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爱上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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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0-09-26 14:12
在另一个周末的晚上,和一个男人走出酒吧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了从没有过的巨大的虚弱,她突然没有力气,她突然觉得恶心。同这些男人身体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却为什么越来越觉得冷,浸到骨髓里的冷。她找了个借口又一次转身逃走。没有喝酒,却脚步踉跄,她拦了一辆出租,逃回了家。她一个人回到了那一个人住的家,关上门,她竟被这巨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身直直地看着门,就是一扇再熟悉不过的门,什么都没有。然后她又近于陌生地打量着这房间里的一切。她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走过去时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灯光满满地填充着这空荡荡的屋子。一瞬间,她真的想抱住点什么,什么都可以。她鞋都不换,取出电话本,开始找一个可以打的电话。她一个个翻着,然后在心里一个个否掉。最后一本翻完的时候她才发现,没有一个电话可打。
她就那么僵硬地坐着,呆呆地遥远地看着桌上的电话。突然的,她眼前闪过一张绿色的名片。她立刻站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张名片。她拨那个号码时手在不停地发抖,但,终于还是拨通了。一个男人接了电话,喂,哪位?她有些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他或许已经忘记那个晚上了,忘记那个醉酒的女人。她无声地张开了嘴唇,突然觉得,这个电话根本就不该打的。她究竟在做什么?她疯了吗?但是电话那头的男人突然说了一句,是你吗?她一愣。然后就是泪流满面,虽然她并不知道他问的你究竟是谁。但是,她没有理由地觉得,他一定知道她是谁。她费力地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是你把我送回来的,我一直想谢谢你。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你了。她说得干涩而艰难,终于说完了,竟像刚从战场上下来一样有劫后余生的感觉。电话那头的男人却平静地说,我想你一定会给我打电话的,你那天确实喝得多了些,现在没事了吧?她突然没有耐心再问他什么了,她直直地问了一句,你在哪里,我要见你。话说出来连自己都吓一跳。电话里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说,我现在不在北京,我在天津工作,家在北京,每个周末回家。那个晚上碰见你就是在我回家的路上。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问,告诉我你具体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男人迟疑着说,有什么急事吗?她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想见到你。说完这句话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男人在电话里听出了裴欣声音里的异样。他不再坚持,说了个地方,并告诉她路上要小心。
裴欣匆忙收拾东西出了门,拦了一辆出租向天津开去。她今晚必须见到他,没有太多理由,但是必须。这就是理由。一个小时后她见到了黄海波,一个看起来沉稳安静的中年男人。他微笑着看着她,今天又心情不好?她甚至没有留意这个男人和她想象中的出入,事实上她根本就没去想他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她的直觉告诉他,今晚,这个男人可以收留她。
5
他已经给她订好了房间,聊了一会,他把她送回了宾馆。他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她想,今晚来天津找这个男人就是为了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聊天吗?她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动,在目送她进去。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知道他在看着她。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就是应该发生的?她分明地知道这不过又是一场艳遇,又是一场无常和脆弱,而艳遇惊心动魄的美正在于它无常的开放和萎谢,它没有根,无法系在生活中和大地上,所以在激情中死亡是它最好的归宿。她在迷恋这种脆弱的同时又知道她随时会失去它。
她不进去,倚着门,以一个疲惫的有些苍凉的姿势看着他。他说,进去吧,早点睡。她不动,就那么看着他。她不进去,他也不走。像是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向她走了过来,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像很熟悉很熟悉那样放在了她的肩上。她缓缓靠在了他怀里,他们拥抱在了一起。她想,岁月与生活杂芜丛生,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相互投靠和拥有其实不过需要一个朴素的理由:温暖。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凄婉的安全,仿佛不是今生的东西,而是曾在遥远的前世里似曾相识。只这似曾相识已足够了,你遇到了谁?谁又遇到了你?我只要在现在,在今夜,在这无人认识我的地方与你彻底地相互拥有,没有明天,没有承诺,也没有永远。吻我吧,把我抱得再紧些,让我感觉到你也很留恋我,很舍不得离开我,来吧,到我身体里来。有没有感觉到我身体深处如水一般的柔情和我的心?他们长长地接吻,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一点一点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地融化,她在渐渐地消失,在幻化,飞扬。也许今生我们再不会相见。明早的分别已触手可及,这深长的夜很快就要过去了,永不再回来也无法重复。谢谢你今晚愿意收留我。其实,她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奢求过太多。与他的做爱缠绵而精致,伤感而疯狂,伴随着离乱和凄凉。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她该走了。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空虚和绝望充斥着周围的空气。一夜的情人。这就是结尾?
她第二天便回了北京。回去的路上,她呆呆地想,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到下一个周末的时候,裴欣又去了天津,黄海波在那里等她。就这样,这次艳遇似乎突然生出了根。以后的每个周末裴欣坐一个小时的车去那座城市里去和黄海波见面。黄海波的儿子已经读初三了,和他妻子住在北京的家里。裴欣周五去找他,然后他们周六一起回北京,再然后他回自己家里。每次到天津,他的车已经等在那里,她跑过去,打开车门,扑进了他的怀抱。他们不说话,开始不顾一切地接吻。他从没有问过她的私事,甚至没有问她结婚没有。但,她分明地感到,他明白一切,或者可以猜到一切,他却什么都不说出来。他同以往所有的男人都不同。她问他,为什么把她送回去时要留下自己的名片。他说,因为不想在人海中再见不到你。想知道你在那次醉酒之后过得怎么样,还想知道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醉成那样。她说不出话了。她可怕地感到,她对他的依恋越来越多,可是这怎么可以,他是结了婚的男人。她也从没有给自己假设过,他离了婚来娶她,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从开始就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幻想的空间。他不过是她的情人。可是,她仍然渴望见到他。哪怕仅仅是见到。在认识黄海波之后裴欣才突然明白,原来在此之前的那么多岁月里,她竟然不知道什么叫思念。她再也没去过酒吧,那里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已经干枯在路边的噩梦的尸体,虽然干枯了也是从她身上剥离下来的。但她只希望它早早腐烂掉,那满是耻辱的尸体。现在她所有的企盼就是周末快来到。有时候她也告诉自己,不要那么当真啊,远点,再远点,不要让他伤着你。可是,分明的,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根本没有那么多力气去管那么多,她只能顾得了这脚下的一步。她只有力气照亮这一步路。她坐在办公室里想起他的时候,心里涌起的竟是一种最朴实的温暖。多么可怕,她立刻警告自己,这怎么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的。但她还是要去。她中了一道咒,是她心甘情愿地戴在头上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他妻子打来电话,他就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温柔地接电话。她嫉妒地想,他对他的妻子是这样的温柔,她真的不过是他一个情人。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在她面前从不提起他的家庭和妻子。他其实分明在告诉她,他们只有现在。只有现在这样的拥抱是真实的。她想着想着,泪就下来了。她便把脸埋在枕头中间,决不让他看到。让他看到她为他落泪?那也是一种耻辱。
只有一次,她像恶作剧一样突然看着他说,我想嫁给你。他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却说,傻孩子,我会一直爱你的。她明白他的意思,只有爱,没有结果。她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很安静地睡着了。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去,一直流下去,落到了枕头上,她就把脸埋得更深了,把那几滴泪渍藏了起来。以后她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样的恶作剧像兵器一样指着他,伤的却是她,而且是没有痕迹的内伤。
周末去天津成了她一种巨大的惯性,如果这周没去,她就不知道这个周末该怎么过,一切的一切就会在周末全部紊乱,她就会像雪崩一样无声地坍塌下去。一个周末,她照例在周五坐一个小时的车去看他。车快到时,她突然收到了他的短信,他说,实在抱歉,他的妻子忽然生病,他要赶回去照顾她。他现在已经快到北京了,并嘱咐她今晚回去,不要住在天津,他改天去看她。他没有打电话,可能是为了避开声音接触的尴尬。她关了机,靠在了座位上,却没有了一丝力气。她从周一开始等今天,望眼欲穿地等了整整五天,然后等到了他的短信。这时车到了,她下了车,他的车果然不在那个熟悉的地方。她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很久,天完全黑了下来,她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现在该在家里了,他现在在他妻子身边。她薄而空的身体里只剩下了一种巨大无边的悲伤,像骨架一样支撑着她。她打开手机,拨通了他的号,通了,他却不接;她再拨,他还是挂了。她发了狠,再打过去时,他关机了。听着电话里机械空洞的“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潸然泪下。情人就是可以随时丢下的吗?
没在天津过夜,她连夜坐车回了北京,下了车她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房小明家。已经是凌晨一点。房小明的灯暗着,他正在熟睡中。她在房小明住的地下室门口站了很久,终于,她开始敲门。房小明睡得有些死,一直没听到,她却像是下足了决心,不停地敲门。终于,房小明揉着眼睛打开了门,一脸疑惑地看着门外的她。她走进去,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看着他。房小明似乎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问,裴欣,你又怎么了。裴欣听到自己干燥的声音,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缺水分,她似乎很久没有喝过水了,她周身都是干涩的。她听到自己说,房小明,你愿意娶我吗?房小明不说话,看着她。她又问,愿意吗?他说,裴欣,你到底怎么了。她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告诉我,你愿意吗?他不再问什么,呆呆地看了她半天,突然点了点头。她的泪下来了,她上前一步,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她埋得很深很深,像嵌进了他的身体里。她什么都不要了,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这一个男人的真心收留。
6
当裴欣向谢飞提出离婚的时候,谢飞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又开始抽烟,抽完一支他说,小欣,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这个情况你在结婚前就应该想到的,我也都告诉你了。其实你没必要一定离婚,我已经说了,你可以自己找个情人,我们的婚姻本身就是给别人看的。你在这样的婚姻下可以有你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干涉你的。
摆设。多么准确的词语。裴欣冷笑。挂在墙上的给所有人看的婚姻。谢飞还在继续,如果是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这不成问题。我早就说过,你想工作可以,不想工作也可以,去做些你想做的事情……裴欣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做爱,你可以吗?谢飞不再说话,抽着烟看着窗外。裴欣说,我们还是离吧,我想好了。至于你要的做摆设的婚姻,和哪个女人结婚都是一样的。
他们最终还是离婚了。裴欣什么都没有要,把房子的钥匙还给了谢飞,收拾自己的东西搬进了房小明的地下室。她仍然去那家杂志社上班,晚上回家和房小明一起做晚饭。他们商量过一年领结婚证。
黄海波再打来电话的时候,她不接了。其实很多时候她仍然在思念他,但她告诉自己他们之间从那个晚上就结束了。他把她一个人抛在了天津而去投奔他的家庭,她不能原谅他。再不能。她强迫自己不再和他有任何联系。删了他的号,再到后来干脆换了个手机号。她想,要失去联系就彻底些,不要给自己死灰复燃的机会。现在她和房小明天天要见面,但是,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发现她从来不会去思念他,见了他她也没有喜悦与快乐。当他抱住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没有一点点的激动与幸福。她又一次告诉自己,她根本不爱他,还是不爱。可是离开他吗,不,不能。她想象不出离开他自己会怎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了吵架。说是吵架其实是她一个人在向他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脾气。她奇怪自己怎么找到这么多发脾气的理由,任何一点事情都可以被她无限扩大化。他的每一点言行在她眼里都可能变成发脾气的借口,她前一分钟还风平浪静,后一分钟就可能要歇斯底里地爆发。爆发完后她还要用赌气的方式和他几天不说话,直到他三番五次的几乎求她的时候她才罢休。做爱时她不开灯,她不看房小明的脸。
渐渐的,她习惯他们之间的这种方式了,似乎吵架成了他们之间的主要内容。有时候她也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慈悲一点。但到下一次的时候她还是照旧,她惊恐地发现,她停不下来了。后来有一次房小明似乎受不了了,说,你为什么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她惊讶,他竟然这样和她说话,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反抗的。她有些愤怒,他怎么可以反抗?她决定不理他。房小明似乎确实是伤心了,两天没理她。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她在这两天里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她怕他真的离开她。她泣不成声地哭着,问,你真的不爱我了吗?房小明说,爱。我还是爱你。可是我觉得很累。她怕了,她感到他也是有底线的,也不是一味忍让的。她急急地说,我以后不发脾气了,好吗?接着她又哭,其实我不想和你发脾气,可是我就是管不住我自己,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你难受的时候我好受吗?我也很难受,我和你一样难受。她说的都是真的,每次吵完她也很难受。可是她还是无法克制地想发火想吵架,这其实是一个虐待自己的过程,她像吸毒一样迷恋着这种折磨自己的畸形的快感。她经常在吵完就后悔,看着他一脸无辜地离去她觉得很难受很想哭,可是到了下一次她还是照旧。
她想努力对房小明好些,可是她发现她还和从前一样,她便想,没有爱情,始终没有爱情。没有爱情就这样吧。可是和他分手后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她感到无比的烦躁,似乎必须做些什么事情来平息这些烦躁。有一天下午她突然把房小明从公司里约了出来,他们在一家幽静的咖啡厅见了面。他问,为什么不回家,要在这儿见面?她不回答他,却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咖啡,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总是吵架?因为我们不像别的恋人一样是因为相爱走到一起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基础。我们仅仅是因为需要就走到了一起,我需要你的爱,而你是因为寂寞需要谈一场恋爱。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接受你,我一直在努力,可是我做不好,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我……房小明一直看着窗外,她不敢看他,这时房小明转过脸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他说,那你为什么说愿意嫁给我?她喃喃自语,因为,你是真心的。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突然房小明站了起来,他说,既然你决定了我就不勉强你了。你多保重。说完他向外面走去。就在他要走出去的一瞬间,她终于清醒了,他真的要离开她了。她猛地站起来,尖声喊着,站住。房小明停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她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疯了一样追着房小明,追上了。她死死拉着他的胳膊,满脸是泪却笑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爱我吗?房小明不说话,也不看她,使尽全身力气往前走。她更小心地近于祈求地问,啊?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的,对吗?房小明自语一般说,我们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急得语无伦次,不,不,都是假的,我不要和你分手。房小明抽出胳膊,继续往前走。她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你真的不要我了?声音很干很涩,像什么东西被撕开的声音,很多过路人停下来看着他们。房小明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她站在那里,浑身发着抖,努力对他笑着,她从没有这样努力地笑过。她使劲地笑着,泪水却汹涌地挂在脸上,似乎停不下来了。房小明向她走去,看着她满脸是泪的笑容向她一步步走去,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哭了。他把她抱在怀里当着人来人往哭得无所顾忌,哭了好久他说,我为什么要从大一就爱上你。
7
冬天的时候,他们终于决定领结婚证,在元旦的时候办个简单的婚礼。领证前他们去婚检。就在那天,检查完之后,医生表情有些忧虑地告诉裴欣,我还是直接和你说吧,你患了乳腺癌。不过是早期,可以做手术。医生把可以两个字说得很随意,很淡。但还是强调了那两个字。他说完似乎想安慰一下裴欣,他又说,现在得乳腺癌的女人越来越多,年龄也越来越小。前段时间有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子已经到了中晚期,你这发现得早,做手术是可以的,关键是心态要好。现在的人,生活压力太大了,自己要想开一些事情。癌症和心情有很大的关系。
元旦很快到了,他们没有领结婚证,也没有办婚事。他们把攒下的所有准备结婚的钱都用做了手术费。裴欣在病房里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前,然后她失声尖叫了。那里缠满了纱布,纱布下一片平坦,什么都没有了。
接着是庞大的医疗费,钱不够,房小明开始四处借钱。房小明每天三次过来给她送饭,他突然瘦了很多,脾气也有些焦躁起来。裴欣开始接受六个疗程的化疗。到第三次化疗时,她的长发已经全部掉光了。房小明给她买了两顶假发,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他坐在床边说,你看这顶长发一定是你喜欢的。这顶棕色的短发我觉得也很漂亮,我大一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长发,其实你换个短发也是很漂亮的。她默默地看着,然后把那顶棕色短发戴在了头上,她不照镜子,只问他,好看吗。房小明点点头。她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她说,谢谢你。化疗结束之后,裴欣出院了。她辞了杂志社的工作,在家呆着养病。房小明白天上班,早晨上班走之前给她做好午饭,晚上回来给她做晚饭。裴欣早晨睡到九点,起床后去跑步,她学会了打太极,每天和一群老头老太太在一起打太极。上午看会儿书开始吃午饭,然后一下午睡觉,睡醒的时候,房小明也该回家了。晚上,他们看着电视,看着看着她就在房小明怀里睡着了。房小明忙得没有时间收拾房间,裴欣也不去收拾,书扔得到处都是,房小明也不管她,就由她随便扔。那些书随手拣起一本,都是关于佛教的书。
夏天的时候,裴欣身体稍好了些,但还是很容易犯困,体力不支,一吃午饭就得睡觉。因为长期服用激素,她像发酵一样胖了起来,一种虚弱而不可遏止的胖。脸变得浮肿苍白,以前的清秀之气完全消失了。头发长出了一些,不需要再戴假发了。只是短短的,看起来有些像男孩子。她两个月要去医院做一次检查,医生说,需要一个过程,要慢慢观察。
一个晚上,房小明回家的时候买回来很大一束玫瑰。在裴欣往瓶里插那些花的时候,房小明突然问,明天我们去领结婚证,好吗?裴欣像是没听见,继续摆弄那些花,半天才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平静地问,想好了吗?房小明点点头。裴欣就不再说话。第二天从登记处出来,裴欣说,我们不坐车,走着回去吧,今天的空气真好。两个人便一路走着。走了一段路,裴欣开始出汗喘气,她对房小明说,我走不动了。房小明说,来,我背你走。
房小明在熙来攘往的北京的街头背着臃肿苍白的裴欣一步步向他们的家走去。裴欣闭着眼睛,安静地伏在他背上,不去看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像什么也没看见。房小明说,老婆,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
责任编辑 吴 琼
插图高兴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