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上玉山

　　「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

　　这是一首流行在华人世界的热门歌曲《高山青》，旋律优美动听，朗朗上口。因为这首歌，使很多台湾以外的人士说起台湾，最深的印象就是阿里山。

　　我们竟然不知道，在阿里山旁边，就矗立着一座伟大的山──玉山。这是亚洲东北部最高的山，巍峨峻峭，千年万年，默默地矗立在台湾岛的心脏地区。只有爱山的人，攀山的人，才知道玉山的大名。

　　近年我多次赴台湾参加音乐活动，在朋友口中，在图片中，慢慢对玉山有所了解。今年初出席玉山国家公园制作一部影片的首映礼时，深深被片里所拍摄的玉山景象震慑。我向朋友表达了我的心愿，能否安排我一次登玉山的行程？朋友应许了我的请求。

　　因为山势险峻，因为对环境保护，玉山国家公园对登玉山有严格的控制。每个登山人士必须先行申请，台湾人士提前四个月，境外人士提前两个月提交申请，然后抽签决定名额。我与太太幸运地抽中在十一月初登山，为此壮行掀开了序幕。

　　期待登山，我隐隐感觉攀登玉山对于我来说有着特殊意义。我到过西藏，上过四千多米海拔的纳木错，到过五千米的珠峰大本营，但基本上是坐车到达，然后下车在周边走走。玉山海拔三千九百五十二米，到达登山口之后，就要靠自己，还要背负装备，一步步走上去。对于一个生活在大都市的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考验。

　　我记起一句话：「玉山，是台湾人顶天立地的原点，是台湾人继往开来的起点。」全世界有无数高山，亦有无数攀山者，攀山不仅是挑战高度，更重要是挑战自己，再以这份勇气和毅力面对人生，这应该是每位登山者的信念。每个人的能力不同，能攀越的高度有所不同。但无论是攀登任何海拔，意义都是一样的。

　　我的起点，就在玉山。

　　十一月六日清晨，我们一行六人来到玉山登山口。玉山以澄澈的山色迎接我们，薄薄的雾霭绕在山峦间，深秋的山风带着微寒，正好上路。玉山的路并不好走，台湾人坚持保育自然环境，对于玉山的路，尽量保持山路的原始状态，路面尽是浮动的大小石头，几乎没有平坦的路段，山路沿着山势，不是上便是下，极费体力，没走多久，我已经大汗淋漓了。

　　在天地之间，人是卑微的。大自然赋予我们的一切，人应该感恩大自然，爱护大自然。山路艰险，同行的志工告诉我，他们没有对山路作较多的改造，除了环保之外，更是相信人是有本能，只要保持专注和警觉，其实是十分安全的。专注脚下，登山就是修行。我学会心无旁鹜，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险要的山路变得不险了。行行重行行，经过孟禄亭，经过白木林，攀登过无尽的斜坡，不知不觉走过一山又一山。

　　一心走路，尽然忘却红尘世间的琐事。玉山的树木郁郁葱葱，丛生的杜鹃林，挺拔的松杉，枝叶桠干都抚慰我心灵，洗涤我身心。人，只有在这崇山之中，在深深的呼吸之间，才能如此强烈地被大自然所触动。山岚逐渐升起，峰顶隐没在云深之处，参天的松树守护着山峦。经过六个小时艰难行程，我们来到排云山庄，一个三千四百多米的营地。双腿极累，心情却万分愉快。天色渐晚，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宿，明天凌晨登顶。

　　黄昏，四周的云雾聚汇，迎成一片云海，浮云被夕阳镶上金边。远方的山头，皆飘浮在金色的云层之上。落日如醉，慢慢地隐没在云海中。这一刻绝美的景色里，山庄所有人都静穆无声。伟大的山有伟大的胸襟，任由那风云变幻，巍然不动。

　　夜幕降临，我早早睡下，带着期待进入梦乡。

　　凌晨四时山友将我们叫醒，简单吃点东西，就开始登顶。山风凛冽，大雾迷朦。山程只是两点八公里，但几近垂直的攀爬，极消耗体力和时间。我牢记着要专注，专注于手脚的落点。在高度专注中，忘却了危险，忘却了疲劳，忘却了路程。云雾渐浓，四周的群峰消失在乳白色雾气中。人与雾合而为一，人与山合而为一。此时，无有成败得失，只有当下，努力于每一下呼吸，每一个攀爬动作。

　　终于，山路尽头，峰顶的标志石赫然出现：玉山主峰，标高3，952公尺。登顶了，玉山绝顶，我们互相祝贺。

　　气升腾，今天，玉山以浓雾迎接我们，台湾诸峰皆隐藏在白雾之中。面向着东方，看不到初升的朝阳，于是极目远眺，放声呼喊，向茫茫的太平洋致以我们的问候。山能激发起人的豪情壮志，我记起那两句名言：这是顶天立地的原点，是继往开来的起点。

　　下山了。尽管山路湿滑，尽管腿脚酸疼，两天所走过的路程，一天走完，返回山口。带着满腔豪情，走上回程。

　　铭记玉山之行，铭记心头的感动。

　　铭记玉山这句名言：心清如玉，义重如山。

　　谭宝硕

　　谭氏是国际知名的洞箫演奏家，曾任香港中乐团乐师多年。其艺术活动跨越多种媒界，亦从事书画和摄影活动。

　　谭氏出版有《天地飞花》等六辑镭射唱片。着作有散文集《叶落天地间》、《香港故事》，书画文集《笔墨自在》及摄影集《寻找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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