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江而上,顺流而下--钱塘江记(二)

  • 来源:江南
  • 关键字:钱塘江
  • 发布时间:2014-08-19 13:33

  海宁,钱塘江在此入杭州湾。辽阔而激荡。大潮呼啸。海非静,地非宁。名海宁。心想,在此地,面对汹涌潮水,面对激荡大潮,而心应永远宁静如镜,故而名海宁。在海宁,经济大潮汹涌,宏大的中国皮革城矗立的国道边上, 1993年至今,整整二十多年,乐清白溪、芙蓉一带的人,在江苏、上海、山东、安徽、江西等地经营皮衣,常到海宁硖石与长安镇购进皮衣再运到售卖皮衣所在地。这情形一如大海反哺江河,大江反哺支流,中国经济大潮冲刷着中国的几乎所有城市乡村。海宁的“中国皮革城”与乐清在外经销皮衣的人们联系密切。海宁皮革基地的成品制品源源不断地流向在全国各地商城的乐清人皮衣经销专柜出售。这是我当时间接对海宁的记忆,因为1993年,我也与妻子一起在江苏承包柜台经销皮衣。每到海宁的皮衣抵达我所在的商城,打开外包装,浓烈的皮革气息升腾起来,使我无端地兴奋。我喜欢皮衣滑而细腻的手感,这些皮衣表面,有着柔和的亚光,针脚深深地勒进皮革表层,当手指从上面经过,纱线的小小的阻碍令人感动,也因此令人安宁。这是我的最早的有关海宁的事物印象与感受,它竟是海宁生产的皮衣,竟是有关我个人的经济建设及生存大计。两年后,我不再经销皮衣,退出了皮衣经济大潮。但是,我的家乡白溪一带外出经商的当年的青年人如今的中年人以及新一批的青年人,也包括老家上林村的外出经商的青年人,他们大都继续经销海宁皮衣,成为了海宁经济大潮中的一分子。这二十多年来,我留存的一件皮衣,因为保养疏忽,皮革已经发硬,表面光泽暗淡,而海宁的皮革经济活力依然。

  皮革带给海宁的是一个动态的海宁。在皮革城外部,我看到喧嚷的、快捷的、焦急奔走的人们,一如我二十年前的模样,人处于经济行为之中,就会被时代的大潮裹挟着往前走,你若走得慢了,则很快就会落伍于时代,就会被经济大潮所抛弃。这种动,是时代的步伐,有时来得迅猛,有时拒不讲理。海宁皮革城,由当年另一处的综合性批发市场,移到了如今规模宏大并已经分区细分品类设置。进得内部,已不见当年汹涌的物欲与经济欲望那种外在的喧嚣。整洁的分区,被管理得井井有条,皮革制品精致漂亮。因皮革城的宏大,人们的欲望被分散到了各个分区、角落,而交易金额远比早年巨大。一如奔腾的钱塘江进入辽阔的杭州湾,开阔无比的入海口分散了奔腾的巨量势能。而更强大的大潮却在后面,当海潮回涌进杭州湾,其壮观震撼世界!以此来隐喻中国的经济大潮一点也不为过。汹涌的潮水变成了广阔、强劲的暗流,力量或许更加强大。我想,正是中国经济大潮的回涌,才使得海宁皮革业经久不衰,挺立潮头。

  经济是海宁动感强烈的时代特征,汹涌大潮是海宁钱塘江入海口地理特征。这是强烈动感的海宁。

  就个人而言,我更加喜欢海宁的另几处安静的旧地。

  海宁保存了两处旧地,一处是南关厢街,一处是横头街。南关厢是南关厢位于海宁市硖石镇的东南部,北起大瑶桥,南至塘桥弄,东为洛塘河。明末抗清义士周宗彝为抗清而设置原本的四座关厢,现仅存南关厢。清中叶,南关厢地处米市中心的南部而兴旺,抗战时期,日军侵占而经济衰落,解放后,南关厢建筑多收归国有,作居民住房。

  我们来时,南关厢古街已基本整修完毕。居民还未搬入。洛塘河水在缓慢地流,河面无一丝波澜。而我在想象未修葺以前的情形。安静,自由,随和,世俗,真实,自然。许多人家门前都贴着鲜红的门对。南关厢古街与钱塘江中游的兰溪古城相比,显得冷落寂寞,也许是国有资产的原因,在修葺期间,大部分住户暂迁出本街。他们暂时迁出的同时,也带走了原有的生活活力,留下现在南关厢街的寂寞与冷清。一段时间后,这里修葺完毕,原先暂迁出去的人将会陆续地迁回来住。但是,迁回来后,那时的南厢关街,将被当地镇乡政府打造成了旅游文化一条街。原先的原住民将成为街面小商小贩。我想象,白天人声嘈杂,街里的居民们忙碌着吆喝卖赚不了几个小钱的小东西,如若一时卖不出去,焦虑就会因此而产生。原先的南关厢街的自由、自在,带有闲情无聊也不乏有趣的时光将不再重现。

  与南厢关街相比。东山脚下的横头街,则显得陈旧而自然。这里也有许多人迁走了。街面相对冷落。横头街一面临水,枫杨树抵近河面。街面上的平房,瓦背上生长着成片的瓦笋,暮春时节的瓦笋,满眼嬾黄,用盎然的生机衬托着旧房的清冷。

  直线距离两百米,就是海宁繁华的新街区。而横头街则是海宁这个城市的记忆。海宁的更深远的记忆是干宝、顾况、王国维、徐志摩、穆旦。十余年前,我的那次海宁之行,盐官、干河街39号、海神庙、青年旅馆、长途汽车站。它们把现在的与过去的时代混合在一起。我来到原先的长途汽车站对面,青年旅馆还在, “青年旅馆”四个大字的霓虹灯在夜色中能远远地看见。我在另一组文章中描写过这个十多年前的青年旅馆:

  青年旅馆的这种气质被它的斜对面的汽车总站对应和延续着。汽车站里各种各样的大客、中巴、小面包、摩托车,在互相吼叫移动。突然地加速、减速。它们把青年旅馆的气质延续到了发动机、输油管、滤清器、齿轮厢上。还有语言混乱、去向无定、旅程相互交叉、骗子和乞丐交替出现。从青年旅馆八楼看下去,扇形的车站候车大厅和后面的停车场,似乎是静止的。汽车的移动缓慢而无声。行人四肢小幅度地摆动着。而四楼的网吧有几台电脑开始突然地掉线,邮件突然地窒息,消失。洗手间的排风机突然地吼叫起来,抽烟的通宵上网的青年语意含混。在这时,青年旅馆,一切都比白天倍加地混乱。随意发生着的事件充斥着旅馆内部。争吵,吸烟,交谈,骂娘。它们的气息波及着旅馆的许多个角落。

  那时的青年旅馆,代表了那一代青年的个性与气质,带有强烈的时代特征与时代印记。现今的青年旅馆已成宾馆,并且更多地被快捷酒店取代。我无目的地走在海宁大街上,街边夜店,九零后青年在自由地消费。他们面目清新,阳光。人手一个手机。间或互相交流一下。从前的摩托呼啸、皮夹克鼓涨、粗话响亮、满大街闲、陌生路上莫名兴奋的状态已经不再属于这一代人。这一代人基本被困在手机与网络上。但这是时代大潮--持续汹涌的经济,电子新技术的快速升级更新,生活方式的彻底改变。旧的彻底过去。新的迅捷到来。

  第二天,我站盐在盐官与萧山相对的广阔的钱塘江江面上,再次看到一队拖船缓缓驰过。它们赶在大潮之前把沙石运往目的地……

  这是中国东部--海宁潮。东方大潮汛。

  一个富有诗意的过去-- 一个紧迫而火热的现实-- 一个巨大的而快速到来的未来。

  【责任编辑 李慧萍】

  马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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