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小姐

　　“有一天，我会成为世界小姐。”她满怀憧憬地说。

　　她在母亲的陪伴下，到这间堪称孟买市数一数二的布店挑选布料。她们选了多块料子，花式无法形容地美丽，价钱令人咋舌。我以为她要结婚，她露出非常标准的开口笑，好似电视上的广告。“不，下个月，我要参加选美。”

　　而她，才17岁。

　　“去年当选世界小姐的印度小姐尤科达，15岁就立誓参加选美。我已经晚了两年。”她的笑容极力要融化我的不可思议。

　　20世纪末的最后六年内，连续五位印度小姐当选了世界小姐或环球小姐，令全印度烧起一阵选美热。她其实不是第一个告诉我希望成为世界小姐的印度少女。为了这份荣耀，她接受了三个月的仪态训练，一个月的化妆课程，花费一笔置装金，拍摄了一组个人写真照片，当作履历表。

　　下个月，她即将参加孟买市的雨季小姐比赛，她的中产阶级父母已经投资了约2000美金。2000美金，在印度，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她似乎志在必得。“就算不得名次，选美比赛也是一个很好的曝光场合。因为，届时，有很多电影星探、模特儿经纪公司的人会来，他们一定会注意到我，”她认真又可爱，“请我去当电影女主角，拍广告，走服装秀。”她不自觉右脚跨前，双手叉腰，肩头收到下巴边，摆出超级模特儿的神态。她的母亲在旁被逗乐了。

　　我拉起柜台上准备做纱丽的丝绸：“传统纱丽看得出身材吗？”

　　“喔，不。比赛时，我们穿时装和泳装。一切跟世界级选美比赛一模一样。”她答。我转头问她的母亲能否容忍自己女儿穿泳衣，在台上任人品头论足。经过翻译，她母亲浅笑，说：“我看电视，也懂世界时尚潮流。其他国家女人都穿紧身短裙，露腿袒胸，没什么不妥吧。就是流行嘛。”

　　孩子的父亲有点意见，但是，为了一圆女儿的选美梦，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所以，她是在全家支持下参加选美的。

　　一个月后，我坐在孟买市机场等着转机。对面一个男人正在读当地报纸，一张照片吸引了我。我问他报上那张图片的新闻内容。“喔，是我们的雨季小姐，昨天刚刚选出来。”他凑近报纸，仔细端详图片上的小组，“印度女人真的是世间最美的女人，不是吗？”

　　我把报纸借过来。图片上有三个女孩子，把头挤在一块，拍照。脸上堆满的，全是最上镜头的标准开口笑。她不在里面。

　　我若有所失，把报纸还给他。听到男人在说：“这些女孩子其实个个虚荣得不得了，妄想一步登天，以为得了什么小姐头衔，就能一辈子吃喝不尽。更可笑的是她们的家人，要是我，才不让我的女儿这样抛头露面呢。”说毕，在两眼之间挤起一道深深的皱纹，他又贴近报纸，好好考察了雨季小姐的泳装照。

　　（王潇摘自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