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出版社“岩田书院”

  • 来源:海外文摘
  • 关键字:出版社,岩田书院,岩田博
  • 发布时间:2014-12-16 09:20

  他成立了自己的出版社,20年来既是社长也是职员,从编辑到营销,身兼数职。大型出版社不做的书,他总会踏踏实实地把它们做好。不论时代如何变迁,只要还有一本需要出版的书,他的一人出版社“岩田书院”就会继续办下去。他的名字叫岩田博。

  栖于书山间

  今年是岩田博创业第21年。20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出版书籍825种,每月出版4至5种,年均出版50至60种新书,年销售额达到1.2亿日元。在出版业不济的时代,岩田博仅凭一己之力便取得这样的好成绩,着实令人震惊。

  笔者来到东京都世田谷区一个安静的住宅区,走进位于一幢有些年头的公寓里的“岩田书院”,采访社长兼普通职员的岩田博。从敞开着的玄关大门朝里一探,笔者不由得瞠目结舌。只有半平米见方的空地可供行走,延绵不断的书山遮住了视线,里面有人应道“请进”,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笔者完全不知如何才能走到屋里,到处都是“小山”,心想只能“翻山越岭”前进,于是牙关一咬,挺进了书山之中。一不留神伸手扶了扶,就得担心周围的书山发生“雪崩”把自己埋在里面……笔者怀着参加障碍赛跑的心情,战战兢兢地往里走,总算是找到岩田了。他头戴毛线帽,身着防寒运动外套,坐在狭小的空间里,此处与刚才翻越之处别无二致,面前应该是一张书桌,但早已被书和资料“占领”,看不见桌面了。

  “我每天进屋也是一通好走。这里挤得跟斗鸡场似的,桌上没地方了,我就打开抽屉在上面工作,好在笔记本电脑放在哪里都能用。这里虽然没有冷暖气,可冬天不会低于8度,夏天也不会超过32度。”笑着脱帽的岩田留着光头,身为出版社社长,看上去却更像位僧人,与他一人包揽所有角色、收获超高年销售额的“独狼”形象相去甚远。“有些人分不清销售额和纯收入。现在我把编辑的工作外包出去了,印刷、装订、仓库管理等费用也都是大笔开销,换算成年纯收入,也就是能糊口的程度吧。”

  在堆放杂乱的书山深处有几个书架,摆放着迄今为止岩田出版的书各一册。书架顶层摆放着装入浅棕色信封、装帧几乎相同的书籍,墙角堆叠着历史等学科的学术书,但仔细一看又会发现还有其他各个领域的书籍,它们大部分都归岩田个人所有。“我总说不能再买了,可每个月都还是会买不少书。一开始还挺整洁有序,20年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一人出版社诞生

  1993年,时年44岁的岩田成立了一人出版社,在那之前他已在日本名著出版公司从事编辑工作长达20余年。“我从高中时代起养成了读书的习惯,不过虽说爱书,但并没想过要进出版社工作。后来我的大学老师问我:‘名著出版要招一个人,你去不去?’然后我就去应聘上班了。”

  岩田在名著出版主要担任历史书的编辑,工作20年后创办了自己的出版社。自立门户需要充沛的精力,他应该拥有梦想和希望来支持这一行为吧?然而,照他所说,一人出版社的诞生契机非常平凡。“当时,我进入公司那会儿的社长、名著出版创始人去世了,他的儿子准备建立新体制,我觉得自己像个不讨人喜欢的小舅子,还是离开比较好。不过,都40多岁的人了,再就业挺难的,所以只能自食其力。”

  将出版社以自己的姓命名,是为了显露出自己的决心吗?“不,我一无主义二无主张,想不到满意的名字,于是索性用上自己的姓。接下来只需从‘书店’‘书房’‘出版社’和‘书院’中选一个词出来即可。如果用‘书店’,可能容易和卖书的书店混淆,‘出版社’又太普通,最后敲定——‘书院’。”

  成为社长后他并没有走招募共事职员的道路,而是一直保持一人身兼数职的状态,笔者不禁猜想,是否因为没有人前来,或是招募很麻烦等缘故,岩田的回答却出人意料。“这份工作我已经做了20年,所以我可以预测出民俗、历史相关的专业书一年能卖出多少册,只我一个人的话是能吃上饭的。创办之初出版社规模很小,我是编辑,同时也兼顾会计和销售的工作,对整体运作流程多少有些了解。我知道用不着别人,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招人。我只要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就好,若要追求更多,就不得不为增加销售额而做书了。”

  岩田博每次推出新书时总会制作新书快报,执笔“背后小札”专栏,专栏的内容后来陆续整理成书,名为《一人出版社“岩田书院”背后的故事》,一共3本,分为三部曲。

  和研究学者共同发展

  岩田书院出品的大多是民俗学和历史方面的专业书。研究学者在学术会议上发表研究成果,向杂志投稿,再把累积了几年的论文整理成书,就可以将自己的研究体系化,但这些书一般不会成为畅销书。

  “拥有许多员工的大型出版社,会以作者首先准备100万日元或自掏腰包购买100册为条件,否则不予出书。我的出版社只有一张嘴,所以收支平衡点很低。只要作者能支付相当于版税的费用,我就可以为他出书,印刷400册可能就只收20册的钱。”

  400册?世界上有的畅销书能发行上百万册,那么研究书和专业书的发行量到底有多少?“发行量得好好想想。如果发行量少,一册的单价就会高,可就算因此而多印一些,也不过只是增加库存罢了,租借仓库还要花费成本呢。譬如我出过《野兔的民俗志》,研究野兔的人挺少的吧。还有一本《播种稻作的民俗学研究》,究竟谁会去买啊?就算做教科书用,学生的规模也不过10人左右。但是还有一个词,叫‘集体自费出版’。”

  这个“集体自费出版”和刚才所说的自费出版不是一回事吧?“专业书、学术书,印刷多的不过1000-1500册左右。10万人里会有一个人购买,而购买者也是同一领域的研究学者,用之辅助研究或作参考,这样读者就会成为下一个作者,出版链转起来,这就是集体自费出版。这是同行业者自创的词,我觉得它一语中的。”

  一旦进入到这个集体,研究学者和出版社都会各司其职,能促进双方长足发展。一人出版社降低了进入此集体的门槛,一年发行60种书,大大超过最初的预期。如果不是岩田每天高速运转,整个链条就带不动了。

  “不过,我没想到会出这么多呢。可是如果我目标年收入为600万日元,一年却只能出6种书,那么每种书就必须获利100万日元,这是极其困难的,基本不可能实现。但是如果一年出60种,每种书只需获利10万日元,目标就比较容易实现了。”岩田笑着说。出版量超过当初的预估,成为岩田书院赖以生存的养分,也让岩田超乎寻常的忙碌。他没有年末年初,也牺牲了周末,过上了没日没夜的生活。

  “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啊。每个月只凭自己就出四五种书,的确太勉强了,所以现在出版社的编辑和仓库管理工作都外包出去了。”一般人很难改变凡事亲力亲为的作风和不亲自动手就不放心的天性,岩田却放手得冷静而干脆。即便如此,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还是一年365天每天都过着24小时便利店般马不停蹄的生活。

  “工作到深夜的情况现在已经少很多了,以前是凌晨3点左右回家、早上7点起床,现在是凌晨1点左右回家吧。我家离这里也就20分钟路程,所以我都是走着过来。我们全家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我也不是那种集中精力工作一段时间,然后攒长假好好休息的人。我觉得一直把工作开关开着比较好,一旦关闭了,重启很费时费力。如果出版社用电也是一直开启比时开时关消耗得少就好了。”岩田笑着说。

  无人继承

  在学术会议集中的春秋两季,岩田每周末都会到学术会议会场推销叫卖。“因为参加学术会议的,都是有购买这类书籍欲望的人。遇上大型的学术会议,两天就可能卖出100万日元的书,这也会让我心情大好。不过,遇上卖不出书的会议,还真是一册也卖不出去。”

  专业书的购买人群有限,销售量基本上可以预测得八九不离十,但有时也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热销书。《九相图资料归纳》以图画形式展现了人死之后直至化为骨头的9大阶段,充满佛教的无常观,这本定价8900日元的书便印刷了3版。而讲述日本人生死观的历史研究书《死者的去向》也登上了报纸的书评专栏,创下了印刷4版的纪录。“偶尔会有特例,但是大部分书的销量都很普通,甚至很差,所以不能贪心,否则就会沾染上坏习惯,非出赚钱的书不可了。”

  岩田就这样二十年如一日地勤恳工作,几乎完全没有娱乐消遣。常有人问他,是什么让他支撑了这么多年。他说:“虽然可以回答说是为了守护出版文化,但其实我的想法很平凡很简单:受人之托做书,成功出版之后对方很高兴,我也能吃得上饭,正是这种双赢使得我的出版社持续至今。现在我最害怕的是自己突然倒下,一个人做出版社就是这样。现在的年轻人要么不希望这样辛苦,要么想去做公务员。总之我的出版社是后继无人了。”

  岩田告诉周围的朋友,他只会做到70岁。在附近的咖啡厅稍事休息后,他又回到那个只可放下一把椅子——若是幽闭空间恐惧症患者,恐怕连一分钟都待不下去——的工作室,脚步轻快,随后淹没在书海里。

  [译自日本《一时》月刊]

  吉永美智子/文

  梁琼月/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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