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刘秀——大汉轶事之一(上)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刘秀,大汉
  • 发布时间:2013-06-14 13:16

  第一回 侍女得宠成贵妃

  皇亲失势为贱民

  树有根,水有源,刘秀身世没瞎编。要说刘秀是汉室的后裔绝对是有据可查的,尽管他的来历蒙着一层不怎么光彩的阴影,但绝不像东汉末年的刘备,家境贫寒到上街卖草鞋,还愣说自己是什么谁也刨不出根儿抠不着底儿的中山靖王之后。

  话得从头说起。自打刘邦开创了大汉基业,当了高祖皇帝,生了文帝刘恒,刘恒生了景帝刘启。有一次,刘启喝醉了酒,要一个妃子侍寝。皇宫里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还有上千的宫姬,虽然名分不同、地位不同、等级不同,但都是皇上一个人的媳妇。这么些女人陪皇上一个人睡觉,一人一次也得轮几年。怎么办呢?皇宫里制定了一个看似非常公正的法子,那就是翻牌儿——把嫔妃的名字写在一个小竹牌上,每天由值日官去翻牌,翻出谁的名字,谁就让皇上临幸。皇宫里的嫔妃们一个个都饥渴得百爪挠心,做梦都盼着能和皇上睡一觉呢,要是万一再打上个龙种,那就会母随子贵,一步登天。但是,她们都是青春妙龄,每月自然都会来潮。为了避免在这个特殊的期间被抽中,来潮的女子都要请假,不然的话,真碰上在这个节骨眼儿被叫去伺候皇上,那可是大逆不道、罪在不赦。那时候,宫里的女人来事儿都羞于说出来,就采用了一个很特别的办法:谁来事儿谁就在眉间点一个朱痣。

  事情也真赶得巧,那天程姬正来事儿,她以为宫里那么多人,轻易不会抽到她,就忘了点朱痣。

  程姬也真够倒霉了,一脚踢出个屁——赶点上了,那天翻牌偏偏就翻到了程姬头上。程姬当时就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瘫倒在地。眼瞅着皇上就来了,躲也躲不了,跑也无处跑。人到急眼的时候,啥招儿都敢使。她灵机一动,让她的侍女唐儿换上她的衣服,来个狸猫换太子。宫里那么多女人,一个个都如花似玉,皇上平时都不记得谁是谁,这工夫醉眼蒙眬,看谁都是一个人俩影,更分不清谁是谁了。

  事情就出在唐儿身上,像她这种身份的侍女,在宫里一辈子也捞不到和男人亲近的机会,更别说让皇上临幸了。唐儿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美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这一宿她使出浑身解数,颠上倒下折腾起没完。皇上酒醒了,看到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子趴在他的身上,樱唇带露,燕语吟情,粉乳吐香,玉蕊初开,把他舒服得骨松体软、飘飘欲仙,缓了半天精神才有气无力地说:“好个程姬,想不到你能把朕伺候得这样舒服,朕今晚还要来你这里。”谁能想到,唐儿早把程姬的叮嘱扔在脑后,她不但捡着便宜还卖乖,还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打一个翻身仗。她搂着皇上的脖子,小嘴贴着皇上耳朵,撒娇地说:“我不是程姬,是她的侍女唐儿。”皇上一骨碌爬起来,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她说:“什么,你是侍女,怎么竟敢大胆冒充程姬?”唐儿跪在地上,大着胆子把事情说了一遍。程姬也跪在一旁,直劲儿磕头认罪。

  皇上半天没吱声。皇上睡了一个侍女,这事要传出去,好说不好听,那也太没脸面了。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到了这地步怎么办呢?景帝阴着脸、皱着眉、拉着长声说:“事已如此,朕念你们都没有坏心,就这么办吧!从今日起,你们就来个大掉个儿,唐儿由侍女升为宫姬,程姬改为你的侍女。”

  金口玉牙,说啥是啥。一宿的工夫,程姬和唐儿的命运就来了一个根本性的大转变。

  无巧不成书,唐儿跟皇上就睡了这么一觉,偏偏就打上了龙种,生下来一看,还是个带把的。别管是娘娘、偏妃,还是宫姬,谁给皇上生下的儿子,都是皇子。母随子贵,唐姬立马又升了一级,成了唐妃。

  景帝一共养了十四个儿子。皇上虽然不怕儿子多,但总有喜欢不喜欢的。唐妃生的儿子名叫刘发,说不上为什么,景帝就看不上他。按照高祖定下的规矩,除了一个大太子要继承皇位,其余的皇子都要分发到外地去当王,划给十几个城郡当领地,自成一个小国。王的儿子都封为侯,再从王的国土里分出一些城郡当侯的领地。王有几个儿子就把王的领地分成几份。等到侯再生的儿子,基本上就没有城郡可分了,只能出去做官。那是一级一级越传越小,从太守到都尉,再到县令,往下,那就是地方大户富豪,弄不好就成了平民百姓。刘备穷到编炕席、卖草鞋,还自报家门是中山靖王之后,能有那么多人被他忽悠住,真还不是一点根据都没有呢。

  景帝把刘发封为长沙王,把他们母子打发走了。长沙那地方又小,人口又少,偏僻闭塞、贫穷落后。在景帝的十四个儿子当中,顶数刘发分封的领地最小又最不好。

  有一年,景帝过生日,儿子们都赶回来庆贺。酒宴当中,儿子们为了讨得老爹高兴,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出来献艺。汉朝以前的宫廷里都流行跳舞,不论是皇妃还是宫女,都要先学会跳舞。戚夫人会用无声无语的轻曼舞姿化解汉高祖的忧虑焦躁,赵飞燕会用掌上跳舞的绝技讨得汉成帝的专宠,李夫人会用以诗伴舞的魅力激发汉武帝平定边关的壮志。很多美人都是靠优美的舞姿博得皇帝的欢心。皇宫里只要是有什么喜庆的事情,都会用宫里专门的舞女队来献舞,就连皇上吃饭时都要一帮美女弹琴弄管、载歌载舞。在这样的环境中,宫廷里的男人也都喜欢以跳舞为乐,以会跳舞为荣。皇上的儿子们自然个个都是跳舞高手。赶上来给老爹祝寿,一个个都想施展平生最大的本事,以图讨得老爹的欢心,有的一边吟诗一边跳,有的一边唱歌一边跳。景帝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连连开启金口,对每个儿子都进行奖赏,不用说,都是宫里的金雕银饰、奇珍异宝。

  轮到刘发上场给老爹跳舞,可他只是往上举了举手,甩了甩袖子,跺了几下脚,身子转了半圈就停下了。景帝问他:“你怎么不跳了?”刘发抱着手说:“儿臣跳完了。”那十三个儿子顿时一阵哄堂大笑。景帝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指着刘发没好声地说:“你这是在哪儿学的舞蹈,也敢拿来给朕祝贺?”

  刘发连忙跪下,不紧不慢地说:“儿臣岂敢让父皇不高兴,怎奈儿臣在那地方太小,转不开身,故而只能跳成这样。”

  景帝的那些儿子齐声吵嚷道:

  “刘发他分明是对父皇不敬,有意前来捣乱!”

  “刘发他如此蔑视父皇,一定要重重惩治!”

  “不要说了!”景帝站起身,来到刘发面前招手说道,“你起来吧!朕知道你受了这么些年的委屈,却不争不辩,实在难得。朕今天要额外奖赏你,把武陵、零陵、桂阳三郡都赏给你!”

  想不到天上真会掉馅饼,刘发的长沙王从领地最小,一下子变得在他们哥兄弟中最大。

  刘发生了儿子刘买,刘买把家迁到南阳郡蔡阳县白水乡,封为舂陵侯,就把白水乡改叫舂陵乡。

  刘买生的儿子叫刘外,当了郁林太守。刘外生个儿子叫刘回,官至巨鹿都尉。刘回生了儿子叫刘钦,当了南顿县令。刘钦生了三个儿子,最小的就是刘秀。那几年,南顿附近连年闹灾荒,庄稼歉收,老百姓的日子很不好过,原本县令的俸禄是黍米一千石,已经减为六百石。偏赶刘秀出生那一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得格外好,一棵黍米竟然长了九个穗。刘钦就给儿子取名秀,字按黍的谐音为文叔。

  刘秀长到笨笨咔咔能走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种庄稼。县衙的院子里有一些空地,刘钦就叫家人都种上了蔬菜和庄稼。靠着那六百石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日子过得挺紧巴,种点菜和粮食总能减少点开销。

  刘秀每天都到地里去,不是拿着小铲子给庄稼除草,就是端个小葫芦瓢给菜苗浇水,忙活得满脸是汗,他也不嫌累。

  不穷也不富的日子就像一条无声无息、无波无浪的小河一天天平静地流淌过去。

  刘秀长到九岁那年,刘钦突然故去,家里一下子断了生活来源。无奈之下,刘秀的母亲把他送到了在南阳当县令的叔父刘良那里,一个是能缓解一些家里的生活压力,另一个也是让叔父教他读书,九岁的孩子该学习四书五经了。

  刘秀在叔父那里呆了三年,刘良真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谁知好景不长,王莽篡权,当了摄皇帝以后,下了一道旨令,凡是跟刘氏皇室沾边的人一律免职,不许为官,刘良的县令自然就当不成了。没办法,刘秀全家就跟着刘良都回了老家——白水乡。

  这正是:

  宫廷自古糗事多,

  奇闻怪事难细说,

  乱世盛世同台戏,

  南朝北国一支歌。

  第二回 刘秀善意救弱女

  胡天恶心抓壮男

  一辆老牛车慢悠悠地走在乡间土路上,车上装着十几袋谷子。车前,牵着拉车黄牛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车后跟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打扮得都像个读书人。这条路是从舂陵通往县城新野,总共不过四十里,他们从早上太阳一出山就上路,走到快正午才看见县城的轮廓。

  走在车前的这个壮汉叫刘谡。车后跟着的两个读书人,长得个高、面目清秀的是刘秀,长得矮胖白脸的是刘玄。

  刘秀从打十二岁回到老家舂陵,就一边跟着叔父刘良读书、一边跟着大哥刘寅习武,其余的时间还是干他自小就爱干的事——和家人去村外的田里种庄稼。

  十八岁的刘秀给人的印象是老实、厚道,话语不多,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是个有着高贵血统的皇室子弟,倒像一个精明能干的庄稼后生。

  刘秀家的地都挨着白水河。这几年,白水河一带的庄稼都歉收,很多地块都没人耕种了,唯有刘秀家的地年年都是好收成。

  刘秀的大哥就知道聚集门客、练武习兵,准备干一番光宗耀祖的大事业,除了花钱,一个铜板也挣不来。家里的开销就仗着用地里打下来的粮食换钱。

  刚到初秋,新粮已经打下来。刘秀跟母亲樊夫人说:“听说县城里粮食很贵,我想拉一车新谷进城去卖!”

  樊夫人说:“城里的粮价是比乡下高,你到城里去卖,是能多卖俩钱,可你长这么大,还从未进过城,你一个人去,为娘放心不下!”

  刘秀说:“我都这么大了,还怕啥?再说,我姐姐家就在县城里,我还从未去过呢,卖完粮正好去看看我姐呢。”

  这时,刘寅领着一帮人正要出去练武,刘谡走过来说:“伯母,文叔兄弟要进城,我陪他去!”

  刘谡是跟刘寅非常要好的朋友,跟刘家多少还沾点亲,年龄比刘寅小、比刘秀大。樊夫人知道他为人耿直,武功又好,就瞅着刘寅说:“寅儿,你说,让他们去行吗?”

  在这个家里,刘寅是长子,自打刘钦去世后,家里的事大都由他做主。他比刘秀大十岁,在他眼里,刘秀始终都是个只知道摆弄土坷垃玩的孩子。

  他随口说道:“有刘谡跟着,他要去就去吧,就当进城玩玩,有啥事,他姐夫会照应的。”

  刘玄从人群里蹿出来,拉住刘秀的胳膊说:“文叔兄,你要进城,我也去!”

  这个刘玄也是刘家的子弟,跟刘秀同岁,生日比刘秀小几个月。他的曾祖父和刘秀的曾祖父是同山弟兄。虽然上几辈都没有做官,但是都善经商,家境很是殷实。刘玄不喜读书,整日游手好闲,是个典型的浪荡公子。

  刘玄的家和刘秀的家相距不过四五里,平日里也有来往。刘玄的老爹刘子张看见刘寅率领宗室子弟练兵习武,胸怀光宗耀祖之志,就把刘玄送过来,叮嘱刘寅严加管教。刘玄虽说没心思练武,但也不敢乱走乱动,这种日子可把他憋闷坏了。

  刘秀不喜欢刘玄,他拨开刘玄的手,说:“我是进城去卖谷,不是去玩,你跟着干啥?”

  刘玄说:“你去卖谷,我也去卖谷!”

  刘寅阴沉着脸说:“你连数都不会数,能卖什么谷?”

  刘玄躲在刘秀的身后,胆怯地说:“我不会卖,让他给我卖,卖多少钱都行。”

  刘寅还要说话,樊夫人把他拦住了,笑着说:“好了好了,孩子们没进过城,就当去玩一回吧!”

  母亲这样说了,刘寅和刘秀都不好再说啥。

  第二天一早,刘谡套好了牛车,装了半车谷子,来到刘玄的家。刘子张听说儿子要进城去卖谷,先是吃了一惊,自己的儿子是啥料,当爹的自然很清楚。可是当他听说是跟着刘秀去,心就托底了。他知道刘秀表面上不多言不多语,心里却非常有数,很会算计,跟他去卖谷,肯定能够长些见识。至于赔赚,半车谷子对他家来说,纯粹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刘子张叫人把谷子装上车,对刘玄说:“让你进城,你可得务必要听文叔的话,千万不能乱跑乱闹,招惹是非!”

  刘玄哼哈地应着,车还没走,他早已跑了。

  一路上,刘玄不停地问着:“文叔兄,你知道城里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吗?”

  刘秀始终没理他,一个是不愿意和他说话,俩人说不到一块;另一个是刘秀也没去过县城,真不知道哪有好玩的地方。

  牛车一进了城门,刘玄的两只眯缝眼瞪得溜圆,这瞅那瞅,好像不够使了。

  离城门不过百十米的地方就是一个集市。偌大的集市里空空荡荡。刘秀感到有些奇怪,对刘谡说:“怎么一辆卖粮的车也没有?”

  刘谡说:“管他呢,没有更好,咱们的谷子能好卖,还能卖上大价钱!”

  刘玄乐颠颠地说:“既然谷子好卖,刘谡哥你自己卖吧,我和文叔先去玩会儿!”

  刘秀瞪他一眼,说:“要玩儿你自己去,我得把谷子卖了!”

  牛车刚走到集市边上,旁边忽然跑过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头上还扎着缟巾,一手举着口袋,一手举着几枚刀币,跪在车前,乞求地说:“大叔,行行好吧,卖给我一点米吧!”刘秀吓了一跳,忙把小姑娘扶起来,说:“你拿钱买米,用不着这样。”

  小姑娘悲凄地说:“这里已经很多天没有卖米的了,我娘和小弟弟连病带饿都死了,我爹也饿得躺在炕上起不来了,我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就换这几枚钱,可听人家说,这钱不好使了,我一点吃的也买不着。你救救我们,哪怕卖给我几两米,也能给我爹熬碗粥喝!”

  刘秀的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涌出来。他叫刘谡搬下一袋谷子,打开袋嘴,让小姑娘把口袋拿过来,对她说:“姑娘,这谷子不要你钱了,你能拿多少装多少!”

  小姑娘装了半袋谷子,又跪下对刘秀说:“大叔,你是救命恩人,留个姓名,日后也好报答!”

  刘秀说:“这点小事你不用挂在心上,赶快回家照看你的父亲吧!”

  小姑娘跪着不起。刘玄不耐烦地说:“告诉你吧,他就是舂陵侯的汉室子弟刘秀刘文叔,你快走吧!”

  小姑娘背着半袋谷子,眼里流着泪,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呼啦啦涌过来一群人,一边吵嚷着一边挣着往前挤,那架势,不像是来买米,倒像是来抢劫。

  刘谡往车前一站,拉开架势,拦住人群,厉声喝道:“干什么,你们要行抢啊?”

  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者,声音颤抖着说:“救命恩人啊,你不知道,我们都半个多月买不到米了,城里已经饿死不少人了!”

  刘秀说:“怎么会是这样呢?新粮已经下来了,还能买不到?”

  那个老者举起手中的刀币,气愤地说:“客官,你还不知道,王莽当政,新朝改币,这钱都不能用了。官府和奸商趁机把粮食都囤积起来,等着卖高价,这咱,就是出门去要饭,也没人给了!”

  人群里发出一片愤怒的叫骂声:

  “这是什么世道,还叫老百姓怎么活?”

  “说什么新朝改制,把旧币换了新币,到头来,手里的这点钱都变成了废物!”

  “再要这样下去,就得逼着我们去当强盗啦!”……

  刘秀的心里很是震惊。他长这么大,生活虽不富裕,但总还是衣食无忧。想不到外面的世界竟还有那么些人活得那么艰辛、贫苦,挣扎在死亡线上!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步跳到车上,大声说:“大家听我说,我乃舂陵刘氏,本是汉家后裔,看到各位度日这样难以为继,我很心痛,这车谷子我半价卖给你们!”

  刘玄拽住刘秀的衣襟,着急地说:“你家那半车谷子半价卖,我家的可不能半价卖!”

  刘秀没理他,继续说道:“请排好队,一人一升,今天没买到,明天我还来!”

  刘秀的话音还没落地,人群的后面传来一声公鸭似嘶哑的高喊:“别卖了,这车谷子我全买了!”

  刘秀抬头一看,从正要排队的人群后面挤过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矬胖子,头戴紫纱巾,身穿绿丝袍,一脸横肉。

  刘秀跳下车,迎过去,指着人群笑着说:“对不起,这车谷子已经卖给他们了!”

  那个矬胖子傲慢地说:“我出高价!”

  刘秀说:“出高价也不能卖给你!”

  那个矬胖子脖子一歪,蛮横地说:“你小子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我说卖给我就得卖给我!”

  刘秀说:“我要不卖给你,你想怎样?”

  那个矬胖子一招手,跟他来的那几个人一齐朝车前扑来。

  “咋的?竟敢抢啊!”刘谡大喝一声,亮开拳脚,转眼之间,扑上来的几个人倒的倒,滚的滚,呼爹喊娘地一阵惨叫。那个矬胖子一边倒退,一边恶狠狠地说:“你们等着!”领着那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

  那个老者吓得哆哆嗦嗦地对刘秀说:“这下子,你们可惹祸了!”

  刘秀不以为然地说:“怕他干啥?光天化日之下,还没王法啦?”

  那个老者说:“你不知道,那小子叫胡天,平日里啥坏事都干,这不,刚把亲妹送给县令当小妾,仗着这个势力,更是无恶不作。你们看吧,一会儿那县令就带人来了!”

  刘秀笑了笑,招手对众人说:“不要怕他,大家快称粮吧!”

  果真,不大工夫,胡天领着县令,带着一队兵丁气势汹汹地来了。那个县令一到跟前,就拉着长声喝道:“本县断粮多日,这车谷子非抢既盗,来,连人带粮都给我押到县衙!”

  一群兵丁涌上来,捆住了刘秀和刘谡,牵走了牛车。

  刘玄却趁乱溜了。

  这正是:

  皇家孺子种稼穑,

  精耕细作盼丰仓,

  安分守己度日月,

  不怕辛苦怕寒霜。

  第三回 惊见美女萌爱意

  进京求学藏真情

  刘秀和刘谡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了。抓得快,放得也快,抢盗之罪怎么说有就有、说没就没了?

  原来,刘玄跑回了家,跟他父亲一说刘秀被抓的事,刘子张立刻来到刘秀家,告诉了樊夫人。刘寅气得马上就要进城去找县令。樊夫人拦住了他,说:“你不能去!这不是打架的事,也不是讲理的事,还是叫你妹夫去办吧!”

  刘寅的妹夫就是邓晨,在新野县城里也是个说得出的大户。

  第二天一早,樊夫人打发家人到城里去送信,邓晨的媳妇刘元听说弟弟被抓了,急得流着眼泪,让邓晨赶快想办法。邓晨不敢怠慢,马上安排打点。不用说,对付贪官钱财最管用,当县令收到邓晨送来的几匹绸缎和几万钱,立马就把刘秀和刘谡放了。

  邓晨把刘秀和刘谡从牢里接出来,打算领到家中安排顿酒宴,给二人压压惊。刘谡说:“我得赶快回去,给老夫人报个信,免得惦记!”

  刘谡赶着空牛车走了。刘秀也打算回去,邓晨说:“你还没来过我家,你姐很想你,就在我家玩几天吧!”

  可也是,姐姐嫁到城里已经两年多了,刘秀还从未来过姐姐家,他也很想姐姐。

  邓晨的家在县城的边上。当刘秀跟着邓晨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姐姐刘元正坐在大厅门前等着,一看见刘秀进来,扑上去抱着他就一边流泪一边急切地说:“弟弟,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刘秀一边给姐姐擦着眼泪,一边笑着说:“姐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刘元拉着弟弟,浑身上下打量着说:“嗯,又长高了,像个大小伙子了!”

  刘秀说:“姐姐,我想看看我的外甥女,她该有一岁多了吧?”

  刘元高兴地说:“可不,都会走了。这不,叫她姐姐领到花园里去玩呢!”

  刘秀感到有些奇怪:“怎么,她还有姐姐?”

  刘元拍着手说:“咳,她怎么会有姐姐?是阴家的表姐,名叫阴丽华,没事常到这儿来玩,可稀罕你那外甥女了!这不,正领着孩子在花园里玩呢!”

  刘元转身冲花园那边喊道:“丽华——”

  “哎——”随着一声甜脆的回音,从花园的角门里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手里牵着一个走路蹒跚的小孩。

  刘秀不知为什么,突然惊呆了。当他听到小姑娘的那声回音时,就像听到了一只美丽的莺雀动听的啾鸣声,从五彩云霞中飞来。而在那个小姑娘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的身躯竟莫名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小姑娘就是阴丽华,她的母亲和邓晨的母亲是表姐妹,两家又是邻居,她没事就到邓晨家来玩。特别是刘元生了孩子,她来得更勤了,因为她非常喜欢这个可爱的孩子。

  刘秀早就听人说过新野县城里阴家有个小女孩聪慧又美丽,知书又达理,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家都慕名来提亲,阴家都没有应允。

  刘秀想不出阴家的这个女孩到底有多么美丽出众,能让那么多人为之赞不绝口、为之倾情心动。长到十八岁的他从未动过儿女情长,而就在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时,仿佛心底紧紧关闭的一道闸门突然开启了,一种莫名的情感瞬间如洪水破堤,喷涌而出。

  眼前的这个女孩,十一二岁的模样,亭亭玉立,一身素花小袄,头上扎着一条紫色纱巾,鬓角还沾着一片花叶,大概是在花园里玩得太欢了,脸颊上涌着一片红云,那双像包着一汪水的眼睛清澈透亮,好像隐藏着无数的话语,一张粉嫩的小嘴恰似一朵沾着晨露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刘秀看呆了,小姑娘的美丽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丽华,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刘元拉了一下怔怔出神的刘秀,笑着对阴丽华说,“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我家的兄弟。”

  “啊,是刘寅哥哥吧?”阴丽华没等刘元说完,就兴奋地说起来,“我早就听人说过舂陵有个刘寅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为人豪爽,武艺超群,心胸又广……”

  刘元拍着手,嘎嘎地笑着说:“你先别夸了,他不是刘寅,他是刘寅的弟弟刘秀!”

  “啊,你不是刘寅哥哥呀?”阴丽华盯着刘秀,语气里透着失望。

  刘秀觉得脸上一阵发热,这个女孩的眼神明显地露着对他的轻视。他有些尴尬地伸手要去抱刘元的孩子,那个孩子好像害怕似的躲进阴丽华的怀里,哇哇地哭起来。

  “别怕,别怕,我领你玩去!”阴丽华抱着孩子,又走进了花园。

  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刘秀眼前一片茫然。姐姐刘元没有注意弟弟的表情,赞叹地咳了一声后,兀自说道:“人家阴家早就有话,这姑娘可是非将军不嫁,真不知道谁家有福能娶到她!”

  刘秀突然说道:“姐姐,我要回去了!”

  刘元一愣:“怎么刚来就要走呢?”

  刘秀执拗地说:“走,我这就走!”

  刘元很惊奇:“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也不怎么,我就想回家!”刘秀说着就动身往外走。

  邓晨过来拦着说:“吃顿饭,喝完酒再走吧!”

  刘秀晃着头,也没搭话,急匆匆地走了。

  刘秀走得很急,从县城到舂陵四十里,还没走到一半就撵上了刘谡。刘谡让他坐车走,他一摆手说:“你慢慢走吧,我有急事先回去!”说完,甩开大步,头前走了。

  刘谡瞅着他远去的背影,挠着脑门直嘀咕:“什么事呀,让他急成这样?”

  刘秀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升到正南。刘寅从村外练完武回来,正准备吃午饭。樊夫人看见刘秀回来了,又惊又喜,拉住手就说个没完:“儿呀,你可回来了,他们给你罪受没有?是你姐夫把你接出来的吧?你见着你姐姐没有……”

  刘寅拦住了母亲的话,说:“娘,你别问了,我谅那个狗官也不敢把文叔怎样!”

  刘良说:“能够平安回来就好,这世道越来越没处讲理了。”

  樊夫人打了个咳声说:“不说了,文叔饿了吧,快吃饭吧,让家人来点儿酒。”

  刘秀拉住樊夫人的手,说:“娘,我说个事儿。”

  樊夫人说:“一边吃一边说吧!”

  刘秀说:“我想进京去上学!”

  樊夫人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刘秀说:“娘,我不想在家经营稼穑消磨时光了,我想到京城太学去学点本事。”

  刘良高兴地说:“秀儿这样想就对了,糗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

  樊夫人说:“到京城能有什么出息?那王莽当朝,对刘氏宗族防范甚严,你到太学学得再好,也不会招你为官,说不定还会招来什么祸灾,还不如在家平安度日。”

  刘良说:“嫂嫂此话不妥,正因为王莽那厮篡夺了刘氏江山,我刘氏后人才更要奋发图强,立志光复汉业。我看秀儿平时言行谨慎,心中却很有主见,此去京城进学,不在乎谋得一官半职,重要的是能增长见识、开阔视野,看清时局,结交一些有识之士,将来时机成熟,必有大用。”

  刘縯接过话说:“叔叔说得极是,这些年,我带领宗族子弟,习兵演武,结交四方豪士,就是想有一天能成就光复汉室的大业,怎奈身在乡村,耳目闭塞,孤陋寡闻,心有余力不足,文叔在家也没甚大用,到了京城,正好能探得外边消息。”

  樊夫人还是有些犹豫地说:“听你们说得轻巧,光复汉业能是那么容易的事?没听说定陵王刘绪和江南王刘表想要起事,都被满门抄斩了?我看咱们能够平平安安地度日就行了,免得招惹是非。”

  刘寅有些着急地说:“娘,依你这么说,咱们刘氏的江山就心甘情愿地交给王莽那贼了?”

  刘良捋了捋胡须,表情严肃地说:“嫂嫂,寅儿说得有理,光复汉业,我刘氏子弟人人有责。那王莽视刘氏族人有如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地要铲尽杀绝。那莽贼不除,寅儿秀儿哪有出头之日?”

  樊夫人思忖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既然你们说得有理,那就让秀儿去吧!”

  刘秀攥起拳头,挥了一下,大声说:“好,我明天就动身!”

  这正是:

  童男玉女初长成,

  一见钟情破天惊,

  宏图大志从此立,

  只为伊人在心中!

  第四回 刘歆得谶做美梦

  文叔求学结知交

  汉朝京都长安城里的太学本是汉武帝听了大臣董仲舒的“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的建议兴办的,历经几朝逐渐发展成全国规模最大、学科最全、学生最多的一所综合性大学。太学里设有国子学、四门学、广文学、经学、书学、算学、格物学、医学、蕃学、大成诸馆。学生最多时达到两三万人。其中,国子学和四门学专修六经《诗》、《礼》、《乐》、《易》、《孝》、《尚书》和儒家经典,学这两科的人最多。因为其他科的都是理科,念完也就是能当个中医大夫、会计师、工程师、教书先生什么的。而念国子学和四门学的出来就有机会当官。太学每年一次会考,录取甲科四十人为郎中(相当于省级干部),乙科二十人为舍人(相当于地市级),丙科四十人(就是县处级干部)为文学掌故。这可谓一步登天。怪不得有的人从年轻时入学都熬到了白发苍苍,还在那学馆里糗着不走呢!

  太学是汉朝最高的学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去的。能够进太学的得有这三个条件:一是由郡府以上的官方考核录取上来的;二是与皇室沾亲带故的宗族子弟;三是由达官显贵推荐上来的,说白了,就是专门给走后门留的道儿。刘秀没经过考试,也没有什么后门可走,当然只能凭着他的皇室宗族子弟的身份入学了。王莽当政不久,急需笼络人心,还没定限制刘氏皇室子弟入学这一条规定,但是,必须得要还在朝廷做官的刘氏族人的确认,领到签单才能入学。而这时凡是刘氏皇室宗亲都被王莽免了职,刘秀还能找谁呢?

  刘秀要找的这个人叫刘歆,因为他不仅是当朝最有名的古文经的权威,还是当时最盛行的谶纬专家。王莽最喜好的就是古文经,最迷信的就是谶纬。所以,尽管刘歆也和皇室沾亲带故,却没有把他拿下,反倒认他为老师,封他为国师公。

  国师公府在京城那是路人皆知,刘秀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他见到刘歆的时候,刘歆正俯在书案前对着一张天文图谶出神。

  刘歆刚刚年过五十,就已谢顶秃头、脸色憔悴。这一阵子,连续出现的符瑞谶纬让他坐卧不宁、寝食不安。去年,有人向朝廷献丹书白石: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王莽就以顺天命为由当了摄皇帝。近日又不断有人呈现符命,说有一个亭长连做几次梦,梦见上天使者告诉他,摄皇帝当真,如不信,院里必出一口新井,亭长到院中一看,果见一口新井,深不见底。还有人上奏:巴郡发现石牛,扶风天降陨石。种种符瑞都昭示一个天命,那就是让王莽代汉自立做皇帝。

  刘歆虽然以谶纬专家自居,但他也知道,所谓谶,不过是先秦和本朝时期巫师、方士编造的预示吉凶的隐语,所谓纬也是汉代神学附会儒家经义的一些签书,谁都分辨不出真假,预测不出能否应验。这些迷信的把戏,到了王莽当政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种潮流,被读书人当成了一种标志资历的学问,而在民间却被崇奉成一种能够预知未来的神喻。

  “晚辈舂陵刘秀刘文叔拜见国师公大人!”

  不知怎么,刘歆突然像被什么击打了一下,浑身颤抖了一下。他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刘秀,拖着长声说:“你说什么?”

  刘秀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又鞠了一躬,一字一顿地说:“晚辈刘秀刘文叔拜见大人!”

  刘歆倒背着手,一步一停地踱到刘秀面前,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沉着脸说:“你叫什么?”

  刘秀有些莫名其妙:“在下乃是先祖景帝七世重孙名秀字文叔。”

  刘歆“啊”了一声,凑到刘秀的眼前,几乎是贴着脸说:“你叫刘秀,你知道我叫什么?”

  刘秀说:“大人盛名普天之下谁人不知?”

  刘歆摆了一下手,摇了摇头说:“老夫早已不叫刘歆了!”

  “那……”

  “哈哈,你不知道吧?老夫现在的名字叫刘秀!”

  “啊?”刘秀吃了一惊,“您也叫刘秀?”

  刘歆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眯缝着眼睛说:“老夫怎么不能叫刘秀?”

  “这……”刘秀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刘歆倒背着手,绕着刘秀走了一圈,不动声色地说:“你是来上太学的吧?”

  刘秀说:“是啊,晚辈正是为此前来求国师公举荐的。”

  刘歆说:“你在太学里当学生,我在太学里当老师,咱俩都叫一个名字,合适吗?”

  “那怎么办?”

  “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刘歆斜瞅了他一眼,回身坐在书案前,眼睛又盯在那张图谶上。

  怎么办?这不明明是叫我改名吗?

  刘秀心里正犯嘀咕,刘歆又走了过来,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是王莽当政,上了太学,你也不能入朝为官?”

  刘秀说:“晚辈来上太学,没想为官,只为求识。”

  刘歆说:“眼看汉室衰微,皇权旁落,你身为刘氏子弟,就没想光宗耀祖、复兴汉业?”

  刘秀说:“晚辈才疏学浅、无德无能,只想平安度日。国师公才高望重,复兴刘氏的重担非您莫属。”

  “哈哈——”刘歆仰天一阵狂笑,挥手示意刘秀离去。

  刘秀回到住地,邓禹和朱佑已经从太学报到回来。邓禹是和刘秀一起来的,朱佑是在半路上遇见的。邓禹和朱佑都是经过考试上来的。邓禹是刘秀的姐夫邓晨的叔伯兄弟,比刘秀小五岁,却是个神童;朱佑和刘秀年纪相仿,家境虽然贫寒,却勤奋好学、肯于吃苦。三个人没在太学里留宿,而是在外面租了一处民宅,一个是太学里吃住花费大,又人多杂乱;再一个就是租房吃住都能省些钱,还能互相学习,有个照应。刘秀听说他俩都已顺利入学,心里很高兴。邓禹问他:“你怎么样?”刘秀就把刘歆要他改名的事说了一遍。邓禹一听,立刻叫了起来:“啊,我知道天下闻名的国师公为什么要改叫刘秀了!”

  刘秀很惊讶:“你怎么知道他要改成我的名?”邓禹拿出一张纸,说:“我听说京城近日正在流传一个图谶,我就抄了回来。”

  刘秀拿过那张纸一看,见那纸上写着“刘秀发兵捕不道,四七之际火为主”,就问邓禹:“这是什么意思?”

  邓禹说:“这还不明白吗?当今乱世能够当皇帝的就是刘秀。”

  刘秀吓了一跳:“我能当皇帝?”

  邓禹说:“可不就是你吗,要不刘歆能叫你改名吗?”

  刘秀啊了一声,似有醒悟地说:“难道说国师公改叫刘秀,是想当皇帝?”

  朱佑吐了一口唾沫说:“他改名也是痴心妄想,你才是真正的刘秀呢!”

  邓禹走过来,一把抓住刘秀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文叔兄,你要是想当皇帝,我们哥儿俩一定帮你!”

  刘秀推开他的手,严肃地说:“这事可不能开玩笑,我做梦都没想过这样的事。”

  邓禹嘻嘻地笑了起来,拍着手说:“哈哈,瞧把你吓得那样!”

  刘秀心有余虑地说:“你们都不知道,国师公还问,王莽篡夺了汉室江山,我作为宗室弟子,想不想光复汉业。”

  邓禹说:“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刘秀说:“我才疏学浅,没有那个能力和想法,这个重担非国师公莫属。”

  朱佑说:“你回答的对,就是真有那个想法也不能跟他说。”

  邓禹挠着脑瓜门儿,沉吟了一会儿,对刘秀说:“我看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国师公是王莽的重臣,他这样问你,明显是居心叵测,你一定要加他的小心。”

  刘秀笑笑说:“我是他的一个普通学生。跟他什么利害关系都没有,他还能害我?”

  邓禹轻轻地摇摇头,语气肯定地说:“世事难料,什么事都是会发生的,不信,你等着看吧!”

  这正是:

  推谶爻卜邪念生,

  更名改姓把人蒙,

  云翻雾绕难长久,

  朗日当空天自明。

  第五回 求学经商两不误

  酒话真言一个情

  西汉末年的太学和现在有名的大学一样,考上挺难,进去就没什么难的了。太学里七天才上一堂大课,老师基本是照本宣科,全靠学生自学。也就是说:进了太学门,修行在个人。所谓自学,就是照着那几本书死记硬背。从古到今,很多人基本都是以背诵那几本老古书来炫耀自己的学问高深,成为名人大家的。

  转眼过了一年,刘秀、邓禹和朱佑把该学的那几本书不知翻了多少遍,差不多都能从头到尾背下来了。

  闲着无聊,邓禹总爱出去游逛,京城附近有点名气的地方都让他走遍了。刘秀和朱佑带来的钱都不多,平时不敢乱花,时间长了,只出不进,还是要花没了。他俩一合计,都想做点买卖挣点钱。刘秀本想还倒卖粮食,这是他的老本行,可是买粮得需要大本钱,还得有地方存放。他到街上观察了几天,看到拉脚很挣钱,就买了一头毛驴。那咱,还没有轿子,出门就是骑马或步行。毛驴个头比马小,性格还老实,老人妇女都爱坐。

  刘秀拉脚的买卖还不错,每天都闲不着,自然也就挣了一些钱。可是好景不长,小毛驴晚上没地方放,只能拴在院子里,有一天夜里就叫人偷走了。刘秀还没挣回本钱,再买驴就拿不出钱了,这个买卖也就黄了。

  朱佑是中医世家出身,想做买卖自然离不开老本行,他就制了一些药丸上街去卖。谁知,头几天卖得还挺好,可是,过几天就无人问津了。

  朱佑挺郁闷,回到住处跟刘秀磨叨:“你说,我卖的药丸都是祖传的方子,很有疗效,怎么在这儿就没人买呢?”

  刘秀拿过药丸用鼻子闻了闻,又掰碎放到嘴里嚼了嚼,苦得咧了咧嘴,笑了笑说:“咱俩做个买卖吧,你当生产商,我当经销商,你把药丸交给我,我到市场去卖。”

  朱佑撇撇嘴说:“得了吧,我懂得药理、能说清楚药性还卖不动呢,你啥也不懂,不是更得卖赔了啊?”

  刘秀胸有成竹地说:“这么的吧,卖赔了算我的,挣了钱咱俩平分!”朱佑半信半疑地说:“好吧!”

  从那天起,朱佑在家配制药丸,刘秀把药丸重新加工一下,再拿到市场去卖。没过几天,生意就渐渐好起来,有时还供不应求。原来,朱佑配制的药丸虽然很有效,但却很苦,叫人没法入口。刘秀用蜂蜜重新制成了蜜丸,服用时苦甜相伴,却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滋味,自然很受欢迎。

  看到挣了钱,朱佑很佩服地对刘秀说:“听邓禹夸你聪明,幼年就懂得做生意。你怎么就会想到把苦药制成蜜丸?我们家做了那么多年就想不到呢!”刘秀笑了笑说:“我们家穷,就得想法子挣点钱呗!”

  从那以后,把中药制成蜜丸的方法就传开了。

  有了钱,不再为开销发愁,三个人时常弄点酒菜改善生活。可是,刘秀却总是闷闷不乐。他常常在晚饭之后,坐在南窗下,对着融融落日,出神地自言自语。朱佑和邓禹都听清了,他常常念叨的是《诗经》里的一首诗: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朱佑有些疑惑地问邓禹:“他怎么老是念叨这些句子,说给谁听呢?”

  邓禹有些感触地说:“高山流水,心音有灵,路遥难阻思之切情之真!”

  朱佑挠着脑门儿说:“我听他常在梦里喊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阴丽华,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邓禹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一天,天晴气爽,阳光灿烂。三人想趁着这个好天气上街走走,散散心。刚走到街心十字路口,就见一个庞大的马队急驰而来,马蹄哒哒拖起一路烟尘,马铃丁当搅起一阵慌乱。几十名金盔铁甲、执戟佩剑的骑士在前开路,随后是上百名羽林军拥着一个骑着鞍辔华丽的彪头大马的武将,手举着一根顶端刻着金乌鸟雕像的巨杖。

  刘秀知道,这是守护京城的羽林军每天例行的巡城,那个执着巨杖的武将就是执金吾,也就是京城的卫戍司令。秦始皇执政时就设有此职,名为中尉,到汉武帝时才改叫执金吾,配有缇绮二百人,执戟五百二十人。刘秀知道这个官在武职里本没多大,但他却没有想到当个这样的官,竟会有这样的威风、这样的排场。

  这一队兵马过处,行人和商贩都唯恐躲之不及,纷纷四处逃散,刘秀却还傻愣愣站在那里出神。邓禹和朱佑急忙把他拉入旁边的一家小酒馆。

  不觉之间,三人在京已是一年有余,除了年节,很少到酒馆吃饭。这次是无意进来了,邓禹就说:“既然到这儿了,咱们就喝几盅吧,我来做东!”

  三人边喝边聊,话题自然说到念完太学的打算。朱佑本是中医世家,他还是想回去继承祖辈的衣钵,开个像样的医馆。邓禹年龄小,表示还要继续攻读诸子百家,做一个古文大师。

  刘秀一直没开口,几杯酒下肚,早已面红耳赤。邓禹问他:“文叔兄,你怎么了,喝醉了?”

  刘秀摇摇头说:“笑话,这几杯酒怎能喝醉我?”

  朱佑说:“那你怎么不说话?”

  刘秀说:“让我说啥?”

  邓禹说:“小弟就想知道文叔兄今后的志向。”

  刘秀端起一盅酒,仰脖干下,动情地说道:“我文叔做官要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

  朱佑拍手说道:“啊,怪不得,文叔常常说梦话,总喊阴丽华,这女子一定非常出众吧?”

  邓禹说:“我知道阴丽华是个美丽的女孩,你要娶她,让我邓晨哥哥前去提亲就成,干吗还得要当执金吾呢?”

  刘秀把酒盅轻轻地放到桌上,神情庄重地说:“二位贤弟有所不知,我说的这两件事是二者不可缺一。我要娶阴丽华,就得当上执金吾这样的官;我要当不上这样的官,我就不配娶阴丽华!”

  邓禹盯着刘秀的面孔,认真地说:“小弟看文叔兄的心胸和志向,不至于仅此而已吧?”

  刘秀把手一挥,大声说道:“此志得酬,今生足矣!”

  这正是:

  莫道酒后吐真言,

  男儿重情不改弦,

  痴做将军非本意,

  迎娶佳人是本钱。

  第六回 刘寅扶汉举义旗

  文叔助阵烧家园

  这是一个无风无云的响晴天,艳阳在高空照着,白水河畔偌大的演武场上,从早晨到傍晌,震天动地的鼓声一直急促地响着。一队队的乡民穿着各样的衣服,拿着各样的兵器,打着各样的旗子,牵着各样的驴、马、骡子,陆陆续续地从四面八方涌进演武场。往日,这里虽然每天都有几十人或上百人练功习武,但是总还显得空旷。此刻,一下子涌进上万人,队形又不整齐,顿时就显得有些拥挤和混乱了。

  在靠近河边的一处高岗上,临时搭了一个台子,两边插着十几面紫色和黄色的大旗,每面旗上都写着斗大的一个“汉”字。台子上站着刘寅、刘良、各村的族长,还有各队的头领,一个个都身披戎装、手持兵器。

  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日子,刘寅要率众起兵。

  自打王莽篡权做假皇帝到改国号为新朝做了真皇帝,短短的几年,让他造得朝政混乱不堪、税赋日益加重、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对外,连年不断和北方的匈奴开战;对内,又不断镇压东方、南方几股起义的农民军。刘寅看到光复汉业的时机已到,就联络了宛城里的大户李通、李轶兄弟,准备在五月端阳日发动起义。谁知李氏兄弟被人告密,全家被斩,李通和李轶二人出门在外侥幸逃脱,去向不知。南阳太守和总兵已经调集兵马前来。恰在此时,当了新野县游激(等于现在的公安局长)的胡天带着几个随从到乡下来征调前线作战急用的马匹,正碰上刘子张和家人骑着马进城,二话没说,就被胡天拦下。视财如命的刘子张怎舍得自己喜爱的马被抢走,说什么也不撒手放开缰绳,胡天就挥刀砍死了他。家人急忙跑回来报信,刘玄正在刘寅家里聚会,听到这个消息,大伙立刻赶往刘玄家中。刚进家里,就有人来报,胡天领人进了庄子。刘玄这工夫就顾哭了,刘寅问他:“你想不想报仇?”刘玄抹着眼泪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也是个七尺男儿,怎么不想报仇?”刘寅说:“好,你先别哭,听我安排!”

  当下,刘寅叫人在大厅布置酒宴,又率众人到院中迎接胡天。胡天并不知道刚被他杀死的就是这个庄的主人,一进院就趾高气扬地吼道:“朝廷有令,你庄摊派二十匹良马,供给前线打仗之用,速去给我备好,不得有误!”

  刘寅赔着笑脸说:“这事好说,我立刻叫人去办,咱们先到大厅喝杯小酒。”

  胡天进了大厅一看,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乐得他俩眼眯成了一条线,大咧咧地说:“看来你们还是识时务,不用爷费劲,就凭这个,你们就少交几匹马也中!”

  刘寅说:“为朝廷效力,义不容辞。我马上叫人去选马匹,请官爷先喝几杯也不迟。”

  “好吧!”胡天也不谦让,挑了首位坐下。刘寅安排几个得力的手下人陪着胡天的那几个随从在另一桌坐下。

  大厅里的人正喝到高兴处,门外传来一阵哭喊声,随即,抬进一个浑身带血的死人。

  胡天一脚踩着椅子,不高兴地说:“又是哭又是嚎的,这酒还怎么喝?”

  刘寅把酒盅往桌上使劲一掷,厉声说道:“你睁大眼睛看看吧,这人就是被你刚刚杀死的这个庄的主人!”

  胡天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觉得事情不好,刚要站起来,刘寅已经一个箭步蹿过去,一手拧住他的胳膊,抢过了他腰上的佩刀。就在同时,他的那些随从也被身边的人牢牢地按住。刘寅把刀扔给刘玄,高声说道:“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你要是个男子汉,就知道怎么办!”

  刘玄拿着刀,瞪着红眼珠子,一步步走近胡天。胡天惊恐地扯着嗓子喊叫道:“你们、你们想造反哪?”话没说完,刘玄的刀已经扎进了他的肚子。随着一声声惨叫,他的那几个随从也都被结果了性命。

  看着一地的死尸,刘玄扑腾坐到地上,吓傻了。

  刘寅走到桌前,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挥臂说道:“众位乡亲,众位弟兄,大家都看到了吧,莽贼无道,官府肆虐,天下百姓已无生路!事到如今,正是光复我汉室大业的大好时机,明天就是上巳日,咱们就举旗起事!”

  上巳日就是三月的初三,黄道吉日。

  已是中午,各庄的人马还没有到齐,就连邻近的刘玄,不但不见他的影子,他的庄丁也一个不见。刘寅派去催问的人回来说,刘玄怕官府来抓他,昨天夜里就跑了,他的家人也都四散而去。这个消息让刘寅身边的人开始有些忧虑不安,再看看刘寅,他的身边也只有他二弟刘仲,更让人产生疑惑。一些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就问刘寅:“你看,就咱们这些人马能行吗?”刘寅有些生气地说:“怎么不行?莽贼已经是穷途末路,只要咱们振臂一呼,天下人都会揭竿而起。”有人又问:“那你家……”话没说完,忽然有人惊呼:“火——”众人应声望去,只见刘家的庄园上空一片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火光中逶迤而来一队人马。人们看清了:走在前面的是骑着毛驴的刘良和骑着牛的刘秀,随后是一辆带轿子的马车,车上坐着刘秀的母亲,赶车的是刘秀的妹妹刘伯姬。紧跟着的是一辆装着两口棺材的马车,车后是一群男男女女的家人。

  不用说,在场的人都看出了,这是刘家自断了后路、抱着誓死的决心出征,他们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刘寅勇猛过人,但却有些鲁莽,而刘良身在官府多年,阅历丰富,处事稳重。刘秀虽然年轻,在人们眼里却是精于心计,头脑有数。有这三个人领头,自然叫人放心。

  刘秀不是在京城念书,准备谋得一官半职吗,怎么回来了?

  这话说起来很伤心。刘秀在京城念了三年书,真没白混,考试时得了一个甲科郎中,按这个成绩,怎么也得在京城谋个不低于执金吾的官职。可是,那时,王莽已经当了真皇帝,一心要扫除跟刘氏皇族沾边的人。而那个心怀鬼胎、跟刘秀同名的国师公又记恨刘秀没有更名,又嫉妒刘秀的才学,在上报给王莽的材料中故意写明刘秀是刘氏皇室真正的宗亲。王莽一看,顿时下令,把刘秀赶出京城,永世不得做官。

  刘秀心中的理想破灭了,一时万念俱灰,自感没脸回家。邓禹这个小哥们儿很够意思,他安慰刘秀说:“这对你来说,我看不是坏事,而是好事,你没了这个幻想,就会有新的理想,说不定会成就你一番大事业。”

  邓禹深知刘秀的心思,就陪同刘秀到邓晨家,在那儿散散心。他让邓晨约了阴兴带着他的妹妹阴丽华一起到城外去游玩。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新野县城郊外不远的草绿莺飞的河畔,邓禹故意拉着几个男人走在前头。刘秀和阴丽华俩人,一个满怀心事、步履沉重,一个满眼春光、满脸喜色。阴丽华又蹦又跳地在草地里采了一大把野花,兴高采烈地跑到刘秀跟前,看到他愁眉紧锁,不由得一笑,把花递到他面前,娇声说道:“文叔哥,你闻闻,这花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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