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贪污浪费还可怕的是什么

  4万亿,社会很大一部分财富滞留在政府手里,造成通缩

  《北京晚报》有一个采访,银行职员说,中央要限制央企高管薪酬了,银行员工的收入也受到影响了,过去时常有些灰色收入,卡里莫名地就进了几万块钱,现在都没有了,委屈呀。

  银行员工到底屈不屈且另说,一些官员却着实委屈呢!在2014年最后的两个月里,全国财政预算中的近4万亿元没有花掉。这近4万亿是什么概念?2008年为抵抗全球金融危机,中央咬着牙实施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也不过4万亿。

  这财政工作是怎么做的?前10个月,全国财政支出11.4万亿元,完成预算支出的74.2%。后面的11月和12月两个月,要花掉超过四分之一的全年财政资金,即39484亿元。如果花不完怎么办?根据《预算法》,地方政府不得编制赤字预算,每年结余直接上交。

  官员的委屈是,不是我们无能,不是我们不会花钱,而是上面管得太严。除去那些由开发企业垫资,到年末确定收支平衡后再把钱打给企业的已经花出去的资金,确实有些钱没有花出去,那不是怕闹赤字嘛,总得留下些备用。但现在管得严了,年底突击花钱越来越难,以前把剩余的钱用来添项目、买设备、外出旅游、甚或大吃大喝,现在都难了,眼看着钱得上交了。

  这就泄露了一个大问题:人大太宽厚了,给政府太多钱了,以致官员年底为有太多的钱花不出去而发愁。

  这砸在手里的4万亿还说明另一个问题:社会很大一部分财富滞留在政府手里,影响了社会的流动性,造成全社会通缩。

  比如这4万亿,过去从官员手里匆匆花出去,其间肯定会有浪费,有贪污,但总还有一部分买了原材料,变成了百姓的伙食,部分完成了社会财富的流动和资源配置。如今压在官员手里了,使整个社会生产运行滞涨了,同样给社会造成损害。

  过去说官员贪污是犯罪,是侵害社会利益,其实乱投资是更大的败家子,造成的损失更大。如今这事,就好比过去贪官把粮食藏自家地洞里,一天糟蹋三顿。但地洞能有多大?贪官能吃多少?如今倒不是官员自己造,但粮食摆着放三年,谁也不动,三年后也就糟朽了。

  这花不出去的财政资金怎么办?按现行的办法,交回中央政府,充作他用,或结转到下年重新入预算。当然,经济学常识告诉我们,行政性资金一般效率较低,不得已而用之,越少越好。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还资金于民,于市场。

  不止是财政问题,凡经济问题,都有这两种选择。

  2008年,香港地区遭遇了物价上涨之苦,这个城市型经济体消费生产几乎全靠进口,人民币升值也是香港地区的不可抗力。香港地区政府一方面着力推行进口产品来源地多元化;另一方面就是自我委屈。

  2008年1月16日,香港立法会讨论了议员们提交的应付通胀议案,议案中大部分内容是要求政府让利,一是以每户5000港元为上限,免去下个财政年度全年房屋业主应付的所有税项;二是免去一到两个月公屋租金,三是上调老年人津贴金额,四是冻结所有可能影响民生的政府收费,五是向偏远贫困地区的在职人士提供交通津贴。

  很快,香港政府财政司便有了回应:计划首先调低个人所得税额,回到2002到2003财年的水平,同时将提高子女免税额度。其次,对于房屋业主有关的税项中,计划免去两个季度的部分税项。再次,对老年津贴受助人多发放一个月福利。另外,香港政府已从2007年开始减免部分廉租房租金,并给低收入阶层提供幼儿园学券。

  与此同时,美国是另一番做法。为对付经济衰退,2008年1月24日,布什总统与国会领导人就一项1500亿美元的家庭税收减免和商业刺激计划达成一致,这是共和党的布什与民主党领导的国会的罕见合作。

  香港地区和美国遇到的经济问题大不相同,但政府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减税,委屈自己。

  中国政府也有减税措施,比如企业所得税税率从33%统一到25%,个人所得税起征点从1600元提高到2000元,确实有动作。但更多的时候,政府一遇到问题不肯委屈自己,首先就打公众的主意。当全球油价连续下跌时,11月28日晚上,财政部、国税总局发布《关于提高成品油消费税的通知》,11月29日起,汽油和柴油的消费税单位税额在现行单位税额基础上分别提高0.12元/升和0.14元/升。几天后,又一次调高成品油消费税。官员自我辩解道:这一水平明显低于欧盟国家的税负水平,与周边一些国家相比也偏低。

  也许中国燃油的税负水平确比其他国家低,但中国的国情是:中国10万余公里的高速公路中,90%以上要收费,全国高速公路一年收费在4000亿元以上,印钞机呀。而国外高速公路,90%以上不收费。

  还有一个事实能够证明政府钱多:政府存款意外猛增。

  中金公司发现中国资产负债表中的一个奇葩:截至2014年9月底,政府机关团体(不包括国有企业)共持有约18.3万亿元的银行存款,约相当于GDP的30%。中金公司还发现,第一,这些银行存款近年来以每年近20%的速度增长,占M2的比重持续上升;第二,在银行存款猛增的同时,政府和国企的债务也在不断上升,而且,此类债务占GDP的比重介于150%到180%之间;第三,政府部门在银行存款的年利率不到3%,而与此同时,这些债务则一直是以6%以上的利率借来的。

  中金公司认为,这一奇葩“显然是没有效率且不可持续的”,而同样低效的还包括中国3.9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国的外汇储备大多投资于低收益的美元债务工具,回报率多为2%左右,“中国国内理应能提供比发达国家债券更好的众多投资机会。如果政府将这些存款重新分配给消费者或企业,会更有助于促进更高效率的经济增长。”

  政府怎么能不为钱多而发愁呢?房产税费是一个故事。

  统计显示,算上各类规费和杂费,房企税费支出大致是净利润的两倍左右。华远任志强曾对媒体说,房价里70%是税费,各种费用多达180多种。据《中国地产报》的报道,这些税费首先是收取的部门五花八门,除了地税、财政部门外,还有国土局、建委、勘探、规划、拆迁办等等,甚至计生部门也能以检查农民工的名义收费。其次是杂费多,很多非地产一线人员都没有听说过,比如白蚁防治费、防雷减灾费、散装水泥专项基金等。现实中这么多的税费,都去了谁的腰包?这些收费未必都能进入财政,有些不过是利用政策之便、肥了个别单位而已。最终,与法定税费一样,各类杂费最终也当然要转嫁到房价中。政府拿钱,很多是通过中介办的。

  九三学社上海市委的一次调研显示,政府的权是放下去了,但是企业的负担却并没怎么减少,个别情况下甚至还有增加。据统计,在调研实施之前,上海审批事项从2027项减至601项,减少逾七成。上海还取消了305项行政事业性收费,减少五成以上。虽然行政审批的门槛越来越低。但是,评估、鉴证、意见书、技术性检查等第三方中介事项却有增无减,在行政审批之外又拦起了一个高高的门槛。“第三方机构往往是商业或半商业性质,出评估报告是要钱的,往往费用还不低。最后的结果就是,企业办事时手续没怎么少、跑的路没怎么少,时间确更长了,费用也更多了。这很大程度上抵消了简政放权的积极效应。”

  很多中介机构实际上就是行政机关下属的事业单位、改制后的企业或者利益第三方,所谓的“放权”其实就是把权力从自己的左手交给右手,许多审批权力摇身一变,跳出了政府的壳,沾上了市场的边,收费的自由度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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