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来的无尽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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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2-02-02 13:43
在柏林墙倒下的1989年秋,美国作家弗朗西斯?福山提出历史终结的观点,观点指出未来最主要的威胁将来源于按部就班生活的百无聊赖。一个新的、与众不同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事实显然并非如此。随着前苏联解体,各种冲突和巨变随之而来,例如发生在高加索的战争和俄罗斯经济大萧条。
从现实主义角度来看,单一的事件可以标志人类冲突的结束的这种观点很荒谬。持这种想法的人深信一个神话——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人类终会形成一个统一的体系和价值观。这个过程可能缓慢而且崎岖,有时候还会走下坡路,然而总会形成一个文明的政府体系让全人类都可以和平、幸福地生活。
如果你也相信这个神话,那么它看起来就是事实。对于那些认为历史已经终结的人来说,他们会因此感到心境平和。事实上,历史已经在重现了。但是因为它再现在不同领域,所以很多人很心安理得地认为过去的已经都过去了。
在今天有一些类似的事情正在发生着。二战后在欧洲重新建立的体系可能会解体,很多人认为这种想法太可怕而不敢正视和思考。
欧洲70年类似人生轨迹
历史表明,突发性的变动相对来说很少,但我们可以把欧洲大陆在过去70年里发生的事情当做一个人的生命轨迹来看。除了瑞士人外,每个正常的欧洲人都经历了多个相当不同的政府体系。
几乎所有的欧洲国家,都曾在一段时间内屈服在纳粹的统治下。过半的欧洲国家从纳粹主义转向共产主义的过程中只经过了短暂时期的民主政治。而这一半中的绝大多数国家在冷战后又实行了民主政治。
在这70年里,改变的不仅仅是政治体系,法律和银行系统也随着国家货币政策经过多番修改。也就是说,在一个正常人70年的生命时间中,整体框架经过了多次的改变。从任何历史学的视角来看,这种不连续性都是正常的。
从二战结束至今,至少西欧一半的国家经历了一个稳定的时期。要想试图去理解生活在不连续的年代是什么样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阅读那些经历了这个过程的作家所写的作品。作家阿瑟?库斯勒就是其中的典型。
他于1905年生于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的一个富裕且受过高等教育的家庭,成长阶段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混乱时期,那时中欧和东欧俨然是一个国家和种族之间的战场。
随着经济从通货膨胀到通货紧缩,最后再到恶性通货膨胀,出现了大量失业,中产阶级遭到严重破坏。
渐进发展是乌托邦
由于温和的政党没有能力去控制局势,所以开始涌现出很多极端主义政党。旧秩序不起作用了,新的可替代的秩序还没有建立起来。稳定、渐进的发展是以存在稳定的机构和共同的价值观为前提条件的。
处于内战中的欧洲没有这种条件,所以渐进发展就成为了一种乌托邦。库斯勒开始相信只有大的剧变才能促进发展,就这样他成为一名共产主义者。
他开始在欧洲和前苏联之间进行危险的旅行生活,曾被希特勒扶持的西班牙政治首脑弗朗哥的军队所逮捕,在即将执行死刑的关头因同一名在共和党人手中的西班牙民族英雄交换才得以获救。
在被释放后,他定居法国。二战爆发时他被关押在一个集中营里,在通过加入法国军队中的外籍军团并迅速退出后,他经由北非逃到了英国。
库斯勒的书籍《人类的渣滓》(Scum Of The Earth)出版于1941年。该书描述了他亲眼目睹法国沦陷后向纳粹投降的过程。为了形容这种瓦解,他用昆虫来进行比喻。
书中他写道当他听到法国的一个小镇色当,在那里英法联军阻挡不住德国军队的进攻时,他仿佛在读比利时作家莫里斯?梅特林克写的《白蚁的一生》。
梅特林克是这样描写白蚁的:“它们的工作是在寂静中完成的,哪怕再灵敏的耳朵也不一定能听到百万只白蚁咀嚼的声音,这些咀嚼足够摧毁房子了。”
“当房主离开5到6天后再回到房子的时候,房子的一切看上去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他准备找个座椅坐,结果座椅塌了。就在要摔倒的时候,他试图抓住旁边的桌子来保持平衡,结果他只能抓住了一些脆片。他只能去依靠房子里的中立柱,一经碰触,柱子连带屋顶就倒塌了,只留下弥漫的灰尘。”
当库斯勒听到色当疏散的消息时和那位房主看到房屋倒塌是类似的。“这时我们的座椅开始垮掉了。接踵而来的就是房屋开始摇晃和倒塌,所能碰触到的地方都变成了尘埃。”
库斯勒因试图寻求一个人类问题的整体解决方案而遭到了批判,他自己承认具备这一特质。他开始意识到一个事实——他所身处的文明正经历一次生死攸关的危机。作为一个共产主义者,他扮演的是资本主义死敌的角色。但是从深层次上来看,他试图通过共产主义来复兴资本主义。
对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欧洲,实现有序的演进是不现实的。库斯勒认识到了这一点,而且冒着生命危险行动着。他的缺点并不足以妨碍他成为一名英雄人物。
紧缩政策难救欧洲
很多人认为不断演进是开放式的,而乌托邦则是一个静态的理想状况。实际上,两种观点都假定有个稳定的社会形态且不会再有冲突。
理想的形态不是一成不变。马克思同样不知道共产主义未来具体什么样,只是他相信导致人类冲突的根本原因随着资本主义的消失也会消失,从这个角度来讲他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思考者。
那些深信社会是渐进的人在不断提倡改革的必要性时,也假定人类根本性的冲突会消失。和马克思一样,他们认为周而复始的斗争会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一次彻底的社会变更。
理想主义者和持渐进观点的人是在用不同的方式来期待历史的结束。
对待当前欧洲危机的反应也表明人们依然持有乐观的想法。很多人认为历史性的灾难只发生在上辈子人的身上。
那么请退一步从更超然的角度来看待现在欧洲的形势,很明显在现存体制中找不到一个解决方案。就像库斯勒读到的关于白蚁的书中那样,欧洲的结构已经被债务侵蚀掉了。不管欧洲的决策者们向哪里寻找支持,中央柱子都会摇晃和崩溃。
领导们坚持认为,除了去尽力支撑这些已经被深度侵蚀了的上层建筑外别无它法,因为这些建筑一旦倒塌必然带来金融和经济的巨大震荡。也许这样是可行的,但是去努力支撑从内部都不稳定的结构只是推迟了一个巨大的瓦解而已。
每个乌托邦式的计划终究会遭遇失败。当欧洲计划以良性改造为开端时,它就已经成为乌托邦式的计划了。对它进行改良所作出的努力只会加速它的灭亡。
讽刺的是,为了控制欧洲债务危机所采取的紧缩措施正在缩短资本主义的寿命。减少共同服务设施、野蛮的养老金制度以及普通工薪阶层负回报、零利率的税收政策,不如恶性通货膨胀和高度供货紧缩那般具有破坏性。
但是,绝大多数人没有社会保障,年轻人没有就业机会,这种状态同欧洲在70年前所处的状态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统治者们看似在以牺牲大多数人的生活保障为代价在拯救银行系统。当人的生活保障不存在的时候,银行系统还有生存空间吗?我们拭目以待吧。
对于那些坚信演进的人这是令人沮丧的。但是当脱离世俗的乌托邦神话后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好沮丧的,某种特定结构的崩溃终究不是世界的终结。
很明显,如果不痴迷于历史的终结就会感觉好多了。冲突永远不会停止,人的智慧、适应力和勇气也永无止境。
我们倾向于期待一个没有动乱的理想状态,福山对这种状态进行了预想。
福山承认,这还不是一个完全吸引人的版本。生活在对未来的恐惧和生活在对未来的希望中同样让人麻木。不管哪种方式,我们都生活在想象未来的阴影下。
很多人觉得,如果不怀有未来会更好这样的信念的话,他们的生活没有办法前进。但是如果我们指望未来对现在的生活赋予意义,当下实现的意义就缺失了。
我们所面临的任务和以往的人所面临的任务没有什么不同——在不断出现的困难面前过得更好。值得开心的是,末日永远不会来临。期待终结是没有办法活在当下,只有当下才是我们拥有和该去珍惜的。■
约翰·格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