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魂归戈壁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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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0-02-20 15:01
隐身在参天古树、峰峦叠嶂之中,牵着杨宛君纤细白嫩的小手,面对涛涛东去的岷江,张大千感慨万千。
1935年,誉满京华的张大千在京城中山公园举办画展,邂逅活泼清纯的京韵大鼓艺人杨宛君,二人一见钟情。张大千禀告父母征得同意后,由二夫人和好友撮合,终于迎娶了这辈子惟一一位自己主动追求的女子。正是这位美丽动人、温文尔雅又俏皮可爱的小女子,陪张大千东渡日本体味异国风情,游华山登五岳,足迹遍及大河山川,伴他写生作画。也正是这位女子机灵地与日本人周旋,东奔西走,把张大千成功营救出来。杨宛君比张大千小17岁,张大千将杨宛君视为上天赐予的厚礼,百般珍爱。
张大千提笔给远在上海沦陷区的红颜知己李秋君写信,诉述了牵挂和担忧,谈到了目前的生活和计划,特别提到他有意去敦煌戈壁,寻找古文化的踪迹。在李秋君的鼓励和支持下,张大千雄心万丈,为去敦煌进行准备工作。虽然杨宛君畏惧戈壁滩上的风沙和艰苦的生活环境,但是为了张大千,她义无反顾,愿意生死相随。
1941年,张大千一行经历3个月跋涉,行程八千里来到敦煌莫高窟。杨宛君作为这队人马中惟一的女性,伴随张大千登上了千佛洞。他们把家安顿在庙里,庙前有条小河。盐碱地上的每一滴水都是那样的珍贵,杨宛君忍痛剪去了一头长发,夏天用几张席子在河床里围成“密室”洗澡,冬天把河里的冰一块一块敲下来化开备用。罐头吃完了,他们就吃咸菜。为了给丈夫补充营养,杨宛君从兰州买来菜种,种在碱地上,用河水一勺一勺浇灌,细心栽培。看到丈夫吃上了新鲜的萝卜白菜,杨宛君自是欣喜。
望着浑身粘满灰尘,夜以继日地给每个洞编号,架梯举灯,在高壁上奋笔摹画的丈夫,作为一个普通妇人,杨宛君不能预见到这次敦煌之行对张大千的一生将起到什么样的影响,更想不到由此奠定了他在中国绘画史上不可替代的地位,她只知道毫无怨言地付出和别无选择地隐忍。
望着沧茫的沙漠和蓝天,杨宛君感觉自己微小得像一颗。
嫁入张家前,张大千已有大家闺秀出身的大夫人曾正容,热情泼辣的二夫人黄凝素。尽管张大千无论出门会客还是外出远游都带着杨宛君,但是传统观念和大家庭里的规矩使得出身卑微的杨宛君总是感到自卑和忧郁。
张大千自敦煌回到成都后举办《西行游记画展》震动了画坛,整理出版的《敦煌临摹白描画》三集一直为世人视为收藏珍宝。他的画风由此逐渐接近敦煌壁画的风格。他的山水、花鸟、人物画,独具一格,出神入化,无与伦比,奠定了他成为一代绘画大师的基础。
然而在这辉煌的后面,杨宛君在张大千的身边悄然隐退了。杨宛君没有决绝和毅然地离开,二人之间偶有简短的通信来往,张大千对她很客气,但缺少了曾经卿卿我我的甜蜜。往事如风,仿佛云淡风轻。
解放后,杨宛君从报纸上收集张大千的消息,同时走出家门寻找工作养活自己。她做过居委会工作,当过护士,做过京剧演员。在一贫如洗的晚年,她身患多种疾病,却不肯用张大千的字画换取钱财,而是与寡居的堂姐去绢花厂取来几千张纸,在残灯下绘出五颜六色的花朵谋取微薄的生活费。
远在海湾那边的张大千,走时健壮潇洒,此时亦临暮迟迟,他绝少提起“杨宛君”这个名字,或许是顾及身边的夫人,或许是不肯触痛心中的怀念。台湾报纸在张大千逝世后公布了他的亲笔遗嘱:“立遗嘱人张爱(字大千)缘余年届八十,深念渥承天麻,得毕生浸润于书画,勉有成就,感祷不已。惜余不治生产,积蓄甚微,光阴荏苒,宣立遗嘱以示后人……余自作之书画全部分为十六份……”其中十五份给他的妻子徐雯波及在海峡两岸的十四位子女。还有一份,这位在绘画艺术上被称为“五百年来一大千”的举世闻名的大画家,在遗赠部分的第一条特别注明:自作画之十六分之一赠杨宛君。
时光淡尽,游子魂归戈壁敦煌,或许梦见了那位削瘦瀛弱的女子在大漠里迎风向自己奔来?杨宛君临死,也梦想着与她的大千能够再见上一面吧。
世间有多少情感埋在心底,如尘封的琴弦。那弦不可触,一触就痛。
(特约编辑林秋群荐自《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