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陽壩飛機場遺址 重慶第一座機場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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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6-02 08:52
廣陽壩是距重慶主城最近的江心島,也是長江內河上的第一大島。全島幅員七點二平方公里,長五點五公里,最寬處二點三公里。廣陽壩的名氣,不在傳說,雖然它有很多美麗的傳說;也不在富饒,雖然它的確富饒過;而在於島上曾經有過西南最早的機場。史料記載,廣陽壩機場是上世紀二十年代由四川軍閥劉湘所建,抗戰時期進行了擴建,中國空軍第四大隊曾駐紮在這裡,作為我國對抗日軍大轟炸戰時首都的重要軍事基地,為保衛重慶做出了巨大貢獻。
今年,是抗戰勝利七十周年紀念,搜尋廣陽壩上(重慶)的抗戰遺跡,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有十年民革「黨齡」的趙君輝,是《重慶晨報》首席記者,同時他還是一名重慶市政協委員,為國家大事、民生大計履行職責,亦屬他的份內工作。這些頭銜,注定了他閑不下來。他妻子重病多年,也靠他一直耐煩相顧。然而,無論他怎樣忙碌,對廣陽壩機場上的抗戰遺址群在建設與開發中,正一點一點地消失,則是他一直奔走呼籲、不達目的之「誓不休」。
學歷史的趙君輝,心裡有諸多比較,有諸多鑒別:美國珍珠港、法國諾曼底登陸海灘、中國雲南騰沖等世界反法西斯戰場遺址都得到了很好的保護和開發利用。而我們有這麼好的愛國主義教育載體,卻眼睜睜地看著它一點點消失。
二〇一四年,他兩次到廣陽壩調研,然後向相關部門反映,未果。二〇一五年一月十三日,臨近重慶市「兩會」,他又約上同為市政協委員、廣陽壩所在區、南岸區政協主席黃昌林,再去島上調研。這一次,島上抗戰遺址群的現狀,讓他「去一次,讓人心顫一回。」他記得,二〇〇九年,市政府公布:廣陽島機場抗戰遺址群共七個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時存遺址有:碉堡、油庫、營房、美軍招待所、防空洞、庫房等。而這次去看到,寫有「市級文物單位」標牌的,有一塊「美軍招待所」。他以此類推,這樣的文物標牌,應該有七塊。但他找來找去,就只有這一塊了。就是這塊,也被日積月累的渣土埋了一截。而那幢平房,應該是庫房,已被越來越高的渣土掩沒,它就像一具棺材,正在向被活埋的深坑陷下去。他認為,遺址類型豐富,是重慶抗戰史的重要佐證,對研究重慶現代史、軍事史、科技史具有重要文物價值,也是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的重要載體。
然而,趙君輝這一次看到,遺址群周邊的土地早已被推平,文物點已經變成了搖搖欲墜的「孤島」。
是誰把文物變成了「孤島」?四月下旬,重慶市政協主席會議,有項議程專門聽取《文物法》執行情況,趙君輝在會上作了發言:「如果站在民族解放運動、站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高度去思考,保護廣陽島上的文物,更是一種政治責任和歷史使命。在開發與保護的矛盾中,應該以保護為重,科學策劃,保護與開發利用並重。」
趙君輝說到了「開發與保護的矛盾」。同時在主席會議上發言的林必忠,是一位資深市政協委員,他對「開發與保護的矛盾」,有著比趙君輝更深的切身痛楚。作為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的研究員,幾十年在考古工地上摸爬滾打,最頭痛的就是遭遇「開發與保護的矛盾」。所以,他把這個詞說得更具體一些,叫做「城鎮開發建設與文物保護矛盾突出」。雖然更具體些,但林必忠事後告訴記者,這是他所有會議發言最溫和的一次。整個發言,他沒提及以前說過的、無數次的、那些具體的文物,而是從宏觀的角度,提出了一些現象和原則性的意見。他說,三十多年前,從學校出來,走向考古第一線。如今,歲月已將年青的激情和意氣風發慢慢褪去,時時有悲涼襲入心肺。當政協委員三屆,他常常在「城鎮開發建設與文物保護矛盾突出」中感受著「說了也白說,白說還要說」的政協委員尷尬。或許他已被打磨成熟,或許他從此著書立說,總之,他明知是一個國有法人單位把廣陽島的文物「做」成了「孤島」,然後等待文物慢慢垮掉,自滅;而政府也未伸出援手,拉文物一把。他卻不想再提「廣陽島」一個字。
徐進,林必忠的同事,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一位資歷淺的工作人員,書卷氣很濃。他個頭很大,說出的話卻很傷感:「我進入考古事業最大的恥辱,就是沒能留住廣陽島巴國時期的地下文物。」聽話的人笑他癡:「如今地面的、抗戰的文物都眼睜睜行將被滅,還奢談遠古文物。」徐進還在力爭他的話語權:「但是那些文物若能留住,可以證實重慶巴國時期的鼎盛!」
重慶市新上任的台聯會長許沛,也是那天三位發言的委員之一。她看上去很柔弱,說話也是細聲細氣,但她發言的內容很大氣,站的角度也高:她說的是涉台文物。或許,這和她的家世背景有關。她的曾祖父許南英是台灣台南最後一個晚清進士,也是台灣的著名詩人和愛國人士。她的祖父輩均投身於早期的愛國民主運動:祖父許敦谷雖是我國著名的美術教育家,但他為了實現報國之志,毅然投筆從戎,投身於國民革命軍參加了北伐戰爭;四叔公許地山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主要作家,他所撰寫的現代著名散文《落花生》至今仍作為大陸和台灣島內小學語文教材。許沛的父親叫許由,是前西南農業大學教授。她說:「父親從小耳濡目染,在先輩們的影響教育下,立誓要做一個滿腔熱情熱愛祖國的人。自一九五五年從四川大學畢業後,我父親便在西南農業大學執教五十餘個春秋,一直忠誠於黨的教育事業。加入台盟組織以來,他更是為我市台盟事業的不斷發展進步嘔心瀝血。」「回顧我父親幾十年的奮鬥歷程,他是用自己畢生的精力實踐了他滿腔的愛國之情和報國之志,以自己的無私奉獻精神架起了兩岸同胞溝通交流的橋梁。」
無論是對於自己的家人,還是對台灣同胞,許沛都有著深厚的感情,即便是這些看似無聲無息的文物。她在會上聽到廣陽島的事,表示出很大的驚訝,一雙大眼流露出很受傷的神色。她說,我市涉台文物保護利用工作與北京、福建等地存在較大差距,如北京市通過全面修繕擴建,於二〇一〇年五月開放的台灣會館就產生了良好的政治、社會和經濟效應。福建省從二〇〇五年開始,就在全國率先啟動涉台文物調查和保護工作,在此基礎上實施的「福建省涉台文物普查成果展」、「海峽兩岸文物交流二十年回顧展」等重大交流活動受到了島內外人士的廣泛好評。我市雖有十分豐富的涉台工作資源,但在涉台文物保護方面卻較為滯後。舉個例子,前不久,市台聯組織赴台灣開展「渝台同名鄉鎮」交流活動,台中市太平區區長黃發智先生飽含深情地告訴我,他父親抗戰時期曾在廣陽壩空軍基地工作過,他希望抽出時間去父親工作的地方看一看。但現在看來,他的心願能否實現還要打一個問號,誠如剛才通報時談到的「廣陽島抗戰遺址群保護工作,至今未取得實質性進展」。會後,許沛專門去廣陽島看了那搖搖欲墜、卻還挺立在空曠平地上的文物,照片上,她那清瘦的背影,映襯著「孤島」望過去,滿是寂寥和落寞。
五月四日,傳來考古界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成都博物館館長、成都考古所所長王毅,榮獲全國勞動模範(全國先進工作者)。考古學家可以成為勞模,這讓林必忠受傷的心又添一層比較之痛,何況,王毅還是林必忠四川大學考古專業的同班同學。而王毅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的話,林必忠又感覺五味雜陳:「在從業的三十多年裡,寶墩、金沙遺址、老官山等重大遺址相繼發掘,正是他們的努力,一點點將成都過往的歷史從空白填上內容,勾勒出一幅屬於成都的跨越上千年的畫卷……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文物保護還沒有得到廣泛認可,對文物、遺址的保護的堅持可以說是「以身家性命相搏,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支持。」俗話說,不怕不知道,一比嚇一跳。林必忠對記者講,為何成都出了這麼多成績?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道理。說實話,重慶的古代文化有些可能比不上成都,但重慶的抗戰文化則是全國獨一無二的!特別是今年又是抗戰勝利七十周年,而西南第一座機場、為攔截日寇轟炸機作出了重要貢獻的機場,所餘文物就真的要灰飛煙滅了?
或許,成都的考古學家當上全國勞模,重慶廣陽島抗戰文物還能有一線生機,許沛們期待著。
文/郝成竹 圖/龔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