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棺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抢救,棺材,撒谎,尸体
- 发布时间:2011-11-11 15:11
第一章惊现空棺
夜，已经很深了。
乡村简易公路上，看不到一辆车影，见不到一个行人。
公路两边，是一丛丛的树林和成片的庄稼地。庄稼即将成熟，高大的玉米林密密实实，像一片绿色的海洋。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猫头鹰叫声，给静寂的道路增添了几分悚人的气息。
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束手电光在公路上摇曳着。手电的光晕映衬下，两个扛着背包的男人走得很急，其中一个男人嘴里叼着香烟，烟头不时闪现出红红的光晕，在夜色中显得触目惊心。
道路两边，没有一户人家，也没有一点光亮。进入一个弯道后，身后遥远而模糊的城镇灯火也不见了踪影。
手电的亮光突然瞬间加强，然而也在这一瞬之间，光亮一下消失了。
“真倒霉，灯泡烧坏了！”拿手电的人惊叫一声，脚步随即放慢了下来。
“快走吧，这地方是乱坟岗，不能停留。”吸烟的男人故意恐吓，“听说这里经常闹鬼，一到晚上，没人敢从这里路过。”
“嘻嘻，咱们走南闯北，啥样的鬼没见过？我还真想看看这里的鬼是啥样呢。”拿手电的人并不害怕，同样开起了玩笑。
漆黑的夜色中，公路像一条若隐若现的灰色带子，他们沿着带子，继续向前行走。
“你真不怕鬼，还是没听说过这里的鬼故事？”吸烟的男人在黑暗中眯缝着眼睛，转头向着同伴说。
“这里的鬼有多吓人？你讲讲吧，我走得有些累了，正好听听你的故事解乏。”拿手电的人嘻笑着说。
“这个弯道的名字，你可能不知道吧？这里叫十八弯，为啥叫这个名？因为这段路有十八个弯道，一些车开得很快、驾驶经验又不足的司机，都在这个地方出过车祸，大部分司机因此把命搭在这里了。自通车以来，这段路出过多少车祸，死过多少司机，等会儿咱们走到那个地方，你就知道了。”吸烟的男人又吸了一口烟说。
“那个地方还有多远？”拿手电的人声音开始有些异样。
“不远了。”吸烟男人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里禁不住涌起一种恶作剧似的满足，他更加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因为这段路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一到晚上，没人敢单独从这里经过。有一次，有一个男的自恃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结果晚上走到这里，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喊他拿钱出来，他以为遇到了抢劫的，正要求饶，结果抬头一看，那些人全都没有脑袋。”
“啊？那他后来怎么样了？”拿手电的人紧张地问。
“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口气跑过弯道，赶紧找了一户人家躲藏起来。第二天回去之后，他大病一场，差点死掉了……”吸烟男人说着说着，突然停下脚步说，“这里，就是埋葬那些车祸司机的地方了。”
拿手电的人情不自禁有些颤抖起来。借着微弱的淡光，他看到在公路的左侧，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坟包挨在一起，一个又一个的花圈摆放在坟前，看上去令人心惊胆颤。
“怎么样？你害怕不害怕？”吸烟男人得意洋洋地说，“即使在大白天，一些胆小的人打这片坟场经过，心里也会敲小鼓呢。”
“我上次，是坐车从这里过，没注意到这里有……有这么多的坟包。”拿手电的人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他不自觉地向吸烟男人身边靠拢。
“瞧你那熊样！还说不怕鬼，原来是个胆小鬼。”吸烟男人哈哈一笑，扔掉手里的烟头说，“我今晚就是睡在坟地里，也不会有半点害怕，你相信吗？”
“咱们，还是快点走吧！”拿手电的人催促。他感到自己的脊背上，汗水正一点一点地冒出来。
“好吧，那就快走。”吸烟男人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从怀里摸出两根烟，递了一根给拿手电的人说，“抽支烟吧，有烟在手里，鬼就不敢来找你麻烦了。”
打火机的光亮，划破了漆黑静寂的夜色，使得周围模糊的一切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那，那是什么？”拿手电的人正要把脸凑过去点烟，突然他惊叫一声，香烟从颤抖的手指间掉落了下去。
“你干吗大惊小怪？”吸烟男人惊诧地说。同时他把目光向同伴惊恐指引的方向看去。
一具大红色的棺材！
棺材距离他们不到十米远，棺材盖已经启开了，棺材里的陪葬衣物散落在地，和旁边刨开的坟墓以及周围摆放的花圈、纸人纸马一起，构成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场景。
“啊，有人盗墓！”吸烟男人情不自禁地低呼一声。他大着胆子走到棺材边，借助打火机的光亮向里看去。
棺材里空空如也！
第二章迷案疑团
“这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案子，过去只听说有人盗墓，没听说过有人盗尸。”年轻警察看着现场拍回来的一张张照片，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刑侦工作，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离奇的案子。”年长的警察打开笔记本说，“咱们还是先分析一下吧：谁会跟死者过不去？棺材中的尸体又去了哪里？”
“根据现场了解和对周围群众的调查，可以初步认为尸体失踪有几种原因：第一，是仇人的报复。据我们了解，棺材中的死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的家就在离墓地不远的一个乡村上。前几年，这个男人外出打工，在城市中先从小工干起，很快便成为了一名精明能干的包工头。两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开着一辆轿车回家探亲，谁知刚刚走到十八弯那个地方便出了车祸，连老婆孩子的面都没见着便一命呜呼了。有人说，他在城市里发了不义之财，遭到很多人的嫉恨；也有人说，他其实一文不名，欠着很多人的债务。不管这两种说法如何，他都可能招来仇人的报复，为了发泄怨恨，仇人对他的尸体也没有放过……”年轻警察滔滔不绝。
“请停一下，我先说说对这个观点的看法。”年长的警察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觉得这里有两个漏洞：其一，仇人报复，破棺就足以泄愤，又何必冒着很大的风险将尸体盗走？尸体不管运到哪里，都是一个棘手的、不好处理的问题，很容易被人发现而惹火上身。其二，按照一般的常理推断，仇人报复，最有可能选择的对象是死者的亲属，而非死者的尸身。所以，从这两个方面来说，报复似乎于情理不通。好了，下面，你再说说其他的分析吧。”
“好，那我接着说第二种可能。”年轻警察喝了一口茶水说，“第二种可能，极有可能是盗卖人体器官者干的好事。我调查过的村民，很大一部分都持这种观点。因为最近几年来，随着人体器官移植医学水平的大幅度提高，人体器官供不应求，于是一些不法之徒便把目光盯上了死者，他们把死去不久的尸体从墓中盗挖出来，把可利用的器官解割下来卖给黑心医院。不过，现在的死者一般都是实行火葬，只有像十八弯这些偏僻地方还在悄悄进行土葬。我推测，死者遭遇车祸在原地实行土葬后，这些人很快便得到消息，并趁黑夜前来挖开坟墓，盗走了尸体。”
“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我觉得问题的关键，是必须弄清这几个疑点：第一，为何在死者下葬后的当天，盗墓者便得到了消息，并在当天晚上便顺利地盗走了尸体？第二，为何只有这个车祸男人遭遇了盗尸，而其他死者却没有？因为在十八弯一带的荒山上，坟墓多达几十座，车祸死亡者有数十人，可是却单单盗挖了这个男人的坟墓，这是一种很不合情理的现象。第三，死者既然是一个衣锦还乡的成功者，为何在遭遇车祸之后的第二天便草草下葬？他的亲属为何作出如此匆忙草率的决定？”年长的警察沉思着说。
“这……”年轻的警察张口结舌，一时回答不上来。
“根据你的调查和了解，那两个报警者有没有问题？”过了一会儿，年长的警察又问。
“没有问题！那是两个从城里打工返乡的本地村民，当天晚上他们回到镇上后，没有赶上汽车，便决定步行回家，结果走到十八弯那个地方，便发现了被盗挖的坟墓，两人很快就报警了——根据他们的陈述，我到镇上作了调查，并打电话到他们工作的单位去询问了解，结果证实他们并没有说谎。”年轻警察说。
“看来问题的突破口，应该选择在死者身上。”年长警察语气坚定地说，“咱们应该详细调查了解死者的一切社会背景，包括他的亲属和他在城里曾经有过的所有活动。”
“可是，目前死者的尸体都没有下落，当务之急，是不是先找到尸体再说？”年轻警察提出不同观点。
年长警察正要说什么，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话筒中，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清晰传来：“我是祥康医院的院长，今天下午，不，就在刚才，有人给我们医院送来一个重病病人，正当我们的医生准备全力抢救时，却发现这是一具死了两天的尸体。目前我们的医生护士都惊恐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两个警察对望一眼，迅速走出房门，向祥康医院赶去。
第三章神秘死尸
祥康医院的治疗室里，一群医生、护士正焦急不安地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我们是公安局刑侦队的警察，请问谁是院长？”年长警察走上前去，亮出了随身携带的证件。
“警官同志，你们来得太好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紧紧握着年长警察的手，“我就是给你们打电话的院长，今天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我们医院建院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一件怪事。”
院长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缓了一口气，向两位警察讲起了一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今天下午，祥康医院和往日一样，显得十分忙碌，因为前来治疗的病人很多，医生和护士很少有空闲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人背着用床单裹着的病人走进了医院。他一进来，小心翼翼地将病人横放在了门口的长沙发上。刚开始，他还小心陪坐在病人身边，但不久，这个男人便神秘消失了。我们的护士长从病人旁边经过时，感觉不太对头，首先，这个病人被床单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脚，其次，这个病人未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动作，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具木偶。出于好心，护士长叫来了医生和护士，准备送到急症室里去抢救，大家打开床单一看，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原来这是一具至少死亡了两天以上的可怕尸体！由于尸体喷洒了大量的清新剂，而且天气比较凉爽，所以身上仅有淡淡的臭味，不过，这事也把大家吓得够戗……”
“你说尸体可怕，是指的哪方面？”年长警察问。
“尸体上最可怕的地方，是一张脸完全烂掉，仿佛是遭遇了车祸，或者被重物猛烈撞击过，导致他的本来面目已经无法分清了。”院长急切地看着两位警察说，“这事只有请你们帮助弄个明白了，否则，我们医院里人心惶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车祸？”年轻警察眼睛一亮，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年长警察。“尸体已经送到太平间了吧？”年长警察不动声色地问。
“是啊，我们发现尸体后，第一时间就送到太平间里冷藏起来了。走吧，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院长说着，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走进太平间，拉开冰柜，一张可怕的面孔呈现在两位警察面前。虽说见过不少尸体，但年轻警察还是感觉十分恶心。没错，这是一张被车辆碾压或者重物撞击而破烂变形的面孔，上面的五官不是缺失，便是挪到了本该不属于它的位置——从这张面孔来说，已经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了。
“拍几张照片吧。”年长警察吩咐，接着又转头对院长说道，“这个尸体，医院还得帮助再保管一段时间，请你和医院大力协助，我们随时都会再来调查。”
“好吧。”院长愁眉苦脸地说。
从太平间出来，两个警察找到了正在值班的护士长。
“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它旁边的沙发上有没有其他人？”年长警察问。
“没，没有，大概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重病病人，所以都离它很远。”年轻护士长脸上的惊恐尚未完全褪去。
“尸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你有印象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当时我忙完急症室的事情，从病房里出来，才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病人，我问了大厅值班的护士，但当时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很多，所以她们也没注意到尸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你们医院大厅有监控设备吗？”
“没有。”
……
“这个尸体，是否就是那个被盗走的车祸死者呢？”走出医院，年轻警察忍不住问。
“这个尸体是谁，似乎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们最关心的问题是：那个送尸体到医院的神秘来客是谁？根据我的判断，他对这个医院应该十分熟悉，知道这个医院下午十分繁忙，而且大厅没有监控设备，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把尸体背了进去。不过，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年长警察也感到十分困惑。
“他会不会是扰乱咱们的思路，使案情更加复杂呢？”年轻警察说。
“嗯，有道理！”年长警察点了点头，“你回去后，赶紧把刚才拍摄的照片冲洗出来，拿去让死者家属辨认。如果这具尸体就是被盗走的死者，那咱们接下来的任务就十分明确了。”
“你是说，如果尸体身份确定，就可以全力搜捕那个神秘背尸人了？”年轻警察似有所悟。
“正是这样！”年长警察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事情可能没有咱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凭我的直觉，这里面可能隐藏着一个阴谋。”
年轻警察惊讶地望了年长警察一眼，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汽车扬起一股灰尘，很快向前驶去。
第四章欲擒故纵
死者的老家，离出事的十八弯并不远。从一条机耕道分路进去，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接到报警电话的当天，年轻警察曾到死者老家作过调查，所以对这里的一切比较熟悉。在他的指引下，汽车很快来到了一幢在当地显得比较气派的楼房前。这是一座三层的小洋楼，外墙装修漂亮，屋脊雕龙描凤，与周围那些矮小灰暗的民房相比，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两个警察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找到了这个村的村支书。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正在自家的院坝里削着竹条。
“老伯，我们想找您了解点事情。”年长警察指着那幢楼房，温和地说，“您知道这家男主人的事情吧？”
“知道啊，你们上次不是来调查过了吗？怎么，还要调查？”村支书显然对来访者不太欢迎。
“是这样的，上次有些事情没问清楚，所以今天来补充调查一下。”年轻警察解释道。
“那你们问吧。”村支书放下手里的活计。
“我们想了解一下：这家男主人生前和家里人，特别是和他老婆的关系如何？”年长警察说，“你就根据平时自己了解的情况，简单给我们说说好吗？”
“要说他和家里人的关系，那可真是不咋样，特别是对他老婆更不好。”村支书说，“他家过去是村里出了名的困难户，住的房子是村里最差的。几年前他到城里打工，没想到却一下混发达了，这不，你们今天看到的这座小洋楼，就是他从城里拿钱回来修的。虽然在城里啥都有了，可他对老婆孩子并不好。听人说，他在城里包了二奶，为这，老婆不知和他闹了多少次。可是闹归闹，他老婆却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一家人的开销，还有两个孩子读书也需要他的钱。”
“那他经常回家来吗？”年长警察又问。
“他很少回。每次回来，他都是把车停在十八弯那个地方，然后自个儿走路到家里来。”
“哦，”年长警察的眉尖跳动了一下，“他为啥不把车开回家呢？”
“有人说他这样做是不忘本，有人说他是开车技术差，不敢在机耕道上驾驶，依我看，他这样做，是怕老婆砸他的车。”
“那他每次回来，一般是在什么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
“好像是在晚上吧，一般是晚上来，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走了，所以他每次回来，村里的人都很难看到……”
“好了，谢谢您给我们提供的情况。最后，还请您帮我们一个忙。”年长警察说着，拿出了一张照片，“请您看看，这是不是他？或者说，这是不是他遭遇车祸后的模样？”
“这么吓人啊！”村支书一看到照片，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怎么？你没看过他遭遇车祸后的模样？”两个警察同时一愣。
“是啊，我确实没看到过。他遭遇车祸后，是他的老婆和两个娘家兄弟一起，把他装殓的，我和村里人知道消息去帮忙时，他已经装殓入棺了。”
“那请您仔细看看，这张照片像不像他呢？”
“这个，我实在看不出来，毕竟这脸都烂了，五官也看不清楚……”村支书看了半天，迟疑着不敢确认。
“接下来，是不是该调查死者的家属了？让他老婆辨认一下照片，看看这是不是她的男人。”从村支书家里出来后，年轻警察建议。
两人再次来到了那幢气派的小洋楼前，然而大门紧锁，从镂花的大铁门往里看，院子里悄无声息。
“有人在家吗？”年轻警察拍了拍铁门，然而他话音未落，一声凶猛的嚎叫突然响起，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地扑到了铁门上。
“狼狗！”虽然隔着铁门，年轻警察还是吓了一大跳。
这是一条十分凶猛的大狼狗，它吐着长长的舌头，尖利的牙齿泛着寒光，两只眼睛凶狠地盯着外面的陌生人。
“他们一家人都不在，自从男的尸体被人盗走后，这家人怕得要命，今天一早女的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去了。”这时，一个住在隔壁的邻居听到狗叫，从自家屋里走了出来。
“走了？她娘家在哪里，离这儿有多远？”年轻警察感到很意外。
“离这里不远，只有几公里路程，不过都是山路，很不好走。”邻居说。
“算了，我们改天再到她娘家去了解情况吧。”年长警察看了看时间说，“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就这样回去了？”年轻警察有些惊讶。
“是啊，今天的调查就到此为止，咱们现在赶回城里，吃晚饭还来得及！”年长警察说完，顾自向前走去。
年轻警察愣了一下，但看着年长警察不容置疑的表情，只得跟着到了车上。“咱们真的要回去吗？”年轻警察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当然要回去……不过，天黑以后，咱们再走路回来。”年长警察望着车窗外面，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年轻警察如坠云雾之中，他发动汽车，天蓝色的小轿车缓缓向来路驶去。
第五章暗夜灯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已经决定回去，天黑以后，干吗又要回来，而且是走路回来？”年轻警察一边开车，一边不解地问。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楼房的主人可能在躲着咱们，她不愿意见到任何人，包括咱们。”年长警察说。
“你是说，女主人一家根本就没有回娘家？”年轻警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她和两个孩子没有回去，邻居们不可能不知道：大人可以整天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但两个孩子不可能那么听话。”
“女主人应该是回了娘家，不过我想，她把两个孩子送回去后，自己还会悄悄溜回来……”年长警察不想过多解释，他从车后座里拿出几包饼干说，“这里离村子已经很远了，你把车拐进旁边的玉米地里，咱们先用这个对付了肚子，再说下一步的行动。”
简单吃了点饼干，两人下了汽车，迅速钻进密密匝匝的玉米林中。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层雾霾掩盖着大地，整个乡村十分静谧，同时又充满了谜一样的色彩。
在玉米林中穿行了十多分钟后，他们又来到了那个小山村前，站在一块小山包上一望，山村里的十多户人家尽收眼底，特别是那幢三层高的小洋楼，更是显得十分醒目。
“好了，咱们就呆在这里吧，等到夜深人静时，咱们再去拜访那家的主人。”年长警察说着坐了下来。
“你真的肯定女主人今晚会回来？”年轻警察仍然有些疑惑。
“我觉得她应该会回来，你想啊，一个农村家庭，虽然在当地来说比较富裕，但家里肯定少不了养着鸡猫狗兔，如果长时间没人照顾是不现实的，别的不说，单那条大狼狗，就不可能一整天不吃东西吧？”
“如果只是为了照顾鸡猫狗兔，她不一定会回来。”年轻警察嗫嚅着。
“嗯，这话有道理，不过，我想促使她回来的主要原因，应该是咱们今天到村里的调查行动，村支书和邻居，很可能会把那张尸体照片的事，打电话告诉她。她心里不踏实，一定会赶回来……”
两人分析着案情，不知不觉中夜已经很深了，村里十多户人家的灯火次第熄灭；夜色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一切完全笼罩了起来。
“咱们这就过去吗？”年轻警察跃跃欲试。“再等等吧。”年长警察不急不躁。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山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光亮。虽然这光亮有些微弱，但它如星星之火，撕开了乡村浓黑如墨的夜色。
“有灯光！”两个警察一怔，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辨认着光亮所在的位置。
“好像是死者家小洋楼上的灯光！”年轻警察捂住胸口，由衷地说，“你的判断真是太神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好，把这个拿上！”年长警察把一根火腿肠递给年轻警察说，“对付狼狗，这个东西可能会起点作用。”
两人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子里摸去。
光亮越来越近，可是到了村里，光亮却一下不见了，直到他们摸到小洋楼前，透过铁门缝隙往里看时，光亮才又神奇地出现了。
“你明白了吧？只有站在村子外面的山坡上，才能看到这屋里的灯光，因为这围墙修得太高了。”年长警察小声说。
灯光来自一楼的一个房间，因为有窗帘遮挡，所以光亮显得朦胧而恍惚。由于隔着铁门，而且离得太远了，什么也看不清。
“看来只有翻墙进去，才能窥见庐山真面目了。”年长警察说，“咱们进去之后，要特别小心，防备狼狗的突然袭击。”
“嗯，实在不行，只能用这个了。”年轻警察抽出腰间的匕首，轻轻比划了一下。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它。”年长警察说着，绕到洋楼后面一处稍矮的院墙下，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骑在墙头上，整个院子的情况一览无余。院子很宽敞，布置得也井井有条，不像一般农家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农具，而是种了不少花草，看上去让人感觉比较舒适。
“让我下去吧！”年轻警察说着就要往下跳。
“别！”年长警察一把拉住他，这时一团黑影从角落里扑过来，它高高跃起，随后又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
大狼狗的嚎叫，在静寂的乡村夜里听起来十分惊心。
房间里的灯一下灭了，院子重又陷入黑暗之中。正当两个警察愣神的当儿，院子的铁门突然响了一声，一个模糊的影子打开门锁，一头扑向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快追！”两个警察跳下院墙，向影子逃跑的方向摸索着追去。
第六章黑影之谜
然而，刚刚追出十多米远，黑影拐过几个墙角，便不见了踪影。“目标丢失了，怎么办？”年轻警察有些懊恼。
“算了，咱们地形不熟，根本不可能追到他。”年长警察说，“走吧，赶紧回头去看看小洋楼里的情况。”
两人摸索着，再次回到了小洋楼的铁门前。
奇怪的是，刚刚还洞开的铁门紧紧闭上了。年轻警察用力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很显然，铁门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怎么回事？”年轻警察不解地说，“莫非里面有鬼？”
这时，院子里又响起了大狼狗的嚎叫，远远近近，也有狗回应的叫声。邻近的村民家中，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赶紧走吧，不要打扰村民们的正常生活。”年长警察挥了挥手，无奈地和年轻警察一起离开了。
在远离村子的玉米地里，两个警察疲乏地躺下了。
“那个跑出去的黑影会是谁呢？怎么打开的铁门，我们转来时却反锁上了。”年轻警察十分困惑。
“铁门反锁的唯一解释，就是屋里另有其人。”年长警察分析，“屋里至少有两个人以上，当他们听到外面有动静时，便关掉了灯光，其中一人冲了出去，他的目的，是想把我们引出楼房。当我们追赶黑影时，留在屋里的人立即反锁了铁门。”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咱们明天一早赶到女主人娘家去调查。如果不出我所料，那个逃跑的黑影很可能就是女主人的兄弟。”
“那留在洋楼里的人，一定是女主人了？”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然而天亮之后，两个警察赶到女主人娘家时，情况却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女主人和她的两个兄弟都在家里，他们昨晚并没有出过门！
女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见到两个警察上门，她并不惊讶，似乎心里早有所准备。
“大姐，你昨晚回过家吗？”年轻警察开门见山问。
“没有！昨天一早我带孩子们来娘家后，一直没回去过。”
“你和孩子走了后，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是的。”
“那家里谁照顾呢？比如说猪、狗之类的牲畜，你走了，它们不会饿死吗？”
“人都顾不过来了，谁还管那些牲畜……”
问了半天，两个警察一无所获。
“那请你给我们讲讲你男人那晚遭遇车祸后的情况好吗？”年长警察转换了一个话题。
“人都死了好多天了，还讲什么啊？”女主人迟疑了一下说，“那天晚上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被吵醒后，拿起电话一听，是那死鬼打来的，他说他在十八弯出了车祸，叫我赶紧过去救他。当时我大弟、二弟因为帮我割稻子，正好住在我家里。我连忙把他们两个也叫起来。我们一起赶到十八弯，找到那死鬼时，他头上血肉模糊，已经不行了。我们要送他去医院，他摇摇头，用手直直地指着附近的坟场。我们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大弟说：‘你是不是想把坟地修在那里？’他听了后，手一松，很快就断气了。”
“听说你们第二天就把他埋葬了，为啥那么匆忙呢？”
“我当时哭得死去活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说这些年来，他在外面有女人，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不好，可这个家离了他，两个孩子离了他，都不知道咋过了。后来还是大弟提醒了我，他说姐夫的事情要赶快处理，因为听说姐夫在外面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如果不早点下葬，消息传出去后，要账的人赶来，死人就难以入土为安了。正好我家里就有一副棺材，于是我们当天晚上就把他抬回来装殓，第二天便下葬了。”
“你家里为何有一副棺材呢？”
“这副棺材是大弟他们给我爸买的，我爸今年快八十岁了，他们半年前给他买了这副寿棺。买来后，因为娘家这边不通公路，所以一直存放在我家里，没想到却装殓了我那死鬼。”
“你男人的坟被盗后，你家里出现过什么异常情况没有？比如说，有没有什么人来过家里，或者，打电话恐吓过你们？”
“家里倒没出现过什么，不过，我一天到晚都提心吊胆，怕出什么意外。说实话，我倒不怕什么，就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所以干脆把他们带到娘家来了。”
“你觉得盗你男人尸体的人，会是谁呢？”
“肯定是那些要账的人，我和弟弟们都这么认为。我和我娘家的人，都没得罪过什么人，农村里也不会有人跟一个死人过不去，唯的一可能，是那些讨债的人干的。”
两个警察随后又找来女人的两个弟弟进行调查，他们诉说的情况，与女人所说的差不多。
“请你认认，这是你男人的尸体吗？”年长警察突然拿出了照片。
“啊……”女主人脸色一下变得很苍白，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第七章扑朔迷离
“他的尸体现在哪里？你们是如何发现的呢？”女主人一脸惊恐地问。
“在一家医院里，他是被一个人背进去的，后来那个人神秘消失，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发现了他。”
“太吓人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女主人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可怕。
“到底是不是他呢？”年轻警察问道。
“是……是他。”女主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个警察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为确证这具尸体就是你男人的遗体，我们需要做一个DNA鉴定。”年轻警察说。
“DNA鉴定？”女主人睁大了眼睛。
“是啊，这需要从你孩子身上取下一点细胞，和死者的细胞进行鉴定。”
“我看没必要做这个鉴定了，这确实就是我那死鬼的尸体，你们告诉我在哪个医院吧，我去把它认领回来重新安葬。”女主人表情很复杂。
“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请配合我们工作。”
两个警察做了半天工作，最后，女主人不情愿地叫来了孩子。
“鉴定结果出来后，我们会通知你来领取尸体。这几天，你们全家要特别注意安全。”警察提取了孩子身上的细胞后，又特地嘱咐了女主人一番。
“尸体的身份确认后，这件案子是不是该水落石出了？”往回走的路上，年轻警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这里面的疑点还有很多：第一，女主人的陈述是否属实？从她对待照片的反应来看，不太像是一个妻子对待亡夫应有的表现，还有，她不同意做DNA鉴定，这本身也说明她内心有鬼。当然，这个疑点我们也可以这样解释：他们夫妻的关系一直不好，所以女主人对丈夫的感情比较冷淡，不过，我想事实可能不是如此，她似乎对我们隐瞒了什么。第二，小洋楼出现的黑影是谁，我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只有彻底弄清了黑影真相，这件案子才有可能水落石出。”年长警察分析道，“咱们回城之后，还需要调查一个重要环节。”
“什么环节？”
“详细调查死者在城里的社会关系，包括他的工作单位、三朋四友，以及那个所谓的情人。”
“听说他的那个情人，是他在舞厅认识的，那个女人的社会背景十分复杂，在认识他之前，不但与许多社会暴发户关系密切，而且与黑社会也有一些来往。后来她心甘情愿做了他的情人，并帮助他发展壮大了事业。男人遭遇车祸之后，这个女人也神秘失踪了。”
“失踪这个事实十分重要，咱们必须好好调查一番。凭我的直觉：她的失踪，与男人遭遇车祸，以及尸体被盗等有着某种必然联系。”
不过，两人随后的调查却并不顺利。
通过大量走访，他们弄清了男人生前在城里的一些信息：近几年，男人在城里组建了一个工程公司，并通过承包工程、搞房地产、炒股票等很快暴富。不过，去年公司开始走下坡路，经营状况很差，男人遭遇车祸后，公司自行解散，而他的那个情人也不知去了何方。
通过一番辗转，他们找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这个女孩曾在男人的公司里搞过文案工作。
“其实公司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而是欠着很多的外债。”女孩说，“特别是去年以来，由于老板投资的房地产大幅缩水，再加上股票行情下跌，整个公司已经资不抵债，今年下半年，好多人就没再来公司上班了。为了公司运作，老板到外面借了不少资金，听说大部分还是跟黑社会借的高利贷。”
“老板的那个情人，你知道吗？”年长警察问。
“知道啊，大家都叫她娜姐，人长得漂亮，而且很有交际能力，老板的事业，很大一部分是得力于她发展起来的。”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这个不清楚，老板遭遇车祸后，娜姐就没再来过公司了。”
调查的结果，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
“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早就远走他乡了？”年轻警察分析，“根据我的推测，那个女人拿着高利贷借来的钱不辞而别，使男人陷入了极端的困境之中，因此，他才会心乱如麻，并在驾车回老家的时候导致车祸发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有这种可能，不过，女人能够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情人，并帮助他发展壮大事业，就不太可能在最危急的关头抛弃他，并拿走他赖以重整事业的资金。”年长警察说。
正说着，年长警察的手机响了，他一听电话，脸色立刻大变。“怎么回事？”年轻警察问。
“DNA鉴定出来了。”
“结果如何？”
“医院里的那具尸体，根本不是失踪的车祸男人。”
“啊！”年轻警察忍不住轻呼一声。
第八章美丽女尸
“鉴定结果，说明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女主人在说谎，她一直在隐瞒事实。”年长警察说。
“她为什么要欺骗呢？”
“她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有两个，第一，她极端恐惧，再加上与丈夫的感情不好，因此她希望尽快从这件事情中走出来，不想这件事再影响她和两个孩子的生活；第二，她所说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包括她丈夫埋葬等等一系列过程，都是她编出来的。”
“你是说：她丈夫的尸体并没有埋入棺材之中？”年轻警察有些吃惊。
“目前来说，存在这种可能性。”年长警察说，“首先，死者装殓、下葬等过程，都是她和两个兄弟完成的，村里的人并没有参与。这就是说，除了她和两个兄弟外，其他人并不能证明死者真的进入了棺材之中。其次，丈夫的尸体被盗后，她表现出来的冷漠令人十分怀疑，因为这不符合常理。再次，死者的尸体被盗之后，我们在全市城乡范围内进行了大规模的走访活动，却一直没有一点消息……从这些方面分析，我越来越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
“那医院里的死尸呢？还有小洋楼里的黑影，以及男人失踪的情人，他们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有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这正是这件案子的复杂性。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再去那个山村，好好做做女主人的工作，也许，她会把部分事实的真相告诉咱们。”
黄昏时分，两个警察乘坐的小车再次向小村进发了。
到达十八弯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了。年轻警察驾驶汽车，正要向小村方向驶去时，年长警察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下车吧，咱们到墓地去看看！”步行不到十分钟，一个乱坟岗出现在两人面前。
淡淡星光映衬下，十多座乳白色的坟墓在夜色中异常醒目，一种说不出的静谧笼罩着坟堆，令人情不自禁地有一种窒息般的恐怖感。
“这就是埋葬死者的那个坟场了。”年轻警察说道。
“嘘！”年长警察打断了他的话，两眼在黑暗中睁得很大。“有情况？”年轻警察的心一下跳得很快。
年长警察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慢慢指向前方的一个坟墓。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年轻警察惊恐地看到：在那座白色的坟墓前，站立着一个黑影，他一动不动，如一个幽灵般矗立在那里。
“小娜，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呀！”黑影喃喃自语，双腿一软跪在了坟前。
他语调悲切，呜呜咽咽，在沉寂的夜色中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座墓，是不是埋葬车祸死者的那座？”年长警察轻声问。
“正是那座！”年轻警察感到热血涌动，“那个黑影是谁？要不要马上上去抓住他？”
“现在还不到时候。”年长警察摆了摆手。
正说着，只见黑影站起身，朝坟头鞠了一躬，迅速朝玉米林里钻去。“赶快抓住他！”年轻警察要追赶，年长警察一下拉住了他。
“让他去吧。”年长警察说着，和年轻警察一起来到了坟前。
“坟墓好像有人动过。”年轻警察用手电照着坟头，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的确，被盗棺后重新密封过的坟墓，坟前的石碑不见了，坟头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那口大红色的棺材赫然出现在两个警察面前：棺盖虚掩，里面似乎装有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棺材里一定有尸体。”年长警察说着，慢慢掀开了棺盖。手电光照射下，一具女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棺材中。虽然已经香消玉殒，但她精致的五官，娴淑的气质，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生前十分美丽的女人，
“颈部有勒痕，说明她是被人用绳索勒死，或者说，她是自己上吊而死的。”年长警察小心检验着尸体，“她死亡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三个小时。”
“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会在棺材里呢？”年轻警察感到万分困惑。
“现在还不是探讨她身份的时候，你赶快给这个乡镇的派出所打个电话，通知他们来搬运尸体吧。”
“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按照原计划去小山村，直接到主人家里去。”年长警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案子，应该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你已经有把握了？”年轻警察有些惊奇地问。
“至少有八成把握吧。”年长警察望着远处灯火闪烁的小村，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九章死者复活
小村近了，那幢气派的小洋楼又出现在两个警察的视野之中。远远地，他们看见那幢楼里亮着灯光。
“看，楼里又有灯光！”年轻警察说，“估计女主人已经回来了，不过，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没睡呢？”
“她当然睡不着了，我想，她的麻烦可能比我们还大。”
“你是说那具棺中的女尸和她有关？”
“即使没有直接关系，间接关系也应该是有的。”
“刚才坟前的那个黑影，会不会是她呢？”
“可能不会是她！她没必要，也不会跪在那个女人的尸体前。”
“那会是谁呢……”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了小洋楼前。亮灯的，依然是前次的那个房间。“怎么进去？还翻墙吗？”年轻警察问。
“不必了，直接敲门吧。”
“她会开门吗？”
“应该会吧，如果不开门，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嘭嘭嘭……”敲门声不大，但在静寂的夜里听起来分外清晰。
院内，很快响起了大狼狗的嚎叫，紧接着，开门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谁？”女主人隔着铁门问。
“我们，办案的警察。”年轻警察回答。
“啊，是你们！”女主人似乎吃了一惊，但她很快打开了铁门。
两个警察走进院内。在大院的一个角落里，大狼狗已经被拴了起来。“这么晚了，没想到你们还会来。”女主人把他们让进亮灯的房间里。房间很大，看得出这是一间客厅，真皮大沙发和液晶大彩电，显示着主人与一般农村人家的区别。
女主人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有隐隐的泪痕，很明显，她刚刚哭过。
“你们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见两个警察不说话，女主人沉不住气了。
“我们是来告诉你，那具医院里的尸体，经鉴定并不是你丈夫的。”年长警察说，“希望你告诉我们事实，一切都还来得及挽救。”
“怎么不是他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那确实是他的尸体！”女主人有些惊慌。“你再不说实话，出现什么后果，我们都无能为力，没法帮助你了。”年长警察看着她说，“你好好想想吧，我们也不勉强你。”女主人一听，突然掩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年长警察既不劝解，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那个尸体，确实不是我男人的。你们当时拿照片给我看，我一看都吓了一大跳，我男人当时虽然血肉模糊，但只是摔破了脸，没有照片上的那么可怕。”女主人抹了抹眼泪，开始向两个警察诉说。
“既然不是你男人，你当时面对我们时，为啥要撒谎呢？”年轻警察问。“我，我也不知道为啥，”女主人语无伦次，“我是希望这件事赶快过去，不要影响我和两个孩子的生活。你们不知道，这件事出来后，我和两个孩子整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我不想你们经常来调查，经常来影响我们。”
“但你隐瞒事实，让案子拖的时间过久，对所有人都不利，”年长警察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们真相，那个女人也许就不会无辜遇难了。”
“那个娼妇死有余辜，如果不是她缠住我男人，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女主人咬牙切齿地说。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嘴，两眼惊恐地望着年长警察。
“你不要再隐瞒了，我们今天深夜来找你，肯定有找你的理由。”年长警察不动声色地说。
“你们是不是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女主人抬起泪眼问。
“我不敢说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但至少你男人还活着这一点，我们是敢肯定的。”年长警察说。
“啊？”年轻警察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了。”女主人咬咬牙说，“没错，他还活着，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和两个弟弟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按照他教的话去说而已。我和弟弟都是无辜的呀，到时，请你们帮助我和弟弟说说话。”
女主人说着，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个警察。
“没事，你接着说吧，如果情况属实，我们自然会帮你们说话。”年长的警察安慰道。
“好，我接着说。那天晚上，也就是他开车从城里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确实接到了他的电话，我和两个弟弟也都赶到了十八弯。
没错，他是真的出了车祸，汽车翻到了公路下边的河沟里，车身损坏很严重，但他只是头部和身上受了点轻伤。我们见到他后，他说城里的人追债追得很紧，所以想让我们帮助他，伪造他翻车摔死的假象，这样追债的人就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了。在他的指使下，我们把家里为我父亲准备的棺材抬出来，在棺材底部放了些被袱和石头，并拣了几件平时他穿的衣服放进去。一切准备停当后，我才向村支书作了报告，并在周围邻居的帮助下，把棺材抬到十八弯埋了起来。没想到才过了一天，棺材就被人打开，而城里的医院也出现了死尸，我感到十分害怕，于是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那你男人现在在哪里？”年轻警察半信半疑地问。
“我在这里！”女主人还未答话，这时里屋的门轻轻推开，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伤痕的男人出现在两个警察眼前。
“我想，你可能再也隐藏不下去，也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了。”年长警察意味深长地说。
“是的，我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了。”男人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水说，“我把一切都向你们坦白吧，这种装死的日子太难过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第十章？摇真相大白
男人从衣服里摸出一包烟，自个儿点上一支，慢慢地讲起了整个事情的真相：“你们可能也调查过了，是的，我是几年前才到城里打工的，不过，我虽然起步很晚，但很快就自己拉起了一支工程队，并成立了一个公司。有了钱，我的胆子也大了，开始梦想更大更辉煌的事业，我开始涉足股票，也同时投资其他行业，圈子越拉越大，不料想，去年的全球金融危机，让我的梦想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堆泡沫，我的投资不但分文未获，而且欠下了沉重的债务。为了东山再起，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因为所有的银行都不肯贷款给我，我一咬牙，向一家有黑社会背景的公司借了高利贷。本期望今年事业能有所起色，谁知情况却越来越糟糕，那家公司不停上门催债，并威胁要把我大卸八块。我开车回家的那天晚上，半路上接到了那家公司老板的电话，他向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是如果再不还钱，就会找人砸烂我的公司，把我的头割来抵债。接了电话后，我心乱如麻，一不小心，在十八弯那个地方翻了车。在从车里爬出来的瞬间，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现在我脑海里。我想：那家公司如果知道我翻车死亡后，就不会再来讨要债务了。于是我给我女人打了电话，让她找来两个弟弟帮忙，伪造了我翻车死亡的现场，并让他们把空棺材装上衣物埋了。”
“你既然制造了尸体下葬的假象，又何必把坟墓挖开，伪造尸体被盗的事实呢？”年长警察问道。
“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引起媒体和社会关注，通过他们的宣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在我们这样的乡村，死了人城里不会有人知道的，只有通过媒体的宣传，才能达到我想要的目的，才会让那些追债的人知道我的死讯。”
“那医院里的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你是从哪里偷的尸体呢？”
“我的空棺被人发现后，一下引起了媒体和社会的好奇心，人们都急于知道棺材里的尸体去了哪里，包括你们警察也迅速介入了调查。我一看形势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和控制，如果尸体找不到，不但人们会紧紧抓住不放，而且那些追债的人也不会相信。于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指使妹夫与火葬场取得联系，把一具遭遇惨重车祸、无人认领的尸体偷运出来，悄悄送到了那家医院。我想：尸体有了着落，这个案子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没想到……”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应该明白，鉴定那具尸体是不是你，通过DNA鉴定就一切都知道了。”
“是啊，这一点我完全没想到，真是失策啊！”男人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说，“所以，我女人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们提取了孩子的毛发，要做DNA鉴定时，我一下便崩溃了。”
“这么多天，你一直都呆在这幢楼房里？”过了一会儿，年长警察又问道。
“是的，我一直呆在家里。当初修这幢楼房的时候，我修了一个地下室，我白天就藏在地下室里，只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出来弄点吃的东西。为了不引起村里人的怀疑，我还让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这几天地下室的生活，让我感到暗无天日，很难再过下去了……”男人垂头丧气地说。
“我们那晚遇到的黑影，就是你吧？你当时从楼里跑了出去，可我们回来后，大门却是反锁的，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当时屋里还有其他人呢？”
“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自己。”男人说。他的话，让两个警察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是这样！”男人继续说，“当时我在屋里听到有人爬墙，又听到狼狗叫，我以为是那些讨债的人追上门了，如果真的是他们，躲在屋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冒险跑了出去。在跑的过程中，我觉得不像是那些人，很有可能是警察，所以我在外面跑了一圈后，又赶在你们回来之前，悄悄折回了院子，并反锁了院门。
“原来是这样！”年轻警察说，“你差点让我们上了当。”
男人大口大口地吸烟，不再说话了。
“我觉得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出来。”年长警察看了男人一眼说，“在来这里之前，我们去了十八弯墓地，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忏悔的黑影，还有棺材中的女尸。”
“你们全都知道了？”男人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里蓄满了泪水。
“没错，那个黑影是我，棺材中的女人，就是小娜。在你们进来之前，我正和我女人因为她的死而吵架。她的死，让我痛不欲生，可我女人却在一边冷嘲热讽，我忍不住打了她一个耳光。不管什么人，都不能说小娜的坏话，因为她是我的最爱。”男人的脸，因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
房间内，再次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你们也调查过，可能也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不错，她是舞厅的陪舞女郎，可是她的遭遇也很可怜：她来自农村，大学毕业后遇到了一个老板，可那个老板在玩弄她的感情后抛弃了她，她没有生活出路，只好到舞厅当了陪舞女郎。有一次我陪客户到舞厅跳舞认识了她……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她帮助我打理生意，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我们的感情，也在商海的打拼中越来越真挚，越来越深厚。去年以来，我因投资失败几乎倾家荡产，可小娜仍然不肯离开我，她到处帮我筹措资金……我假造车祸后，一直不敢告诉她，怕她担心，更怕她放心不下跑到老家来找我。可是她却四处打探我的消息，后来，她终于打听到我出了车祸，并葬在十八弯。今天傍晚，她终于寻到了十八弯，并在我那个假坟头大哭一场后，给我那部一直不敢开机的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然后在附近的树上上吊了……我不是人啊……”男人泣不成声。
“你既然一直不敢开机，怎么知道她给你发了短信呢？”年轻警察忍不住发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一直心神不宁，傍晚时分我鬼使神差地开了机，很快就收到了她的短信。”
“短信是在她上吊之前收到的，还是在上吊之后？”
“当然是在上吊之后。收到短信后，我马上赶去十八弯，结果她已经停止了呼吸，我一时手足无措，又担心她的尸体被野狗啃食，只好暂时将她放进了那口棺材里。”男人十分悲痛地说。
“你觉得她上吊，是完全为了殉情吗？”年长警察问道。
“也不完全是吧，”男人迟疑了一下说，“其实，我和她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公司借的高利贷，是以我们俩的名义借的，我不在了，那追债的人肯定会找她，她可能也是感觉前途无望，所以才选择自尽的——总之，我很对不起她，如果有来生，我会给她当牛做马报答她。”
“你说的不错，因为你的自私，她为你作出了自我牺牲，而你导演的这出丑剧，还使你的妻子，你的妻弟，包括你的两个孩子受到了无辜牵连，你对不起的人，还应该包括他们在内。”年长警察严厉地说。
男人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外面，响起了尖厉的警笛声，一辆警车正快速向村子驶来……
责任编辑咏红
插图秉利
作者：姜永育
……
夜，已经很深了。
乡村简易公路上，看不到一辆车影，见不到一个行人。
公路两边，是一丛丛的树林和成片的庄稼地。庄稼即将成熟，高大的玉米林密密实实，像一片绿色的海洋。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猫头鹰叫声，给静寂的道路增添了几分悚人的气息。
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束手电光在公路上摇曳着。手电的光晕映衬下，两个扛着背包的男人走得很急，其中一个男人嘴里叼着香烟，烟头不时闪现出红红的光晕，在夜色中显得触目惊心。
道路两边，没有一户人家，也没有一点光亮。进入一个弯道后，身后遥远而模糊的城镇灯火也不见了踪影。
手电的亮光突然瞬间加强，然而也在这一瞬之间，光亮一下消失了。
“真倒霉，灯泡烧坏了！”拿手电的人惊叫一声，脚步随即放慢了下来。
“快走吧，这地方是乱坟岗，不能停留。”吸烟的男人故意恐吓，“听说这里经常闹鬼，一到晚上，没人敢从这里路过。”
“嘻嘻，咱们走南闯北，啥样的鬼没见过？我还真想看看这里的鬼是啥样呢。”拿手电的人并不害怕，同样开起了玩笑。
漆黑的夜色中，公路像一条若隐若现的灰色带子，他们沿着带子，继续向前行走。
“你真不怕鬼，还是没听说过这里的鬼故事？”吸烟的男人在黑暗中眯缝着眼睛，转头向着同伴说。
“这里的鬼有多吓人？你讲讲吧，我走得有些累了，正好听听你的故事解乏。”拿手电的人嘻笑着说。
“这个弯道的名字，你可能不知道吧？这里叫十八弯，为啥叫这个名？因为这段路有十八个弯道，一些车开得很快、驾驶经验又不足的司机，都在这个地方出过车祸，大部分司机因此把命搭在这里了。自通车以来，这段路出过多少车祸，死过多少司机，等会儿咱们走到那个地方，你就知道了。”吸烟的男人又吸了一口烟说。
“那个地方还有多远？”拿手电的人声音开始有些异样。
“不远了。”吸烟男人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里禁不住涌起一种恶作剧似的满足，他更加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因为这段路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一到晚上，没人敢单独从这里经过。有一次，有一个男的自恃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结果晚上走到这里，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喊他拿钱出来，他以为遇到了抢劫的，正要求饶，结果抬头一看，那些人全都没有脑袋。”
“啊？那他后来怎么样了？”拿手电的人紧张地问。
“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口气跑过弯道，赶紧找了一户人家躲藏起来。第二天回去之后，他大病一场，差点死掉了……”吸烟男人说着说着，突然停下脚步说，“这里，就是埋葬那些车祸司机的地方了。”
拿手电的人情不自禁有些颤抖起来。借着微弱的淡光，他看到在公路的左侧，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坟包挨在一起，一个又一个的花圈摆放在坟前，看上去令人心惊胆颤。
“怎么样？你害怕不害怕？”吸烟男人得意洋洋地说，“即使在大白天，一些胆小的人打这片坟场经过，心里也会敲小鼓呢。”
“我上次，是坐车从这里过，没注意到这里有……有这么多的坟包。”拿手电的人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他不自觉地向吸烟男人身边靠拢。
“瞧你那熊样！还说不怕鬼，原来是个胆小鬼。”吸烟男人哈哈一笑，扔掉手里的烟头说，“我今晚就是睡在坟地里，也不会有半点害怕，你相信吗？”
“咱们，还是快点走吧！”拿手电的人催促。他感到自己的脊背上，汗水正一点一点地冒出来。
“好吧，那就快走。”吸烟男人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从怀里摸出两根烟，递了一根给拿手电的人说，“抽支烟吧，有烟在手里，鬼就不敢来找你麻烦了。”
打火机的光亮，划破了漆黑静寂的夜色，使得周围模糊的一切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那，那是什么？”拿手电的人正要把脸凑过去点烟，突然他惊叫一声，香烟从颤抖的手指间掉落了下去。
“你干吗大惊小怪？”吸烟男人惊诧地说。同时他把目光向同伴惊恐指引的方向看去。
一具大红色的棺材！
棺材距离他们不到十米远，棺材盖已经启开了，棺材里的陪葬衣物散落在地，和旁边刨开的坟墓以及周围摆放的花圈、纸人纸马一起，构成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场景。
“啊，有人盗墓！”吸烟男人情不自禁地低呼一声。他大着胆子走到棺材边，借助打火机的光亮向里看去。
棺材里空空如也！
第二章迷案疑团
“这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案子，过去只听说有人盗墓，没听说过有人盗尸。”年轻警察看着现场拍回来的一张张照片，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刑侦工作，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离奇的案子。”年长的警察打开笔记本说，“咱们还是先分析一下吧：谁会跟死者过不去？棺材中的尸体又去了哪里？”
“根据现场了解和对周围群众的调查，可以初步认为尸体失踪有几种原因：第一，是仇人的报复。据我们了解，棺材中的死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的家就在离墓地不远的一个乡村上。前几年，这个男人外出打工，在城市中先从小工干起，很快便成为了一名精明能干的包工头。两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开着一辆轿车回家探亲，谁知刚刚走到十八弯那个地方便出了车祸，连老婆孩子的面都没见着便一命呜呼了。有人说，他在城市里发了不义之财，遭到很多人的嫉恨；也有人说，他其实一文不名，欠着很多人的债务。不管这两种说法如何，他都可能招来仇人的报复，为了发泄怨恨，仇人对他的尸体也没有放过……”年轻警察滔滔不绝。
“请停一下，我先说说对这个观点的看法。”年长的警察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觉得这里有两个漏洞：其一，仇人报复，破棺就足以泄愤，又何必冒着很大的风险将尸体盗走？尸体不管运到哪里，都是一个棘手的、不好处理的问题，很容易被人发现而惹火上身。其二，按照一般的常理推断，仇人报复，最有可能选择的对象是死者的亲属，而非死者的尸身。所以，从这两个方面来说，报复似乎于情理不通。好了，下面，你再说说其他的分析吧。”
“好，那我接着说第二种可能。”年轻警察喝了一口茶水说，“第二种可能，极有可能是盗卖人体器官者干的好事。我调查过的村民，很大一部分都持这种观点。因为最近几年来，随着人体器官移植医学水平的大幅度提高，人体器官供不应求，于是一些不法之徒便把目光盯上了死者，他们把死去不久的尸体从墓中盗挖出来，把可利用的器官解割下来卖给黑心医院。不过，现在的死者一般都是实行火葬，只有像十八弯这些偏僻地方还在悄悄进行土葬。我推测，死者遭遇车祸在原地实行土葬后，这些人很快便得到消息，并趁黑夜前来挖开坟墓，盗走了尸体。”
“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我觉得问题的关键，是必须弄清这几个疑点：第一，为何在死者下葬后的当天，盗墓者便得到了消息，并在当天晚上便顺利地盗走了尸体？第二，为何只有这个车祸男人遭遇了盗尸，而其他死者却没有？因为在十八弯一带的荒山上，坟墓多达几十座，车祸死亡者有数十人，可是却单单盗挖了这个男人的坟墓，这是一种很不合情理的现象。第三，死者既然是一个衣锦还乡的成功者，为何在遭遇车祸之后的第二天便草草下葬？他的亲属为何作出如此匆忙草率的决定？”年长的警察沉思着说。
“这……”年轻的警察张口结舌，一时回答不上来。
“根据你的调查和了解，那两个报警者有没有问题？”过了一会儿，年长的警察又问。
“没有问题！那是两个从城里打工返乡的本地村民，当天晚上他们回到镇上后，没有赶上汽车，便决定步行回家，结果走到十八弯那个地方，便发现了被盗挖的坟墓，两人很快就报警了——根据他们的陈述，我到镇上作了调查，并打电话到他们工作的单位去询问了解，结果证实他们并没有说谎。”年轻警察说。
“看来问题的突破口，应该选择在死者身上。”年长警察语气坚定地说，“咱们应该详细调查了解死者的一切社会背景，包括他的亲属和他在城里曾经有过的所有活动。”
“可是，目前死者的尸体都没有下落，当务之急，是不是先找到尸体再说？”年轻警察提出不同观点。
年长警察正要说什么，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话筒中，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清晰传来：“我是祥康医院的院长，今天下午，不，就在刚才，有人给我们医院送来一个重病病人，正当我们的医生准备全力抢救时，却发现这是一具死了两天的尸体。目前我们的医生护士都惊恐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两个警察对望一眼，迅速走出房门，向祥康医院赶去。
第三章神秘死尸
祥康医院的治疗室里，一群医生、护士正焦急不安地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我们是公安局刑侦队的警察，请问谁是院长？”年长警察走上前去，亮出了随身携带的证件。
“警官同志，你们来得太好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紧紧握着年长警察的手，“我就是给你们打电话的院长，今天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我们医院建院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一件怪事。”
院长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缓了一口气，向两位警察讲起了一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今天下午，祥康医院和往日一样，显得十分忙碌，因为前来治疗的病人很多，医生和护士很少有空闲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人背着用床单裹着的病人走进了医院。他一进来，小心翼翼地将病人横放在了门口的长沙发上。刚开始，他还小心陪坐在病人身边，但不久，这个男人便神秘消失了。我们的护士长从病人旁边经过时，感觉不太对头，首先，这个病人被床单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脚，其次，这个病人未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动作，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具木偶。出于好心，护士长叫来了医生和护士，准备送到急症室里去抢救，大家打开床单一看，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原来这是一具至少死亡了两天以上的可怕尸体！由于尸体喷洒了大量的清新剂，而且天气比较凉爽，所以身上仅有淡淡的臭味，不过，这事也把大家吓得够戗……”
“你说尸体可怕，是指的哪方面？”年长警察问。
“尸体上最可怕的地方，是一张脸完全烂掉，仿佛是遭遇了车祸，或者被重物猛烈撞击过，导致他的本来面目已经无法分清了。”院长急切地看着两位警察说，“这事只有请你们帮助弄个明白了，否则，我们医院里人心惶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车祸？”年轻警察眼睛一亮，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年长警察。“尸体已经送到太平间了吧？”年长警察不动声色地问。
“是啊，我们发现尸体后，第一时间就送到太平间里冷藏起来了。走吧，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院长说着，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走进太平间，拉开冰柜，一张可怕的面孔呈现在两位警察面前。虽说见过不少尸体，但年轻警察还是感觉十分恶心。没错，这是一张被车辆碾压或者重物撞击而破烂变形的面孔，上面的五官不是缺失，便是挪到了本该不属于它的位置——从这张面孔来说，已经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了。
“拍几张照片吧。”年长警察吩咐，接着又转头对院长说道，“这个尸体，医院还得帮助再保管一段时间，请你和医院大力协助，我们随时都会再来调查。”
“好吧。”院长愁眉苦脸地说。
从太平间出来，两个警察找到了正在值班的护士长。
“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它旁边的沙发上有没有其他人？”年长警察问。
“没，没有，大概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重病病人，所以都离它很远。”年轻护士长脸上的惊恐尚未完全褪去。
“尸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你有印象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当时我忙完急症室的事情，从病房里出来，才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病人，我问了大厅值班的护士，但当时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很多，所以她们也没注意到尸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你们医院大厅有监控设备吗？”
“没有。”
……
“这个尸体，是否就是那个被盗走的车祸死者呢？”走出医院，年轻警察忍不住问。
“这个尸体是谁，似乎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们最关心的问题是：那个送尸体到医院的神秘来客是谁？根据我的判断，他对这个医院应该十分熟悉，知道这个医院下午十分繁忙，而且大厅没有监控设备，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把尸体背了进去。不过，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年长警察也感到十分困惑。
“他会不会是扰乱咱们的思路，使案情更加复杂呢？”年轻警察说。
“嗯，有道理！”年长警察点了点头，“你回去后，赶紧把刚才拍摄的照片冲洗出来，拿去让死者家属辨认。如果这具尸体就是被盗走的死者，那咱们接下来的任务就十分明确了。”
“你是说，如果尸体身份确定，就可以全力搜捕那个神秘背尸人了？”年轻警察似有所悟。
“正是这样！”年长警察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事情可能没有咱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凭我的直觉，这里面可能隐藏着一个阴谋。”
年轻警察惊讶地望了年长警察一眼，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汽车扬起一股灰尘，很快向前驶去。
第四章欲擒故纵
死者的老家，离出事的十八弯并不远。从一条机耕道分路进去，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接到报警电话的当天，年轻警察曾到死者老家作过调查，所以对这里的一切比较熟悉。在他的指引下，汽车很快来到了一幢在当地显得比较气派的楼房前。这是一座三层的小洋楼，外墙装修漂亮，屋脊雕龙描凤，与周围那些矮小灰暗的民房相比，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两个警察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找到了这个村的村支书。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正在自家的院坝里削着竹条。
“老伯，我们想找您了解点事情。”年长警察指着那幢楼房，温和地说，“您知道这家男主人的事情吧？”
“知道啊，你们上次不是来调查过了吗？怎么，还要调查？”村支书显然对来访者不太欢迎。
“是这样的，上次有些事情没问清楚，所以今天来补充调查一下。”年轻警察解释道。
“那你们问吧。”村支书放下手里的活计。
“我们想了解一下：这家男主人生前和家里人，特别是和他老婆的关系如何？”年长警察说，“你就根据平时自己了解的情况，简单给我们说说好吗？”
“要说他和家里人的关系，那可真是不咋样，特别是对他老婆更不好。”村支书说，“他家过去是村里出了名的困难户，住的房子是村里最差的。几年前他到城里打工，没想到却一下混发达了，这不，你们今天看到的这座小洋楼，就是他从城里拿钱回来修的。虽然在城里啥都有了，可他对老婆孩子并不好。听人说，他在城里包了二奶，为这，老婆不知和他闹了多少次。可是闹归闹，他老婆却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一家人的开销，还有两个孩子读书也需要他的钱。”
“那他经常回家来吗？”年长警察又问。
“他很少回。每次回来，他都是把车停在十八弯那个地方，然后自个儿走路到家里来。”
“哦，”年长警察的眉尖跳动了一下，“他为啥不把车开回家呢？”
“有人说他这样做是不忘本，有人说他是开车技术差，不敢在机耕道上驾驶，依我看，他这样做，是怕老婆砸他的车。”
“那他每次回来，一般是在什么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
“好像是在晚上吧，一般是晚上来，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走了，所以他每次回来，村里的人都很难看到……”
“好了，谢谢您给我们提供的情况。最后，还请您帮我们一个忙。”年长警察说着，拿出了一张照片，“请您看看，这是不是他？或者说，这是不是他遭遇车祸后的模样？”
“这么吓人啊！”村支书一看到照片，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怎么？你没看过他遭遇车祸后的模样？”两个警察同时一愣。
“是啊，我确实没看到过。他遭遇车祸后，是他的老婆和两个娘家兄弟一起，把他装殓的，我和村里人知道消息去帮忙时，他已经装殓入棺了。”
“那请您仔细看看，这张照片像不像他呢？”
“这个，我实在看不出来，毕竟这脸都烂了，五官也看不清楚……”村支书看了半天，迟疑着不敢确认。
“接下来，是不是该调查死者的家属了？让他老婆辨认一下照片，看看这是不是她的男人。”从村支书家里出来后，年轻警察建议。
两人再次来到了那幢气派的小洋楼前，然而大门紧锁，从镂花的大铁门往里看，院子里悄无声息。
“有人在家吗？”年轻警察拍了拍铁门，然而他话音未落，一声凶猛的嚎叫突然响起，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地扑到了铁门上。
“狼狗！”虽然隔着铁门，年轻警察还是吓了一大跳。
这是一条十分凶猛的大狼狗，它吐着长长的舌头，尖利的牙齿泛着寒光，两只眼睛凶狠地盯着外面的陌生人。
“他们一家人都不在，自从男的尸体被人盗走后，这家人怕得要命，今天一早女的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去了。”这时，一个住在隔壁的邻居听到狗叫，从自家屋里走了出来。
“走了？她娘家在哪里，离这儿有多远？”年轻警察感到很意外。
“离这里不远，只有几公里路程，不过都是山路，很不好走。”邻居说。
“算了，我们改天再到她娘家去了解情况吧。”年长警察看了看时间说，“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就这样回去了？”年轻警察有些惊讶。
“是啊，今天的调查就到此为止，咱们现在赶回城里，吃晚饭还来得及！”年长警察说完，顾自向前走去。
年轻警察愣了一下，但看着年长警察不容置疑的表情，只得跟着到了车上。“咱们真的要回去吗？”年轻警察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当然要回去……不过，天黑以后，咱们再走路回来。”年长警察望着车窗外面，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年轻警察如坠云雾之中，他发动汽车，天蓝色的小轿车缓缓向来路驶去。
第五章暗夜灯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已经决定回去，天黑以后，干吗又要回来，而且是走路回来？”年轻警察一边开车，一边不解地问。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楼房的主人可能在躲着咱们，她不愿意见到任何人，包括咱们。”年长警察说。
“你是说，女主人一家根本就没有回娘家？”年轻警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她和两个孩子没有回去，邻居们不可能不知道：大人可以整天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但两个孩子不可能那么听话。”
“女主人应该是回了娘家，不过我想，她把两个孩子送回去后，自己还会悄悄溜回来……”年长警察不想过多解释，他从车后座里拿出几包饼干说，“这里离村子已经很远了，你把车拐进旁边的玉米地里，咱们先用这个对付了肚子，再说下一步的行动。”
简单吃了点饼干，两人下了汽车，迅速钻进密密匝匝的玉米林中。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层雾霾掩盖着大地，整个乡村十分静谧，同时又充满了谜一样的色彩。
在玉米林中穿行了十多分钟后，他们又来到了那个小山村前，站在一块小山包上一望，山村里的十多户人家尽收眼底，特别是那幢三层高的小洋楼，更是显得十分醒目。
“好了，咱们就呆在这里吧，等到夜深人静时，咱们再去拜访那家的主人。”年长警察说着坐了下来。
“你真的肯定女主人今晚会回来？”年轻警察仍然有些疑惑。
“我觉得她应该会回来，你想啊，一个农村家庭，虽然在当地来说比较富裕，但家里肯定少不了养着鸡猫狗兔，如果长时间没人照顾是不现实的，别的不说，单那条大狼狗，就不可能一整天不吃东西吧？”
“如果只是为了照顾鸡猫狗兔，她不一定会回来。”年轻警察嗫嚅着。
“嗯，这话有道理，不过，我想促使她回来的主要原因，应该是咱们今天到村里的调查行动，村支书和邻居，很可能会把那张尸体照片的事，打电话告诉她。她心里不踏实，一定会赶回来……”
两人分析着案情，不知不觉中夜已经很深了，村里十多户人家的灯火次第熄灭；夜色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一切完全笼罩了起来。
“咱们这就过去吗？”年轻警察跃跃欲试。“再等等吧。”年长警察不急不躁。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山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光亮。虽然这光亮有些微弱，但它如星星之火，撕开了乡村浓黑如墨的夜色。
“有灯光！”两个警察一怔，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辨认着光亮所在的位置。
“好像是死者家小洋楼上的灯光！”年轻警察捂住胸口，由衷地说，“你的判断真是太神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好，把这个拿上！”年长警察把一根火腿肠递给年轻警察说，“对付狼狗，这个东西可能会起点作用。”
两人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子里摸去。
光亮越来越近，可是到了村里，光亮却一下不见了，直到他们摸到小洋楼前，透过铁门缝隙往里看时，光亮才又神奇地出现了。
“你明白了吧？只有站在村子外面的山坡上，才能看到这屋里的灯光，因为这围墙修得太高了。”年长警察小声说。
灯光来自一楼的一个房间，因为有窗帘遮挡，所以光亮显得朦胧而恍惚。由于隔着铁门，而且离得太远了，什么也看不清。
“看来只有翻墙进去，才能窥见庐山真面目了。”年长警察说，“咱们进去之后，要特别小心，防备狼狗的突然袭击。”
“嗯，实在不行，只能用这个了。”年轻警察抽出腰间的匕首，轻轻比划了一下。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它。”年长警察说着，绕到洋楼后面一处稍矮的院墙下，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骑在墙头上，整个院子的情况一览无余。院子很宽敞，布置得也井井有条，不像一般农家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农具，而是种了不少花草，看上去让人感觉比较舒适。
“让我下去吧！”年轻警察说着就要往下跳。
“别！”年长警察一把拉住他，这时一团黑影从角落里扑过来，它高高跃起，随后又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
大狼狗的嚎叫，在静寂的乡村夜里听起来十分惊心。
房间里的灯一下灭了，院子重又陷入黑暗之中。正当两个警察愣神的当儿，院子的铁门突然响了一声，一个模糊的影子打开门锁，一头扑向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快追！”两个警察跳下院墙，向影子逃跑的方向摸索着追去。
第六章黑影之谜
然而，刚刚追出十多米远，黑影拐过几个墙角，便不见了踪影。“目标丢失了，怎么办？”年轻警察有些懊恼。
“算了，咱们地形不熟，根本不可能追到他。”年长警察说，“走吧，赶紧回头去看看小洋楼里的情况。”
两人摸索着，再次回到了小洋楼的铁门前。
奇怪的是，刚刚还洞开的铁门紧紧闭上了。年轻警察用力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很显然，铁门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怎么回事？”年轻警察不解地说，“莫非里面有鬼？”
这时，院子里又响起了大狼狗的嚎叫，远远近近，也有狗回应的叫声。邻近的村民家中，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赶紧走吧，不要打扰村民们的正常生活。”年长警察挥了挥手，无奈地和年轻警察一起离开了。
在远离村子的玉米地里，两个警察疲乏地躺下了。
“那个跑出去的黑影会是谁呢？怎么打开的铁门，我们转来时却反锁上了。”年轻警察十分困惑。
“铁门反锁的唯一解释，就是屋里另有其人。”年长警察分析，“屋里至少有两个人以上，当他们听到外面有动静时，便关掉了灯光，其中一人冲了出去，他的目的，是想把我们引出楼房。当我们追赶黑影时，留在屋里的人立即反锁了铁门。”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咱们明天一早赶到女主人娘家去调查。如果不出我所料，那个逃跑的黑影很可能就是女主人的兄弟。”
“那留在洋楼里的人，一定是女主人了？”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然而天亮之后，两个警察赶到女主人娘家时，情况却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女主人和她的两个兄弟都在家里，他们昨晚并没有出过门！
女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见到两个警察上门，她并不惊讶，似乎心里早有所准备。
“大姐，你昨晚回过家吗？”年轻警察开门见山问。
“没有！昨天一早我带孩子们来娘家后，一直没回去过。”
“你和孩子走了后，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是的。”
“那家里谁照顾呢？比如说猪、狗之类的牲畜，你走了，它们不会饿死吗？”
“人都顾不过来了，谁还管那些牲畜……”
问了半天，两个警察一无所获。
“那请你给我们讲讲你男人那晚遭遇车祸后的情况好吗？”年长警察转换了一个话题。
“人都死了好多天了，还讲什么啊？”女主人迟疑了一下说，“那天晚上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被吵醒后，拿起电话一听，是那死鬼打来的，他说他在十八弯出了车祸，叫我赶紧过去救他。当时我大弟、二弟因为帮我割稻子，正好住在我家里。我连忙把他们两个也叫起来。我们一起赶到十八弯，找到那死鬼时，他头上血肉模糊，已经不行了。我们要送他去医院，他摇摇头，用手直直地指着附近的坟场。我们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大弟说：‘你是不是想把坟地修在那里？’他听了后，手一松，很快就断气了。”
“听说你们第二天就把他埋葬了，为啥那么匆忙呢？”
“我当时哭得死去活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说这些年来，他在外面有女人，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不好，可这个家离了他，两个孩子离了他，都不知道咋过了。后来还是大弟提醒了我，他说姐夫的事情要赶快处理，因为听说姐夫在外面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如果不早点下葬，消息传出去后，要账的人赶来，死人就难以入土为安了。正好我家里就有一副棺材，于是我们当天晚上就把他抬回来装殓，第二天便下葬了。”
“你家里为何有一副棺材呢？”
“这副棺材是大弟他们给我爸买的，我爸今年快八十岁了，他们半年前给他买了这副寿棺。买来后，因为娘家这边不通公路，所以一直存放在我家里，没想到却装殓了我那死鬼。”
“你男人的坟被盗后，你家里出现过什么异常情况没有？比如说，有没有什么人来过家里，或者，打电话恐吓过你们？”
“家里倒没出现过什么，不过，我一天到晚都提心吊胆，怕出什么意外。说实话，我倒不怕什么，就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所以干脆把他们带到娘家来了。”
“你觉得盗你男人尸体的人，会是谁呢？”
“肯定是那些要账的人，我和弟弟们都这么认为。我和我娘家的人，都没得罪过什么人，农村里也不会有人跟一个死人过不去，唯的一可能，是那些讨债的人干的。”
两个警察随后又找来女人的两个弟弟进行调查，他们诉说的情况，与女人所说的差不多。
“请你认认，这是你男人的尸体吗？”年长警察突然拿出了照片。
“啊……”女主人脸色一下变得很苍白，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第七章扑朔迷离
“他的尸体现在哪里？你们是如何发现的呢？”女主人一脸惊恐地问。
“在一家医院里，他是被一个人背进去的，后来那个人神秘消失，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发现了他。”
“太吓人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女主人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可怕。
“到底是不是他呢？”年轻警察问道。
“是……是他。”女主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个警察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为确证这具尸体就是你男人的遗体，我们需要做一个DNA鉴定。”年轻警察说。
“DNA鉴定？”女主人睁大了眼睛。
“是啊，这需要从你孩子身上取下一点细胞，和死者的细胞进行鉴定。”
“我看没必要做这个鉴定了，这确实就是我那死鬼的尸体，你们告诉我在哪个医院吧，我去把它认领回来重新安葬。”女主人表情很复杂。
“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请配合我们工作。”
两个警察做了半天工作，最后，女主人不情愿地叫来了孩子。
“鉴定结果出来后，我们会通知你来领取尸体。这几天，你们全家要特别注意安全。”警察提取了孩子身上的细胞后，又特地嘱咐了女主人一番。
“尸体的身份确认后，这件案子是不是该水落石出了？”往回走的路上，年轻警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这里面的疑点还有很多：第一，女主人的陈述是否属实？从她对待照片的反应来看，不太像是一个妻子对待亡夫应有的表现，还有，她不同意做DNA鉴定，这本身也说明她内心有鬼。当然，这个疑点我们也可以这样解释：他们夫妻的关系一直不好，所以女主人对丈夫的感情比较冷淡，不过，我想事实可能不是如此，她似乎对我们隐瞒了什么。第二，小洋楼出现的黑影是谁，我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只有彻底弄清了黑影真相，这件案子才有可能水落石出。”年长警察分析道，“咱们回城之后，还需要调查一个重要环节。”
“什么环节？”
“详细调查死者在城里的社会关系，包括他的工作单位、三朋四友，以及那个所谓的情人。”
“听说他的那个情人，是他在舞厅认识的，那个女人的社会背景十分复杂，在认识他之前，不但与许多社会暴发户关系密切，而且与黑社会也有一些来往。后来她心甘情愿做了他的情人，并帮助他发展壮大了事业。男人遭遇车祸之后，这个女人也神秘失踪了。”
“失踪这个事实十分重要，咱们必须好好调查一番。凭我的直觉：她的失踪，与男人遭遇车祸，以及尸体被盗等有着某种必然联系。”
不过，两人随后的调查却并不顺利。
通过大量走访，他们弄清了男人生前在城里的一些信息：近几年，男人在城里组建了一个工程公司，并通过承包工程、搞房地产、炒股票等很快暴富。不过，去年公司开始走下坡路，经营状况很差，男人遭遇车祸后，公司自行解散，而他的那个情人也不知去了何方。
通过一番辗转，他们找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这个女孩曾在男人的公司里搞过文案工作。
“其实公司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而是欠着很多的外债。”女孩说，“特别是去年以来，由于老板投资的房地产大幅缩水，再加上股票行情下跌，整个公司已经资不抵债，今年下半年，好多人就没再来公司上班了。为了公司运作，老板到外面借了不少资金，听说大部分还是跟黑社会借的高利贷。”
“老板的那个情人，你知道吗？”年长警察问。
“知道啊，大家都叫她娜姐，人长得漂亮，而且很有交际能力，老板的事业，很大一部分是得力于她发展起来的。”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这个不清楚，老板遭遇车祸后，娜姐就没再来过公司了。”
调查的结果，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
“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早就远走他乡了？”年轻警察分析，“根据我的推测，那个女人拿着高利贷借来的钱不辞而别，使男人陷入了极端的困境之中，因此，他才会心乱如麻，并在驾车回老家的时候导致车祸发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有这种可能，不过，女人能够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情人，并帮助他发展壮大事业，就不太可能在最危急的关头抛弃他，并拿走他赖以重整事业的资金。”年长警察说。
正说着，年长警察的手机响了，他一听电话，脸色立刻大变。“怎么回事？”年轻警察问。
“DNA鉴定出来了。”
“结果如何？”
“医院里的那具尸体，根本不是失踪的车祸男人。”
“啊！”年轻警察忍不住轻呼一声。
第八章美丽女尸
“鉴定结果，说明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女主人在说谎，她一直在隐瞒事实。”年长警察说。
“她为什么要欺骗呢？”
“她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有两个，第一，她极端恐惧，再加上与丈夫的感情不好，因此她希望尽快从这件事情中走出来，不想这件事再影响她和两个孩子的生活；第二，她所说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包括她丈夫埋葬等等一系列过程，都是她编出来的。”
“你是说：她丈夫的尸体并没有埋入棺材之中？”年轻警察有些吃惊。
“目前来说，存在这种可能性。”年长警察说，“首先，死者装殓、下葬等过程，都是她和两个兄弟完成的，村里的人并没有参与。这就是说，除了她和两个兄弟外，其他人并不能证明死者真的进入了棺材之中。其次，丈夫的尸体被盗后，她表现出来的冷漠令人十分怀疑，因为这不符合常理。再次，死者的尸体被盗之后，我们在全市城乡范围内进行了大规模的走访活动，却一直没有一点消息……从这些方面分析，我越来越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
“那医院里的死尸呢？还有小洋楼里的黑影，以及男人失踪的情人，他们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有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这正是这件案子的复杂性。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再去那个山村，好好做做女主人的工作，也许，她会把部分事实的真相告诉咱们。”
黄昏时分，两个警察乘坐的小车再次向小村进发了。
到达十八弯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了。年轻警察驾驶汽车，正要向小村方向驶去时，年长警察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下车吧，咱们到墓地去看看！”步行不到十分钟，一个乱坟岗出现在两人面前。
淡淡星光映衬下，十多座乳白色的坟墓在夜色中异常醒目，一种说不出的静谧笼罩着坟堆，令人情不自禁地有一种窒息般的恐怖感。
“这就是埋葬死者的那个坟场了。”年轻警察说道。
“嘘！”年长警察打断了他的话，两眼在黑暗中睁得很大。“有情况？”年轻警察的心一下跳得很快。
年长警察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慢慢指向前方的一个坟墓。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年轻警察惊恐地看到：在那座白色的坟墓前，站立着一个黑影，他一动不动，如一个幽灵般矗立在那里。
“小娜，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呀！”黑影喃喃自语，双腿一软跪在了坟前。
他语调悲切，呜呜咽咽，在沉寂的夜色中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座墓，是不是埋葬车祸死者的那座？”年长警察轻声问。
“正是那座！”年轻警察感到热血涌动，“那个黑影是谁？要不要马上上去抓住他？”
“现在还不到时候。”年长警察摆了摆手。
正说着，只见黑影站起身，朝坟头鞠了一躬，迅速朝玉米林里钻去。“赶快抓住他！”年轻警察要追赶，年长警察一下拉住了他。
“让他去吧。”年长警察说着，和年轻警察一起来到了坟前。
“坟墓好像有人动过。”年轻警察用手电照着坟头，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的确，被盗棺后重新密封过的坟墓，坟前的石碑不见了，坟头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那口大红色的棺材赫然出现在两个警察面前：棺盖虚掩，里面似乎装有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棺材里一定有尸体。”年长警察说着，慢慢掀开了棺盖。手电光照射下，一具女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棺材中。虽然已经香消玉殒，但她精致的五官，娴淑的气质，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生前十分美丽的女人，
“颈部有勒痕，说明她是被人用绳索勒死，或者说，她是自己上吊而死的。”年长警察小心检验着尸体，“她死亡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三个小时。”
“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会在棺材里呢？”年轻警察感到万分困惑。
“现在还不是探讨她身份的时候，你赶快给这个乡镇的派出所打个电话，通知他们来搬运尸体吧。”
“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按照原计划去小山村，直接到主人家里去。”年长警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案子，应该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你已经有把握了？”年轻警察有些惊奇地问。
“至少有八成把握吧。”年长警察望着远处灯火闪烁的小村，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九章死者复活
小村近了，那幢气派的小洋楼又出现在两个警察的视野之中。远远地，他们看见那幢楼里亮着灯光。
“看，楼里又有灯光！”年轻警察说，“估计女主人已经回来了，不过，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没睡呢？”
“她当然睡不着了，我想，她的麻烦可能比我们还大。”
“你是说那具棺中的女尸和她有关？”
“即使没有直接关系，间接关系也应该是有的。”
“刚才坟前的那个黑影，会不会是她呢？”
“可能不会是她！她没必要，也不会跪在那个女人的尸体前。”
“那会是谁呢……”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了小洋楼前。亮灯的，依然是前次的那个房间。“怎么进去？还翻墙吗？”年轻警察问。
“不必了，直接敲门吧。”
“她会开门吗？”
“应该会吧，如果不开门，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嘭嘭嘭……”敲门声不大，但在静寂的夜里听起来分外清晰。
院内，很快响起了大狼狗的嚎叫，紧接着，开门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谁？”女主人隔着铁门问。
“我们，办案的警察。”年轻警察回答。
“啊，是你们！”女主人似乎吃了一惊，但她很快打开了铁门。
两个警察走进院内。在大院的一个角落里，大狼狗已经被拴了起来。“这么晚了，没想到你们还会来。”女主人把他们让进亮灯的房间里。房间很大，看得出这是一间客厅，真皮大沙发和液晶大彩电，显示着主人与一般农村人家的区别。
女主人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有隐隐的泪痕，很明显，她刚刚哭过。
“你们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见两个警察不说话，女主人沉不住气了。
“我们是来告诉你，那具医院里的尸体，经鉴定并不是你丈夫的。”年长警察说，“希望你告诉我们事实，一切都还来得及挽救。”
“怎么不是他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那确实是他的尸体！”女主人有些惊慌。“你再不说实话，出现什么后果，我们都无能为力，没法帮助你了。”年长警察看着她说，“你好好想想吧，我们也不勉强你。”女主人一听，突然掩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年长警察既不劝解，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那个尸体，确实不是我男人的。你们当时拿照片给我看，我一看都吓了一大跳，我男人当时虽然血肉模糊，但只是摔破了脸，没有照片上的那么可怕。”女主人抹了抹眼泪，开始向两个警察诉说。
“既然不是你男人，你当时面对我们时，为啥要撒谎呢？”年轻警察问。“我，我也不知道为啥，”女主人语无伦次，“我是希望这件事赶快过去，不要影响我和两个孩子的生活。你们不知道，这件事出来后，我和两个孩子整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我不想你们经常来调查，经常来影响我们。”
“但你隐瞒事实，让案子拖的时间过久，对所有人都不利，”年长警察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们真相，那个女人也许就不会无辜遇难了。”
“那个娼妇死有余辜，如果不是她缠住我男人，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女主人咬牙切齿地说。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嘴，两眼惊恐地望着年长警察。
“你不要再隐瞒了，我们今天深夜来找你，肯定有找你的理由。”年长警察不动声色地说。
“你们是不是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女主人抬起泪眼问。
“我不敢说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但至少你男人还活着这一点，我们是敢肯定的。”年长警察说。
“啊？”年轻警察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了。”女主人咬咬牙说，“没错，他还活着，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和两个弟弟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按照他教的话去说而已。我和弟弟都是无辜的呀，到时，请你们帮助我和弟弟说说话。”
女主人说着，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个警察。
“没事，你接着说吧，如果情况属实，我们自然会帮你们说话。”年长的警察安慰道。
“好，我接着说。那天晚上，也就是他开车从城里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确实接到了他的电话，我和两个弟弟也都赶到了十八弯。
没错，他是真的出了车祸，汽车翻到了公路下边的河沟里，车身损坏很严重，但他只是头部和身上受了点轻伤。我们见到他后，他说城里的人追债追得很紧，所以想让我们帮助他，伪造他翻车摔死的假象，这样追债的人就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了。在他的指使下，我们把家里为我父亲准备的棺材抬出来，在棺材底部放了些被袱和石头，并拣了几件平时他穿的衣服放进去。一切准备停当后，我才向村支书作了报告，并在周围邻居的帮助下，把棺材抬到十八弯埋了起来。没想到才过了一天，棺材就被人打开，而城里的医院也出现了死尸，我感到十分害怕，于是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那你男人现在在哪里？”年轻警察半信半疑地问。
“我在这里！”女主人还未答话，这时里屋的门轻轻推开，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伤痕的男人出现在两个警察眼前。
“我想，你可能再也隐藏不下去，也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了。”年长警察意味深长地说。
“是的，我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了。”男人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水说，“我把一切都向你们坦白吧，这种装死的日子太难过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第十章？摇真相大白
男人从衣服里摸出一包烟，自个儿点上一支，慢慢地讲起了整个事情的真相：“你们可能也调查过了，是的，我是几年前才到城里打工的，不过，我虽然起步很晚，但很快就自己拉起了一支工程队，并成立了一个公司。有了钱，我的胆子也大了，开始梦想更大更辉煌的事业，我开始涉足股票，也同时投资其他行业，圈子越拉越大，不料想，去年的全球金融危机，让我的梦想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堆泡沫，我的投资不但分文未获，而且欠下了沉重的债务。为了东山再起，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因为所有的银行都不肯贷款给我，我一咬牙，向一家有黑社会背景的公司借了高利贷。本期望今年事业能有所起色，谁知情况却越来越糟糕，那家公司不停上门催债，并威胁要把我大卸八块。我开车回家的那天晚上，半路上接到了那家公司老板的电话，他向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是如果再不还钱，就会找人砸烂我的公司，把我的头割来抵债。接了电话后，我心乱如麻，一不小心，在十八弯那个地方翻了车。在从车里爬出来的瞬间，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现在我脑海里。我想：那家公司如果知道我翻车死亡后，就不会再来讨要债务了。于是我给我女人打了电话，让她找来两个弟弟帮忙，伪造了我翻车死亡的现场，并让他们把空棺材装上衣物埋了。”
“你既然制造了尸体下葬的假象，又何必把坟墓挖开，伪造尸体被盗的事实呢？”年长警察问道。
“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引起媒体和社会关注，通过他们的宣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在我们这样的乡村，死了人城里不会有人知道的，只有通过媒体的宣传，才能达到我想要的目的，才会让那些追债的人知道我的死讯。”
“那医院里的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你是从哪里偷的尸体呢？”
“我的空棺被人发现后，一下引起了媒体和社会的好奇心，人们都急于知道棺材里的尸体去了哪里，包括你们警察也迅速介入了调查。我一看形势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和控制，如果尸体找不到，不但人们会紧紧抓住不放，而且那些追债的人也不会相信。于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指使妹夫与火葬场取得联系，把一具遭遇惨重车祸、无人认领的尸体偷运出来，悄悄送到了那家医院。我想：尸体有了着落，这个案子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没想到……”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应该明白，鉴定那具尸体是不是你，通过DNA鉴定就一切都知道了。”
“是啊，这一点我完全没想到，真是失策啊！”男人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说，“所以，我女人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们提取了孩子的毛发，要做DNA鉴定时，我一下便崩溃了。”
“这么多天，你一直都呆在这幢楼房里？”过了一会儿，年长警察又问道。
“是的，我一直呆在家里。当初修这幢楼房的时候，我修了一个地下室，我白天就藏在地下室里，只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出来弄点吃的东西。为了不引起村里人的怀疑，我还让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这几天地下室的生活，让我感到暗无天日，很难再过下去了……”男人垂头丧气地说。
“我们那晚遇到的黑影，就是你吧？你当时从楼里跑了出去，可我们回来后，大门却是反锁的，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当时屋里还有其他人呢？”
“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自己。”男人说。他的话，让两个警察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是这样！”男人继续说，“当时我在屋里听到有人爬墙，又听到狼狗叫，我以为是那些讨债的人追上门了，如果真的是他们，躲在屋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冒险跑了出去。在跑的过程中，我觉得不像是那些人，很有可能是警察，所以我在外面跑了一圈后，又赶在你们回来之前，悄悄折回了院子，并反锁了院门。
“原来是这样！”年轻警察说，“你差点让我们上了当。”
男人大口大口地吸烟，不再说话了。
“我觉得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出来。”年长警察看了男人一眼说，“在来这里之前，我们去了十八弯墓地，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忏悔的黑影，还有棺材中的女尸。”
“你们全都知道了？”男人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里蓄满了泪水。
“没错，那个黑影是我，棺材中的女人，就是小娜。在你们进来之前，我正和我女人因为她的死而吵架。她的死，让我痛不欲生，可我女人却在一边冷嘲热讽，我忍不住打了她一个耳光。不管什么人，都不能说小娜的坏话，因为她是我的最爱。”男人的脸，因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
房间内，再次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你们也调查过，可能也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不错，她是舞厅的陪舞女郎，可是她的遭遇也很可怜：她来自农村，大学毕业后遇到了一个老板，可那个老板在玩弄她的感情后抛弃了她，她没有生活出路，只好到舞厅当了陪舞女郎。有一次我陪客户到舞厅跳舞认识了她……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她帮助我打理生意，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我们的感情，也在商海的打拼中越来越真挚，越来越深厚。去年以来，我因投资失败几乎倾家荡产，可小娜仍然不肯离开我，她到处帮我筹措资金……我假造车祸后，一直不敢告诉她，怕她担心，更怕她放心不下跑到老家来找我。可是她却四处打探我的消息，后来，她终于打听到我出了车祸，并葬在十八弯。今天傍晚，她终于寻到了十八弯，并在我那个假坟头大哭一场后，给我那部一直不敢开机的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然后在附近的树上上吊了……我不是人啊……”男人泣不成声。
“你既然一直不敢开机，怎么知道她给你发了短信呢？”年轻警察忍不住发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一直心神不宁，傍晚时分我鬼使神差地开了机，很快就收到了她的短信。”
“短信是在她上吊之前收到的，还是在上吊之后？”
“当然是在上吊之后。收到短信后，我马上赶去十八弯，结果她已经停止了呼吸，我一时手足无措，又担心她的尸体被野狗啃食，只好暂时将她放进了那口棺材里。”男人十分悲痛地说。
“你觉得她上吊，是完全为了殉情吗？”年长警察问道。
“也不完全是吧，”男人迟疑了一下说，“其实，我和她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公司借的高利贷，是以我们俩的名义借的，我不在了，那追债的人肯定会找她，她可能也是感觉前途无望，所以才选择自尽的——总之，我很对不起她，如果有来生，我会给她当牛做马报答她。”
“你说的不错，因为你的自私，她为你作出了自我牺牲，而你导演的这出丑剧，还使你的妻子，你的妻弟，包括你的两个孩子受到了无辜牵连，你对不起的人，还应该包括他们在内。”年长警察严厉地说。
男人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外面，响起了尖厉的警笛声，一辆警车正快速向村子驶来……
责任编辑咏红
插图秉利
作者：姜永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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