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夜半负山而逃。谁问过他为何要背负这座从飞来处飞来的无名峰。同样,也没人关心过,一个盘子为何非要装载那个油腻而灼热的世界。奇怪的是,斯蒂凡诺从小就能看到这些无形的痛。他说,盘子应该变得更快乐。
序曲
西方用“现代化”射击术打开东方之门后,发生了什么?
中国人试图让从前只说希腊话的西方思想换上华夏衣冠,而来自欧洲的天才们也开始想象中国的山青泉涌。
(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一篇进展非常顺利的比较文化论文。)
但我们突然打算丢掉所有铺垫,直接把聚光灯打到今天的主角身上。
介绍一下,他叫斯蒂凡诺·乔凡瓦尼。
他和中国的关系,后面的文字将露出一鳞半爪。
但那些来自更深的时间层次的秘密,比如“他是唐德宗的后裔”之类,恐怕很难在阳光下显现。
李唐干君何事
有读者实时回复:“可以乘坐时光机回到唐朝探个究竟。”
这个建议很好。
首先,我们假定有这种东西存在。
继而,我们将首先乘坐时光机回到斯蒂凡诺的童年。
也许在那个时空里有一条路线可以一直上溯到唐朝,但我们的选择是顺流直下,看看他的人生里发生了什么。
蜗牛角上
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小斯蒂凡诺回到房间,翻开了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一直做着到树上居住的梦。
在树与树之间游走,永不回归地面。那真是一件很酷很酷的事儿。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对盘子着迷。
在他看来,盘子天生就属于空中,可是却偏偏成了食物的“居所”——人们借由进食这一行为世代存留于大地之上。
每一次食物由生变熟,都会第一时间被移置到盘子中,然后,主妇小心翼翼地将它和自己的笑容一起送达家人的眼前。
或狼吞虎咽,或细细咀嚼,最后,盘子上只剩下激情过后的残渣。
它们再度被洗净,纯白得有如小孩心中的天使,并——默默等待着下一次回归凡俗。
野火烧
斯蒂凡诺被如此跌宕的命运深深震撼了。
他意识到,盘子就是世界之中与世界之外的中介。
像魔术一样包罗万象,又一无所有。
从那个时候开始(还是这个句式),他“下树”了。
有没有一场浪漫决绝的烧毁卡尔维诺书籍的仪式,我们无从得知。
但斯蒂凡诺的妈妈注意到,儿子总是在看到食物端上桌时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
她当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小斯蒂凡诺心里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苔藓!苔藓!”
改变色彩
茨威格问:“是什么让他看到了纯白的盘子里恣意生长的苔藓呢?”
阿多诺补充道:“这个人就像是奥雷里亚诺·布恩迪诺上校啊。”
他注定要在雪山里放一把火。
乌尔苏拉的起名术
像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一样,斯蒂凡诺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选择了离家出走。
当他重新出现在那些“我认识小斯蒂凡诺”的人的视线里时,他已经须发皆白。
人们说,他是天才设计师、色彩大师。
斯蒂凡诺没说什么——那些因为世人的褒贬而让肩颈焦灼的日子早就成了过去。
他给这个久违了的世界带来了他设计的Girotondo盘子。
齐一变,至于鲁
斯蒂凡诺说,Girotondo是很可爱的。
“很快乐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没有任何征兆地,他突然仰天大笑。
这爆炸般的声响让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这和他们印象里那个有点忧郁,有点古怪的小斯蒂凡诺截然不同。
“我想让那些承载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盘子,变得简单一些。”斯蒂凡诺又说道。
Chin Family
斯蒂凡诺在这些好奇的故人面前谈起了中国。
但很遗憾,没有一个字是关于他的神秘身世的。
乾隆皇帝的一幅画像给了他灵感,于是有了风靡世界的“清宫家族”家庭用品系列。
人们看着这些咧着嘴笑的可爱物件,也跟着乐开了怀。
答三十年前的旧梦
这个时候,台下突然有人举手提问:“茨威格的那个问题,您能回答吗?”
斯蒂凡诺顿了一下,说:“再过两年,我就会衰老到将苔藓忘得一干二净了。”
假象
人们会一直看见盘子飞舞。
他会越来越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