的一颗人头就喷着鲜血滚到了一边。队伍就如长上了翅膀,只听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旷野里。

  两个轿夫刚想抬着轿子赶路,突然听得从柴集方向传来激烈的爆炸声,烟雾火光烧红了半边天。两个轿夫吓傻了,丢下轿子就跑,他们估计是解放军炸毁了柴集的碉堡。

  杨润生被捆着,手臂不能动,他就动嘴。杨润生又唱起了他喜欢的影戏。这回他唱的是《薛刚反唐》:“……薛刚打马赴疆场,战他个人仰马翻威名扬……”有个乡丁说:“驴货郎,你这是穷作乐呀。明天就要挨枪子啦,还他妈的唱个什么鸟呀?”杨润生哈哈大笑:“你们不让我唱,我就偏要唱。要唱到你们灭亡的日子,你信是不信呀?”后面两句是用戏腔唱出来的。刘雅芝笑着说:“嘻嘻哈,别唱你那个影子戏了,我教你唱歌。”刘雅芝就唱了起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呀,呀乎嘿嘿……”杨润生大笑:“好,好!雅芝,你唱得真好听!”

  路边的竹林里突然发出了炒豆般的枪声,押解杨润生的乡丁四散逃跑,还是被撂倒了一大片人,杨润生喝声:“雅芝,进竹林!”两人趁机跑进了竹林……

  责任编辑成林

  插图高兴奇

  作者宋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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