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师的空档期

　　2015年1月底，当张小林向一些拍卖师征询意见，期望考一个拍卖师证时，听到的似乎都是坏消息，拍卖师们大倒苦水，最终得到了善意的劝告：还是考个别的证吧！近年来拍卖大热，拍场中不断创造天价成交纪录，使拍卖师这个职业头顶光环，令无数人艳羡。正如所有事情都有两面性，少数收入不菲的主槌拍卖师享受荣光之时，更多的拍卖师门庭冷落，长时间没有主槌机会，甚至无奈地把拍卖作为兼职。

　　拍卖师的执业困扰

　　2012年，杨小远打算考拍卖师执业资格证。考拍卖师证必须首先要取得拍卖业从业人员资格证书满一年以上。于是，杨小远交钱参加了当地的从业资格培训，培训结束后又参加了一个很简单的考试，顺利通过了从业资格考试。当然，几乎没有人通不过这个考试。但是，2014年11月，拍卖从业资格证书被国务院取消了。业内人士称，其实从业资格考试就是“交钱买证书”的交易。杨小远则认为，从目前来看，这意味着考拍卖师证的门槛被降低了。

　　取得拍卖业从业资格证以后，杨小远参加了2014年中拍协组织的拍卖师考试，并获得了拍卖师执业证书。他得到了主持拍卖的准入资格。不过也仅此而已，拍卖公司通常不会请没有名气、经验的拍卖师主槌。这些拍卖师新手一般会先做其他工作。

　　“主槌的活儿确实不好接，很多拍卖师一整年都接不到拍卖的活儿，主持拍卖成了一些拍卖师的兼职。”杨小远说道。目前，杨小远在一家拍企做业务。

　　刘明考拍卖师证考了两年才通过。由于“口条不顺”，他很少有机会登台主槌。即使主槌，也只能主持一些资产拍卖，不能主持文物拍卖。文物拍卖对于拍卖师素养要求更高，主持时间长，通常主持文物拍卖需要半天或者一天的时间。这造成一方面大多数拍卖师没有机会主槌，另一方面文物拍卖缺乏拍卖师的局面。“活儿少，没事干”，直接影响了拍卖师的收入，钱越来越难挣。已经取得拍卖师证十多年的田成近几年的收入一直在减少。8年前，田成当拍卖师的年收入在10万元左右，后来跌至不足4万元。由于公司效益不好，田成下岗了，离开了拍卖行业。

　　田成自转行之后，就把拍卖师证挂靠在拍卖公司，每年从拍卖公司获得3万元“挂证费”。所谓挂证费，是根据相关规定，成立拍卖公司必须具备一定数量的执业拍卖师。所以拿到了证书，拍卖师可以从所签的拍卖公司获得相对稳定的收入。于是，很多人考拍卖师证不是为了在拍卖行业工作，也不是为了当拍卖师，而是为了获得挂证费。

　　如今，拍卖师把证挂靠在拍企也变难了。田成说：“圈外人把证挂在拍企很难。全国大概有1万多名拍卖师，拍企数量有限，不可能每一个拍卖师都能挂靠。”因为供大于求，拍卖师从拍卖行收取的挂证费在持续走低。此前，田成每年的挂证费是一年3万元，如今他的挂证费是两年4.5万元。有的拍卖师挂证费一年2万元。即便如此，他身边还有很多尚未找到拍企挂靠的拍卖师。

　　这种挂证拍卖师，是三种拍卖师中的一种。北京雍和嘉诚拍卖公司的拍卖师王晓鸥将拍卖师分成三种：挂证拍卖师、走穴拍卖师和拍卖公司的拍卖师。不同种类的拍卖师的收入来源是不一样的。

　　走穴拍卖师，即拍卖师为非所属的拍卖公司主持拍卖，同样可以获得收入。不过“走穴”存在一定限制条件，中拍协《关于加强拍卖师监督管理的规定》中规定：“拍卖师不得以个人名义为非本人注册的拍卖企业主持拍卖会。”一经发现暂停执业资格一年。但通常，拍卖师所属的拍卖企业与其他拍卖企业在拍卖活动前会签订人员借调的协议或者合同，不在此条例限制范围内。

　　走穴拍卖师获得拍卖机会的方式有拍卖师主动接拍、拍卖公司委托以及别人邀请。由于走穴拍卖师经验等因素不同，其收入也不同，出类拔萃的走穴拍卖师每场出场费数万元。这类拍卖师往往资深、有经验、名气大，受到业内认可，月收入甚至可能达到10万元。

　　另外一些走穴拍卖师却连生存都成问题。“大多数走穴拍卖师很少能从拍卖公司接到活儿。作为拍卖师新手更是别想通过走穴挣到钱，甚至免费为拍卖公司主槌，拍企都不会同意。”拍卖师刘明说道。

　　一些拍卖公司开始培养自己的拍卖师，不再外请走穴拍卖师。通常，在公司上班的拍卖师收入主要有工资、主持拍卖的奖金和出场费。工资和奖金是因人而异、因公司而异的。如果拍企的效益不好，拍卖师的收入会很低。甚至一些拍卖企业的拍卖师没有出场费，只有工资。

　　“有些公司效益很差，一些拍卖师可能会在年底就卷铺盖走人了。”刘明说道。

　　拍卖师难做的原因

　　拍卖师之所以越来越难做，时常接不到主槌的活儿，在杨小远看来是因为淘宝拍卖对拍卖企业的冲击。

　　淘宝在介入拍卖业务时，具有诸多优势。以司法拍卖为例，司法拍卖业务是很多拍卖行的重要业务，此前，法院的司法拍卖由拍卖行拍卖；如今，很多法院都和淘宝拍卖合作。淘宝司法拍卖的成交额因此不断增加。泓盛拍卖总经理、“赵涌在线”创始人赵涌说道：“淘宝的司法拍卖成交额，2012年是15亿元，2013年是131亿元，2014年是500亿元，而2015年他们的目标是1000亿元。”

　　拍卖公司的业务减少了，一些拍卖公司甚至在2014年就不开张了，拍卖师主持拍卖的机会也随之减少了。

　　但王凤海觉得，主持拍卖水平低才是大多数拍卖师得不到更多主槌机会的重要原因。“获得拍卖师证的拍卖师很少有能直接上台主槌的。绝大部分拍卖师都是报价机器，包括一些大拍卖公司也是如此。拍卖时他们通常只是在报价，一千、两千、一万……根本不能满足拍企的更高需求。”

　　从拍企的角度来说，他们在选择拍卖师时都有着各自的标准。比如北京匡时拍卖常常邀请知名拍卖师贺立彬主槌。董国强比较欣赏贺立彬的主持风格，他说道：“他对于拍场的把握能力是很高的，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还能活跃气氛。”

　　让拍企放弃固定合作的资深拍卖师，选用年轻甚至水平低的拍卖师是很难的。水平低，拍卖公司业务减少、拍卖师数量增加，拍企不会轻易更换拍卖师，这些都成了很多拍卖师获得更多主槌机会的障碍。

　　拍卖师应该怎么应对呢？走穴拍卖师雷娟说道：“拍卖师是一个实践性非常强的工作。如果拍卖师想得到拍卖机会，只能靠自己多准备、多练习、多实践、多学习，把自己磨炼到在拍卖行业得到认可，并获得主槌的机会。”

　　王晓鸥学习的途径之一就是多看拍卖会，多向一些有经验、有名气、主持技巧成熟的拍卖师学习。著名拍卖师王凤海就是一位受到大多数拍卖师尊重，并愿意学习的业内前辈。

　　拍卖师水平有待提高

　　2014年10月，在上海爱莲拍卖的拍卖会上，一位拍卖师正打算宣布拍卖常青作的油画，爱莲拍卖的老板叫停了他，转而让王凤海来拍这件重点拍品。王凤海登台后，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开始主持：“刚才拍卖师宣布起拍价1800万元，我们不着急竞价。我跟大家说一下我对这4幅油画的感受。这4幅作品是红色经典，如今红色经典成为了收藏热点。我有一些数字希望大家解读，分别是65、87、88、89、90、91、92。”这时，现场在座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王凤海身上。

　　王凤海继续说道：“1965年是这4幅油画的作者常青出生的那一年；1987年是常青先生首次参加全国油画大赛取得优秀奖的那一年，当时他22岁；他在1988年至1992年连续5年参加国内外油画大赛，并于1992年在国际油画大赛上获得第二名。2006年，有关领导找到了常青，希望常青创作一幅国家领导人题材的油画。常青经过构思、策划、绘制，用了3年时间完成了这4幅油画。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这4幅画在常青先生的工作室雪藏、尘封了5年。今天到场的朋友们，都是有幸第一眼见到这4幅油画……”

　　最终，常青的作品以1.1亿元成交。

　　“拍卖师要在现场挖掘拍品背后的故事，找出一些由头，这样有助于拍品的拍卖。”王凤海说道。

　　这是2014年王凤海主持的许多场拍卖会中的一场。相比起诸多无所事事的拍卖师，王凤海特别忙。他的主槌邀约不断，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被拍卖排得满满的，只恨无分身之术。记者每次见到他，他要么刚从外地主持拍卖回京，要么即将到外地主持拍卖会。每个月，王凤海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他的生活就是一个拍卖会接着另一个拍卖会。

　　当王凤海被邀请主持拍卖业务时，会提前一两天介入拍卖会，对拍品进行细致了解，同时对拍品的出场顺序提出意见。他说：“我通过此前积累的经验会对拍品的顺序进行安排，比如第一个拍品是和田玉好还是翡翠更好；之后是拍紫砂壶好，还是拍瓷器好……我都有自己的想法。”

　　在拍卖过程中，王凤海会主导拍卖的节奏，并设计不同的阶段，即哪个阶段该平稳，哪个阶段该是小高潮。基于对拍卖现场的良好把控力、经验以及对于拍品的熟悉程度，王凤海是一位能够影响买家的拍卖师。当他站在拍卖台上，绘声绘色讲述关于拍品的信息、背景、故事时，原本不打算竞买的人常常会被感染，最终决定购买。王凤海也总能遇到这样的情况，即同一个拍卖公司拍品差不多的拍场，如果是由王凤海主持，成交额会比较高；而如果换成其他拍卖师，成交额就低了很多。

　　总之，一个拍卖师要想获得更多的拍卖机会，用雷娟的话说就是要“不断学习，不断接触”。而王凤海希望拍卖师要不断提高自身素养。

　　采访、文/本刊记者 黄楠 编辑/永焱 图片提供/中国嘉德、王凤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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