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文达：中西文化的双向挑战

　　谷文达，中国当代艺术的“海外四大金刚”之一，上世纪80年代早期，他用错位、肢解的书法文字做水墨画，借此挑战正统体制，并影响了后来的中国当代艺术家。1987年他移民美国，创作了大规模的装置作品，此后，他还用人发和胎盘粉创作各样装置和行为艺术，试图探索多元文化、全球化的主题。近期，他创作的《孝道》装置艺术和行为艺术系列作品于佛山岭南天地内首次展出。该系列作品，不仅表现了中国传统核心文化之“孝”，艺术家也希望借此向年轻人倡导复兴中国文化传统，并期引导年轻人如何将传统文化转化为当代人所需要的新力量。艺术家这系列作品的最终目的还希望能建立中国大众的当代艺术日，让公众成为当代艺术的参与者，让艺术真切地走入大众的生活。

　　“85思潮”中的批判与自我完善

　　浓密的眉毛，沉着的玳瑁眼镜，前额板寸，脑后挽起长发马尾的发型，再配上简约的衬衫西装，让谷文达看起来除了富有艺术家特色外，还颇有一副民国文人的风范，然而在此文质彬彬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对艺术文化勇于挑战的心。谷文达24岁师从于传统笔墨功底深厚的中国著名现代画家陆俨少。从老师处谷文达习得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关注、理解与研究。这为日后其挑战正统体制创作当代水墨艺术、装置、观念和行为艺术奠定了基础。

　　谷文达谈到早期在“85思潮艺术”运动他的创作历程时认为自己总有反潮流的倾向。20世纪80年代，“85思潮艺术”运动在全国发起并发展得如火如荼之际，当时艺术家们大部分无不在搞群体运动和全盘西化。然而，出身在保守势力强大的中国画系的谷文达，与当时大多来自于美术学院的油画、雕塑、工艺系的前卫艺术家不一样。他独特地以个人方式介入了此次艺术思潮，并认为“全盘西化”的思想主流仅是运动的过程，而非目的。他带有批判精神地以西方的当代艺术来破坏中国传统艺术，同时亦以中国的传统艺术审视西方的当代主义。受“文革”大字报中错体字记忆的触动，他一反传统水墨书法的成规定律，以错位、肢解的书法文字元素创作实验水墨作品，成为当时引人注目的中国前卫艺术家。1987年，谷文达移居美国，在“叛逆者”的路上越走越远。对现代生物基因学的浓厚兴趣，使谷文达大胆尝试与人体材料有关的作品，从1993年开始创作跨人种、跨文化、跨国家的艺术计划《联合国》系列作品。

　　谷文达的人发装置作品，就如同是一个庞大的枢纽系统，为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文化、艺术、历史、人种、情感等搭建了一个交流碰撞的空间，将永远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实现的人类大同世界的乌托邦在他建构的艺术世界中实现。《联合国》系列作品已被视为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和国术时代的象征性与重要作品之一。

　　此外，谷文达还创作了通过中西语言的转化，来探讨艺术转换性的《碑林--唐诗后著》；富有中国文化侵占西方世界意义的“天堂红灯”计划；将“中国汉字书法观念与形式”改造项目和东方园林公共艺术形式相结合，从而构建出一种植根于中国本土的未来城市生态美学中新型的绿色艺术生活模式的《中园》等作品。

　　打破中国当代艺术的孤儿现状

　　2014年5月11日（母亲节），谷文达专门为广东省佛山市创作了大型公共参与的行为艺术和装置艺术系列作品《孝道》。他还借着在母亲节以“孝道”为主题推出的首个“大众当代艺术日”。作品《孝道》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天堂红灯•祭”孝道塔楼，灯笼塔像一个有机型不规则的生命体往上升。第二部分是用佛山人的头发制作的一件“孝道”的头发装置作品，在全国保护建筑的元吉黄公祠里陈列。第三部分则是1060位佛山市小学生身着中国墨色孝道词样的红袍，在1000平米的红绸缎上书写儒家经典孔子的“孝经”，并剪发血缘基因祭祖。

　　此次的艺术活动是谷文达全球艺术计划现场最大的一次创作，同时也是《联合国》系列作品的延续与扩延。

　　当问及此次艺术项目计划及倡导“大众当代艺术日”的意图时，谷文达表示：“此次活动旨在于打破当前中国当代艺术的孤儿现状。中国当代艺术发展30年至今仍然是舶来品，与公众隔着一层不可解的面纱，因其晦涩难懂而使公众被迫望而却步，而当代艺术家所有的观念表达都来源于对当代生活的思考，但却不被公众所了解，这难免是个悖论。这与目前中国的教育体制、政府对当代艺术的支持度，以及群众基本审美品位没有衔接等因素相关。我认为艺术与企业、政府合作很重要，前卫艺术不能光是评判、骂街，需要对公众有正面的引导。如果这部分工作一直不做的话，当代艺术就永远只存在于时尚藏家的圈子中，成为他们把玩的小玩意，成为很苍白的一部分。不能让中国当代艺术成为无本之木，只是在精英圈子里面，必须要大众化、大众参与，政府、企业的支持度和民众的欣赏度才会提高。同样地也如前段时间在上海著名收藏家乌里希克呼吁当代艺术需要和政府对话一样，对话就是一种参与，当代文化应该有这种包容性，能够和政府对话，也能够和民间对话，只有这样才能主动出击变成一种主流文化。另外，我的作品不只是纯粹孝敬，而将其衍生至重新审视和关注中国的传统文化，回归至我们自己文化的遗传基因。‘孝’只是一个引发点，并不是重新将《孝经》复兴，而是想要年轻人对自己的文化重新认识、再开拓，变成当代人所需要的新力量。”

　　世界格局的中国当代艺术何去何从？

　　长期在国外的谷文达在艺术创作中挣脱了西方主流文化的挟持，没有依从纯粹西化、纯粹国粹或东西合璧的三种常规方式，而是立足于中西文化的双向审视与挑战中。这些都是促使其在艺术富于实验性和观念突破，奠定其在中国当代艺术史，甚至世界当代美术史中的实验性地位。当问及其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看法时，他认为：“中国这30年发展得很快，有潜力，有它的可能性，但从整体来看还处于原始积累的阶段。

　　当代艺术是与整个社会文化环境处于同一层面上的，不可能脱离社会环境而一枝独秀。中国目前是体量大，5000千年的文化渊源有足够的震慑力，但在质量上仍需要提升。此外，艺术界还是与经济、文化有关系，什么样的政治平台就会有什么样的艺术。中国艺术家即使到国外，还是中国艺术家，不可能抛弃中国这个平台。在世界艺术舞台中会有潜在的文化政策，除了占统治地位的英美艺术外，其他的实际上还是处于边缘，中国总是处在大边缘范围。”“中国当代水墨方近年的热度和2008年前后油画的热度差不多，这有市场的原因，也有中国自身发展原因。但中国水墨画在国际艺术舞台中有一席之地，也有可能是因为从审美独立的角度，整个美术体系的角度等能够形成与油画对话的绘画语种也就只有中国水墨画了。世界没有任何一个画种能成为交流的平台。所以，我认为中国水墨画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应该会有非常重要的话语权，但重要到什么地步，就要中国自身经济、政治、文化的发展实力。”

　　文：Joan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