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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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5-05 13:53
第三类艺术家
“喂,张欢呀,下周六,同学聚会,听说肖作家也要来哟……”
闺蜜李娟打来电话,两人从中学到师范,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
肖凌,那是几辈子前的故事人物,穿越般,要不是李娟提起,自己都差点忘了有这么个人,而且是和自己有过关系的人。时间真像魔术,凭空就把一个大活人变没了,圈圈转转后,呼啦一下又变出来了。
肖凌是班上的语文科代表,也是学校文学社的骨干,名副其实的那种,偶尔在小报上发篇豆腐块,在同学们心中像神话一样。
与文字沾亲带故的,都可以称作艺术,而艺术家总是有点另类的。那个时候,学校流行三类艺术家,美术家在服装上另类,好好的牛仔裤非要撮两个洞,要么就剪短一截,分国画派,水彩派,版画派;音乐家在头发上标新,要么光头,要么长发,学生处屡禁不止,第一批处罚名单刚刚公布出来,第二批又斩露头角,大有前仆后继、长江滚滚之势,分民俗派,古典派,流行派;比较而言,文学家要规矩得多,经常以笔作刀枪,但是却没有一点杀伤力,说点胡话也只有糊弄自己,在校园这样的净土里,权当挠痒痒,倒时不时参加个什么征文,为学校挣点好看的脸面,所以校方比较纵容他们,分诗歌派,散文派,小说派。
肖凌就属于第三类艺术家。他厚眼镜后面的眼睛又空又深,是加了锁的心灵窗户,整个人也深遂起来,经常一副忧国忧民、兼济天下苍生的忧郁情怀,花发当前,也会杞人忧天地想到落红成泥;兼葭草长的时候,更是感怀伊人憔悴。加之他身量长瘦,有点松或是竹的风魂,眼睛里好像总是装着没有结局的故事,走路也是诗人的气质,缺少点脚踏实地之感。那本是个亦花亦雨的季节呀,诗人的身份是很高的,肖凌的背后自是有一帮迷。
与肖凌同桌的是张欢,人和名字一样,自带三分喜气,圆脸圆鼻头,圆胳膊圆腿,好像身体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圆组成的,逢人一个笑,生起气来嘴角也是上扬的,一副慈悲为怀的好心肠。
一个多舌,一个寡言,倒和肖凌互补得很,是肖凌最忠实的迷,还有点据他为已有的专横与独断。有一次,张欢把肖凌还没修改过的诗歌拿出来在班上夕会课的时候当着全班同学念,本想着卖个乖巧讨个欢心,正当张欢沉浸在自我感动中并试图煽动别人一起感动时,没想到肖凌怒气冲冲夺过手稿。
“肖大才子,你别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那些作品不宣传宣传,岂不埋没了?”
“省省吧,倒不如多宣传你自己。”肖凌说完,摔门而去,把张欢丢在讲台上让全班同学审判。这个缺心眼的姑娘又气又羞,又急又怒,哼,孺子不可教也!
回到宿舍,张欢气得大动肝火,李娟是个清醒的旁观者,当然知道个中端倪。
“这次真是你不对,人家还没有成型的作品是不愿拿给外人看的,你倒好……”“有什么嘛,我还是为他好。”“要是我没完成的作品被人在别处一晾,我也会生气的。”“知道你是完美主义者,搞不懂你们玩文艺的哪根筋搭错了,又要写又要画,又不让人看,帮我想个法弥补吧。”“这样吧,这次的美术考试你把他的那份交了,要不就他那木疙瘩,又得补考。我帮你完成,你请客。”李娟知道和她说不明白,只拣最省事的说。“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就算是吧。”李娟鬼灵精怪的说。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诗歌风波算是平息了,这多少给张欢一记清醒的打击。其实她也知道,肖凌喜欢的是低一年级的那个长得很清纯的学妹,只记得姓林,都叫她林妹妹,也是文学社的,她们还专程跑到人家教室门口借故找人见过,齐耳短发,眼睛很大,会说话的样子,不转都生动,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会说谎了,笑起来半边脸上一个大大的梨涡,细胳膊细腿的,李娟还在奇怪,一般好文学的人比较喜欢长头发美女,这肖凌,却恋了个短发的,不过,人长得标致,短头发也有看头。说起来她们还有两分渊源。
李娟和她都是美术爱好者,又是同一个美术老师,参加了同样的美术兴趣小组,上次采风,李娟的颜料掉了,还是人家小妹妹借的。凭着这滴水之恩,她也不好意思尽帮着张欢说人家不好。其实,内心里,李娟更喜欢林妹妹,她和肖凌也是众人眼里的郎有才女有貌。
这天晚饭后,李娟他们照例趴在教室窗口看篮球场上自己喜欢的王子。只见林妹妹穿了一袭白色的运动装,斜挎背包,背包上两个卡通的小人儿小手拉大手,从女生宿舍里飘出来,青春飞扬,夕阳柔柔地铺在她的头上身上,竟有两分让人倾心的感觉。
“快看,林妹妹这装束,怕是要去约会吧?”
六个脑袋齐齐挤满窗口,十二道电光齐齐追踪而去。美女的关注度从来居高不下,而且还是和同舍姐妹有着情仇的美女。张欢拨开众人,脖子伸得最长。只见校门处高大的梧桐树下,一高大的男性背影迎了上来,目力不及,身影却是极端般配的,刚好半个头,说了句什么,好像在笑,出了校门,故事就往另一头走了。没看到故事发展和结局,这一窝姐妹有点扫兴,张欢却是兴奋的,带着点虚情假意的成人之美,嘴里哼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调调儿,好像直到现在才承认了人家的好看。大家都知道原因,却也不点破,你知我知,有点心酸心疼的包庇。
第二天刚下早自习,张欢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告诉肖凌。自从上次诗歌事件后,他们现在也很少说话。肖凌不怎么理会一般女生的八卦,但林妹妹却例外。
“你猜,昨天我们看到谁了——宝哥哥。”
肖凌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自己会说下文。
“林妹妹的男朋友,又高又帅,人家往那儿一站,根本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张欢用了“人家”,硬生生把肖凌拉到自己一边,好像他俩是自己人一样。两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不知道肖凌买帐不。
张欢昨夜就想了很久,是直接告之还是迂回告之,又想让肖凌对林妹妹死心,又怕他文人的脆弱细胞受不了打击,最后姐妹们帮她决定采取打击进攻,这个木疙瘩,不下重药救不了他。张欢坚信,他即使病入膏肓,她便是华佗再世,也要替他刮骨疗根。
肖凌不冷不热地看她一眼,一副与你何关的样子。
张欢已然习惯,倒不计较,她好像看到肖凌眼镜后面的短睫毛眨巴了一下,这点是重要的:“欲知详情,我会替你追踪报道的。”第二天,正当张欢准备再次汇报情况时,肖凌抛了一句,
“知道了,他表哥从广州回来看她,兄妹难得相聚,过两天就走。”
张欢委屈又颓唐,好像自己苦心苦力发了很大一招功夫,人家轻轻一记就化开了,完全没有费任何力气。又气又屈,上课被老师点了两次名,看来放学后又得留做清洁了。
相见恨晚
日子在没滋没味中打发,要不是每月一次小考的刺激,这群家伙怕像松弛的弦,两月都崩不出一个音。
这天,美术老师把两个班的科代表留下来,安排期末的考试作业。李娟和林妹妹都在。
“喂,林妹妹,上次借了你的刻刀,还没跟你说谢谢呢。”说完李娟又觉得失言了,什么“林妹妹”,分明拿别人寻开心,这“林妹妹”背后指不定是个什么故事圈套呢。
林妹妹那冰雪样儿,当然知道,也不在意,和李娟谈了起来,“对了,上次看你那包挺漂亮的,在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个。”
“我表哥带回来的,他在广州自己开了家皮具店,我毕业后也想去他那儿长点见识。”
“你表哥真能干,年纪轻轻就把生意做得这样好。你要是过去啊,凭你的聪明劲儿,不久的将来,肯定也是女老板。”
“哪有那么容易,听表哥说,刚过去的时候,连睡觉的地儿都没有呢。”
……
两个女孩子并膝而坐,谈这次的期终考试,谈自己喜欢的画,谈以后要走的路,谈学校那个独来独往的音乐女老师,天上一句地上一句,有点相逢恨晚的意思。和张欢不一样,和张欢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想到玩和吃,和林妹妹在一起的时候,谈得更多的是接近于人生这样深刻话题的边缘。
她们之间说话都可以只说半句,省了好多口舌,不担心对方不懂,李娟想,如果此女不是张欢的情敌,她们应该是公然的好朋友,但毕竟认识张欢在前,还是一个中学过来的,又是同宿舍的,对人对事都有点先入为主的意思,所以李娟还是保留了两分,没有答应林妹妹周末的邀约。又想,要是自己身为男儿,肖凌怕又是自己的情敌了,自我好笑起来,林妹妹也笑,心领神会的意思。
李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张欢,说不说都有点背叛的意思,最后决定不说。
再回首
操场边的梧桐歇着鸣蝉,叫了三个夏天,同学们生物课上嫁接的万年青已长出了新芽,落户安家的意思。
姐妹们都经历了几次情殇情变,痛得要死,也好得彻底。肖、张、林还是你追我赶,三人的情感纠结还没来得及理出头绪,毕业就来了,是同学们最煽情的时候,大家都信誓旦旦地说着保持联系,承诺参加别人的婚礼,预认了未来孩儿的干爹干娘,约定了大大小小的同学会,情真意切,只差歃血为盟了。
今天,能来的都来了,女同学都说着“胖了、瘦了、老了”的陈词滥调,男同学都说着“股票、房市、麻将”的雄性话题,他们也说当年的“拉郎配”,以前不敢表白的现在都趁着醉意和假意热辣辣地替别人也替自己玩笑表白,向别人打听或是传播别人的故事,也有车祸早夭的,也有手握行政大权的,也有挣大钱养二奶的,也有被别人养挣大钱的。彼时彼地,谁也不知道命运会将谁塑成什么样子,此时此刻,回过头去,那些青涩懵懂的岁月已然成了一本故事书,写了三年,读了半辈子。李娟问起了林妹妹,因为张欢,她没有留林妹妹的联系方式,加之两人又不是同窗,怎么也有点倒贴的意思,李娟做不出来。听人说她毕业去了广州,在表哥的皮具公司上班,开始的时候也和肖凌书来信往,肖凌的情诗写得炉火纯青,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二人还是散了,肖凌自是痛苦了一阵子。
再后来,林妹妹也不在皮具店了,有说是嫁了个香港大款,也有说是自己开了家什么公司,开着宝马,还有说是去国外定居了,总之,美女的故事是扑朔迷离的,结局是多变的。只是肖凌,那个忧郁的诗歌王子,也处过几个女朋友,不是他说人家俗,就是人家说他迂,无缘无果,如今还是孑然一生,在浪漫的情诗里独自彷徨,还在寻寻觅觅,却又冷冷清清。倒是张欢最真实,毕业后,见自己一厢情愿没有结果,已然择良婿而嫁,还是那样嘻嘻哈哈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依然圆脸圆鼻头,圆胳膊圆腿,依然保持着小女孩的天真,柴米油盐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印记,李娟由衷地替好朋友高兴。张欢找到的归宿是适合她的。
在KTV包房里,传出了傅艺沙哑而雄厚的男低音:……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文/刘腊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