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婆豆腐

  • 来源:精短小说
  • 关键字:麻婆豆腐,长盛巷
  • 发布时间:2018-04-18 14:10

  麻婆衔着一杆烟枪晃出蚂蚱腿细的巷子,落在一家食杂店老槐树底。一兜子的人在扯闲篇,麻婆鸭步,走一段吧嗒下烟枪,锅子火星亮着眼睛。谁喊了声,“麻婆一来,咱就又有嫩豆腐吃了!”

  吃麻婆豆腐成了这条巷子的人终年割舍不掉的习惯,长盛巷子的眉眼脉络被麻婆豆腐浸泡得水灵灵的。

  麻婆叼着烟枪,闪现在老槐树下就是一个活广告。

  谁家闺女出嫁,哪个后生娶媳妇,不用麻婆豆腐就像丰盛的宴席没有酒。

  麻婆,从悠悠甩着打腚垂的麻花辫子嫁给伍佩涵起,将磨豆腐手艺带进伍家。一天,在村小学教书的伍佩涵,被人挤兑回家了,头上生了蛇胆疮,吃药打针都无济于事,疮处出血流脓,就有人提议,用大烟枪的烟油子涂在患部。麻婆不该亮出抽烟的嗜好,麻婆的家在县城郊区,十五岁就跟爹学会了抽烟。

  男人疼地呲牙咧嘴,麻婆顾不得许多,插死了门,坐在煤油灯下,摸出包袱里的烟枪,蓝雾笼罩着新房每一个角落。

  一天两天,几天后,伍佩涵的蛇胆疮被烟油熏萎缩了,患处也结痂了。

  新媳妇抽烟枪,一时间在长盛巷子曝光,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纭,对麻婆的品行产生了质疑。

  在县城开着粮店的公公,觉得麻婆辱没了门风,一个女子会抽烟,在那个时代简直是伤风败俗,公公命令自己女人劝说儿子媳妇,如果一意孤行,对不起,分家!

  伍佩涵尽管孝心满满,但是面对娇妻,梨花带雨的眼泪,骑虎难下。

  老人一气之下,把家一分为二。伍家有两爿宅子,这幢宅子很老,且窄巴,一开始伍家老爷子就计划过,两个儿子,谁有出息能担起粮店生意,他就将粮店和另一处新宅院给谁。

  新媳妇的一杆大烟枪让伍佩涵失去父亲的产业。

  伍佩涵只有一幢老掉牙的宅子。

  夜,很漫长,一弯象牙月挂在老宅的格子窗上。

  暗影里,女人轻声问:“佩涵,恨我吗?都是我,让你身无分文……”

  很久很久,一只胳膊横过来,“不,我们不是还有老宅子吗?还有你在。”

  男人明显的底气不足,女人没有埋怨,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那个肩膀是属于她的。

  三点钟时,鸡叫了几声,长盛巷抻了个懒腰,麻婆细细碎碎穿衣服,下地,推开门出去的声音,都是那么微妙,细弱。每一个动作渗透着小心翼翼,那是一种爱,无声的爱。

  豆子是昨黑泡好的,点好煤油灯,她握着一把涨乎乎的豆子,笑了。

  伍家早就有一盘石磨,她第一次来看家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盘小石磨。

  石磨上架着的木条框子该换了,如果卖的好,她要换掉木架子。

  伍佩涵被柔柔地阳光抚摸醒,枕边女人却不在。

  长桌上泊着一海碗豆腐脑,正袅着热气,碗里躺着两只荷包蛋。

  这时,铁门吱嘎被推开,女人一脸笑容,挑着一担塑料桶回来了。

  伍佩涵一切都明白了。

  女人做的豆腐原滋原味,又用花生米芝麻香菜粉皮加以佐料,价格也便宜,长盛巷的住户,纷纷上门购买。

  伍家女人做豆腐脑时,出了两种豆腐脑。一种是放了辣椒的,一种是没放辣椒的。

  人们偏爱放辣椒的豆腐脑,卖的很火,连县城很多家酒馆都来订货。

  刚嫁来的时候,人们还记得她姓陈,大家叫她伍大媳妇,时间长了,干脆连名字也省了,直接称呼她麻婆。后来,称她做的豆腐,叫麻婆豆腐。

  麻婆守着她的男人,每天清晨雷打不动为男人端来一晚辣腻腻的豆腐脑,各种小青菜打的卤子。男人习惯了吃麻辣豆腐脑,就像习惯女人的味道。

  麻婆和男人这期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伍家老爷子几次想方设法要大儿子休了媳妇,给他另娶一房。伍佩涵誓死不从,麻婆一如既往的早起磨豆腐,为男人端一碗麻辣豆腐脑。

  月色弥漫,麻婆在煤油灯下,一针一针给男人纳鞋,绣花边。看着针尖轻轻趟过鞋面,再凝视一眼夜空那轮象牙月,默默地笑了。身边是一阵阵均匀有致的鼾声。

  不久的一个上午,长盛巷响起一阵烟花爆竹声,一顶红色轿子被八个轿夫颤悠悠地抬进了巷子深处,在一家老宅子门前落下,身穿藏蓝色衣服胸前佩戴大红花的新郎,弯腰上前一脸凝重的挑开轿帘,新娘子面若桃花,深情侃侃地将手搭在新郎手里,不远处那棵槐树后,一双眸子扫了一眼新郎新娘,悄悄地隐去。

  长盛巷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版本,麻婆失踪了,伍佩涵苦苦找寻了一年,未果,不得已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再娶娇娘。

  张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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