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我曾聆听过老舍先生的课,讲的是文学语言。本来北京话就有风趣的成分,再加上先生的性格,每说一句话,都透着逗乐儿。老舍的幽默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
1930年5月,老舍辞去英国伦敦大学东方学院中文讲师职务后,回到北京,寄住在好友白涤洲教授家。就在这个月底,北京文坛陈逸飞代表当时很有影响的文艺团体“笑社”同仁造访老舍,他没有见到人,于是留下一信,谈及欲请老舍做“笑王”事。第二天,陈逸飞收到老舍的信——“辞王启”,内容是:“逸飞先生:您来,正赶上我由津回来大睡午觉,该死,其实白老先生也太爱我了。假如他进去叫我一声,我还能抱着‘不醒主义’吗?您封我为‘笑王’,真是不敢当!依中国逻辑,王必有妃,王必有府,王必有八人大轿,而我无妃无府无轿,其‘不王’也明矣。我星期三上午在家,您如愿来,请来;如不方便,改日我到您那儿去请安,敬祝笑安!弟舒舍予鞠躬。”
新中国成立后,有一天,朋友来访,问老舍最近在写什么。老舍故作神秘地回答:我正为“皇帝”当“奴才”呢!朋友不解其意,走近书桌才知道,老舍正在替末代皇帝溥仪润色《我的前半生》一书。
老舍夫人回忆说:“老舍是个最幽默最能说的人,我从来都只听他说。那年暑假,他的三个好朋友轮流请我们吃饭,吃了三顿饭,见了三次面。开学后,我收到老舍的信,信里说,我们不能老是朋友请吃饭才能见面。现在你也有笔,我也有笔,咱俩就由笔谈起,来互相了解。于是,我们就开始通信。一写就是八十封。老舍又说,咱俩不能光通信不结婚呀!你也岁数大了,我也岁数大了,你要觉得我还可以,咱俩就结婚吧。后来我们就结婚了。”
抗战期间,北新书局出版的《青年界》赵景深编辑给老舍写了一封约稿信,老舍打开信一看,只见一张信纸上只写了一个大大的“赵”字,且“赵”字又被一个大圆圈圈住。老舍一看就明白了:“赵某被围,要我快发救兵。”老舍在寄稿的同时,幽默地寄去了一封诗一般的答催稿信:“元帅发来紧急令:内无粮草外无兵!小将提枪上了马,《青年界》上走上程。呔!马来!参见元帅,带来多少人马?两千来个字!这还是老弱残兵!后帐休息!得令!正是:旌旗明明,杀气满山头!”这首答催稿的“苦相”,以及作者的自谦精神跃然纸上。
有次“抗敌文协”开联谊会,不知谁叫一声“老舍来段相声”,这可是突然袭击,没准备啊!可他是文协的头头,不登台不行。老舍在身边左看右看,一下就看中了相声演员欧少久。说什么呢?老舍略一想说,反正相声就是一捧一逗,你随便出上句,我接下句。俩人上场了,欧说:“咱俩来个对春联。我的上联是——坐着走。”老舍说:“坐着怎么走哇?”欧说:“你老舍先生来我们这儿做客,临走时,我给你雇辆车,你坐着走。”老舍说:“哦,这叫坐着走。好,我对下联——起来睡。”欧说:“起来怎么睡呀?”老舍说:“那天我深夜回家,家里等我不及,先和衣睡了。我唤他们说,我回来了,起来吧,起来睡。”这一段现抓现编的对话,很见老舍的才华,不仅仅是幽默。
文/止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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