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

　　一大早的喇叭声，打破了未庄的平静。一会儿《朝阳沟》，一会儿《抬花轿》，有人给主事的说：“丧事，该放哀乐，该唱《秦雪梅吊孝》，这像娶新媳妇的一样。”主事的说：“咱不当家，牛局长说，老丧如喜丧。”

　　牛局长在县财政局任职，要害部门要害人，在县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办丧事，县里乡里的头头脑脑们，都走花灯似地来吊唁，车来车往地不断头，大棚子底下，走一拨换一拨，喝酒行令的，能把天吵塌，村里人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动静，弄得一个村都不安生，有人估摸，这一天牛局长进礼钱，少不了上千万，这热闹劲儿，要不是牛局长和家里人头上系块白布，人们还真当牛局长家办喜事呢。

　　按农村的规矩，像独苗的牛局长给娘办丧事，要手拄哀杖，身穿重孝，哀痛不止，可他不，全给免了，说移风易俗嘛。主事的一听，虽然很别扭，但考虑不是没有道理，就默认了。对此，也引不少人嘁嘁喳喳的。

　　天不作美。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刚还是毒辣辣的日头，一会儿涌来黑色的乌云，看样子，大雨就在眼前。牛局长看看天，搓搓手说：“就差俺舅家，要不，咱不等他了，起灵？”主事的一听惊讶地说：“哪的客都可以不等，就你舅家必须等，你要叫起灵就起灵，咱说好，您舅打你的屁股，可没人管。”牛局长白白眼，走了。

　　娘家人吊过孝，就滴起雨点。在娘家人吃饭的时候，主事人特意对抬重的再作安排。一是雨衣雨鞋要有，二是人力要加强。因为棺材是独货，沉得很；离坟又远，足足六里地。原来安排三班倒，现在要安排成四班。今天出大力受大苦的，是他们。

　　客人都吃过了，，主事人宣布起灵。这时喇叭里正在播放《抬花轿》。两个舅拉住牛局长，没好声气地说：“牛蛋，今天是办丧事还是办喜事？”牛局长想说什么，两个舅的眼，一个比一个瞪得凶，牛局长身上一冷，快步去通知主事人。

　　灵堂前面收拾好后，第一班抬重的吆吆喝喝地就位。这时，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下起来，抬重的搁上号子，抬起棺材就走。走几步，放下，牛局长上前摔了老盆，抬重的搁上号子，抬起，又一趔一趄地走在大雨中。

　　出了村，抬重的觉得不对劲儿，孝子们一个也不见，规矩不能违，孝子们必须走在灵前，要冒雨，孝子们要首当其冲地冒雨；要踹泥，孝子们要首当其冲地踹泥；抬重的半路换人，或半路休息，孝子们要回过身来，齐刷刷地跪下，是水跪水，是泥跪泥，因为街坊邻居不辞辛劳，替你最后为亡去的老人尽孝，让其入土为安，你儿女就应该以最高礼节报以敬意，可这时不见牛局长的影子，冒雨踹泥的人们心中来了气，牢骚满腹，有人大叫道：”你牛局长牛逼啥的牛逼，看不起这些人，就扯蛋！”边说边走，来到半路，有人说一句：”牛局长钻进小卧车，顺柏油路走了，可能在坟边等着，”人们一听，气上加气，马上统一了思想，搁上号子放下，这时雨势不减，撂摊儿的人们，回头竞相往家里跑去。

　　牛局长的确是钻在小卧车里，在离坟不远的地方，一边看报一边等灵柩到来。他不时看看腕上的表，不时隔玻璃往村边瞧瞧，算时间该来为啥还没到？等得不耐烦了，他就掏出手机问情况，得知实情后，让司机掉转车，向家里奔去。

　　雨慢慢地停下来，牛局长回到到家，好不容易叫到十几号人，他声称，这次是有偿服务，他本以为这样会安抚人心，可他不知，这十几号人一听摆了头：“咱村还没有帮忙要钱的例子，若要钱，俺落个啥名声？”商量来商量去，十几号人一致提出：”人不够两班，你牛局长得顶上去，”

　　牛局长没想到大家会提出这要求，要他抬，走不了两步，就会压得哭爹叫娘，可事已至此，要再说别的，人哗地一散，就彻底完了，于是他硬起头皮来个顺水推舟，满口答应地说：”中，就这样定啦。”

　　风凑热闹似地刮起来了，雨又唰唰地下了起来……

　　河南 刘万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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