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传奇——奥马·沙里夫

　　他的眼神迷倒女人，笑容融化男人。优雅如斯，奥马·沙里夫却是漫不经心。“与大家的想法相反，我并不热衷于吸引他人。”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生存方式，这个“亚历山大（埃及海港）之子”有着神秘帅气的苏丹人外貌和良好的家世教养。奥马·沙里夫诠释了120个角色，他拍摄了一部部电影，也玩了一次次轮盘赌，他赌博不博输赢只图开心。失败的角色塑造取代了以往的成功，赌场之夜终结了好莱坞星途，而奥马毫不在乎。他放荡不羁，一如流亡的王子。83岁的他如今安息于童年的土地。

　　荧幕上最先出现的仿佛是幻影，然后他现身了。远处模糊的地平线热气升腾，沙漠深处一个黑点向我们走来，越来越清晰可见。观众们开始能辨别出一个黑衣人形，他骑着骆驼，快步走来，停在了约旦沙漠中一架摄影机前。1961年6月12日和13日，大卫·里恩花了两天时间来拍摄《阿拉伯的劳伦斯》第28分钟奥马·沙里夫大气磅礴的入镜。从此，世界电影界记住了谢里夫·阿里这个角色，以及他新颖的小胡子和传奇的人生。

　　当时29岁的奥马·沙里夫成为了埃及乃至阿拉伯国家人们心中的偶像。奥马·沙里夫生于1932年，他的父亲是一名黎巴嫩裔珍贵木材商。奥马在亚历山大港宽裕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他信奉天主教，原名叫米歇尔·沙鲁布。奥马毕业于开罗大学数学系，随后，他的母亲送他到伦敦学习戏剧，这样那里糟糕的伙食就能让他减掉多余的赘肉了。回国后的奥马·沙里夫成了一个有着焦糖色皮肤和炙热眼神的苗条帅小伙。然而一穷二白的他不得不向父母伸手要钱请自己的女朋友吃饭。他定居在亚历山大，那时的亚历山大仍保留着殖民气息，英国人、法国人、希腊人和黎巴嫩人是埃及最主要的外国族群。米歇尔除了会讲阿拉伯语以外，还会讲法语、英语、意大利语、希腊语和土耳其语。导演尤瑟夫·夏因看中了他。1954年，尤瑟夫·夏因让奥马·沙里夫出演《山谷里的战斗》，22岁的奥马·沙里夫开启了星途。在筹备拍摄一部关于圣经的电影时，奥马·沙里夫担任一名美国演员的替身，虽然这部电影最后没拍成，但他却因此结识了尤兰达·吉里奥蒂——当年的“埃及小姐”冠军。她在该片中担任丽塔·海华丝的替身。他们二人暧昧却不是情侣。现在，尤兰达·吉里奥蒂的艺名是黛莉达（Dalida）。她的哥哥奥兰多讲到这两个好朋友时，还时常笑谈那段羞涩矜持的时光，那时他们最多只是亲吻，不敢更进一步。

　　1954年，为了不让父母知道自己做了演员，奥马将自己的本名米歇尔·沙鲁布改为奥马·沙里夫。这个刚刚剃完胡子演戏的年轻人在镜头前大放异彩。在拍摄《山谷里的战斗》期间，他疯狂地爱上了自己的搭档菲特尔·哈玛玛（Faten Hamama），她是夏因的另一位御用明星，比当时的奥马·沙里夫名气大得多，二人后来在另外四部电影中也合作过。正是由于和菲特尔·哈玛玛拍摄了她荧幕上的第一场吻戏，奥马·沙里夫才突然吸引了公众的注意。奥马向菲特尔·哈玛玛求了婚。为了婚姻，奥马放弃天主教信仰改信伊斯兰教。他们的儿子泰里克1957年出生。奥马·沙里夫出演了一部又一部电影，他渐渐成为了埃及乃至阿拉伯国家导演最爱的演员。奥马与妻子成为了中东电影界的传奇夫妇，将多愁善感的人们迷得晕头转向。1985年，在突尼斯拍摄《古哈》（Goha le simple）时，奥马与年轻的克劳迪娅·卡汀娜搭戏，之后二人一直是好朋友。当好莱坞的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来到中东拍摄《阿拉伯的劳伦斯》时，奥马·沙里夫离开埃及到了影片的拍摄地，希望能获得一个角色。大卫·里恩注意到了他并当场录用了他。

　　随着《阿拉伯的劳伦斯》的上映，奥马·沙里夫一夜之间成为世界巨星。从此以后，片约和女人都向他投怀送抱。他与好莱坞的电影工作室签下了7年的优渥合约，中止了埃及的工作，接拍了在西班牙拍摄的《罗马帝国沦亡录》。奥马在片中饰演亚述王，娶了索菲亚·罗兰为妻，甚至还穿着吉内瓦维·佩吉在《万世英雄》中身披的长袍。奥马·沙里夫继续冲击着观众的眼球。在比利牛斯山拍摄的《十面埋伏擒蛟龙》中，他饰演一名巴斯克神甫。在多段式电影《黄色香车》中饰演南斯拉夫爱国人士，和年长自己17岁的英格丽·褒曼演对手戏，二人在水深火热的南斯拉夫展开了一场没有未来的逃亡之旅。此后，奥马·沙里夫正式离开了埃及故乡和他的电影，他也决定离开菲特尔，二人协议离婚。奥马讲述道：“我感觉我将会让我的妻子失望，我知道自己不能忠于自己深爱的人。”这对夫妻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没有争吵，并会继续做朋友。二人后来都说再没如此深爱过其他人。离了婚的奥马·沙里夫再一次引来了女人们的追逐。于是里恩联系了“繁忙”的奥马出演卡罗·庞蒂制作的电影《日瓦戈医生》，在片中他饰演了俄罗斯三角琴忧伤旋律下北国冰雪中的一名医生和诗人，这部电影为他赢得了作为演员的最高荣誉。奥马·沙里夫有着和鲁道夫·瓦伦蒂诺一样迷人的拉丁人外貌、蜜糖般甜蜜的声音、颓废忧郁的气质、炭黑色的睫毛和眉毛、地中海风情的魅力、略为自恋的神态和狡黠的小聪明。在那个年代的风景里，奥马·沙里夫代表了极致的异国风情。20年间，奥马·沙里夫诠释了一个又一个角色：从埃内斯托·格瓦拉到奥匈帝国的皇子和茜茜的儿子鲁道夫；从文艺复兴时期的弗洛伦萨王子和坠入爱河的罗马律师，到中世纪的蒂罗尔学校教师和美国中西部寻找财宝的匪徒（《麦肯纳淘金记》）；或是成吨麦子下埋着的希腊警察（《大飞贼》）以及不用马鞍的阿富汗头领，或是尼摩船长、沙皇尼古拉二世和成吉思汗，亦或是土耳其杂货商和哲学家（《易卜拉欣先生和古兰经之花》）。66个世界人物伴随他走遍了世界各个角落。奥马·沙里夫并没有在电影界的圣城定居，那里都是些无知的年轻小伙儿，他们甚至都不能从地图上指出埃及的位置。奥马并不是看不起他们，但和他们无话可说，他对他们无休止的“职业腔调”不感兴趣。此外，奥马并不懂美国。他居无定所，住在酒店，从一家换到另一家，最后住在了巴黎靠近香榭丽舍大街的福奎特巴瑞酒店和丹尼尔酒店。

　　正如奥马所言，拍摄完那部3小时40分钟只有骑骆驼的男人，看不见一个女人的电影后，他声名鹊起，之后一生不曾缺过女人。在黎巴嫩的一次电影节上，奥马结识了瓦迪姆的前妻——美艳动人的阿妮塔·斯特伯格，他“拐走”了阿妮塔，将她带到了洛杉矶。1968年，拍摄《滑稽女郎》时，奥马·沙里夫与自己的搭档芭芭拉·史翠珊开始了一段热恋。芭芭拉的犹太人身份险些让奥马失去自己的埃及国籍。最终，奥马守住了自己的国籍却失去了芭芭拉。拍摄《魂断梅耶林》期间，奥马眼里只有扮演自己母亲的艾娃·加德纳。后来艾娃息影后，奥马还邀请她同自己一起出演电视剧集《后宫》（Harem）。光彩照人的阿努克·艾梅回忆拍摄《疑妻记》时与奥马的浪漫相处：“我记得他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他是一个教养极好、谜一般的人物，举止文雅却不做作，对他人很感兴趣。我们和平地分手。我去拍摄《贾斯廷》，他本被安排饰演我的丈夫，但却未能接拍这部电影。后来我遇到了阿尔伯特·芬尼，并嫁给了他。但是我爱过奥马，他是一个耀眼的人。”奥马·沙里夫几乎征服了自己所有的女搭档，不管是芭芭拉·史翠珊、塔斯黛·韦尔德还是戴安娜·麦克贝恩、芭芭拉·布薛特。奥马漂泊在世界各地，这一段段感情却没有夹杂一滴泪水、一声嘶吼或是一丝矫情。

　　“1984年，在巴黎的一次宴会上，我认识了奥马，立刻迷上了他。”奥马·沙里夫在巴黎的最后一个情人安德烈亚·费雷奥尔讲述道：“他是我一生挚爱。我们不住在一起但是我经常去见他。他常常旅行，时而生活在别处，但是每次他来巴黎都会见我。最近，我见到了生病的他，确确实实，疾病正在慢慢侵蚀他。我受到了很大触动。他丧失了大部分记忆，只能简短地讲述自己的人生。”

　　不管是对安德烈亚、阿努克、阿妮塔，还是对他的秘书凯瑟琳和他的朋友亚努·克拉赫，奥马始终忠于她们，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她们的记忆中，他仍是那个只为别人快乐而活的有担当的英俊男人。奥马晚年不再拍电影，他对诺曼底赛马和桥牌有了同电影一样大的兴趣，他曾获得桥牌比赛冠军，桥牌让他打发了大把时间。奥马说：“我觉得手里没牌没法儿活。”对赌博的狂热将奥马吞噬。他曾赌轮盘一晚赌输了750000英镑，他说道：“我不得不把自己在巴黎的公寓卖掉，我一无所有，只剩几件衣服了。”奥马承认自己赌博成瘾，导致他最后选择只住酒店不住别处。我记得两年前曾在《早间新闻》（Télématin）节目中为奥马·沙里夫录影，后来我在法国万塞纳国际电影展颁发亨利·朗格卢瓦奖时在台上介绍过他，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公众前露面。在后台，他在上舞台前对我说，他几乎记不得自己的一生了，却从未提及自己的病。

　　奥马的独生儿子泰里克（他娶了一个穆斯林、一个天主教徒和一个犹太教徒）向公众说出父亲患了阿尔茨海默症，泰里克想让父亲回到埃及。孤独的奥马·沙里夫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回到家人的怀抱：他的家里有妻儿、儿媳、他帮忙抚养的妻子的女儿以及他的孙子——小奥马·沙里夫。小奥马是犹太人，他是演员，同性恋。奥马深爱自己的孙子，小奥马更是敬爱自己的祖父。在仿佛告别仪式的情景中，护士们试图唤醒这位不吃不喝的老人的记忆。她们得到的唯一的回答是一首老歌的零星片段，这是奥马·沙里夫在电视上唱过的一首歌，他仍记得一些歌词：“我畅快地打出黑桃，不管在何地，不管风向，和女人，和赌博，和赌博，我还要再享受人生，再假装死去。”紧接着是久久的寂静。近一年来，迷人的奥马·沙里夫只在内心深处秘密地唱着这首歌，这首真正体现出他格调的歌，这是一个无比英俊的人的优雅格调，一个善良的人的优雅格调。

　　[译自法国《巴黎竞赛画报》]

　　亨利·让·塞尔瓦/文 常梦娜/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