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钓三趣

　　“五一”劳动节前，我突然想起几年前在三岔湖龙家堰钓鱼的一段往事。那天同样是“五一”前的4月29日，我一天收获了9斤多鲫鱼，最大的两条差不多1斤重，鱼钓得真叫过瘾，只是钓场路途太过遥远，一路机耕道颠簸崎岖，所以自从成都到简阳的快速路通车后，很少有人还想去遭那个罪，以至于我用龙家堰的大鲫鱼再三引诱，竟约不到一个钓友跟我同去，可是钓瘾发作时片刻都按捺不住，于是我一个人驱车龙家堰重温旧梦，不想竟引出了许多趣事。

　　淘气的翘嘴鲌

　　如何在水面宽阔但鱼儿稀少的水域聚集鱼群是野钓的一大难题。我的对策是双管齐下——先重重地抛下几大团诱饵，然后拉出大团饵料抽窝，不信那些贪吃的鱼儿不来咬钩。估摸着钓点已经形成了一个从上到下的立体雾化区后，我拉出一对适合小鲫鱼吞咽的饵团，抛下钓组，等鱼上钩。

　　控制饵团大小是需要一点小技巧的，我手法还算纯熟，大小信手拈来，颇有几分得意。抛竿后，我先压风线，等浮标翻身时把鱼竿放在架竿器上，浮标翻身露出13目，又缓缓下沉到预定的3目，趁着这个工夫，我摸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一口解解渴。

　　周围的环境格外好，两只画眉鸟在身后的树丛中对唱，声音婉转悠扬，一对斑鸠则在对岸的密林中清脆地应答。暮春时节正是鸟儿求偶的时候，连不善歌唱的白鹭也结伴而行，轻捷地贴水滑翔，不想飞在前面的白鹭突然向下猛扎，即将俯冲入水的一霎那，双翅转而轻盈地平伸减速，轻巧地往水面一探头，“咕咚”一声溅起一片涟漪，随即展翅重飞蓝天。以往在水边钓鱼，我常看见翠鸟冲进水里捕鱼，白鹭从水面叼鱼还是第一次看见。

　　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我用余光看见鱼竿正缓缓地往前滑动。起初我以为是风吹的，因为鲫鱼是不会这么快进窝的，小杂鱼则根本拖不动鱼竿。当时我左手拿着瓶盖，右手握着水瓶，双手不得闲，正想将水瓶交到左手，腾出右手扶一下鱼竿时，鱼竿突然加速，猛地钻进湖面。我连忙扔掉瓶盖，伸手去抓，可哪里还来得及！鱼竿已经一点点地漂向了湖心。这个时候，我本可以取另外一支鱼竿来勾，也可以组装海竿去打，还可以向农家借船去追，随便哪一项实行起来都有效，但这些都需要时间，而此时此刻我缺少的偏偏就是时间！往年天气转暖后，我钓鱼间歇总喜欢下水游泳，可偏偏今天没带游泳裤，总不能光着屁股去追鱼竿吧？一时间，我束手无策，四下张望，附近只有我一个人；对岸倒是有老有小，人声鼎沸，可距离太远，鞭长莫及。我咬咬牙，心想不能再犹豫了，下水吧。

　　鱼竿在水面缓缓地走走停停，忽左忽右。我手上紧划几把，脚上使劲儿蹬水，好不容易要追上了，鱼竿却加快了速度，等拉开距离时，它又慢了下来，这狡猾的家伙好像在诚心戏弄我。懊恼之下，我加快了划水频率，终于一把抓住鱼竿，往空中竖起。鱼还在，只是挣扎力度不大，估计不是期望的大鱼。我一手举竿子绷住鱼线，另一只手奋力往回划，上岸后一挥竿，出水的竟是两条翘嘴，它们舞作一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果不是两条鱼，显然没有那么大的劲儿，无法拽动鱼竿。不过，它们虽是“亲兄弟”，却不能同心协力，一个往东游，一个往西奔，结果走走停停，被我双双擒获。如果它们同心协力，只怕要把我遛出一身大汗，连鱼竿都不知道拽到哪去了。

　　倒霉的鸭子

　　我左侧的湖湾沿岸生长着成片的紫藤泽兰，这个外来物种在三岔湖中肆意蔓延，岸边几乎都成了它的领地，而且还在大片大片地向水面生长，四五米远的范围内都是它紫红色的滕蔓和绿幽幽的椭圆型小叶片。紫藤泽兰在水面长得密不透风，遮蔽了所有阳光，致使三岔湖原有的各种水草几乎濒临灭绝。在成片的紫藤泽兰间常常见大团的粉红色卵块，那是另一种外来物种——福寿螺产下的，它的泛滥使得本已危机重重的水草更加雪上加霜。不过，这种水域有一样好处——乌鱼特别喜欢在紫藤泽兰的边沿和间隙藏身。人们只需在鱼钩上挂一条小鱼，投在紫藤泽兰的边沿，不定时地去看看，就会有意外收获。当天阳光充足，乌鱼应该相当活跃，收获几条大乌鱼应该不成问题。

　　在三岔湖弄几条小鱼是很容易的，打下诱饵最先来报到的总是白参、小麦穗和棒花鱼，钓几条就能拿来钓乌鱼了。可是当天有点儿怪，水下有一大群翘嘴。翘嘴是专吃小杂鱼的，靠近掠食者显然有极大的风险，饿肚子固然不好受，但为了一口饭而丢了性命就不值得了，因此小杂鱼通通不肯靠近。

　　小翘嘴一条接着一条地出水，看来水下全是这帮家伙；好不容易来了条白参，却又肥又大。白参身量和小翘嘴差不多，所以敢来虎口拔牙。

　　白参其实并不适合钓乌鱼，它的生命太过脆弱，性子又烈，挂钩后会一直拼命挣扎，然后很快死掉。乌鱼对死白参不屑一顾，所以要频繁换饵。钓乌鱼最好用麦穗鱼，麦穗鱼生命力强，挂钩后仍能存活一段时间，而且它身材小，一口一个，很对乌鱼的胃口，吃起来很方便，是小杂鱼中用作活饵的最佳选择。只可惜现在没有麦穗鱼，只能拿这个膘肥体壮的白参来充数了，说不定它一身肥膘还能引来大乌鱼咬钩。

　　鲫鱼姗姗来迟，总算是陆陆续续上钩了。我此行的目标是两条大鲫鱼，于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浮标上，丝毫不敢大意，生怕错过了鱼讯。不久，1～2两重的小鲫鱼来了一群，“飞”起来很过瘾，我就把乌鱼这码事彻底抛之脑后了。直到一群鸭子的嘈杂声音在左侧响起，我才扭头望了一眼。原来是湖畔的农家放出一大群半大的鸭子，足有100来只，它们沿着水草一路搜索过来，所到之处的小鱼、小虾连同那些可恨的福寿螺无一幸免，其中一个极其贪吃的鸭子发现了我钓乌鱼用的白参后，毫不犹豫地赶上去一口吞下，这下可好，锋利的8号伊势尼鱼钩牢牢钩住喉头，绑钩的是3号鱼线，它哪里还能挣脱？

　　鸭子们看到这只可怜的家伙在泥水里玩命地翻滚挣扎，吓得嘁嘁乱叫。这些鸭子都未成年，而且数量众多，同伴多了免不了有点儿小摩擦，有几只大概和这家伙平时有点儿过节，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嘎嘎大叫。难怪这些少不更事的鸭子在那里大声吵嚷，我离老远也惊动了，连忙赶过去解救它，它却不领情，扑腾我一身泥水。我抓住鸭子，见鱼钩只露出嘴角一丁点儿，于是赶回去取出止血钳给它摘了下来。

　　我慌慌忙忙地跑来跑去，把一大群鸭子都吓跑了，只留下它孤零零一只。被摘了鱼钩后，它飞快地连游带扑腾去追赶同伴了，还不忘回头呷呷大叫几声表示感谢。它不知道它其实谢错了人，因为那陷阱就是我布下的。我有些内疚地目送它远去，愿它早日康复吧。

　　这时，一个胖钓鱼人走过来说他曾在这个湾子用泥鳅钓了三条大乌鱼，这更坚定了我的信心。听说我钓不到小鱼，他拿了一条小泥鳅给我。泥鳅的生命力极强，是最佳的活饵。傍晚时分，我成功钓获一条乌鱼。

　　会捶背的小鲫鱼

　　我最喜欢钓的对象鱼当属鲫鱼，钓鲫鱼标相简洁，极易判读，吞钩实在，挥竿稍迟也没关系。常见有人闲得无聊，起身溜一大圈儿回来，一拽鱼竿，一条大鲫鱼还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挂在鱼钩上。钓鲫鱼只要稍微用点儿心，脱钩的几率就相当小。鲫鱼或焖或烧或炖，都是一道美味，老伴儿马马虎虎煲出一盆汤来，那扑鼻的香味还未上桌就弥漫整间屋子。当初我迷上钓鱼，多半原因是因为鲫鱼的美味。

　　当天，我用的是鲫鱼饵，目标是两条大鲫鱼。我紧盯着浮标，发现它缓缓下沉一目，我心中暗喜，心想大鲫鱼来了。鲫鱼越小，浮标的动作就越快，这缓缓地一沉，显然是大鲫鱼的标准信号。我沉稳地一挥竿，心里叨念着大鲫鱼，手上便下意识地加了点儿力。感受到鱼的拉力时，我有些失望，力道稍微减一些，不过劲头还是偏大了点，只见鲫鱼飞快出水，一道白光似的直扑太阳伞而来。

　　为了避开太阳伞，我连忙把鱼竿稍微倾斜，鱼儿随着鱼竿绕了一个圈后到了我身后。那家伙本来一直安安静静地在空中飞腾，到我身后大概是感到头晕，突然猛烈挣扎起来，“砰砰”拍打我的后背。我身上的防晒服是全新的，怕弄脏了，于是我又晃了两下鱼竿，想把鲫鱼转到身前抓住，不想它三蹦两蹦，另外一枚鱼钩恰巧勾住防晒服后背正中。我背过手去摸，摸到了鲫鱼，虽然不算太大，却肥滚滚的，可就是摸不到鱼钩。那家伙估计没见过这种阵势，愈发挣扎起来，卖力地给我捶起背来。

　　我心想，这鲫鱼为了贪嘴，稀里糊涂地飞上半空，又结结实实地撞上我的后背，发现处境危险后，又极尽逢迎之能，给我捶起背来，以求得宽恕，怎奈我向来不喜欢阿谀献媚之徒，它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黏液鱼鳞抹了我一身，最终我脱下防晒服才把它取了下来。思量一番后，我决定不宽恕它，晚上且拿它下酒。

　　一日出钓，三件趣事，我想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

　　文/图 四川·李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