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引发的文人争斗

  • 来源:文史博览
  • 关键字:张竞生,性学博士,周作人
  • 发布时间:2013-12-22 15:58

  提及性学家张竞生,人们马上联想到的是他“性学博士”的戏谑称谓,在那个谈性色变的时代,张竞生成了一个文化异类,被人讥为“文妖”“淫虫”,饱受非议。而他在20世纪20年代与大文豪周作人的一场笔墨官司,更让后人唏嘘不已。

  1921年,获得法国里昂大学博士学位的张竞生受聘担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讲授《美的人生观》。此时年长其四岁的周作人也在北大任教,两人虽在同一所高校教书,但并没有过多的交往。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周作人看到了《美的人生观》的讲义,十分欣赏,便在北京《晨报》的副刊发表了一篇赞许张竞生的文章。他说:“张先生的著作上所最可佩服的是他的大胆,在中国这病理的道学社会里高揭美的衣食住以至娱乐的旗帜,大声惊诧,这是何等痛快的事。”对于周作人这位文坛大哥,张竞生是高山仰止的,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开拓者”,周作人在文坛的地位举足轻重。能得到周作人的赞许,张竞生受宠若惊,得到莫大的精神鼓励,两人的交往也日益密切。

  后来张竞生又在社会上掀起了爱情定则大讨论,他指出“夫妻原是朋友的一种,爱情原是有条件的、比较的、可变迁的东西”,接着他又出版了《性史》一书,张竞生的这两个“离经叛道”的举动犹如重磅炸弹,在知识界引起了轩然大波,被指玷污传统,宣传色情文化,不断有人对其进行挞伐围攻,张竞生的处境十分尴尬。对于众人对张竞生的批判,周作人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坚定地站在张竞生一边,对其表示了极大的支持,甚至在报刊上写文章进行声援,这对张竞生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对周作人是倍加感激。

  然而就是这样一对好朋友,后来却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文坛仇人。起因是1927年一个叫叶正亚的女子投书给周作人的《语丝》杂志,控告张竞生打骂妻子,抨击张竞生是“一个阴险、奸诈、凶恶的伪善男子”。周作人看完这封信后,不仅将这封信全文照发,而且还提笔写了按语,指责张竞生“是一个思想错乱、行为横暴、信奉旧礼教的男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正是旧日男子的常态。我们只见其中满是旧礼教,不见一丝儿‘新文化’”。从这些按语,不难看出周作人对张竞生的失望之情。

  张竞生从报纸上看到叶的信及周作人的按语后,对周的做法是大为不满,认为周作人是在帮外人挖自己的墙角,诋毁自己的声誉,马上提笔反击。他先后写了《打倒假装派》《周作人君真面目的讨论》等文章,对周作人是冷嘲热讽。他说:“我的情感是极热烈的,故可爱时真实爱,可恨时则真实恨,断不肯如叶及周作人一班人的阴险吞吐,半生半死的情感。”

  张竞生丝毫不留情面甚至刻薄地写道:“周君的头好比太太们缠过的脚,虽自己努力解放,但终不免受旧日束缚的影响以致行起来终是不自然。周君终是抱守中庸之道的,说好点是稳健,说坏点是不彻底,不新不旧,非东非西,骑墙派的雄将,滑头家的代表。”

  张竞生嘲讽周作人的文字柔弱无骨,缺乏大丈夫应有的阳刚之气,“周君那种师爷的态度,阴险狡猾,毫无特立独行的气概。……至于他的文章,其油滑无骨气一如其人。”不仅如此,张竞生还揭起了周作人的老底,比如娶日本老婆,订阅日本报纸,在家门前挂起日本旗,看到昔日的老师章太炎要倒霉了,便落井下石与老师绝交等。

  这番讽刺挖苦,让周作人十分恼火,发表文章批驳张竞生,双方在报纸上唇枪舌剑,互不退让,最终闹得不欢而散成了死敌。其实张、周两人本无什么矛盾,只因一封信便撕破了脸皮实在让人惋惜。倘使两人能够心平气和地沟通消除误会,恐怕也不会陷入后来无法挽回的境地。

  对于这件事,张竞生在20世纪50年代的回忆录《十年情场》中曾不无懊悔地说道:“我往后极知自己那时的错误,可说是情感所燃烧到失却了全部理性的。”这场文坛官司无所谓对与错,只要两人各退一步便可冰释前嫌,不过直到两人离世,谁也没有向对方伸出橄榄枝。

  文/刘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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