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颖：把正确的观念落到实处

　　拥有日本东京大学建筑学博士学位的她，回国后一直致力于医疗建筑的设计与研究工作，接手过多项国家级的研究课题，也带过不少研究生。一向追求完美的她不仅对自己严格，也要求学生像她那样严谨做事。“只要是周教授培养出的学生，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一位大型建筑设计院的院长如是说。

　　而周颖却谦虚地说：“医疗建筑设计是一门艺术，既充满了复杂与矛盾，更充满了探索的乐趣。我能有机会从事医疗建筑的设计与研究工作，实在是一种幸运。”接着她话锋一转，“但对于建筑师来说，重要是在面对各种复杂局面时展现出综合判断能力，并能采取一定的技巧把正确的观念落到实处。而要做到这一点，离不开长期的积累与感悟。”

　　致力研究，义无反顾

　　读大学时，周颖就非常喜欢建筑设计，“那时，设计几乎可以说是我唯一的乐趣”。硕士毕业后，她在上海的一家设计院工作了近三年，做过轮渡站、住宅小区、教师职业培训基地、老年福利院等多种类型的建筑设计。后来，由于获得了赴日本东京大学建筑系深造的机会，机缘巧合地闯进了医疗建筑设计领域。

　　攻读博士学位时，周颖的导师是日本医疗福祉建筑方面的权威长泽泰教授。但她此前只接触过养老院设计，对复杂的医疗建筑还很陌生。为了使研究工作尽快步入正轨，周颖从图书馆借阅了大量的文献资料，夜以继日地苦读。不久，又在导师的指导下对东京几所著名的大型医院展开了深入的现场调查和详实的数据分析。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索，她终于摸清了日本大型医院的设计要点和存在的主要问题，并理清了研究思路。

　　为了进一步拓宽视野，周颖拿到博士学位后，并没有选择日本的建筑设计公司工作，而是经由导师的推荐到日本国立保健医疗科学院的设施科学部继续她的研究工作。很快她就发现，她的选择没错，正是在科学院，通过与同事们的交流，加上实地调研了从北海道到冲绳的大大小小近百所医院和养老设施，她慢慢摸清了日本医疗及养老建筑的发展脉络。从此，她开始坚信自己同样也一定能找到中国医疗及养老建筑的发展方向。

　　观念技术，知行合一

　　刚到日本的时候，周颖的想法是多学一些建筑设计的手法与技术，但是在日本待久了，她逐渐发现国内建筑和日本建筑差别不仅表现在技术层面，更多地还体现在观念层面。尽管各种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但技术始终是实现观念的一种手段，如果观念出了偏差，仅靠技术是难以弥补的。周颖进一步解释道，“放眼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医疗资源都是稀缺的。因此，摆在各国政府面前的一个共同课题是，必须建立适宜的制度并采取相应的政策，充分利用当地的宝贵医疗资源为患者提供更加舒适高效的医疗服务。”

　　另一方面，由于医疗需求具有多样化的特性，任何一座单一的医疗设施也难以做到样样俱全。日本的做法是采取措施加强医疗设施的分工与合作，让不同类型与规模的医院专注于其擅长的医疗业务，以提供各具特色且整体上具有综合性与连续性的医疗服务为目标。换言之，日本的各类医疗设施可以概括为“和而不同”。这既为医疗设施的规划设计指明了方向，又对建筑师提出了高要求。具体来说，建筑师需要综合考虑医疗保障提供者（政府）、设施的运营管理层、医护人员、患者及其亲属等各方面的诉求，经过权衡判断与调和，最终落实到建筑空间的创造中。由于存在上述共同的基本观念，日本建筑师会花更多的精力去关注医院的运营管理模式、医护人员的工作效率、患者的实际利用效果以及社会效益。

　　反观国内，由于医疗保障制度、医院经营环境与运营管理模式等方面与日本有很大差异，再加上建筑师的观念及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与日本同行相去甚远，导致医疗建筑的设计方式有很大不同。大体而言，各类医疗设施同而不和，医院设计更多地偏重于经济效益，因而容易出现“大而全”或“小而全”而不太适用的医疗设施。中国建筑师的造型能力很强，对国外的先进技术也学得非常快，但有时由于观念问题，做出的设计常常与运营管理不匹配或不符合国内患者的使用习惯。当然，周颖说要从根本上改变现状绝非短期内能做到的，仍需长期努力。她以一名研究者的眼光给予了建议，“首先要树立综合服务的设计观念，其次要从医疗设施的结构化、体系化以及精细化方面多下功夫。常有同行说我的设计和论著都深受日本的影响，此言固然不虚。但实际上是日本人深受我国阳明哲学的影响，无论做设计还是做其他事情，均尽力做到知行合一，落到实处。”

　　周颖坚信，只要树立了正确的观念，并立足于解决当前实际中存在的主要问题，那么超越日本等发达国家只是时间的问题。

　　从学到教，教学相长

　　离开日本保健医疗科学院时，导师曾推荐周颖到日本的一家大型建筑设计事务所从事医院建筑设计工作，但她最后还是婉拒了。“因为在日本学习、工作了这么多年，不仅学到了知识，还有那么多的思索和感悟，我很想把它们都总结出来，并传授给青年学子。此外，回学校后不仅可以继续做研究，还有机会做建筑设计，特别是精品设计。”带着这样的想法，周颖最终选择回到母校东南大学任教。

　　回国后的这些年，周颖仍持续着高强度的工作节奏。无论在医院建筑的设计方面还是研究方面，都已日臻成熟。她说，当前面临的最大困难，在于如何成功地说服甲方和同行接受新的观念和创意。

　　此外，在实际教学中，建筑系学生着实对医疗建筑兴趣相对较少，这也颇令她感到头疼。“我想，这一方面是由于医疗建筑界比较低调，长期以来宣传得不够，以致学生们对医疗建筑缺乏足够的了解；另一方面，现实中医院建筑的精品也确实少了点。毕竟，由于功能过于复杂，医疗建筑要在外表上做到像其他公共建筑那样吸引人还很困难。当然，如何调和好适用与美观的关系，是我长期以来的心愿和今后的努力方向。”

　　谈及如何引导学生专注医疗建筑设计时，周颖提到一个词——“明星”。她说：“从社会的角度来看，医疗建筑方面的明星建筑师太少，青年一代甚少被吸引。例如国家大剧院、央视大厦那样的公共建筑，尽管存在争议，但很容易成为公众焦点建筑而受人瞩目，而医院建筑受功能为先的影响，使造型等元素较难彰显，对于建筑学子的影响力和吸引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都说学习医疗建筑设计非常辛苦，周颖在教学中也深有体会：“对于教学楼之类功能相对简单的公共建筑，学生发挥的空间很大，很快获得成就感，而医院建筑复杂而严谨，对于刚入门的学生而言，特别容易犯错，这会加剧挫折感，打击学习积极性。另一方面，老师也教得蛮辛苦。”

　　学生要进入医疗建筑行业首先面对一个较高的门槛，“成名”就更不容易了。周颖称医疗建筑的设计人才培养，无捷径可走，也无奇招可出，需要多年的勤学苦练，没有学习兴趣是很难坚持下来的。为此她常教导和告诫她的学生们，“学习医疗建筑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良好的美学素养和扎实的建筑设计功底尤为重要，但是耐心更加必不可缺。”

　　补白

　　很多人误以为周颖专做医疗建筑设计，但实际上，她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其他建筑类型的尝试。她研究过南京长江路文化街的城市设计问题，发表过公共图书馆的研究成果，由她负责的某高校教学综合楼项目前正在施工中，此外，周颖也很喜欢大跨建筑，在机场航站楼的设计方面也有一些探索。周颖认为：“通过借鉴其他建筑类型的设计技巧可以有效激发设计医院的灵感，反过来也是一样。”就这样，周颖在充满“跨界”的时代中，潜心专研，默默耕耘。（编辑 王海燕）

　　文|刘鲁 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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