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万大战”对中国企业的影响

　　“宝万大战”其实反映了两个时代的碰撞，万科代表了“工商业时代”的传统产业，宝能、安邦代表了“互联网时代”的金融产业。在这种时代变革下，一般是后者无可争议地取代前者，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2015年12月中下旬，关于“宝万大战”的新闻就没断过。从各种角度评述的都有：有说王石泡妞爬山把企业玩丢了的；有说王石抨击宝能做大股东不够格的；有说宝能系是洗钱黑社会的；还有更耸人听闻地分析两个财阀背后谁是谁的“赵家人”的；当然也有老王铁哥们娓娓道来“温情话”的；事件主角之一王石的态度也在发生着各种变化：从他第一次在冯仑办公室见到姚振华就表示他的不信任，到宝能系控股几成事实时的愤怒，又到表示坚决以各种方式与宝能系抗争到底，后来又一方面与众多证券公司接触，另一方面又放出和缓口气：“我是很尊重潮汕帮的，特区帮、深圳帮大家都是为深圳做建设的，宝能、华润、万科都是深圳帮，都是一家人，不应该内斗。”云云，弄得大家一头雾水。目前这个话题已经被狂轰滥炸得不能再“烂”了，但是笔者认为，事件本身似乎已经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此事件对我们深化改革中的国家有什么影响？对处于重重困难中的中国企业有什么影响？我们可以选几个普遍关心的问题探讨一下。

　　“宝万大战”背后体现的是资本的力量

　　虽然王石以往是一个有格局，有眼界，有品位的企业家，可这次明显是“情怀输给了资本”。我们看到，当王石见到姚振华时，尽管姚一再表示很欣赏王石对万科管理的规范性，以及企业文化的高度，并表示即便他真的成为控股股东，也不打算对现有管理层有什么变动。此时的王石很郁闷，心里很不爽。心说：我做万科房地产做到了2000多亿，你宝能做房地产最多几十亿，你凭什么做我的老板呀。嘴上说的是对方的信用程度不够，可能会影响到万科的信用评级。其实明显表达了对宝能的不信任。双方彻夜深谈了几个小时，应该是不欢而散。最后姚振华说：“相信市场的力量。”他的话声音不大，但是确实掷地有声。

　　我们可以简单回顾一下“宝万大战”的过程。从下图可以看到几个重要股东在万科股权上的发展变化：

　　自2015年7月10日到12月11日，宝能系（蓝色）从5%猛增到22.45%，而原大股东华润（黄色）则基本没动，为15.23%，后面突然又杀入了一个安邦（红色），持有了5%。到12月18日停牌前，宝能和安邦仍然在疯狂增持，最后股权分别达到24.26%、7.01%。形势很明显，如果宝能和安邦是“一致行动人”，二者相加已经形成了控股，要改组万科董事会是分分钟的事。此时的王石是真急了，四处奔走，寻求抵抗宝能的力量。此时据说有两招可用：一是长期停牌，二是“毒丸计划”。前者是用“拖”的办法，使对方资金链断裂，致使收购失败；后者是通过向普通股股东发行优先股，公司被恶意收购时，股东持有的优先股就可以转换为一定数额的收购方股票。一旦毒丸计划被触发，其他所有的股东都有机会以低价买进新股。这样就大大地稀释了收购方的股权，继而使收购变得代价高昂，从而达到抵制收购的目的。可是长期停牌按照市场规则是不容许的，一般只能因公司重大重组等事项向监管机构提出申请，申请批准后原则上可以停牌三个月。而“毒丸计划”在摊薄大股东股份的同时，也摊薄了中小股东的股份，实际上是侵害了中小股东的利益，操作的难度极大。结果是这两种方法均不可行。就在王石几乎走投无路之时，“贺岁大片”发生了惊天大逆转：12月23日晚，万科与安邦同时发表声明，相互承认相互支持，安邦与万科站在了一起，宝能控股万科的局面没有形成。最令人担心的一劫，万科似乎是躲过去了。这种谁也想不到的结果一般只在大片里发生，这次在现实中发生了。原本很多人猜测此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蝉与黄雀站在了一起，螳螂傻眼了。

　　这个结果虽然不能说“宝万大战”就此落下帷幕，但如果不出更大的意外，应该说万科的原架构是暂时安全了。与其说万科“赢了”，不如说万科“从了”，真正的的赢家是安邦，它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万科“战略股东”的地位。而宝能也不是输家，它也可以通过变现实现它的价值，实实在在地从万科身上咬到一块“大肥肉”。而且此一战等于免费做了一个特大广告，大大树立了它的品牌知名度。正当所有人都认为王石要为他的一些失误买单时，社会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至少使得他为了“坚守价值观”而战的阵地暂时不会被人剥夺了。痛定思痛，暂时安全的王石应该回过头来，反思自己的问题。至少在大战爆发时，他那种乱了阵脚，病急乱投医的某些做法是不是欠妥呢？不管怎样，无论宝能，还是安邦，在增持万科股票时的做法是合规的。我们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安邦最后这下子，宝能真的控股了，重组董事会了，你老王也没什么脾气，只能愿赌服输！记得笔者在谈“黄陈股权之争”时，说到一点：陈晓所做的一切都是合规的，他在董事长位置上按照自己的想法引入战略投资者，改组董事会，设计国美新的战略蓝图没有任何不对。只是最后一刻输在了社会舆论，或者说输在了传统观念上。陈晓出局了，董事会回到了黄光裕手里。那个案子的结果是没按市场规则出牌，陈晓是不该输的。回到本案，这次王石站在了黄光裕的位置，也许，黄光裕的道德标高与价值观标高跟王石不好比。可在这件事上，“道德”的力量是很弱的，我们不能以谁的道德水准高就“铁定”他在那个公司做主。唯一的标准是法规与资本的力量。中外历史上，“高级”公司被“低级”公司吃掉的例子太多了。当年，拥有巨多核心技术的老牌计算机公司DEC（戴克）被攒机出身的“土包子”Compaq（康柏）给吞了；血统高贵的瑞典小姐Volvo（沃尔沃）被中国农民大叔吉利给收成二房了；还有众多名门豪车（奥迪、保时捷、兰博基尼、宾利、布加迪等）都被德国中低端品牌大众收归了旗下。在所有这些案例里，没人跟你去讲什么“道德”和“价值观”，谁的资本力量大，谁的经营能力强，老大就是谁的，没商量！这些确实是值得王石认真反省的。

　　“宝万大战”后如何正确看待万科

　　很多房地产大佬都非常尊敬王石，冯仑就写过文章“学习万科好榜样”。这次王石落难，冯仑、任志强、潘石屹都在为他站台呐喊。万科经过以王石为首的管理层30年的耕耘，无可争议地处于中国房地产企业老大的位置。万科值得中国企业学习的东西很多：它的核心理念、经营之道、价值观、以人为本、制度流程等等。不夸张地说，万科是在中国土地上做出了外国房地产企业的水平。这也不奇怪，万科很早就以美国最大的地产商帕尔迪公司为标杆，学习它把客户细分为11个品类，能做到客户忠诚度（重复购买率）达到40%。因为万科的存在，使得中国原本很暴利、很“黑暗”的房地产市场留下了一小片“净土”。当然，人无完人，王石也有“软肋”。这次事件爆发后，王石显然乱了方寸，所有的言行，以及打算出的招都很失水准。王石最大的问题是弄错了自己的身份，他在早期股权分散后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话语权。此次事件是新晋股东与老股东的争夺，作为管理层应该是没有发言权的。在这种情况下，王石的“意气用事”，试图以一些比较超常的行为阻止宝能系的扩张，这样一是破坏了规则，二是很不符合身份，在业内留下了“话柄”。

　　“宝万大战”是两个时代的碰撞

　　“宝万大战”其实反映了两个时代的碰撞，万科代表了“工商业时代”的传统产业，宝能、安邦代表了“互联网时代”的金融产业。在这种时代变革下，一般是后者无可争议地取代前者，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基本可以认为“宝万大战”是两个时代在房地产业交锋的“前哨战”，新旧时代的交替是早晚的事。此次笑到最后的安邦系（包括宝能系）显然是新时代的代表。还有一点，房地产属于资金密集型产业，按照房地产产业发展规律，房地产与金融结合是必然规律，“金融房地产”在欧美是主流业态，典型的例如GE商业金融集团与荷兰ING集团占70%～80%业务都是金融业，或者房地产持有业务，房地产开发只是很小的一块。中国的房地产业迟早也要走这条路。所以从战略角度看，万科以及越来越多的传统房地产企业被金融业“融掉”也是早晚的事，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宝万大战”考验的是中国市场化的成熟度

　　本案发展到后来阶段，考验的除了当事者各方的智慧外，更多考验的是资本市场的成熟度，市场监管体系的成熟度，以及政府在一些制度层面会有哪些变化（比如银行理财资金或保险资金是否可以进入股市等）。也就是说，更多考验的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大环境是否比较靠谱了。如果给这部分打分的话，笔者觉得可以打个60分。一方面当事者各方（王石只代表管理层，不应该算作一方）还算中规中矩，都在按规则出牌，没有什么太出格的行为；另一方面监管体系也是照章办事，没有太多干预。证监会新闻发言人张晓军在事件爆发后就表示，市场主体被收购和收购属于一个市场化行为，在符合法律法规的前提下，监管机构不会去干预。这些均表明中国在市场化经济方面是有进步的，比起前些年成熟了一些。

　　中国改革开放已经步入了最艰难的阶段，人民币国际化、国企改革、去产能、去库存、创新增效、企业转型，每条都困难重重。从去年下半年以来很多企业和企业家倒下了，可见改革难度之大！有些企业都曾是改革的“排头兵”，现在倒下成“先烈”或“准先烈”了。万科不太一样，倒不是它自己出了多大问题，而是将被时代的潮流所吞噬。中国的优秀企业少之又少，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万科是其中的一个。我们不希望中国改革开放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几朵花都凋谢了，而是希望更多地涌现出新万科这类企业，一方面保持着原优秀企业的特征，一方面兼具新时代的特征、符合时代发展潮流。当这些新晋优秀企业成百上千地出现时，那才是中国真正理直气壮地坐上全球经济老大位置的时候！

　　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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