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一张支票

　　天阴着，还时不时飘来一点雨丝。阿三低着头从福彩投注站走出，出了门就抖颤了一下，真冷！他“呸”了一声，将破旧的外衣裹紧一些。冷风似乎总欺负他，一个劲地往他体内钻。真背！他嘟囔着。他想吼，他朝四周扫了一眼，街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他大声吼了，真背！这一吼，心中轻松了一些。

　　阿三自觉得背时，今天更是很背时。昨天买的5注福彩，全都跟开奖号擦肩而过，否则……阿三不往下想了，钱这东西是想不来的，即便是拼着老命干活也难挣到好多钱。可他需要钱啊！前些天接老家电话，老娘生病了，看病需要好多好多的钱，怎么办？总不能去偷去抢吧？于是他只好到彩票投注站碰运气了——如果中了大奖，就可以将钱寄回家给老娘治病了，做儿子的要尽尽孝心。可是……

　　是儿子不孝啊！娘！阿三又吼了一句，这一吼，他将头壳抬了起来。

　　天空飘着一张纸。阿三抬头时看见了，这张纸随着风儿飘荡，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忽高，忽低。

　　阿三想这纸飘得很蹊跷，空旷的大街上空，怎么会飘着一张纸呢？它是从哪飘来的呢？

　　阿三朝前方看，不远处有高楼，高楼是写字楼，在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高薪阶层，也许是总经理，也许是董事长，即便是干事的公务人员，也全是腋下夹着公文包或者钱包总挺胸仰头走路的人。

　　那里都是有钱人，但这些人有文化有素养，不会随意朝窗外抛纸张的——阿三认准这张纸是从写字楼某个写字间飘出来的。

　　这样一想，阿三突然觉得这张纸像是一份支票——不是像，就是！看那纸张的大小就跟支票一样，上面还盖着红红的印戳。记得年前，他看见工地老板从财务室出来时手上就拿着这样的一张纸，他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老板瞪眼朝他说，看什么？支票是你这样的人看的？后来阿三才知道支票不是普通的纸张，凭支票可以到银行领到钱，领到好多好多的钱。

　　阿三想到这心花怒放了，这张纸，哦不，这份支票分明朝他头顶飘来，是老天爷怜悯他，给他送钱来了？阿三果断地伸手去抓，哇，差了一点，没抓着。

　　必须抓着，阿三太需要钱了。前些天那个电话就是要钱的，留守村里的母亲生病了，治病需要花一大笔钱。况且阿三还没有娶媳妇呢，娶妻不更得花更多更多的钱？

　　阿三太需要钱了，如果能得到这张支票，就能解决他缺钱的难处。

　　阿三看见支票飘远了，赶紧奋起直追。他追，追出了一身汗。他追，让什么绊倒了，滚得一身泥，爬起来继续。每次眼看着快够着了，跳起伸手去抓，还是落空。那张支票像是有意勾引阿三，阿三在追，支票在逃，总不让得手。但阿三铁了心要得到它，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为了生存，去争取胜利。

　　追啊追，阿三追累了，靠墙角歇一歇吧。阿三看见了，那张支票也在前方不远停滞不飘了，该不是你也累了吧？那好，你也歇歇，等我阿三养精蓄锐再追你再抓你，就不信得不到你！

　　阿三歇一下，这一歇却睡着了。

　　……老板，给我预支一些钱吧，我老娘生病了，医院催交款呢，我得尽孝心啊！就您手上那支票那钱，匀我一些钱救救急，行不？我的好老板啊！

　　阿三是吧？你看见我的支票了？可我的支票不见了，逃走了，如果你能找回来，你那预支的事，再商量。

　　老板，您得说话算数！我这就去追，一定帮您追回来……

　　谁往我头上撒尿啊？这缺德的。

　　阿三猛然醒来，怎么回事？分明睡在工棚自个儿木床上嘛！哦，下雨了，身上让雨水浇湿。再看头顶上晃来晃去的那张塑料布，本就是工棚漏雨用来遮雨的。

　　阿三看那张塑料布，怎么看怎么就像一张支票。

　　它怎么就不是一张支票呢！

　　由于雨天出不了工，工棚里工友们横七竖八躺着。他们跟阿三一样都需要钱。

　　它怎么就不是一张支票呢！阿三嗫嚅，没有了先前梦中的底气。

　　福建 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